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Letters to the Past

2018年4月29日

分类：PG-13

“狛枝君……虽然我刚才就想问了，你到底要干嘛？” 时间是战后，夜晚，九点二十一分三十三秒。在苗木说这句话的时候，时光又偷偷从他的表盘中偷走三秒。黑暗中的静谧时不时送来一阵雀舌栀子的香气，甜甜的味道令苗木的话语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柔软的鼻音。 “我在让游乐场恢复运转啊，苗木君。” 正在摆弄电源的狛枝回答，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得像是这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今天下午刚刚下过雨，几乎饱和水份的空气替苗木原本就不轻便的服装又增加几分重量，所以目前坐在旋转木马上的他只有捏着生锈的扶手，在心中祈祷眼前人的强运并没有将它的主人忘记。 “狛枝君，我觉得……” “好了喔。” 次第亮起的的灯光将犹疑的话封回至苗木口中。总是在忧心忡忡的他松了口气，驱散黑暗的暖黄色灯光自上而下地照在他头上，他棕色的发丝因此而蒙上了一层蜜糖调的光晕。夜幕下，扩散的灯光将游乐场自沉默的黑暗中托出，后者就像是一轮膨胀的巨大月亮，在原本见不到一丝光亮的地平线上漂浮。柔和的灯光与夜色使人温柔。 “话说回来，居然还能工作啊。”苗木感叹道。见到狛枝平安无事，他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于是他放弃了僵硬的端坐，转而伏在冰激凌色的木马上，“已经多少年了……？” “快四年了？”狛枝边说边调试，他启动了某个开关。“最开始我和苗木君的相遇是十一月，所以如果算上……” “我没、没问那个啦！”苗木的脸有点红。“是说绝望事件的起始……嗯。” 木马发出一声轻柔的闷响。像是某个齿轮在下面开始缓缓转动，它以慢了许多拍的动作驮着身上的苗木，舒缓地上下起伏，并向那永无止境的尽头驶去。 “哦，那个啊。”狛枝站在裸露着泥土的地表，泛着潮气的泥土粘在他的靴头上。可他并不在乎，这种感情同他语气中之于自己所谈论东西的不在乎相差无异，他只是带着被灯光软化了的笑，视线随着旋转木马上特定的某点缓缓移动。“那个不都过去了嘛。” 苗木歪着头看着他。有一些平日被拼命掩藏的稚气破壳而出，点亮了他眼中的绿色。他有点可爱。 “对我这种人来说，”狛枝继续，甚至还无辜地摊摊手。他的眼珠一直以同旋转木马运转相同的速率缓缓移动。“能每天记下来的，只有当下最重要的事呀。” “……狛枝君还真是，对我心脏不好。” 与自己所说话语的内容截然相反，苗木这次没有过于害羞或是紧张。他睁着一双熠熠闪光的眼睛，伸手松了松自己系的整整齐齐的领结，并落下眉梢，带着明显的笑意向地面上的人伸出手。 “要一起来吗？”

苗木和狛枝是苗木上希望峰那年认识的。虽说有点奇怪，他们两个人并不是在那所充满了太多回忆的母校相识。实际上，他们两个在学校里基本没有交集，这还要多亏某个人任意妄为招致来的休学处置。只是一次巧合到不可思议的奇遇，两个人当时连对方是校友的事实都浑然不知。在一次购物抽奖中苗木那摸不清规律的幸运再次大驾光临了他，于是握着头等大奖的他迷迷糊糊地被请假，伴着困开心的感谢同一大摞行李，去往了地球另一端的某个超级乐园。事实却证明他不是很适合这种地方。 “困……困……你在哪啊。” 苗木站在鬼屋的入口战战兢兢地探头向其中张望。刚刚他们终于赶上了队伍放人的末班车，困直冲冲地跳了进去。她太兴奋了，不仅没听到管理人员的“how many are you guys”，更是把自刚才开始就很僵硬的苗木丢在一旁。很亲妹妹了。 “How many are you guys?” 管理人员再次拉起那根链子，这预示苗木的苦难迫在眉睫。一门心思想去找妹妹的苗木挣扎了一下，他发誓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想逃。 “那个……”苗木结结巴巴地说，“我还是不了吧……我妹妹……” “Sir, two.” 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放在他的肩膀上。苗木抬起头，白发人对他笑盈盈的。 “嘘。要找妹妹的话进去找更方便吧？” “可我……”苗木的声音都拉细了。他歪着头想了半秒，便泄气地再次垂下头。“嗯……你说得对。谢、谢谢……” “别客气。” 白发人连声音都是带着笑的。对方的声音有一种令人镇定的魔力，令苗木不自觉地放下了自己吊起的心——尽管过不了几秒，他的心就会被再次捞上来。这名白发的少年就是狛枝，目前他正在环游世界的旅途中。他不觉得鬼屋有多可怕，当初来这里也完全是出于临时兴起。他基本是一个非常随性的人，行为基本受偶然动机驱使，就算是之前轰动全校的爆炸事件也不是例外。 “我……我觉得我不行了……”苗木压着哭腔，他已经顾不得失礼与否，整个人几乎黏在狛枝的左手上。“我我觉得还是该出去……”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出口了喔。” “你骗人！”苗木马上戳穿，他的声音抖得可怜。“你一分钟前三分钟前还有五分钟前，都是这么说的！” “这次是真的喔。”狛枝拍了拍苗木的肩膀，语气是倾尽所能的安慰。“再坚持一下啦。回去的话也要再走一遍刚才的路喔？” “……好、好吧。”苗木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他被汗水濡得黏湿的手指不自觉地扣上对方的五指。“困……困你到底在哪里啊……” 狛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对方。他的眼睛在指缝的接连处有片刻闪烁。他最终没甩开。

