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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茨木唯一一次反串是在初二的社团活动里,严格来说,那是为艺术献身。 十四岁的男生体格还没发育,外加一张公认精致的脸,顺理成章地被学姐盯上,以戏剧社缺人的名义连哄带骗地戴上假发、裹上一身素白艳红的壶装束,在舞台剧里扮演了平安京深夜被妖怪打劫的少女。“打劫”他的师哥也是被临时抓来的“妖怪”,真名叫酒吞,大他一级。 由于准备得精心而充分,那天的演出效果极好,一度轰动校园、为戏剧社拉拢了无数新人。当然,唯一一个反串的男孩也没有逃过观众的眼睛。 三年过去了,酒吞念完那句抓他回去压寨的台词过后、公主抱茨木下场的剧照,至今还在学校论坛里流传着,只是从前细弱的男孩却早就开始蹿个子,日渐成了球场上的猛将、高中部位列校草的人物。 茨木打球回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忍住不朝那件黑色的紧身背心下多瞟两眼:十七岁的男生初长成一身尚不浑圆的肌肉,擦汗的衣摆大剌剌地卷在上腹,露出线条标志的八块“巧克力砖”,每每覆着薄汗,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 只是,不论收获了多少目光,这位阳光的校草仍在恋爱成风的校园里桀骜地保持着单身。 “他不会是Gay吧?”渐渐开始有表白被略过的女生大胆猜想起来,倒不是出于别的意思,只是结合种种,任谁都不免联想到三年前那场小范围轰动过的反串演出。 性别学知识匮乏——读书颇广的茨木如此评价这类关于他的谣言。反串又不等于性别认知,跨性别更不等于Gay。一个男人是直是弯,难道不是看他对男人的身体还是女人的身体更感兴趣吗? “那你对谁更感兴趣?”同在社团活动里穿过女仆装的般若单刀直入地问他。作为一个有前男友的出柜Gay和茨木多年的同班同学,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启发一下这个素来迟钝的家伙。 茨木闻言,竟然真的谨慎地想了想。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打开的相册里正清一色列阵着健硕的男人半裸的体态——那是他最近研究健身塑形的样本。 般若笑盈盈地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仿佛在说:“我Gay达响了。” ……这就能下结论了? 【02】 茨木同学是Gay的消息悄悄地不胫而走,私底下的传言是有实证,甚至得到了他本人的默认——除了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茨木发现最近来套自己近乎的女生变少了,与此同时,性别为男的好友申请多了起来,他在为自己的不善交际松了口气的同时,饶有兴致地研究起了那一长串好友申请。茨木发现,其中不乏校队的强劲选手、公认的游戏大神和三两个看似低调的学霸。他略一筛选,将这些有实力的好友逐一回了关注——只有强者才配做中二少年的朋友。 于是私底下的传言又变了重点:女装历史,并且慕强,茨木的内心多半是个0。 这猜想出来没多久,就被一件突发的事证实了大半。 那天,高三男神酒吞发了一组自拍,秀他近日的健身成果,转发列表里一如既往是一连串半舔半起哄的“我可以”,却不料其中突然出现了茨木的ID。 “罗生门黑焰”平时一贯沉默,最晚一条微博是一个月前球赛结束的自拍,因此那条赤裸裸的“我也可以,给我三个月”即便被秒删,还是暗流汹涌地掀起了波澜。 “为什么要我删掉?”手机那头,茨木一脸费解地问般若。 般若长达数十秒的沉默显然充满无奈,最终幽幽地打出一句:“你是不是不上网。” “我不上网,不可以练成这样?”茨木追着争辩,“你不觉得他身材很完美吗?” 生平第一次,般若对自己精准的Gay达起了疑心:“茨木你是真的喜欢男人吗?” 