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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龄后教育》

1.

姜丹尼尔在酒柜前挑选许久,最后握在手里的是一瓶勃艮第白葡萄酒,恩师摆席家宴,不喜红肉,选择白干是聪明之举,几个学生中他一直都是最贴心圆滑的那一个,也不负恩师一家上下总对他一个人青睐有加。

但想来过了今晚就不是了。

— 实验室的东西已经整理完了,门禁卡在桌上,请暂时替我保密。

他的打字速度很快,大概从事这行的人都是雷厉风行且冷漠的,实验室负责人那边很快显示已读,传递来对方虚无的关切。

— 那祝你一切顺利。

如果有,下一句应该会是,有缘再见。

他锁上手机屏幕,看不出眷恋与不舍,似乎已经是极度疲惫了——他的脸色看起来的确不是很好,眼睛下面浮着很浅的黑眼圈,这几天他赶着把最后一篇文章投了出去,这次没有十分也得有八分,他一向掂量得清自己几斤几两,派得上什么用场,功劳绝不能算自己的,这才算得上没对不起自己和教授。

到这天他才有空踏出两点一线的家和办公室,谁都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连最亲的师兄到了今天也才发了一条催他过去别迟到的信息。

“哥。”

畏畏缩缩的少年音突兀的横插了进来,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压瘪的不情不愿。

姜丹尼尔看向站在面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突如其来套近乎的陌生人。

他手里还握着两瓶桃子味的烧酒。

“我忘记带身份证了,能帮忙买下单吗,我会把钱还给您的。”

由于心虚不敢正视自己而低垂下来的眼眸还在躲闪,不合身的宽大衬衫来饰演一个成年人显得滑稽又不得体,而一边货架后面鬼鬼祟祟探出头来的另一个男孩手里还捏着换下来的校服,姜丹尼尔了然。

“你成年了?”

少年握着酒瓶笃定的点头。

他的头发有种被烧焦过后的奇异色彩,姜丹尼尔猜测那是漂染过红色以后叠盖的黑色,洗了几遍以后褪出来了本来的颜色,边缘一圈枯发泛黄,这无非是被学校勒令过了,高二?高三?正是喜欢在外表上彰显自己不良叛逆的年纪,却会在陌生的大人面前不自然的透露出来本质乖顺的无措和心虚。

是第一次撒谎干坏事吗?

真的好乖啊。

姜丹尼尔正因为这短暂的小插曲感到愉悦,这很奇怪,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像掉入少年脸上,绯色的棉花糖堆里,松松软软的。

他越过男孩的头顶,取了两瓶果汁去结账。

“小孩子要喝甜的。”

男孩的肤色偏深,此时连后颈那块都变得红扑扑的,下一秒就会因为过热而露出深藏在内的甜糯。

“大人才能喝酒噢。”

“喏,你和你朋友一人一瓶吧。”

他的视线跟着姜丹尼尔塞给他两瓶苹果汁的动作飘忽,想要开口拒绝或再为自己辩解两句,但可以求助的朋友显然因为失败的任务缩回了角落里不敢出来,他连礼貌的谢谢都没来及说,抱着苹果汁一溜烟的跑了,后面的人听到声响也踉踉跄跄的提着书包跟了上去。

姜丹尼尔费了点时间,去买了一束矢车菊。

去马路边上取车的时候发现他俩还没走远,咋咋唬唬的打闹在一起,两颗小脑袋齐齐的凑在街边的小摊前头,两个人一人买了一个烤红薯,暖烘烘的塞在深秋里略浅单薄的校服口袋里,男孩大概是察觉到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回头看了一眼姜丹尼尔,捧着花的男人歪头也冲他笑了一下。

