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 you on the other side.
在戰場上待久了，不知不覺中你會開始產生許多不尋常的習慣，比如你會用手掌遮掩住燃燒的菸頭，免得在夜間盯哨的時候被狡猾的敵軍一槍射穿腦袋瓜；比如你會把那和慣用手戴在同一邊的手錶錶面轉到內側，避免在交戰的時候被反光洩漏出藏身地點。 比如，你會忘記如何在柔軟的大床上睡著，或是如何料理軍糧以外的食物。 又或者……儘管你不願意承認，但你已經習慣了他不在自己身邊。「長官，時間就快到了。」一名下士走到營帳外頭，他沒有進來，只是掀開帆布一角。 「我知道。」你終於清理完配槍，一邊收拾油壺和髒掉的帕子，一邊繼續說：「再吩咐大夥檢查裝備一次，等等我就過去。」 「是的，長官。」下士遵守你的命令，離開營帳外頭。 你知道自己也該出去集合了，今天是個大日子，所有人都準備已久，再過幾個小時，你們就會伴隨破曉從諾曼第登陸，空降部隊已經率先出發。 可是你忍不住掃開桌上散落的作戰情資和各種地圖，然後從旁邊的一個樸素木盒裡拿出裡頭躺著的幾張米色信紙和黑白相片。 黑白相片裡頭有兩個男人勾肩搭背，笑得相當開懷的模樣，這是你的好友為你和他拍攝下的照片，你總是捨不得把這張相片帶上戰場，可是這次，你將它收進內衣的左胸口袋裡，你的手掌覆在上頭，感受著相紙輕薄但蘊含深厚意義的重量。 然後是幾張看起來有些老舊的信紙，它們的邊緣都已經開始劣化，但可以看得出來所有人非常寶貝這些信紙。 這都是在戰事開始前他寄來的信件，大戰開始後你們之間便音信杳無，你只能從每日的歐洲戰事彙報中，在那幾行文字裡猜測法國的現況。 藉著搖晃的燈光，你再一次閱讀那些早已倒背如流的信件。 在信裡他說，他也要參加大戰了，英法防線非常穩固，聽說上頭已經在考慮反擊德國，且他們並不擔心南方的墨索里尼，他甚至還嘲笑了一下義大利人。 而如今局勢早已大幅改變，在英國於敦克爾克撤退後，德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入侵法國，那陣子你幾乎每天都被惡夢驚醒，你有時忍不住會想，說不定他已經在戰場上陣亡，只是你還不知道罷了，但隨即，你又會告訴自己不要這樣對自己，也不要這樣對待他。 你一邊讀著信，一邊想像著他瞇起來的藍眼，那就像塞納河的顏色，你願意沉溺在裡頭，成為一抹河底亡魂。 你繼續想起他每次吃著你做的料理時，那滿足的神情，還有你們輕吻時，他縈繞在你身周的氣味，以及── 你讓回憶充盈你的身心，如果即將到來的明日有可能成為雨果‧摩頓在世間的最後一日，那你一點也不想抑制自己對他的想念……對喬爾‧克萊蒙的深沉愛意。
你走出營帳，在夜色的包裹下，座落在樸茨茅斯的部隊吵雜又燈火通明，到處都有人在奔跑，還能聽到士兵們抱怨裝備太重云云。 經過你的人都喊一聲長官，你踏著整齊的步履，來到最後一次的作戰會議。 空降部隊似乎因為德軍的空襲而損失許多士兵，在戰場上的部隊則散落四處。 沒有人可以傳遞完整有用的消息，但他們也只能繼續進行作戰計畫，沉重但堅定，這是你對於當下氣氛的感受。 你呢？喔，你並不緊張，或者恐懼，或者擔憂。 搭上船艦，大西洋的鹹水撲在你的臉上，你的腦袋一切清明。 「我們將在戰事的另一端相會。」 最後一封信的最後一行字，他這麼寫道，而此刻，他的聲音如同本人就坐在你的身旁一般響起。 你勾起微笑，你習慣了他不在你身邊，但那是因為你知道，不管如何，你們永遠都存在於彼此最深的心底。 oct.24,2020 機台 蛋主：crepe3298 字數：1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