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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金泰亨下班时早已离公司规定的下班时间晚了三个小时,出门后外面还下着雨。他没带伞,也没人给他带伞,于是他站在公司门口三分钟后自己跺跺脚,最后心一横干脆就这么冲进了雨里,往地铁站的方向跑去。   他跑得太急,有些长的刘海沾了雨水湿答答贴在眼皮上,匆忙间还撞到了路上的人。有人咒骂他不长眼睛他也来不及理,钻进地铁站里匆忙赶着这个时间段那唯一一趟能到他家门口的地铁——要是错过了他就得再等两个小时。   他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匆忙起床,洗漱出门,匆忙赶地铁,在地铁上啃着噎人的面包,上班,加班,再匆忙赶上最后一趟地铁回家。   人也许都是不同的个体,但生活的本质总是千篇一律。   金泰亨回到家里时指针马上快指着十点,屋子里一如既往地又黑又冷清。他在玄关把湿透的外衣扔在地上,随意踢开鞋子和湿糊糊的袜子,扯开领带和里面的衬衫,刚要摸索着在墙壁上找电灯开关,黑暗里就突然伸出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整个人都摁在墙上无法动弹。   他吓了一跳,刚要叫出声喊救命,那人就捂住了他的嘴。熟悉的宝格丽大吉岭香从那人掌心就这样灌进他鼻子里,连带着结实灼热的男性躯体覆在他身上,他抬头,映入眼帘的正好是田柾国那漂亮干净的瞳孔。   “是我,哥。”   是田柾国。   “柾国?”金泰亨没被禁锢住的一只手扯开捂在他嘴上的手,“你怎么来了?”   他尚且还算是正经的询问,可田柾国却垂下眉眼就要吻他的唇,被金泰亨侧头躲过。   “想你了。哥哥。”   他的一声哥哥叫的绵软又温柔,一点也想象不出来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是个年轻有为的公司小老板。金泰亨只觉得这种姿势下去可能会出事,因为田柾国下身硬物灼热抵在他潮湿的西装裤上,不出三分钟就得擦枪走火。   “你一直都不回家,妈妈总是在饭桌上讲起你呢。”   ——大概总是讲起他忘恩负义白眼狼吧。金泰亨想。   “……最近工作忙,没时间回家,你回去跟爸妈说一声。”金泰亨僵硬甩开田柾国的手,钻出田柾国身下便摇摇晃晃往客厅走。他打了个喷嚏,可能是刚刚被雨淋到了,也可能是田柾国刚才贴他太近,他感觉脸有点热,还很渴,想喝点水。“能帮我把门口客厅的灯打开一下吗?”   站在玄关的人打开了客厅灯,灯光乍起时晃得金泰亨有点头晕。他先挪到桌子旁,玻璃壶里倒了点水喝下去,感觉不是那么热了才接着回头看向田柾国。   “大半夜的不去陪恩智来这里干什么?”恩智是田柾国的新女友。金泰亨见过那女孩一面,恬静漂亮,站在田柾国身边笑得温柔,郎才女貌的光芒晃得金泰亨眼睛都有些痛。   “哥为什么总提起她?”田柾国走到他面前,似乎是有点生气,或者说不爽,他盯着金泰亨的眼睛,金泰亨眨眨眼,只觉得田柾国的身影有些模糊。于是他突然笑出声。   “我以为你们会找个酒店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然呢,难道要和人家女孩子柏拉图恋爱?”   “你难道就不会生气吗?”   你来我往的一段对话让金泰亨的大脑都有些混乱了起来,他现在头有些痛,脸很热,甚至被潮湿西裤裹着的双腿都有点打颤。他不知道为什么田柾国要让他生气,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就摁住了他的肩膀似乎想接着再理论一下,可是他现在跟他吵不起来,他好困,他只想睡觉。   田柾国终于发现了金泰亨的一点异样,他空出一只手,去摸着金泰亨有些发烫的额头。   “你发烧了,哥?”   他这声哥还话音未落,金泰亨的双腿就彻底软了下去,很急促的一声喘息,他便一头栽进了田柾国的怀里。       2.     金泰亨睡得不好,又打寒战又发热,一整夜就像身处冰火两重天,还在各种各样的梦里浮浮沉沉,逃也逃不开,醒也醒不过来。   他会梦到自己的生母,梦到他和田柾国的母亲,还会梦到各种事,梦到自己和自己的弟弟田柾国不为人知的爱情。   他什么都记得,他还记得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在那闭塞愚昧的乡下里。亲生母亲生了太多孩子却养不起,把最小的他卖给了正好来探亲的田柾国母亲那里,于是金泰亨就从大邱的乡下去了釜山的市里,有了一个小小的弟弟,叫柾国。   与其说是继子,还不如说是田柾国的贴身保姆。田家父母都是工作狂,买来金泰亨只是觉得自己的宝贝儿子有个哥哥陪着不会那么寂寞,还会照顾他一点。