狛枝开始小跑。旋转木马的速度现在越来越快，他跳上平台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脚下一滑，然而苗木抓住了他。 “狛枝君你好像变沉了。”承受着来自手臂另一端重量的苗木半真半假地抱怨。他拉着的人三步并两步，飞快地跨坐在他的身后。 “是吗？”狛枝的语气倒是不以为意。“和什么时候比呀？” “嗯……在学校的时候吧。”苗木仰头回忆。“还有你在塔和市那段，还有在贾巴沃克岛……” “就是说新世界程序出来之前咯？”狛枝非常自然地用双手换着苗木的腰，他把自己的头轻轻地倚靠在对方温暖的颈窝处。“可能花村君把我们喂得太好了吧。” “……是吗？” 苗木的回答来得有些迟。偌大场地间两人宁静的相处缓和了他的神经，可他的眼睛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溜——环在他腰间的手指，有一半正反射着金属的色泽。他试探性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只是在刚刚接触到的一瞬间，对方就飞快地翻过另一只有着肉体温度的手将他包裹。只有苗木指尖留下的一丝冰冷，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错觉。

“谢谢你，狛枝君，真的谢谢你！” 用尽毕生力气的苗木虚弱地说，他刚刚终于自鬼屋中活着归来。虽然困的身影他半点都没看到，不过现在全身心庆幸自己还活着的他并没心情去介意很多。 “我也没做什么？”狛枝说，他正盯着几秒前终于被对方放开的手，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在思考世界上最严重的问题，“对了，” 狛枝透过自己的指缝看向气喘吁吁的苗木，他的嘴角突然因眼前的景象提了起来。 “妹妹还没找到吧？苗木君还知道什么妹妹会去的地方吗？” 一切是出于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餐厅、城堡、休息处。狛枝陪着背了一个小包的苗木四处张望，小小的背包因为颠簸在对方背后跳来跳去，轻飘飘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装多少东西。 “其实……我觉得……”终于站到了过山车排队处入口的苗木咽了一口口水。他的眼睛偷偷瞄向狛枝。“我觉得……可能……唉，我没怎么觉得。” “是苗木君自己说的，妹妹最希望来坐的是过山车喔？”狛枝无辜地说，“怎么办，要放弃吗？” 听了这话，苗木怎么可能放弃。 “……没、没什么。”苗木语气虚弱。“我在自言自语，你别介意，狛枝君。” 向狛枝方向试探性伸出的手可不是这么说的。狛枝没评价，他陪对方寄存了背包，又在排队处等了好久——这期间困的脸一直没有出现——终于熬到了队伍的最前排。临上器械前苗木似乎又想临阵脱逃，不过对于妹妹安危的挂念再次给他战胜一切的勇气。苗木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他咬紧牙齿向小小的座位走去。狛枝突然觉得对方挺可爱的。苗木坐在位置上的样子就像是安全装置会吃掉他一般坐立不安。管理人员有给他们一些指示，不过苗木不知是因为英语不好还是太过紧张，他完全没有动作，最后还是狛枝帮他扣好安全带的。 “苗木君，”狛枝盯着对方几乎窒息的模样，过山车已经缓缓启动。“放轻松，呼吸、呼吸。” “我、我在呼吸啊——”苗木结结巴巴的。“不呼吸的话不就——呜哇！” 他未说完的话被人群的尖叫声淹没。混乱至极。有两个人的叫声快把狛枝的耳膜刺破，他本想伸手去揉揉自己可怜的耳朵，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被人占用。坐在他身边的苗木紧闭双眼，一声不吭。他脸上的肌肉绷紧得不能再绷，五官在小小的脸上皱成一团。狛枝的左手是被苗木占用的。偏高于正常人的体温伴随着湿滑汗水的触觉，透过狛枝的手指爬上他的神经，在他头脑深处留下浓重的一笔。

