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4⃣️》 周柯宇将张嘉元送去医院后，就马不停蹄赶去了小姑手机里“自己”去的那间酒吧。 路途虽短，但一路上思绪如麻。 说来奇怪，他对所有Omega的气味都无法感知，喜悦，悲怆，亦或求欢，这些在常人看来如人饮水般普遍的情绪在他看来却相当陌生。但日趋下降的生长率和复杂的社会环境让这个肉弱强食的世界产生逆向发展——Alpha保护Omega是天经地义，Omega受优待是理所应当。 可这事儿在周柯宇和张嘉元之中并不明显，甚至大多情况相反。周柯宇没有共情能力，张嘉元则与之恰恰相反，这就导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俩人说句稀松平常的话都牛头不对马嘴，张嘉元一个“突如其来”的争吵也显得像是玩笑。 但就在刚刚他为张嘉元擦拭伤口的时候，他感知到了他的一点点委屈和一点点愤慨。 以至当他看着张嘉元的脸庞时，自己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这见鬼的“忠诚感”——他想亲吻他的Omega，厮磨他的鬓角，像是调情那样的安抚他那坚强的脊背，告诉他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值得依靠。 这股“奴性”看似充满罗曼蒂克气息，却叫逐渐找回理智的周柯宇而言提不起一点浪漫成分，甚至觉得荒诞至极。 可除此之外，这种敏感特性也逐渐开始对Beta产生作用。 就在送张嘉元出来时，周柯宇撞见了一个比较年轻的医生，换作从前，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他，但现在…… 他分明在那医生身上闻到了一股独属于张嘉元冰淇淋的甜腻味。再抬头看了眼科室——腺体科。事情似乎变得更有意思了。 所有巧合一定有迹可循。 就好比现在，当他再次踏进缪斯酒吧之时，一些看似陌生的面孔此刻却用并不陌生的视线注视自己。 或者说，这些人在周柯宇看来也并不陌生了——她们在自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与自己亲密接触。 周柯宇本想在暗处观察，可这些姑娘却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躁动不安。那神情有惊，有喜，有害怕，有踌躇，她们唯一的共性就是那僵硬地肢体，端酒的手都开始不住抖动。 “小姐，需要我帮忙么？” 周柯宇顺手接过那个托盘，报以绅士一笑。 “许久不见，美丽的小姐。” 他面色不改，刻意忽略了女孩眼底的慌张。 “你、你……” “嗯？”周柯宇笑容不减，耐心凝视。 “周少……你怎么还记得我……”女孩小心试探，可两颊绯红，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周柯宇顺水推舟地点点头，稍一思考，贴着她的耳畔说了一句暧昧地话：“那天，我很满意。” 但他很快起身，这名Beta身上的气息让他相当不适。虽说Beta大多没有信息素，不过的确会有部分Beta使用伪制信息素香水，而眼前这个女孩就是甜腻到令人发颤的水蜜桃味，远没有冰淇淋味清新可口…… 周柯宇一怔，不自觉离女孩更远了些。 女孩却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劲，而是凑近了拉住周柯宇的手，像是撒娇一样轻轻晃了晃：“周少，你忘了……那天还差最后一步呢。” 末了，还小声嘟喃：“夫人也是的，怎么突然就给回去了……” 周柯宇顿了顿，眉头不禁蹙起，语气也变得急了：“夫人？哪个夫人？” 女孩还当是夫妻俩关系不好，不认“夫人”这个名号，便自作聪明地附在他耳边调笑道：“好好……是张少爷啦，不是什么夫人。” 周柯宇足足愣了几秒钟，才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张嘉元？” “是呀，张少爷还真是通情达理，那天还让刘少爷他们帮忙看着……”女孩低头嬉笑两声，露出了如狼似虎的眼神，又将手一点点攀在周柯宇的肩上，“今天没有张少爷的眼线看着，是不是……” 周柯宇一把抓住女孩作乱的手，像是要将她细腕碾碎一般，面露从未见过的厉色，竟是连最后一点绅士面具都摘下了。 “请离我远点。” 周柯宇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只是在坐进车厢里的第一时间拨通了张嘉元的视频通话。 微信界面还停留在一周前张嘉元提醒自己别忘拿文件的消息框，再往上翻还是张嘉元发的连环表情包。 有滴汗的，有打拳的，有眨眼的，有微笑的……无论哪种都是张嘉元自己的脸。 末了还加上一句—— “你究竟还理不理我了？” 时间却停留在半年之前。 好在张嘉元并没有多久就接通了周柯宇的电话，他确实是有些惊讶的，毕竟他们已经很久只靠电话联系了，便想当然的以为周柯宇出了什么事，赶忙问一句：“柯宇你怎么了？是不是……” “你想吃什么味道的冰淇淋。” 周柯宇忽而打断他的话。 视频里的张嘉元噎了噎，眨巴眨巴眼显然没明白周柯宇的意思。 “夏威夷果的吗？”周柯宇追问道。 张嘉元呆滞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在车上了。” 周柯宇应了声，却也没挂电话，只是盯着手机里的张嘉元出神，却不似初识那样轻视，不像相识那般复杂，而是带着一种重新的审视与别样的情愫去凝视着他。 张嘉元本是随意地靠在车窗边，被他这么瞧着颇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周柯宇不是真的很对劲。 “你怎么了？”他不禁发问。 周柯宇轻轻摇头，又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挪开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你。” 张嘉元愣了一秒，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 ……周柯宇今天绝对是吃错药了。 可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和发烫的脸颊却不这么认为。 