姜丹尼尔的脸生得锐利,带着隆冬出生时寒风凛冽的冷硬,不敢叫人靠近,唯有眼角的泪痣还带着突兀的人情味,淡漠,多情。

但男孩就像个受惊的幼犬,匆匆切断视线连接,拉高校服的拉链,把半张脸都埋进了领子里,拽拽旁边人的衣角跑开了,他的裤兜里还揣着姜丹尼尔买给他的苹果汁,跟着他跑路的姿势蹦蹦跳跳的,秋风鼓起他的衬衫下摆,圆鼓鼓的,像煎板上的栗子,咕噜咕噜的滚远了。

他不免有些遗憾。

遗憾的不仅仅是这十几分钟的短暂相遇。

姜丹尼尔突然觉得自己与这条热闹的,充满了烟火气的街道格格不入。

没有人会好奇,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正要去赴一场会毁了他人生与前途的宴席。

2.

“春子对着玻璃屋顶坐在草丛里的椅子上,似乎正在阅读一本杂志。她身穿印着碎菊花的紫色和服,系着素色的丝绸腰带·······路子蓦地直起身子,两手仍然挽着姐姐的脖子,稍稍从远处凝视着春子雪白而丰腴的脖颈。她凝神注视了很久久。不知不觉间,她的面颊至耳际渐渐泛起了红潮,随后又将脸压在姐姐的脖颈上,如小狗钻进草窝之间·············用双颊磨蹭白皙的脖颈和面庞··········”

朴佑镇猛的合上书。

他面红耳赤的不敢再看下去,实际上接下去的那几行他已经粗略扫过,简短几行字如鲠在喉,他的心脏跳个不停,深呼吸好几下才平静下来。

同桌朴志训凑过来问他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说这本书怪怪的。

国文的阅读赏析部分,朴佑镇拿到的的是一本散文集,他们会在月末看完后写上心得和分析,朴佑镇比别人慢一些,刚看到第二章节。

朴志训想看看朴佑镇所说的奇怪到底是什么,书又被朴佑镇收了起来。

“要不我和你换换?”

交头接耳的动静稍大了一些,国文老师走过来叩了叩桌面示意安静一些,朴佑镇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故而抬头看了一眼,国文老师正好也冷淡的在他身上扫过一眼。

年轻的国文老师有一双很薄情的眼睛,女同学赞誉他是温润绅士,讲起课来又极有涵养,脱尘入世,但朴佑镇知道不是那样。

国文老师会在上课前半小时抽一支烟,等身上二手烟的味道全都散去才会走进教室,他的衬衫上或有薄荷与罗勒叶的味道,以此来掩盖残余的烟丝气味。

那是朴佑镇发现的小秘密。

那时他推着小车将训练用完的助跑器收起来送去仓库,路过教学楼后面,隔着铁栅栏,他看到国文老师单手插着裤兜,写得一手漂亮粉笔字的手夹着烟,这个年纪的女生总会拥有一个不近烟酒女色,彬彬有礼的梦中情人,而邕圣祐就是她们范围不广的交际圈里的最佳选择,佑镇不禁替女同学口中那个英俊完美的形象惋惜。

但还有一种截然相反的选择,一个什么都做,什么都坏的人,有前赴后继的人想让他来把自己揉碎。

朴佑镇看着那些抖落的烟灰不停的掉在花坛里,有人走了过来,他咬了支细长的烟,冲邕圣祐挑了挑眉示意要借火,邕圣祐自然的掏出打火机,他用那双细长又白皙的手来挡烟,两个人靠得极近。

朴佑镇注意力已经无法将视线停留在邕圣祐身上分毫,这个人在吞云吐雾背后的脸阴霾又孤寂,朴佑镇不知道用孤寂这个词来形容他是否合适,因为他实际上长了一张非常讨喜的脸。

邕圣祐至少还戴着为人师表所以还惺惺作态的假面,这个人却毫无夸张的解开自己的衬衫领口,他穿着西装裤的两条长腿站得很开,那个距离大概正好能容下一个为他进行口交的人,大概全校空虚的女老师都是这么幻想的,她们故作矜持的冷着脸,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们眼神里的渴望,肉欲被绷紧在裙底的黑丝袜里一触即发。