“……我觉得我不是很想坐这个。” 苗木支支吾吾地说。刚刚从旋转木马上下来的他，目前正坐在过山车小小的车厢中。他看向狛枝的眼神是充满希望的。 “这个还好吧？”狛枝的回答很认真，他的动作也很认真，因为他并没有因为苗木的话停止手上对于装置的调试。“没有我们第一次坐那个那么陡。” “……无论是哪种都是过山车吧。”苗木叹了口气。原本整整齐齐套在他身上的西装现在已经出现了褶皱，而领口的领结已经被他松到了非常危险的程度。“过山车等于危险本身，我是这样觉得——呜哇！” 苗木的话依旧没说完。只不过这次打断他的不是其他人的尖叫，而是他自己的。 “不要突然启动啊狛枝君！”苗木的喊声欲哭无泪。“而且这东西都多久没检查过了，真的可以运行吗吗吗吗吗吗——！” “这不是运行了嘛，苗木君。”狛枝的回答是同苗木截然相反的镇定。趁着车身还在启动阶段，狛枝翻身直接跳进护栏，抓着边缘从车厢的中段向苗木所在的位置摸去。 “马上就、就加速了你到底想干嘛？”苗木握着安全扶手无助地喊，他扭头看向身后缓缓向自己移动的狛枝。他上次说话这么绝望还是天愿会长搞的那次乱子。“拜托了狛枝君，我可不想你全身义肢化，我不知道你想不想，不过你有没有想过——” 咔嚓。上天终于发挥了一次自己的怜悯，回应了苗木发自内心的呼喊。出于年久失修，但是具体为何还不得而知的原因，过山车卡在轨道的中间不再动了。苗木现在呆呆地坐在车厢之中，一边犯愁自己究竟怎么从半空中下，另一边又止不住庆幸车不是在最高点失灵的。 “哇哦。”狛枝说，他只是在单纯惋惜故障发生，“你等等苗木君，我去看看，也许还能——” “不、不要再看了，狛枝君。”苗木赶快阻止对方。已经拉起安全装置的他可怜兮兮地把着门框边缘，他过松的领结终于自脖颈处脱落，在淡淡的灯光中向下飘荡旋转。“说到底……你临近午夜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究竟是做什么啊？” 狛枝愣了一下。他面对的问题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问题，他的表情正在如是诉说。 “让你放松啊，苗木君。”狛枝说，他歪着头，“毕竟学园长平日工作很累。你难道不开心吗？” “……这并不是放松，这是在折磨我的神经。” “可我觉得你挺放松的呀？”狛枝指指衣冠不整的苗木，后者的西装状态惨不忍睹，几乎是披在身上的。“在学园里我可没见过你这么穿。就是说……” 狛枝吸了口气。 “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我……” 苗木任命地咽了一口口水。他豁出去了。 “我很开心。”苗木说。反正他一败涂地，他无所畏惧。狛枝朝他眯着眼睛笑了，笑得像个小孩子。苗木已经很多年没看过对方笑得这样开心，所以他将一切烦恼抛到脑后，随对方一同笑出来。 “话说回来，”笑声在寂静中回荡很久后终于渐渐落下。苗木搔搔自己的脸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瞄向狛枝。“狛枝君，你能不能……帮我下去？”

