08170216

【奧洪】與時俱進

伊莉莎白切牛肉的手藝俐落又精準，讓她動手，整塊牛肉很快就被拆解成一堆紅磚，如果不是這麼小的牆不實用，拿來砌牆也能擺得安安穩穩。

不夠熟的人可能會打趣她把戰場上的刀劍功夫拿來廚房施展了，但只要和她認識得夠久，就知道這是在體感上比戎馬奔波更漫長的女僕經驗磨出來的。

不過，如果說她在廚房裡也是個戰士，她倒是會欣然接受。

揮砍刀劍的能力怎麼能用在砧板上呢？那時剛過來，灑掃倒還行，進了廚房可是會被廚師和其他僕從或明或暗地嫌棄，老是要她去幫忙磨刀──這個她倒是擅長。若不是一股不服輸的精神逼著自己走到能用實力說話，她現在煮出來的東西可能也就勉強能吃吧。畢竟羅德里赫當時並未要求她得去哪裡，只要待在宅院內，就算一整天都在掃庭院落葉也無所謂。

那時的她肯定無法想像羅德里赫會在廚房裡調麵糊。

＊

他們的關係淵遠流長，她見過對方還是男孩時就已經手握劍柄，也見過他脫下戰袍成了滿口禮貌彷彿不染葷腥的貴公子，後來也落魄過，現在則像是個普通的音樂家──或者公務員，去超市會比價，有時還會補補衣褲、做些蛋糕。

就像現在。

他們的居所已經不是舊時的城堡莊園，但也獨門獨戶，有個大廚房──足以讓他們將烤箱移往不會波及其他用品的地方。

本來這裡沒有中島，但兩人同時在流理台和爐檯作業總是會有節奏對不上的時候。她的動作總是更大開大闔一些，當他們的計畫是她一邊在爐上翻炒、羅德里赫備好料再一份一份放進來時，不久後她就會順手將羅德里赫剛切好的食材扔進鍋裡。如果不巧羅德里赫還想多個處理工序──比如蝦仁再多用酒泡一陣子之類的，他就會在那兒煩躁地嘆氣。

也有過反過來的時候，但共通點總是那種隱隱的不快感，要因此吵起來又不值得，只得自己同時消化做好的飯和情緒。

「不然還是都交給我吧。」伊莉莎白也不是沒有這麼說過。

「這怎麼好意思呢？」羅德里赫卻這麼說，「我們早就不是以前那樣了。」

每當提起過去的事，這男人的耳後總會微微發紅，有些不好意思──就算他並不算是特別暴戾或惡劣，但以現代的標準來看，她剛過來時他們的關係多少還是有些不健康。

「但你現在還是得吃我的牛肉呢，羅德里赫先生。」

「我也可以買德國產的，說不定還會特價呢。」

「煮出來還是『匈牙利燉牛肉』呦。」

最後羅德里赫還是決定加個中島，盡量各做各的，但還在同一個空間，可以嘴上閒聊，偶爾互相幫點忙。他還是比較擅長糕點，伊莉莎白只需要最後放進烤箱時確認一下；而她有時動作太快，少拿了什麼調味料，羅德里赫也能順手遞過來。

一切都平衡了許多，她在的時候烤箱也不太會發出哀鳴了。

＊

在除油煙機的轟鳴聲中，方正工整的洋蔥丁很快就與熱油奏響香氣四溢的滋滋聲，伊莉莎白手腳飛快地翻炒著，看準時機將紅椒粉、番茄醬和醋全倒進去。羅德里赫似乎在後面說了什麼，但這些響聲蓋住了大部分，她什麼都沒聽清，把湯加進去、關上除油煙機後後才轉頭。

「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那盆麵糊已經調得差不多了，青年拿起打蛋器，廚房裡瞬間又吵雜起來。

她點點頭，看著鍋裡一顆顆冒出的泡泡，涮地又把牛肉加進去，其他的調味料也一氣呵成。正當蓋子正要蓋上時，後面的男人又飄來一句：「別忘了馬鬱蘭。」

「不會忘呦。」她想那些香草是被自己的身體擋住了，用湯勺撈起來晃了晃，再蓋上鍋蓋。後面的聲響已經停歇，她隔著鍋蓋也能聽間裡頭輕聲啵啵，轉頭一看，男人纖巧的手也已經將混合的麵糊倒進模型裡，他們接下來只要等上一兩個小時就能開飯。

「所以，剛剛說了什麼呢？」伊莉莎白沾了點麵糊入口，奶香濃郁，又甜得恰到好處。

「我說──」男人嘆了口氣，推著她走出廚房，「別燙傷了，笨蛋女士。」

Fin.

註： 1. 一戰前，維也納的牛肉也大多來自匈牙利。 2. 十九世紀中，匈牙利將燉牛肉（Gulyás hus）帶入奧匈帝國的首都，後來成為維也納名菜。 3. 匈牙利燉牛肉詳情：https://storystudio.tw/article/gushi/gulasch-wiener-kuche 4. 羅德里赫做的是咕咕霍夫蛋糕：https://storystudio.tw/article/gushi/gugelhupf/ 5. 馬鬱蘭在古希臘會用來祝福新婚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