受过良好教育的这些人所谓的自持,都在姜丹尼尔出现的那天被切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那天还在下雨,朴佑镇记得很清楚,算上那天已经连绵不绝的下了一周的雨,深秋的天气骤然温度直降,朴佑镇还执着的穿着他心爱的破洞裤,全然不顾已经被冻红了的膝盖,朴志训不行,把冰冰冷的手指偷摸塞进了朴佑镇的后领。

朴佑镇反应过度的惨叫起来,与此同时门被打开的同时因为冷风他又打了个哆嗦。

进来的人手里提着一把透明长柄伞,还滴着水,他抖了抖大衣上滚落的雨珠,搓着手取暖,“好冷啊——”

接着他转过头,拉下毛衣的高领,露出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

“我迟到了吗?”他笑道。

前排女生窸窸窣窣的交流声,极度克制的音量,已经乱作一团。

啊,苹果汁。

他立刻回头和朴志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朴志训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睛。

“现在这么看也是一张人渣的脸。”

新来的医务室老师笑得人畜无害,会讨女生欢心,全班男生倒是难得默契毫无反应,朴佑镇有些出神,他在男人看过来的一瞬间,敏锐的低下了头,心惊胆跳的将脸埋在了堆起的课本里。

3.

朴佑镇在傍晚的田径练习课上显得心不在焉,田径队的人通常是直接穿着训练裤外面再套一条长运动裤,今天有点冷,朴佑镇脱下长裤的时候向后缩了缩头,操场正对着教职工楼,隔着几棵枫树,红叶已经落了满地了,朴佑镇看到一楼的医务室窗户开着,姜丹尼尔正坐在床边,托着腮往这边看。

朴佑镇的半边脸颊立刻烧了起来。他当即背过了身,他的训练裤本来就大又宽松,空落落的,黏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让他感到近乎赤裸。

他在训练课上失误了。

他很少犯这种原则性的愚蠢错误,体育队老师才会格外喜欢他,他的文化课成绩一直差强人意,但好在他的运动细胞不错,或者说很不错,他初中在体校读过一年书,然后被这所重点高中招作特长生,然后一直很懂事的保持着自己的成绩。然而距离下一次比赛还不到一个月,他却害得自己受伤了。

没有人能在姜丹尼尔那样的注视下控制住心跳。

那根挂了饵食的鱼钩,自己分明知道危险致命的。

他被送到姜丹尼尔面前,脚踝肿得几乎成了馒头,而罪魁祸首似乎早有准备,他戏谑的看着挂在别人身上惨兮兮的朴佑镇,却扔给朴佑镇一条毯子,让他披在容易着凉的短袖训练服外面,还有盖住短得有些过分的裤子。

姜丹尼尔的手指冰冷,朴佑镇却烫得像个小火山,他怕疼,咬得下嘴唇泛白,被捏住伤处有钻心的疼,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想躲,姜丹尼尔不由分说的拉住他的小腿,他力气意外的很大,一只手快能包住朴佑镇的脚踝。

“不许乱动,乖。”

朴佑镇有点被混淆了,那不像是个和学生对话该有的语气。

是在哄小孩。

也像在哄情人。

“别太紧张。”

姜丹尼尔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比温柔多了一层意味。

朴佑镇忍不住在姜丹尼尔为自己检查的时候偷看他,姜丹尼尔一定察觉了,直到为自己缠上绷带姜丹尼尔都没有收回嘴角的笑意。

他近距离的观察着这位年轻的男老师,想看看女同学们口中讨论的那颗泪痣的深浅,他勾起弧度的嘴唇该死的性感。

一定有很多人,想融化在他的热吻里。

朴佑镇恨透了自己突然产生的罪恶的背德感。

姜丹尼尔压低了声音和自己说话,他是故意的吗?