“还是没找到妹妹呀。” 狛枝惋惜地说。他们的过山车之行已经结束了十几分钟，目前两个人正坐在休息的长椅上。苗木似乎还没缓过神，他脸色苍白地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似乎怕心脏病会随时发作。 “你没事吧，苗木君？”狛枝问。对方麻木地摇摇头，看样子根本不理解狛枝的话。 “这样啊……”狛枝的眼睛瞥向对方没有血色的脸颊，随即向四周张望。“找妹妹的事等会儿再说吧？这种状态是不是该吃点甜食啊……啊，有百吉饼……我去买点回来。” “等、等下……”虽然苗木已经神游太虚并且十分虚弱，不过他还是设法抓住了狛枝的衣袖。“我、我这有甜食啦……困带的。” 苗木边说边从背包中掏出一盒pocky。因为挤压，pocky的盒子已经有些扁了，随着苗木的晃动狛枝可以听出其中饼干碎屑摇晃的声音。苗木没什么力气，他用手指沿预处理的割线打开了外包装，可因为手指上的汗水，到了内包装他就无计可施了。 “我来吧。”狛枝说。他接过苗木手中的包装费，用手背擦掉黏在上面的汗水，并轻轻地沿着锯齿撕下去。草莓香甜的香味很快跳出了包装袋，钻进他的鼻孔。“是pocky啊，话说回来，今天似乎是pocky日呢。” “pocky日？”苗木没什么精神地重复。他病恹恹地接过狛枝递来的包装袋，挑出一根唯一完整的饼干交给对方，并将另外半根饼干放进嘴巴。“……是什么？是格力高用来宣传的日子吗……还是格力高公司成立的纪念日之类的……” “都不是。”狛枝说，他注视着自己手中那完整的一根饼干，粉红色的图层上可以看见星星点缀的草莓果肉。“我也不太清楚，之前听班级里女孩子们说的。就是和pocky这个产品相关的节日啦，11月11日。” “喔……”苗木在咀嚼的间隙说，他心不在焉地继续问，“那大家在这个节日都做什么呀？” 狛枝沉默了半晌。他手中的pocky格外引人注目。 “……解释起来好像有点麻烦。”他慢吞吞地说。苗木奇怪地看了狛枝一眼。对方情不自禁地觉得喉头发紧，不过还是笑笑扬起手中的那根pocky。 “如果苗木君愿意，我倒是可以演示给苗木君？”

“苗木君，没关系的，你跳下来就好了。” “不别骗我……我跳下去不是我骨折就是你骨折。” “这么点的高度不至于骨折啦，苗木君。” “对于我来说可不是‘这么点’的高度。” 苗木拼命地抱紧轨道，一秒都不肯撒手。他身下的狛枝十分有耐心地向他微笑，他猜对方说得没错，确实不算太高，因为这张笑脸距离自己也就一米多点的高度。 “苗木君觉得害怕可以闭上眼睛，”狛枝的怀抱不可能张得更开。“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 “别怕，你不可能在上面呆一辈子呀。”狛枝继续安抚，而苗木不可避免地产生动摇。 “……那我要跳咯？我真的要跳咯？”苗木十分不确定，他现在满头大汗，热得不得了。他伸出一只手，将贴合在皮肤上被汗水浸湿的西装扯下，抛出好远。“我真的、真的要跳咯？” “来吧苗木君。”狛枝将自己的手臂又向上伸了伸。伴随着西服落地轻飘飘的窸窣声，苗木咬牙闭眼，他张开双手向下跳去。皮肤与皮肤相撞的一瞬间是痛，苗木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硌碎了。他的恋人一直是个瘦削的人，而苗木本身也就比对方稍稍好上那么一点点，所以这种激烈的碰撞基本上是不可以期待脂肪发挥多少作用的。所幸的是体重轻的话冲击力也会相对小，所以狛枝抱着苗木在原地转了半个圈，并最终在泥巴间重重地跌坐下。 “我接到你了喔，苗木君。” “……” 苗木实在没办法去扫对方的兴，尤其在对方难得这么高兴的时候。最后他用抬起自己沾着泥巴的手，眼神柔柔地用最干净的一块地方替对方擦去鼻尖上溅到的污渍。 “是。你接到了，每次你都接到了。” 狛枝用右手握住了苗木的这只手。他把自己的脸颊埋在对方温暖的掌心，去全然不顾泥巴的威胁，轻轻地磨蹭。苗木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夜色更深了。苗木几乎不敢想象第二天他回到希望峰中会是什么样子，不过随着午夜的临近，就算他不愿意考虑也不得不去考虑了。下午的雨给破败的喷水池填了些积水，于是苗木抓住这根稻草，拉着狛枝去做垂死挣扎似的补救。 “狛枝君的头发怎么这么爱脏啊。”苗木拿着自己的马甲在狛枝头上擦，不太认真地抱怨着。他面前的人正乖乖弓背低头，令苗木的动作不至于因为身高的差距而太不舒服。 “我没怎么样都没关系喔？”狛枝说，“苗木君不用管我的。就算我再少只胳膊回去，我怀疑日向君也不会有太大——” 苗木的手不轻不重地在狛枝的发尾扯了一下。 “对不起，苗木君，不会再说这种话了。”狛枝马上道歉。 “……你把义肢弄丢，左右田君可是会很困扰的。”苗木拍拍狛枝的脸颊，示意对方已经可以站起身。“再说，又不是不想‘听’你这种话，只是希望你能别这样‘想’……算了，反正不我行我素也不是你了，狛枝君，”苗木转过身，只是单纯询问地指向自己的下半身。“我擦干净了吧？这个角度我看不到……等下，狛枝君？” 苗木被突然向前跨步的狛枝逼得也向前迈了一步。现在他的胯骨正抵在喷水池的边缘。 “狛、狛枝君？”苗木不太确定地问。他感觉到自己身后的狛枝伸出了右手，对方的手沿着他的颚线向下缓缓滑去，在动脉处这种令人心痒的触感最为明显。 “我来帮你擦干净喔，苗木君？” 狛枝的嗓子带着沙哑。语毕，他垂下头，将自己的唇贴在苗木被水润得很是饱满的唇瓣上。