周柯宇没想到张嘉元突然挂断了电话，不过也并不妨碍他的心情确实变好了。他开着车第一时间回了公司，正好碰到准备下班的李助理，后者看到出现在这儿也相当意外。 “李助，你能把这两年我所有的日程做成一个表格发给我吗？我给你加班费。” 李助理错愕了一秒，而后直接从电脑里翻出一个罗列整齐的文档，不一会儿就传到了周柯宇手机里。 “……你看上去并不意外，好像早有准备。” 李助理推了推眼镜，颔首道：“是的。” 周柯宇随意翻开看了几个，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规矩——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自己是无故缺勤的。 “看来你也发现了这一点。” “没错，”李助理略一沉默，看了两眼周柯宇才缓缓开口，“但很奇怪的是，您似乎根本不记得究竟做什么去了。” 周柯宇附和着点头，李助理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沓资料。 “你看看。” 周柯宇看了看，竟然是详尽的Alpha相关病症。 李助理对这个小他十岁的上司总有些没由来得怜爱，尽管他在商界的狠劲儿她至今也无法效仿一二，但终究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对于他本人，被养父收养之前的事儿多多少少也有了解，缺少对自身的认知倒也情有可原。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明白，我知道您会定期检查，但潜在问题永远不会是表面那么简单。” 周柯宇沉默片刻才应了一声。 夏夜的晚霞像是流动的油画，灼烧了云朵却捎来远方的风信。 张嘉元坐在飘窗上做了一下午曲子了，稿子散落一地，涂涂改改得一大堆，他从中抽出一张，灵巧的指尖拨动四根琴弦，直至创造出完美的音阶组合。 但他总是忍不住看看窗外，像是在期望什么，又像是没有。 张嘉元的脚边放着吃完的盘子，他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将今天的曲子发给林墨听。 一阵打趣，心里却仍是落空的。 他和周柯宇虽然这半年来关系很僵，但还在同一屋檐下居住，碰面的机会很少罢了。周柯宇早出晚归，张嘉元则是纯粹的“艺术家”，白天休息夜晚活动。他本来早就习惯了的，却被周柯宇一句“给你带冰淇淋”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儿，张嘉元气自己不争气，躺在飘窗上对空气打拳。 “在等我吗？” 突然，房门被冷不防地从外打开了。 张嘉元一个鲤鱼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来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别自作多情。” 周柯宇只是笑笑，将张嘉元的孩子气行为尽收眼底，以前还会嫌弃两句，现在倒是觉得还挺顺眼的。 “冰淇淋。” 周柯宇递过去一个，像以前那样剥好外包装，再递去他的手里。 张嘉元犹豫了一秒才接过，他埋头吃了两口，像是扒饭一样着急，说白了也只是不想正眼看周柯宇罢了，只得找个法子转移注意力。 周柯宇看得有些无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可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两个人同时愣住了，周柯宇悻悻地收回手。 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他们除了吵架外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了，周柯宇看着他满地的谱子，不自觉抽起一张写了最满的，张嘉元赶紧去扯。 “……乱写的别看。” 说来也是，周柯宇出生在那样一个地狱一样的家庭，却也被他的生母手把手教过钢琴。他本身又聪明，儿时学得东西现在还记得，这点谱子自然还是看得懂的。 周柯宇却不想给，一边看着谱子，一边轻声问道：“上个月七号，你和谁在一起？” 张嘉元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周柯宇易感期能去哪儿？当然是在家呗，便含糊其辞：“一个人在家里。” 周柯宇翻阅的手顿了顿，而后继续问：“……标记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张嘉元愣了愣，将头偏了过去：“不用你管。” 周柯宇当时说不管，有一半气话，一半脑热，现在的自己不禁嗤笑自己意气用事，如今想管了，又被嫌弃…… “那个人对你不好？”这语气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 张嘉元想到这半年周柯宇的态度，气呼呼地道：“是！不好！” 周柯宇只是盯着他的脸，一瞬间阴郁了几分。 “你竟然能为他委曲求全？” “……关你屁事。”张嘉元气的牙痒痒，懒得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这个“他”归根结不就是……说再多也是徒劳。 “是那个腺体医生？你就这么喜欢？他明明只是个Beta…… ”周柯宇冷笑出声，咬牙切齿地说着话。 “周柯宇！我看你是有病！他和我没关系！”张嘉元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又去找那个医生了，又惊又气，随手抓起个抱枕就往他身上丢。 周柯宇没躲也没接，神色晦涩不明，但看得出是在笑的，只是那笑，确实是张嘉元从未见过的笑。 带点阴恻，带点讥诮。 “那如果，我也咬你一口你身上是不是也会是我的味道呢？” 张嘉元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周柯宇就突然压了上来。 他对准张嘉元还未痊愈的后颈，狠狠咬出鲜血后，才发出了一声魇足的喟叹： “元儿……我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