朴佑镇攥紧了身上的毯子,他的声音沙哑低沉,看过的电影里总有这样类似耳语,嘴唇摩挲着耳畔来调情,而实际上他与姜丹尼尔还保持着安全距离。

他让朴佑镇过一周再来找他。

朴佑镇没有理由说不。

朴佑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手指摩挲着枕边那本散文集的书脊,抻着受伤的那条腿,绷紧脚尖,那种疼痛像是在刀尖上行走,学体育到现在,受伤是家常便饭,他想要用活动肢体的疼痛来代替令人难捱的肿痛。

姜丹尼尔隔着手套捏着他脚踝的手指也是凉飕飕的,他的办公室里没有令朴佑镇厌恶的泡着体温计的消毒水味,反而有种小时候父母骗他吃下去冒充糖果的感冒药味道,苦涩又甜蜜。

朴佑镇抱紧了被子,四肢都捆在一起,他把脸埋在柔软的棉花堆里深深呼吸,他迫切的想化身为一尺纤软的布料,来体验被姜丹尼尔撕碎的快感。

他想起姜丹尼尔白皙的侧脸,和姜丹尼尔总是倨傲的姿态,他不愿意用和别人一样饱含春情的想法去看待姜丹尼尔,可他时不时的在幻想。

“如小狗钻进草窝之间·············用双颊磨蹭白皙的脖颈和面庞··········”

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他失控的理解自己对一个成年人的渴望,他猜测,好奇。

就像在他们这些跃跃欲试的在成年关口的男孩之间流传的情色片,模糊不清的画质,似懂非懂的晦涩,诡谲的桃色引诱所带来的身体的变化与对性的认知。

他焦急的等待着他自认为的与姜丹尼尔之间的约定,他在那天过早的在学校刚开门的时间就等在了医务室门口,他嗅了嗅自己新洗的校服上好闻的洗涤剂的味道,拽着自己的书包带子,在窗玻璃上打量自己还算青春帅气的脸。

姜丹尼尔刚来开门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人,那颗栗子脑袋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快要睡着了,他看起来像个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以至于姜丹尼尔差点想拎起他的后脖子扔到水池里。

小狗听到声音一下抬起头,姜丹尼尔看到他傻里傻气的笑容里那颗和主人一样可爱的虎牙。

于是他打开门,小狗立刻像流浪犬找到了家,乖乖的跟着他进去,空调房里渐渐出现一张被围巾蒸得热烘烘的脸,他让朴佑镇坐在床上,把他青紫色褪去不少的脚搁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还贴心的替朴佑镇卷高了裤腿,冰冷的手指激起少年不由的战栗。

朴佑镇踮起脚尖。

像个雪地里潜行的偷腥得逞的猫,他兴奋的屏息,看着趾间姜丹尼尔被揉皱的西裤布料,他蜷起足背,幻想在镀金的夜晚里,揪紧的床单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这次似乎是他占了上风。

姜丹尼尔抬起头,嗤得一下笑了。

朴佑镇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笑真正的含义,他只是冲动又大胆的,不会放弃自己内心的好奇。

“老师你有女朋友?”

“没有。”

朴佑镇掐进床垫的手指一下松了。

他想了想又不甘心。

那...男朋友呢?

4.

朴佑镇看向他的眼睛总是蒙着一层湿润的雾气。

这样的印象是来自刚进学校不久的那场运动会上,那是姜丹尼尔第一次正视朴佑镇的眼睛,朴佑镇只穿了一件无袖的训练背心,少年的体态和同龄人显得不太一样,这个年纪的小孩不是骨瘦如柴就是营养过剩,大概是常年锻炼的缘故,他迈向成熟的躯体均匀的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专注的助跑动作很标准,小腿肌肉迸发着少年的朝气与爆发力,就在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