“我就这样咬着就可以了吗，狛枝君？”苗木咬着那根完整pocky的一段，含糊不清地说。 “可以了喔。” 苗木和狛枝两个人还是坐在休息的长椅上。虽然乐园中一直人山人海，不过因为他们目前所处的地方没什么娱乐项目，所以行人寥寥无几。苗木大概已经从刚才的过山车中恢复了一半的体力，他正咬着pocky的一端，不停猜测对方口中“pocky日专属活动”究竟是什么样子。 “对了，忘记和你说了，苗木君。”狛枝突然补充，“这个动作可能挺亲密的，需要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才能做。你没关系吗？” “关系很好的朋友？”苗木重复，他的重音放在最后两个字上。他接下来的话也表明了他将这段话的理解放在了最后两个字上。“朋友？狛枝君就是我的朋友啊，当然没问题。说起来……” 苗木的话在这里断了。 “怎么了苗木君？”已经将pocky另一端放在口中的狛枝说，“你也要吃喔？这样才可以？” “……这就是pocky日专属活动？”苗木像是被饼干渣呛到了嗓子。“不是……我是说……这样继续下去的话……” 苗木的话又断了。他睁了一双眼睛，无措地看向眼前被放大了好多倍的狛枝的脸。他觉得这样不对，这明显不是正常朋友间该做的，然而对方毫无羞耻的样子又令他觉得这一切只是自己小题大做。没错，是因为对方。绝对不是他觉得这个人的眼睫毛长长得很好看，也不是在鬼屋中于过山车上对方掌心传来的安心感。草莓的涂层在他齿间融化。酸酸甜甜的草莓香气将他包围，他的头脑晕晕的，几乎不能运转各种事情，等到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对方温热的呼吸已经喷在他透着红晕的皮肤上。狛枝半睁着眼睛，停在距离苗木唇前1毫米的位置。他没有动，眼中莫名的闪耀像是在征求苗木的同意。苗木咽了一口口水。他没拒绝。 “Attention please, Makoto Naegi, Makoto Naegi, your sister Komaru Naegi is waiting for you at the reception desk. Attention please, Makoto Naegi, Makoto Naegi...” “苗木君找到妹妹了呀。” 狛枝退了回来，他的表现像是一切都从未发生。而还有苗木，叼着只剩下一小截的pocky,脸红得快要像pocky上的涂层一般被融化。

