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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记得9⃣️》   嘀嗒,嘀嗒。   偌大的病房内鸦雀无声,只有心率仪还在聒噪的响着,落地窗边洁白的窗帘被阵阵吹起,捎来几片泛黄的树叶。中世纪街灯下偶有两三名男女结伴而行,却被一股微凉的风刺得放快脚步,远方那座名山正被湿润迷雾围绕——这里的一景一物,无时无刻不再彰显着秋天的到来。   古时,文人骚客总对秋天感时伤怀,今时,却连品味都来不及驻足片刻,林墨如是想到。   他正准备拿起ipad作诗一首发给远在祖国的刘彰时,身后却传来了动静。   “……墨墨,怪冷的,快把窗户关上。”   床上酣睡的人忽而就扶着额醒来了,林墨相当不满但念及对方的身体还是乖乖关上了门窗。   因为他的醒来打断了一个艺术家的创作,这是世界的损失。   张嘉元虽然醒来了,却也只是瘫在床上刷着手机。他的身上奇异地插满了输液管,病床两侧挂着各式各样的液袋。   结果下一秒,他捂着嘴猛地坐了起来,林墨也瞬间心领神会,三下两除二把插在张嘉元细到只剩骨头的腿上的针全部拔下,以便他活动,也没管营养液漏了一地,从床底抽出一个垃圾桶递到他跟前。   张嘉元低下头就将午饭吐了个干净,才吐完,林墨就眼观鼻鼻观心地将垃圾桶打结,丢去门外。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经历了好多遍般一气呵成。   说来也好笑,又是车祸又是流产又是昏迷又是手术的,居然还能让这孩子存活下来,由是张嘉元见过这么多怪事儿也忍不住感慨,这孩子生下来绝对媲美世界十大奇迹。林墨却反驳,这孩子就是铁打的,千锤百炼都没事儿,生下来指不定能是下一届拳王。   逗趣的话听得老爷子是一个头两个大,对着林墨的脑袋狠狠敲了两下——为啥是两下?看张嘉元还带着伤不好意思打,把气全撒在他身上了。   又扭头对张嘉元问道:“你这都考虑清楚了?”   那会儿的张嘉元才醒来没多久,惨白着一张脸却还笑着点头:“是啊。”   老爷子气得鼻孔吹气,但老张家都是顽固的性子,不答应保不准就以死相逼了,到时候真得气个半死,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张嘉元的父母正好在这边拓展企业,听儿子出事了二话不说就把整个张家接了过来,一来那个疯子还在审判阶段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引起后患,二来老爷子身体不好,正好过来一起调养。   但这就苦了正值热恋期的林墨,被召来当免费劳动力不说,想煲电话粥了还得算准时差,可算是郁闷极了。   张嘉元漱了个口虽然还犯恶心,但看着林墨那副“归心似箭”的模样更加无可奈何,摆摆手就让他找个犄角旮旯打电话去了。得令的林墨瞬间跑的比兔子还快,只留下张嘉元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   肚子空荡荡的自然也不好受,他左顾右盼,居然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小盒冰淇淋。   张嘉元眼前一亮,像是做贼般先一步拿在手里。要知道医院会包营养餐的,那些东西都健康到令人反胃,能吃下两口就万事大吉了。张嘉元攥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还挺冰的,怕是才放下不久。   想到刚才病房只有自己和林墨两个人,理所应当认为是他偷偷给自己准备的,就心安理得拿了过来。算准医生查房和护工送餐的时间,囫囵吞枣地把一个夏威夷果冰淇淋扒拉干净。   还没来得及品味一番,医生果真来了。   “伯医生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张嘉元把盒子藏在枕后,干笑两声。   伯远医生完全没发现他的异样,笑着给他量了量体温,确认心率和各项指标均为正常后才阖上本子,用着标准的普通话道:“你与宝宝的状态都不错,今天应该没吐吧?可以适当吃点带点辣味的东西了。”   这间医院有很多华侨同胞,祖籍贵州的伯远医生也不例外。   张嘉元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确实吃不惯辛辣,但这么些天的清汤绿叶的终于能见点红油了,当下开心得手舞足蹈,浑然忘记汇报刚才吐得那一次。   果然,护工今天送来的晚餐居然有辣子鸡,天知道这对张嘉元而言有多难得,激动地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就连病房内无聊的海外家庭伦理剧都变得津津有味。   这女主真是的,扇那小三一巴掌啊,还对男主心什么疼啊,不守夫道的Alpha是要被浸猪笼的……嘶。   张嘉元突然暗叫不好,捂着肚子在床上蜷成了一团虾米,背上起了一身冷汗。   坏了,该不是要拉肚子了吧。   他自认倒霉,正准备呼叫林墨帮自己把针给抽了时,右腹突然疼得更厉害了,让他腰都直不起来。   张嘉元凭借最后一点气力胡乱按了一个号码,气若游丝地说。   “……你,你在哪儿啊,我好疼,你快回来帮帮我。”   说完,就彻底疼晕了过去。      张嘉元第二天清醒过来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犯了急性阑尾炎。   归根结底还是车祸后遗症,要说当初受伤最狠的还得是肠胃这块,冰淇淋和辣椒的双重打击让本就脆弱的它受了更大的刺激,不过问题不大,一个小手术就解决了。   