他看到了一匹刚成年的小猎豹,驰骋在漆红色的跑道上,他在享受迎面与风拥抱的舒适,享受肾上腺素飙升的兴奋,他冲过终点线,被欢呼和鼓掌的人群簇拥在一起,那个时候他又变成了一只乖顺的猫科动物,毫无防备的露出犬齿,笑得没了眼睛。

少年似乎很陶醉于此,似乎那是他鲜少的拥有夸赞的机会才会格外重视。

姜丹尼尔没过多久就知道了原因,他微微拧起了眉头,即使他看起来有些过于关注这场小孩子才会当真付出热情的比赛了,朴佑镇参加完四百米,紧接着就是八百米,那些他都拿了第一。

当他第三次重新出现在赛道上的时候,姜丹尼尔再也听不到那些欢呼声了——接力赛他们只拿了第二,朴佑镇像个停止运作的机器熄灭下来,彗星垂直落地般倒在了草坪上,姜丹尼尔担心他因为过呼吸而晕倒,于心不忍的给他递了一瓶水。

朴佑镇渴水的需求跟不上他吞咽的速度,有一半都撒在了脸上和胸口,衣服一大片是被他的汗和矿泉水打湿的,紧紧贴附着少年小麦色的胸膛,姜丹尼尔非常适时的移开了目光。

他的额头全是汗,顺着泪沟滚进了朴佑镇刚睁开的眼睛里,他的视线对上了姜丹尼尔的,姜丹尼尔猜测他的视野一定很模糊,才会奋力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都湿掉了,粘连在一起。

“我的心跳好像有一百多下,感觉要死了一样。”

他因为体力透支而唇色苍白,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正在剧烈的起伏着,像在怕自己的心脏会突破皮肉跳出来一样。

姜丹尼尔的面前正摆着一颗浸泡腌渍过的梅子,他青涩又饱满,如果亲吻一下他的鬓角,或许还带着青草味淡淡的咸,但如果不尝一口,怎么能知道果实是否已经熟透了。

朴佑镇突然拿手捂住了脸,手指缝里他的睫毛还在轻轻颤抖。

“老师你不要再看我了,我好像更喘不过气啦。”

姜丹尼尔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被强烈的占有欲击中了。

姜丹尼尔一向活得不够坦诚,而他最坦诚的一次,是在教授的家宴上婉拒了促成自己和恩师千金一段姻缘的机会,向明恋自己已久却得不到自己任何回应的女孩坦白了自己的取向,意料之中的被从医疗体系中除名,他本来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医大讲师,可以手握无数优秀的学术论文,他自毁前程,却在惭愧和自责的泥潭里重获新生。

他没有错,其实任何人都没错。

他与朴佑镇,都是两个不同世界的牺牲品,他们本身不重要,对于医大科教体系,重要的是姜丹尼尔这个人的研究论文,对于这所学校,他们只在乎朴佑镇能为他们挂上多少奖牌。

他想要的,朴佑镇想要的,他第一次看得这么透彻。

他不会丧心病狂到引诱一个未成年的学生。

邕圣祐把他引荐来学校的时候,他这么开玩笑的说。过去的几段感情,他都处理得非常体面,他不想让对方记挂他,又不想让对方痛恨他,所以他选择做不体面的那一方。

是他高估朴佑镇了,他唯独对这样的孩子没辙。

少年的情感是这样横冲直撞又固执可笑的。

朴佑镇在这个盛满了他所有情感交织的空间里,勇敢的提出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他问姜丹尼尔有没有男朋友。

姜丹尼尔承认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抱有目的性,但朴佑镇比他勇敢,也比他直接。

他把朴佑镇的裤管放下来,拇指一路轻轻往下,大鱼际从小腿内侧滑到踝部,他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他知道怎样能把朴佑镇弄痛,少年发出了小动物一般的嗫嚅,人类原本就有生来的施虐欲。

而姜丹尼尔现在就想把朴佑镇弄哭。

“这是在变相表白?”

他应该是第一次告白,他根本没有概念关于他的告白对象,是一个比他大了七岁的成年人。

“下次引诱我的时候,理直气壮一些。”

5.

