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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裴金霏坐在沙发上,打量着高君岩的家。 他是第一次到高君岩的家里,今晚他还要在这儿留宿。 高君岩的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冷清,没什么人味儿,说是个家庭图书馆可能更恰当。 眼下桌子上还丢着一张白纸,上头写着她看不太明白的东西,白纸旁边是一本书,书名也是他不甚能理解的字样。 “你换我的行吗。”高君岩手里拿着两件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是新的,还没穿过。” “好。”裴金霏把衣物接过来,去浴室冲凉洗澡。 他还是搞不太懂高君岩这个人。甚至连这个名字也是几个小时之前才知道的。 他对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 一点都不了解。 今晚在派出所,他总觉得那些警察好像是有意要为难高君岩。 想不通。一般来说两个男孩子睡一个房间,都不会被认为是在做性交易。可他们就是被带走了,而且警察还反反复复地盘问高君岩,对他倒是爱答不理。 总不能是得罪了人吧。 裴金霏的脑袋瓜子里上演着老港片,身为警察的主角潜伏在特殊行业做卧底。 还怪燃的。 他想。

裴金霏洗完澡换了高君岩的衣服出来,看见高君岩蹲在茶几前抽着烟,手里捏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我这儿就一张床,”高君岩看着裴金霏出来了,抬头对他说道,“你将就着跟我睡吧。天儿也不早了。早点儿睡吧。” “你在写什么呢?”裴金霏拿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下。 “作业。”高君岩笑了笑,“没写完呢。明儿要交了。” “好吧。”裴金霏歪着头,“我也没看明白上头写的是什么。” “你要有兴趣,我教你。”高君岩半开玩笑地说着,起身去浴室拿了吹风机出来插上,“有点儿难呢。不太好学。” “那我就不学了。反正我也没上过几天学,大学生的东西我弄不明白。”裴金霏去吹头了。 高君岩摇了摇头,翻了两页书,把最后一道题写好夹进了课本。

裴金霏有点儿睡不着,虽然和平时在酒店躺在一块没什么区别,可他还是觉得不一样。 这儿毕竟是高君岩的家。说不定高君岩是个富二代。他在黑暗中瞟了一眼身旁的高君岩,高君岩已经睡着了。这个小区哪怕是租房要付的租金也绝不会低。他偷偷地上网查了查价格,更加觉得不可能是凭借一个还在读书的年轻人能够负担得起的。 可富二代没理由会出来卖。 裴金霏越想越糊涂,在网上胡乱地搜索着当地灰色行业的信息。 他划拉着,还真叫他搜到了值得一看的内幕消息。 据说当地某某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喜欢在外面睡男孩,尤其是刚刚入行的男孩。会不会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长得好看。本地长得比较不错的男孩都被他睡过。 ……晓攀应该也被他睡过吧。裴金霏看着那个帖子。爆料的人说那种人的性癖会比较奇怪,多的是折辱自尊的玩法,也不知道晓攀有没有被折磨过。 “别看了。”高君岩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 身后的人也没有比他大多少。那个二十五岁的说法果然是骗人的。 “我就是随便看看。”裴金霏小声地说。 “好奇可以问我。网上那些东西多的都是假的。”高君岩把他的手机拿开,丢到床都柜上,然后搂着他的身体,吻了一下他的脖子。 “哦。”裴金霏沉默了一会儿。“哎。”他轻轻地试探,生怕高君岩已经睡着了。 “嗯?”高君岩回他。声音听上去还算清醒。可能刚才的熟睡也是在伪装。 “那个真的是假的吗?”他问。 高君岩叹了一声。“是啊。是真的。不然我为什么会被抓进去呢。” “喔。”裴金霏闷闷地应了一声,“可是为什么就抓你一个啊。” “不止我一个。我瞧见了,还有同行呢。只不过那老头子的年轻媳妇儿心窄,我估摸着就是他那媳妇儿故意的。所长跟他们家有点儿关系呢。不过就算没有关系,想攀关系的人可多了去了。卖点儿面子算什么?” “喔。” “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想问的。”裴金霏嘟囔着,“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高君岩愣了一下,他看着裴金霏转过身,睁着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面对着他。 “虽然你让我别来找你。可我还是想见你。 我说过,我在这儿没什么朋友。如果你不想做我的生意,那就做我的朋友吧。 你要是没空,就说没空,我就不会来烦你。” 高君岩看着他,抬手抚着他的脸。 “你还小呢。你不该跟我这样的人接触。知道么。” “我知道。”裴金霏说,“可我知道你是好人。跟你在一块儿,我挺开心的。就像今天晚上。谢谢你陪我。” “好吧。你赢了。”高君岩叹了一声,“我没有朋友。你可能是头一个。” “嘿嘿。” “笑什么呀。”他嗔道,“你可不能把我的工作暴露出去。我同学都不知道我是干这个的。说出去我在我们学校可做不了人了。” “好!”裴金霏一口应下。 “我想想。这还得从我十七岁的时候说起……”

高君岩在十七岁的时候考上了大学。原本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和大多数人没什么两样——读着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家庭还算小康,虽不至富裕,但家里也从不缺他短他什么。 可坏就坏在他在那年毕业向自己喜欢了好久的男孩表了白,男孩儿不能接受,可是看在同学多年的份上又不好意思到处宣扬,只是偷偷地告诉了他的父母。 之后就是很常见的与家庭决裂,拎着行李独自一人去了大学。

“怎么这样呢。”裴金霏皱着鼻子,“还告诉你爸妈。明知道老人家看不惯这套。” “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高君岩不以为意地笑笑,“然后我没钱……我太缺钱了。有人跟我说,跟那个老头睡一晚就能拿几大千。我想了想,觉得挺划算的,就去了。之后就做了这行。顺理成章。也挺好的。也算是个体力活儿。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光彩的——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帅吧。打从一开始老板就挺照顾我的,我也没怎么吃苦头。我们跟那种专门做皮肉生意的有点儿不一样。如果不愿意出台,老板也不会强迫。就是没那么多的钱挣。” “可是那老头不是喜新厌旧么。如果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那老头的新媳妇儿怎么还会折腾你?”裴金霏疑惑地问。显然这孩子没把他的话当真。 “可能因为我帅吧。”高君岩还是笑,“管他呢。反正那老头不会再找我了。他那新媳妇儿可不是个善茬儿。” “嘁。”裴金霏说,“那你觉着我能干这行么?” “你?”高君岩审视地打量他,“我看不行。” “怎么,嫌我长得丑?” “那倒不是。不过你这个脾气啊,怕是要遭。”他捏了一下小孩儿的鼻尖,“得哄人呢。遭了罪也得哄着。你受得了么?做这个可遭罪了。” “你刚还说挺好不遭罪呢。”裴金霏望着他。 他被噎住,抿了抿嘴,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遭罪这块儿你不打算跟我说么?”裴金霏又问。 “说什么呢。”高君岩凑过去,吻在他的眉心,“恶心的事儿多了。就甭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