“狛枝君这么晚叫我来，只是为了把我按在喷水池上吻？” 有些喘不匀气的苗木靠在喷水池的边缘。他的衬衫全湿了，头发也没好到哪去。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淌下，蜿蜒着滑过喉结，并于衬衫敞开领口下的阴影中消失不见。狛枝盯着这一切，他没回话。 “狛枝君？” “啊，对不起，当然不是。”苗木的呼唤声终于唤回狛枝，后者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自口袋中摸索。“其实是因为这个……” “这是什么？” 苗木盯着狛枝手中被打湿的纸盒，他挑起一挑眉。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坨物体同记忆中的那盒联系起来。“pocky？不会吧。” “刚才有点打湿了，抱歉。”狛枝说，“因为我中途忘记了……” “……为什么是pocky？”苗木凑上前去。“突然之间就pocky？” “因为第一次见面是在游乐场。”狛枝理所当然地回答，“几天前决定带你来游乐场，就想起那时候那根没吃完的pocky了。” “可是狛枝君……”苗木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这里可不是之前的游乐场，而且今天也不是11月11日。” “我知道？”狛枝歪着头。“不是11月11日，不是当初的地方，就不能把那根pocky吃完吗？” “没……没这种不可以。” 苗木觉得自己是彻底败给了对方。他认命地打开脏兮兮的盒子，在心中真诚地感谢第二层包装的发明人，并将手上的袋子撕开。 “……格力高早就倒闭了吧，狛枝？这是你从哪搞来的？这……这还能吃么……” “什么，苗木君？” “……我什么都没说，好了，过来吧——” “等下。” 苗木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疑问地看向喊停的狛枝。 “我来。”狛枝简短地说。他出于习惯性地，将左手伸向了小小的包装袋，可没过半秒他又反应过来，急匆匆地收回自己的义肢。这次苗木没让他如愿。 “苗木君，你这是干什么？”狛枝问向抓着自己左手手腕的苗木。因为他的左手没轻没重，他现在一动都不敢动。 “狛枝君来也可以，”苗木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过要用左手。” “苗木君，那是过去……” “你还要不要来啦，狛枝君？”苗木完全无视了对方的话语，他大大方方地挑出一根pocky，交到对方的金属手指间，并张开了自己的嘴巴。他的动作连贯极了，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留给狛枝。并不只是苗木对于狛枝没办法，相反方向，也是相同的。 “都说了对我最重要的只有当下的事，”狛枝说，败给对方的他极不熟练地用金属手指夹起那脆弱的一小根饼干，小心翼翼地向苗木的方向移动，“过去的事情不想再提。” “……可它们就存在在那里啊。”苗木犹豫了一下，他最终说。他的视线一直放在狛枝钢铁的义肢上。 “我会把它藏好的。” “只对我藏起来吗？” 狛枝的手抖了一下，那根细细的饼干被完全捏碎。饼干屑在半空中稀稀落落地散下，而苗木毫不气馁，他又取出另外一只pocky放在狛枝手心。 “……那个过去的狛枝，会被我杀死的。相信我，需要时间，我会努力的。” “别杀了他。”苗木说，他的眼神有一瞬的闪烁，“就算是那段过去……我也……” 狛枝手中的饼干又碎了。苗木这次并没有很快放进一根新的，他只是垂着眼睑，将自己的脸贴在冰凉的金属表面。狛枝躲了一下，然而他并没有成功。 “就算是过去的狛枝君，我也明白的……你在那段时间的挣扎、痛苦，以及反抗……”苗木的声音被夜色衬托得格外温柔。“尽管因为某些人某些事，你做了自己并不想做的事，可狛枝君一直是狛枝君啊。不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狛枝君，” 苗木顿了一下。狛枝手掌的内侧已经染上了他的体温，冰冷不再。“我都喜欢。” “他……让你难过。” 面对狛枝犹疑的话语，苗木只是摇摇头。 “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那时候太过纠结于江之岛，导致很多事情都没看清楚……狛枝君，” 苗木将自己的脸直直地面对着狛枝，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缓缓地将自己的唇印在对方的钢铁手指上。狛枝想逃，可苗木用了很大的力气，前者未能如愿。 “这是我，对于‘过去’狛枝君的爱的表白，”他说，“‘现在’的狛枝君，能帮我转达一下吗？” 沉默许久。率先响起的是狛枝机械臂细微的咯吱声。他还是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不过他的声音里满是温柔。 “嗯。” 狛枝带着苗木体温的金属手指，终于贴到了苗木的脸庞上。狛枝还是很怕，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手没轻没重，他甚至还是觉得这只手很脏，可对方的笑给了他全世界的勇气。 “那么……”苗木歪着头，从包装袋里又挑出一根相对完整的pocky。“我们继续？” “嗯。” 苗木将这根pocky交到狛枝的指尖。后者只是稍稍用力，饼干再次碎掉并扑簌着落向地表，然而他目前全然不介意。 “真是的狛枝君，没几根长的了，你不能再……唔啊！” 苗木的话卡住，因为饼干再次碎掉。他盯着饼干残渣的眼神有点让人心疼。 “这可是你提出来的喔，苗木。”狛枝无辜地说。 “好好好，是我提的我负全责。” 苗木边说边从口袋中拿出最后一根，他像是往常一样将这根pocky递到对方掌心。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很快将自己的头凑上来，咬住了pocky的另一端。 “你没法过来的话，我过去不就行了？”苗木的声音带着笑意。“是不是呀，狛枝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