但就是这么个小手术,居然惊动了整个医院的医生回来加班,搞得张嘉元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更夸张的是,还把查房时间从每两个小时彻底缩短为每半小时查一次,使得张嘉元无奈极了。   再加上术后一天没法进食,导致张嘉元干什么事儿都蔫蔫的,索性闷头睡了一天。   可今天的梦也相当离奇,他感觉自己站在云端之上,因久躺病床的四肢也得以伸展开来,他忍不住跑了几步,即便跌倒了落在云朵上也相当惬意。   忽而,他听到了一个低沉的男音。   “……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像是喟叹,又像是自言自语,却尝得到他字里行间的无可奈何。   张嘉元看不见他,只能在梦里找寻一番,可他的声音就像是一颗定心丸,张嘉元不一会儿就在梦里跑累了,只想抱着一团云朵沉沉睡去。   那个声源好像抚了抚自己的头,自己也舒服地蹭了蹭,想索取更多所以向着那个热源靠得近了些。   对方像是有些错愕,不过却将自己搂的更紧了。   张嘉元很满意这个拥抱,因为这个气味实在是太好闻了,一接触到,他感觉身上所有的旧伤都被以痊愈了,他忍不住贪婪地汲取。   那气味也像是听到他的心声似的,气味变得更浓了,张嘉元身心都得到了宽慰,他恨不得就此醉倒在这个梦里。   所以这一觉他睡得相当好,甚至直接睡到次日清晨才醒来。   “真厉害啊,昨天的手术该不会是把你的脑子给改造了吧,睡这么久是可以的吗?除了退化成猪我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林墨一边吐槽,一边掀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紧的窗帘,吓得几只蹲在窗口的鸟儿四散开来。久违的太阳打在张嘉元的脸上,使得尚且有些迷糊的他用手遮了遮。   “别打开窗户!快关上!”   林墨看张嘉元像看傻子一样,顿住了刚要开窗的手:“大哥,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不会还觉得冷吧?”   张嘉元抱着枕头坐起身,忍不住吸了一口枕头才道:“但今天的风不是仍旧很大吗……好香啊,你不觉得房间特别香吗,我不想让这个味道被吹掉了。”   林墨深吸几口,只觉得这味道让自己心里的发毛,多待一会儿都觉得恶心:“什么鬼香水啊,太难闻了,我先出去躲躲。”   张嘉元求之不得,闻着这味道心情都变得愉悦了。   床头柜上摆着两颗剥好的水煮鸡蛋和一碗藕粉。   饿了一天的张嘉元赶紧拿来吃,瓷碗里甚至还撒了些桂花,好吃不腻,玻璃杯里的脱脂牛奶也是热的,又怕张嘉元不爱喝似的,加了点儿炼乳调制口味。   张嘉元吃了个精光,却也不由得惊讶,医院伙食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今天得找伯医生好好问问。   可惜今天来查房的,全都不是伯医生,不是一些面生的Omega医生,就是一些女护士。   张嘉元觉得奇怪,索性下了床走两步。   这几天能吃几口饭,也就不需要营养液了,少了输液管一身轻松,走路都变得自在起来。   “……张先生?”   “Mr. Zhang, how did you come out……”   才走到门口,医生护士纷纷围了上来,唯恐张嘉元有什么不舒服似的,一阵嘘寒问暖。   “张先生哪里不舒服?需要看看吗?不用劳烦您下床了,我们可以让护工为您送去。”   张嘉元噎了噎,吓得赶紧摆手:“嗨,哪不舒服啊,就闲着没事儿出来溜溜弯儿。”   医生们点了点头,却看着张嘉元离开的背影一步三回头,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其中一位用对讲机通知下一楼的医生提高警惕:“张先生出房门遛弯了,通知大家注意一下。”      张嘉元总觉得奇怪,一路上很多没见过的医生都盯着自己看,便找了个反光的玻璃面前照了照,脸上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啊。   这方想着,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肚子上。在床上躺的太久了,这么明显的变化都没注意到——快到五个月了,已经有轻微的凸起。   张嘉元瞬间有些羞赧,一个大男人挺着个肚子像什么话,也难怪医生们总盯着自己。   他不愿再照镜子,低着头就走得飞快,偏偏保洁阿姨正在打扫卫生,张嘉元踩了上去,脚底瞬间一个打滑……   “啊!”   预料中的摔倒没有出现,反倒被一个人公主抱住进了怀中。   不,说是一个人……应该是一个穿着玩偶衣的人,而这个玩偶……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万圣节快到了吗?没想到医院也过节呀!这身衣服我好喜欢……”张嘉元大笑几声,拍了拍硕大的喜羊羊脑袋,忽而凑去他的脖子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这个动作有多亲密,“哇!你身上好香啊!医院今天统一喷这个香水吗?”   “喜羊羊”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盯着他看了很久后才慌乱地点点头,并将张嘉元小心地放在一块没有水的空地。   站定了脚,张嘉元才发现这个“喜羊羊”好高啊,几乎都要比自己高一个脑袋了——尽管他的脑袋真的很大。   “谢谢你哦!”张嘉元想踮起脚,“喜羊羊”却没有让他真的踮起脚来,而是躬身将头给了他。   张嘉元笑得更深了,像逗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喜羊羊,希望我明天也能见到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