金泰亨当然知道自己的使命,为了能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他用尽办法讨好这个孩子,哪怕被当成玩具,他也咬牙忍下去。   他其实痛恨自己的生母,痛恨只爱着自己亲生儿子的继母,痛恨自己,痛恨田柾国,痛恨这操蛋的命运,痛恨这世界。   也痛恨哥哥这两个字。   金泰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他躺在床上,额头放着干掉的毛巾,他侧头,田柾国躺在他身边和他睡在一个被子里,枕头里埋着的是冲着他熟睡的一半面颊。   糟了,上班时间过了。这是金泰亨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被田柾国换上了干净的睡衣。他又扑腾着要去找自己手机,身边的田柾国也被蓦然惊醒,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看着他到处翻找,最后搂着他的腰重新把他拽回到被子里。   “昨晚我跟你们领导请假了,你今天不去也行。”田柾国搂紧他,语气懒懒的只想享受这种温存。   金泰亨却推开了他。“别开玩笑了,旷工就等于没钱,况且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就别添麻烦了好吗?”   “你就这么在乎你的钱吗?”田柾国莫名有些恼怒,金泰亨半夜发高烧,他眼睛没合地照顾了他一夜,结果醒来连句谢谢都没有,直接就要赶去上班。他伸手抓着金泰亨的肩膀就把他粗暴摁回床上,也不管金泰亨愿不愿意,首先便不容置疑地吻上了他的唇。   被子里裹着的两具年轻身体再次变得灼热,彼此交缠媾合,金泰亨只觉得自己的嘴巴很痛,好像被田柾国的牙齿撕裂了个口子,涎液裹着血液吞咽进腹中,在小腹里变成越来越炙热的存在。   “别这样……”   “我想做,哥哥。”田柾国放过他的嘴唇,眼中充满的是火热的热切,“再做一次吧,好吗哥哥,就像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一样。”   金泰亨的眼角都染上了些许绯红,他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可身体是诚实的,他任凭田柾国伸手褪下他的睡裤,向上撩起他的睡衣,毫无赘肉的腰身白皙纤瘦,两颗红色樱桃在胸前挺立着,引诱着田柾国去啜吸品尝。   “哥哥。哥哥。”田柾国轻声唤他。 “泰亨哥,你现在还在爱我吗?”   金泰亨用力闭上眼睛。他不想承认,他也不敢承认。   “我……”   金泰亨刚想开口,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了这种温存。   是田柾国的手机铃声。   他能看到田柾国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便伸长手臂去够床头柜的手机。来电人名字在手机屏幕上明晃晃挂着,金泰亨看清了,是恩智。田柾国的女朋友。   他想起身回避,却又被田柾国重新压进床铺里。于是他就只能瞪着眼睛看田柾国接通电话,手指狠狠拧了他手臂上的肉,田柾国一边摁下接听,一边皱眉承受了这一下。   “喂,恩智啊,怎么了?”   “柾国,”传出来的是属于女孩子的温柔好听的声音,“昨天去哪里了?明明说好了我妈妈想见你的。”   田柾国垂下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手指却抵在金泰亨胸口,捏着他胸前的樱桃,手指在乳根转着圈,金泰亨不敢发出声,只能咬着嘴唇忍着。   “啊……抱歉啊恩智,我哥生病了,现在正在他家里照顾他。改天可以吗?”   女孩子犹豫了一下。“好吧。不过我现在正在等待面试……如果可以的话能来陪着我吗,我一个人有点紧张。”   “嗯,好,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田柾国俯下身想去接着吻金泰亨,可对方却生硬把他踢到一边,自己重新系上睡衣纽扣,把脱了一半的裤子再妥善穿好。   “怎么了嘛哥。”田柾国粘腻凑过去,却被金泰亨不着痕迹躲开。   “我生病你照顾我,我很感谢你,不过你昨晚突然出现在我家吓我一跳我也很生气,所以抵消了。”金泰亨说,“所以,现在立刻把衣服穿好去陪你女朋友吧,我也要去上班了。”   “生气了?”田柾国问。   金泰亨向他扯出一张笑脸。“我怎么敢对弟弟生气,妈会骂我的。毕竟你才是她最喜欢的亲儿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该从我家里出去了,要么就是我出去。”   田柾国怒极反笑。“金泰亨,我奉劝你别再惹我生气了,有意思吗?”   他半天也不下床,于是金泰亨自己下床,光着脚在衣柜里扒拉出一套衣服边在床边胡乱穿着。