姜丹尼尔在邕圣祐的桌上看到了朴佑镇的书,他不是有意要偷看的,可他对于朴佑镇三个字就有无穷无尽的好奇了,他在书页折角的地方打开了朴佑镇的作文。

恕他直言,朴佑镇是真没什么写作天赋,字迹也并不好看,他能想象出朴佑镇涂涂改改又拖起下巴苦苦思索用词的样子。

朴佑镇似乎在那一页停留很久,折角变过大小痕迹,姜丹尼尔把那页读完,看到了朴佑镇在末尾写上的那一段。

“我鼓起好大的勇气,他的颈窝里有很好闻的须后水的味道,还有烟草和淡到快闻不到的香水味,我鼻子很灵敏的,他的皮肤很薄,我的下嘴唇贴着他的颈项,好像还能听到心脏搏动的声音,有点快,和我每次跑完一千米的时候那种速度差不多,是我的幻觉吗?”

“但我怎么敢像路子一样掀起他的衣裾呢,那样太奇怪了,我又在写日记了老师,我想我也有点奇怪。”

姜丹尼尔回忆起那天朴佑镇离开前的拥抱,他踮起脚尖将下巴压在姜丹尼尔的肩膀上,却是抱了这样的心思。

怎么还怪纯情的,姜丹尼尔想。

他们的关系的确是陷入了一个微妙的环节。

他开车路过自行车库,朴佑镇正在开自己的锁,他摁了几下车喇叭,朴佑镇不解的抬起头,他摇下车窗,向朴佑镇勾了勾手指。

“要不要去我家?”

6.

“那瓶酒好喝吗?”

朴佑镇指了指姜丹尼尔收藏柜顶上的那瓶白葡萄酒。

“你想喝?”

那瓶酒没有开过,连瓶塞都没有拉开,姜丹尼尔又把它带回了家,扔了可惜,却又想不到合适的时机打开。

朴佑镇点了点头,又不好意思,他试探着问面前的男人,“我能喝吗?”

“今天可以。”

姜丹尼尔拿出两个酒杯,各倒了杯底的量,朴佑镇双手捧着杯子的样子着实可爱,姜丹尼尔晃着酒杯观察他。

猫咪样的嘴唇乖巧的贴着杯沿还没尝一口就离开,闻了味道怀疑的抬头看了眼姜丹尼尔。

姜丹尼尔已经抿了一口卷入舌床,他一下扣住朴佑镇的后脑勺,突如其来的亲吻让朴佑镇软了半边身子,葡萄酒的甘美与辛辣也一并渡了过来,撬开小孩的牙关不是难事,只要加以轻轻的安抚朴佑镇就会乖乖张开嘴,他用舌尖象征意味的蹭着软腭,惹得小孩重重的的颤了几下。

他贴心的放开朴佑镇,退出去的时候还临幸了一下朴佑镇那颗小虎牙,朴佑镇唇角都被亲得湿漉漉的,如获大赦般汲取氧气。

姜丹尼尔的吻技太好了,朴佑镇想,怎么让他第一次接吻就这样啊….

他尝到了类似于极速奔跑后肺部涌上来的血腥味。

朴佑镇的酒量不好,或许也是因为短暂的深吻,他的脸上又红又烫,姜丹尼尔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唇尖,他们双双倒在沙发上,姜丹尼尔环抱着朴佑镇,他教他接吻,他握着朴佑镇的手来抚摸自己的脸庞,小孩学得很快,除了还是不怎么会换气,但很会举一反三,他主动环住了姜丹尼尔,亲吻越激越烈,姜丹尼尔把他抱坐在自己身上。

但朴佑镇突然推开他,气喘吁吁的平稳呼吸,他的舌尖都被吸得发麻,遮遮掩掩的想从姜丹尼尔身上下来,姜丹尼尔哪会放过他,朴佑镇难受得扭了扭腰,不听话的部位直挺挺的杵着姜丹尼尔的下腹。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没经历过情事的男孩对这方面分外敏感,朴佑镇的耳朵红得快滴出血来,他向姜丹尼尔要求去洗个冷水澡。