茨木则依然轴在里面,完全没有领会他的问题:“怎么,我就喜欢这种男人。” 般若打出一串“。。。。。。”,顺手甩给他一张图,是生物老师巫蛊师主演的表情包“鸡笼警告”。 茨木摸了一把他那白茸茸的短发,一头雾水:“什么是鸡笼?” 这场不对频道的对话就此被迫结束。茨木又转发一遍那条微博,这回想了想,只说了一句“给我三个月。”第二天,般若便假装被迫地将茨木的手机号乖乖交出来,给了盯上茨木的酒吞学长。 【03】 “当年台上打劫过你,还记得吗?”短信中,酒吞的开场简洁明了。 ”原来是你。“茨木有些意外,却并没有表现出酒吞料想之中扑面而来的惊喜。酒吞暗暗道了句“有意思”,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偏到了茨木感兴趣的事情上。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个星期,心照不宣地,谁也没说盯上对方的目的,仿佛只是补加了一个错过三年的好友。直到周末的时候,茨木终于开口,将酒吞约去了健身房。 茨木在这里办的卡,酒吞则是第一次来。两人随性地搭着肩进去的时候,茨木不知为何总觉得整个健身房里的熟人看他的眼神透着诡异。 酒吞相对地更为敏锐,分明嗅到了一丝嫉妒,说不清道不明是对他还是茨木,或是一种“暴殄天物”的忿忿。他不动声色地一笑,搂着茨木肩头的手紧了紧,耀武扬威。 两人在一块儿,动静不免很大,茨木说话的音量原本就高,只是平日独自一人比较寡言,遇上酒吞他打开了话匣子,从头至尾都盯着酒吞半裸上身展露出的体格不住赞叹,反反复复问他锻炼的方法。 酒吞不厌其烦地演示着,却分了一半心暗暗窃笑,旁人眼中,茨木这已经是不顾场合的直白邀欢了,但以一个星期聊天的试探来看,他估摸着茨木自己压根不知道这家健身房里一半人是弯的——也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茨木,”二人大汗淋漓地步入更衣室的时候,酒吞终于发话,顺带着不动声色地将茨木逼入墙角,“你那天转的那条微博是什么意思?” 面前一个头高的威压明明像兴师问罪,可面前的人嘴角却勾着一抹玩味。茨木脑海里飞快掠过他与般若那天的对话,聪明如他恍然意识到,可能是那句“我也可以”说错了什么——酒吞不至于如此眼尖,从上百条的转发里看见了吧? 茨木暗暗沉了口气,勉强压住突突乱蹦的心脏,抬眼意欲迎上挑战,却在目光刷过那压在眼前的丰硕的胸肌、隆起的锁骨线条、棱角分明的下颌、鼻梁,定格在那双认真打量着他眉眼的紫色双眸的时候,呼吸骤然窒了一拍。 这似乎是书里说的用来定论一个人取向的心动感。 于是快到口边的“给我三个月,我能练成你这样”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说成了“我喜欢你这样的”——不是那天争辩中充满歧义的“喜欢”,是般若当初启发他的时候所问的“喜欢”。 只是心声脱口的时候,连茨木都被自己下意识的直白吓住了。 那对幽紫的眼眸背后晃过一闪而过的惊异,旋即是尘埃落定的了然。茨木觉察一只强健的手臂略过他的背脊与脖颈,修长的手指穿入他蜷曲的头发,抚起一阵过电般的酥麻。 【04】 茨木完全不记得两人是如何赤裸着身体撞开了浴室隔间狭窄的门。 意识回返的时候,他已缠绵着酒吞炙热的唇抵在了冰凉的瓷砖上。下腹紧绷的感觉对这个年龄的男生都再熟悉不过,但生平第一次不是纯粹生理的作用。茨木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似有一股热流从心口化开,不顾他颜面地蛮横地穿入胯间,将那里直白地顶了起来。 唯一保留的颜面在于那根小兄弟顶住他的同类的时候触碰到的坚硬——酒吞也对他勃起了。 “……帮你?”酒吞捧着他的脸颊,摩着他的唇角低语道,猩红的刘海沾着水雾散落在茨木眼前,贴着他的眉梢一线抚向颌角,情色得不像话。 茨木低低地轻喘出来,胯下承受的冲击将他饱满的臀肉顶得挤上墙面,是酒吞的腿蛮横地穿进他胯间。