“冲个冷水澡就能忍住了。”

少年克制欲望的方式天真又愚笨,他拧着挡住自己欲望的衣服下摆。

姜丹尼尔没打算放他走,他的鼻尖蹭着朴佑镇的耳廓,嘴唇几乎贴着他柔嫩的后颈翕动。

“你能忍住…….不代表我也可以。”

朴佑镇最后还是去洗了个澡。

是姜丹尼尔帮着洗完的,那或许根本不是洗澡,朴佑镇站在花洒下被剥光了衣物,他被抵在墙上和姜丹尼尔拥吻,姜丹尼尔在他身上各处游走,快点出火来。

最后他被用一条宽大的浴巾包了起来,几乎是被拎着甩到床上的。

他像一条被处理完的鱼,湿淋淋的在柔软的席梦思上弹跳了几下。

姜丹尼尔很快欺身压了上来,他白色的衬衫半透明的全贴附在了身上,朴佑镇能看到流理清晰的腹肌,他的肩膀很宽,有着压倒性的身材优势,精瘦结实,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朴佑镇,把湿了的头发全用手捋到了后面,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和那双向来用阴郁和懒散来伪装的眼睛,现在却藏了一个贪婪的野兽,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只等朴佑镇向他露出脆弱的脖颈。

他把衬衫下摆抽出来,皱着眉非常不耐烦,于是干脆用嘴咬住了衬衫,好空出两只手来解自己的裤腰带,他的动作很缓慢,就像在给朴佑镇上演一场情欲的慢动作分解,被解开的西裤松松垮垮的挂在胯骨。

朴佑镇身上唯一的遮蔽物也被打开,像一件被精美拆解的礼物,姜丹尼尔的手太大了,几乎一只手就托起他的臀部把他往身下带。

“会有点疼,但保证不会太难受,好不好,乖。”

他又在哄他。

朴佑镇浑身发软,里里外外都湿透了,他毫无招架之力,像个未经情事的处男。

实际上他真的是,姜丹尼尔让他在自己手里释放了一回,他侧着身体,姜丹尼尔的手在他身前安抚他,滚烫的欲望在他腿间进出,朴佑镇每一个神经末梢都能感受到在欲望顶峰崩溃的快感。

朴佑镇带着哭腔喊快点。怎样都好,无论如何摆布他都可以。

而姜丹尼尔只是笑着,捻起他的一部分,揉开他湿软的入口。

好疼。那要比朴佑镇概念里所认知的还要疼许多。

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满了欺骗。

姜丹尼尔是这么教他的。

他说不要了。姜丹尼尔没有停下来。

他说轻一点。姜丹尼尔笑着亲吻他发烫的耳垂。

姜丹尼尔操干着他柔软的内里,击溃他看似坚强的外表建立的防御。

朴佑镇还是被姜丹尼尔弄哭了,他咬着姜丹尼尔的羽绒枕头,像是要咬在他那段白皙的小臂泄愤,眼泪,汗水,精液,他能析出的细胞体液都揉在这床白色的床单上。

最后他在痛楚中寻找到快感。

他触摸到自己高热的,柔软的,和姜丹尼尔连接在一起的地方,那片黏膜被撑的很开,他甚至用手指拨开高潮后空虚收缩的小洞,那些东西缓缓的流了出去,又被自己贪婪的纳入了穴内。

他不想让姜丹尼尔离开。

他能想到的办法,只能是用小腿勾住姜丹尼尔,又要了一次。

姜丹尼尔喜欢他吗?还是喜欢他这副还算漂亮的身体?

朴佑镇迷迷糊糊的想。

7.

少年开始频繁出入姜丹尼尔的公寓。

朴佑镇明白自己是个情窦初开的傻子,他甚至在训练到一半的时候冲到姜丹尼尔办公室的窗边讨吻,双手撑着窗沿,踮起脚尖,闭上眼睛被他演绎得像纯情漫画。

而他睁眼闭眼全是姜丹尼尔会落在他后背轻柔的吻。

他被困在姜丹尼尔那间可以看到最美日出的卧室里,理智在情欲中被消耗殆尽,凌晨四点的日光被炙热的肌肤亲昵吞噬。

他会偷偷喝光姜丹尼尔的酒,趁姜丹尼尔在忙自己事情的时候,因此姜丹尼尔不止一次严肃的制止他,明确的将彼此划分为成年人与未成年之间的相处。

实际上他也默许了许多事。

他们的每一次并不是总以性为开始的,姜丹尼尔戴上眼镜,教他函数,耐心讲解那些朴佑镇听起来天方夜谭的方程,姜丹尼尔念英文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沙哑,压在朴佑镇耳边,听起来像在读一本情色小说。

朴佑镇听不懂抑或是出神的时候,姜丹尼尔都因他的迟钝而深深叹气,转而放弃的抱住他,“我们佑镇——真是太可爱啦。”

姜丹尼尔有时候像个爱撒娇的无尾熊,黏在比自己小了许多的高中生身上。

但往往是以性为结束的。

朴佑镇摘掉他的眼镜,他横坐在他的身上,以最单纯又最诱惑的姿态把自己展示在姜丹尼尔面前,微喘着喊他。

“老师。”

姜丹尼尔受不了朴佑镇这样喊他,无非是一剂最强烈的春药,击碎他身为男人最无用的自持力。

不是姜丹尼尔,不是任何更亲昵的称谓,而是老师。

朴佑镇在诱惑他这方面可谓是无师自通。

他还穿着自己买给他的小熊拖鞋,低头解开自己的校服,他的手指在颤抖,由于即将迎来的事情而兴奋着,姜丹尼尔捏住他的肩膀,校服衬衫的纽扣被逐渐剥开,就像朴佑镇最想做的那样,姜丹尼尔掀开碍事的衬衫,握住他瘦却有力的腰肢,少年的身体在自己的注视下款款摆动着,不自然,却让他头脑发热。

他蹭着姜丹尼尔的大腿,仅仅是一点欲望的煽动,他的乳头就已经发硬了。

硬起来的不止这里。

姜丹尼尔指着朴佑镇的下身,“佑镇好脏啊,看来卫生老师没好好教哦。”

欲望被姜丹尼尔的大手握住,朴佑镇大声的,毫不掩饰的喘息,他反手撑着地板,胸部往前挤压推着姜丹尼尔。

“呃……”

姜丹尼尔轻笑了一声,“这就不行了?”

朴佑镇翻开眼皮看他,眼尾勾起,魅惑之余带着少年特有的邪性,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最后虎牙难耐的咬住了下唇。

少年高傲的下了命令。

“快点抱我。”

姜丹尼尔从善如流的顺手捞住他的腰,将他放在冰冷的地板上,从正面折起了他的身体,少年的身体太柔软了——他无法不让自己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少年在射精的瞬间不停的喊他老师,这样的乱伦感使彼此痴迷,最后一下他大张着腿环着姜丹尼尔的腰,意乱情迷的让姜丹尼尔射进来。

他们弄脏了朴佑镇的小熊拖鞋,课本都被弄得皱巴巴的。

朴佑镇的头发被汗打得又软又湿,像个婴孩一样卷在额头,姜丹尼尔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在他看来,说不定这是个真诚的把自己的肉欲当成浪漫恋情的小坏蛋。

才会不管不顾的问自己。

“老师,我们是在交往吗。”

你好笨。

怎么什么都要我教呀。

姜丹尼尔将自己温柔的话语淹没在亲吻和少年的呜咽中。

8.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 成年人请直接用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 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