一只手不由分说包裹住那根激动得有些战栗的小东西,单刀直入的刺激惊得他叹出一声变调的呻吟,从前自我抚慰的时候他从不敢如此直白地对待自己的身体。 腰腹在快感中蜷曲,挣扎着有如海浪般律动绵延,修长的腿止不住地勾起来,敏感的部位蹭着酒吞大腿外侧线条凌厉的肌肉,几欲盘上去缠在一处。 “不要勾引本大爷,”酒吞在茨木抬起的腿根上不痛不痒地抽了一巴掌,手中那根修长的物什猛然一跃险些失守,“你还没成年,本大爷不想在公共场合操你。” ……那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难道就没问题吗? 茨木那混沌的脑海中早就容不下这种问题,他只知道他生涩的身体从未领略过如此沉沦的快乐。 “放弃挣扎了?”酒吞揽着茨木的腰,怀中的肉体舒服得几乎任人宰割的姿态令他血液沸腾。他吻上去,撬开茨木轻咬的嘴唇,卷着湿滑的舌头迫使男孩朝他唇上释出一声声诱人的喘吟。 终于,随着勾在背上的手臂战栗着收紧的动作,茨木埋头藏在酒吞的肩窝里,诚实地交付出全部的欲望。酒吞沾着他的浴液狎玩地涂抹在他腹肌上的时候,指尖触碰的肌理下意识地抖起一阵波澜。 酒吞轻抚着茨木起伏的背脊,在他耳边逗弄道:“你这样抱着本大爷很危险的。” 茨木扬起头,濡湿的睫毛映着金色眼底的一汪水光。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似地将勾着酒吞肩头的手徐徐滑下,掌心蹭着那完美的腰身,抚过精雕而就的人鱼线,攥住了酒吞同样坚硬充血的地方。 酒吞暗暗吸了口气,顺手打开上方的花洒,却没有阻止茨木跃跃欲试的动作。 水流润泽过两人相贴的皮肤,触碰之地燥成一团火,濡湿作沸腾,蒸得交缠的神识意乱情迷。酒吞认凭暖雨冲刷着他与茨木相抵的额角,摩挲的鼻梁,深吻的口唇,湿透的刘海贴上凌乱的白发,被水流怂恿着穿入其中,千丝万缕地交缠。 至最后,两人都显然失控起来,酒吞强忍着将他翻过去压在墙上的冲动,贴着茨木耳鬓切齿道:“本大爷要射在你身上。” 茨木动情地紧贴上来,旋即一道银白的弧线侵略意味地喷洒在小麦色的腹肌上。 【05】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酒吞问。 回到更衣室的二人终于冷静了些,除了茨木裹着浴巾坐在长凳上,仍掩饰着双腿的打软。 他望着酒吞的眼睛,认真地摇了摇头。从撞见了酒吞的那条微博、到发现两人从前有过一面之缘,这其间他发现的不是自己开始对一人心动,而是这种心动十分熟悉,好像他的心扉三年前就敞开了。 酒吞对这个答案心照不宣,他又何尝不是。 会想三年前,那个裹着一身远离这个时代的“女装”的少年在他怀里假装挣扎踢打的时候,他曾捏着腔调开玩笑说:“别在本大爷怀里点火。” 围观的女生一顿哄笑,有人故意高声提醒道:“学弟本人可是男生哦。” 你们不知道男生穿成这样撒娇更过分吗?——酒吞那时压着突然涌动的心跳,也堪堪压住了这句临到嘴边的话。 这三年,仗着豪放不羁又早熟的性格,逢场作戏地假装风流,每每被人问起真心,酒吞仍是笑而不语。唯有他自己知道,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就窝在心口,但他不能确定,即便后来数十次看见茨木逐渐成长的样子、没有一次不在加深那份深埋的悸动。 直到这个莽撞的家伙自己闯进了与他的交集。 茨木说出那句“我喜欢你这样的”,让酒吞心头悬了三年的石头轰然落了地。 “本大爷被你带进圈了,怎么办?”他偏过头,饶有兴致地逗弄着茨木忽闪的眼神。 茨木一怔:“什……什么圈?” “你说什么圈?全校都知道你弯的。” 酒吞言罢,才从茨木茫然的眼中看出了症结——原来,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我喜欢的是你,才没喜欢过其他男人。”茨木认真地辩驳道。 “那他们挺惨的,以后也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