他不想理田柾国,可田柾国摁着他的身体非得要他直视他,金泰亨冷目拍开搭在他身上的手,笑了。   “田柾国,我也奉劝你别再挑战我的底线了,”他说,“也许在你眼里这一天工资算不上什么,但是在我眼里这是房租的一部分。我没有能为自己铺平道路一帆风顺的母亲,也没有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资本。这么多年我连我自己都不是,我只是你田柾国的玩具。”   “随意玩弄,肆意发泄。”金泰亨站起来冷笑,再也不肯理会田柾国愣住的表情。他光着脚走出卧室,在卧室门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又冷笑着对田柾国抛下两句话。   “白天睡女人,晚上睡男人。” “烂人。”       3.     田柾国是家里独子,家境优渥,被宠爱到无法无天,放在旧社会那就是活生生一败家小少爷。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说他想要个玩伴,于是金泰亨便来到他身边。   一开始两个人说不到一起,因为金泰亨大邱方言浓重,在釜山的学校学习很费力,还被贵族子弟嘲笑是乡巴佬,是田柾国的小狗腿,田柾国家养的漂亮玩具。   金泰亨一开始很生气,跟他们扭打在一起,最后往往都是他被打得嘴眼发青。可惜田柾国的妈妈只在乎她的宝贝儿子,对金泰亨视而不见,送金泰亨上学也不过是为了陪着比他低一年级的田柾国,她不缺这笔学费。   金泰亨也不哭疼说痛,每次放学就当没事人一样回家,自己硬生生扛着。也许他看着很娇气很柔弱,却是个坚强的人,也不理田柾国,任凭田柾国怎么跟在他身后喊他哥哥喊哥哥你怎么了,他都把这孩子扔在一边,自己一个人承受着其他孩子们的虐待。   他以为田柾国不会把他放在心上,直到他再一次被那些男孩堵在墙角等着挨踹时,斜刺里冲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形挡在金泰亨面前,朗声吓退了那些孩子。   “我看谁想打我哥哥!”小小的孩子那时声音仍稚嫩,却带着绝对的震慑力,“打我哥哥就是打我田柾国,今天你们可以连我一起打,明天我妈妈就会来学校把你们都送进警察局!”   贵族子弟的消息网都是相通的,全学校都知道田柾国有一个和他不是一个姓氏的哥哥金泰亨,同样也都知道田柾国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妈妈。孩子们都做鸟兽散,只剩金泰亨和田柾国站在原地。   金泰亨挺直了脊背说:“我不要你管。”   可田柾国却一改刚才嚣张模样,乐颠颠去握住他的手,一口釜山话其实金泰亨听不太懂。   “哥哥,我的哥哥只能我欺负。”他说。   金泰亨愣愣地看着握着他的那双手,又看着田柾国圆鼓鼓的可爱脸蛋。那笑容在阳光里灿烂纯净到让他有点刺眼,恍若窗外明媚的春日。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金泰亨回过神。   其实念大学的时候金泰亨就已经不向田柾国家要钱了,他不想看着田柾国妈妈的眼色生活,拼尽全力去自己养活自己。最惨淡的时候甚至一天只吃一片面包,饿到低血糖,最后还是田柾国给他买了好多吃的,他推脱不掉,好歹度过了那段时间。   而田柾国的整个学生生活顺风顺水,大学毕业后他还想创业,说给妈妈听的时候当时田柾国妈妈就给他打了一笔钱当作创业基金,却被田柾国拒绝了。   他有野心,不想再靠家里,想用自己的实力去做一些事情。可当妈的哪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社会上少吃点苦,于是她在田柾国创业的道路上明里暗里都打点好,田柾国也许不知道,可金泰亨都看在眼里。   这就是他和田柾国的差别。   幸运的是他这么多年拼命工作,也算是混到了个不错的位置,辛苦一点,待遇却很好。   田柾国替他请了假,他却坚持来上班。老板本来换了别人来替他审下午的公司面试,可金泰亨来了,说自己没问题,于是又换了金泰亨亲自上阵,下午去审那些来面试的新人。   和他一起当面试官的是其他部门的三个主管,再加上他,四个人坐在会议室里,等待新人来接受面试。   其实金泰亨的感冒还是没好,脚步还是发虚,头也有疼痛感。同事都知道他带病上班,面试时也没让他多说话,于是金泰亨就在旁边整理材料和做记录,偶尔也插两句话。   面试一直开到下午五点,金泰亨中午也没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面试者,金泰亨翻开简历一看,上面姓名栏里写的名字让他愣了一下,尹恩智。   恩智,尹恩智。   只见过一面的女孩就连照片也笑得温婉,金泰亨摁着头,又想到上午田柾国说也会陪着她来面试,四舍五入就是田柾国也在门外。   ……麻烦了。   有人敲了两下门,金泰亨抬头,进来的女生一改之前的温婉风,穿着简洁的工作装,化着淡妆,和见她第一面时完全不一样。   “请坐。”金泰亨点头示意。   在职场里随意认亲是大忌,特别是在面试的时候。即使认识也要装作不认识,不然其他人都会认为是走后门,不光彩。金泰亨深谙其中道理,而恩智也是个聪明女人。她也许提前打探到了自己面试的地点是自己男友哥哥的公司,却没有让田柾国去求他开后门,这说明她足够自信。   她确实有自信的资本。所有的问题她都回答得完美,举止得体,笑容迷人。也许田柾国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生,自立又温柔,不需要他太过操心。   金泰亨垂下眼睑。   “最后一个问题。”所有人都觉得应该结束的时候,金泰亨却突然插嘴,“请问您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公司?”   很俗的一个问题,却暗藏杀机。如果尽情赞扬公司,会觉得这人太过谄媚浅薄。可真的要说有关于挣钱的真心话,那就是庸俗。   尹恩智微微一笑。   “因为我在网上拜读了贵公司的企业文化,这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并且,”她微笑着看向金泰亨,目光明亮,“这里还有我一直敬仰的前辈,想多向他学习一些知识,丰富自己,为公司发展作出贡献。”   滴水不漏。   其他的面试官都露出满意的表情,金泰亨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心里想这可不是我开后门了,这女孩真的有实力进入公司,连他都深深佩服。   根本就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还说她紧张要田柾国来陪。   女人大抵都是这样矛盾的存在吧。   “可以走了。”金泰亨说。   整个面试会到此结束,其余的面试官整理好资料后都离开了这间会议室,金泰亨说我再待一会儿,硬生生磨蹭到了六点半。   他不想见田柾国,毕竟他上午还骂了人家烂人。也许田柾国没来,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多磨蹭了一会儿,饿到不行了才抱着资料走出门,结果刚打开门,门口就是在走廊长椅上翘着二郎腿翻公司杂志的田柾国。   ……该躲的躲不过。   “哟,哥。”田柾国放下杂志冲他眨眨眼,“还以为你偷偷走了。”   “不是,”金泰亨是真的无语,“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女朋友不是面试完一个小时了吗?”   “我知道啊,她出来还跟我说你面试时特别帅,都快爱上你了。”   “别开玩笑了,”金泰亨恨不得打人,“她人呢?”   “哦,出来好像碰到朋友了,两个人一起去楼下吃鱼饼了。”田柾国说,“两个女生我也不好跟着去,就在这里等你下班。”   “等我干什么,你不是应该陪你女朋友吗?”   田柾国把杂志放好站起来突然向他走来,金泰亨看着他一脸严肃要杀人的样子突然有点慌,抱着怀里资料往后退了退:“……干什么?我跟你说啊现在是在公众场合……”   他被田柾国逼到后背抵着墙,田柾国的身影压在他身上,他紧张地闭上眼。   “想什么呢。”   手上突然多出了盒热热的东西。金泰亨睁眼,竟然是一个便当盒。   “早就猜到你连饭都没时间吃。饿了吧?加了松茸的炸酱拉面,我拜托家里老保姆做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田柾国把便当盒放在他手里又直起身子,“本来还有牛肉豆腐汤,但是怕带到这里就凉了,你回家的话就做给你喝。”   金泰亨低头看着便当盒张了张嘴。“可是我不……”   “爸爸想让你回家看看。”田柾国打断了他。“吃顿饭也行。”   金泰亨垂下眼睛。   “你知道的,他之前心肌梗塞,差一点……”   “我再考虑一下吧。”金泰亨打断了他的话。   田柾国没有接着往下说。   他只是抬手,摸了摸金泰亨的发顶,眼睛,和面颊。   “我在家里等你。哥。”他最后说。       4.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那个男人,金泰亨可能会过得比现在还要糟糕。   田柾国的父亲,那个男人是个温柔的人,他和他妻子雷厉风行的性格几乎是两个极端。也只有这个男人愿意把没有血缘的他当成亲儿子看,陪他一起在花园里挖土,一起玩四驱车,冬天还会带他和田柾国去滑雪。   那个男人视他如己出。   金泰亨一开始被领到家里时才八岁,带来的小行李里除了几件又土又穷酸的衣服外,就只有他奶奶给他做的粗布小熊。又脏又土,他却视若珍宝,一直抱着不松手。田柾国那个时候也才六岁,正是看什么都好奇的年龄。他看上了金泰亨的小熊,金泰亨却不肯给他摸一下。   于是两个小孩便抢着小熊撕扯起来,最后小熊被扯得稀碎,里面皱巴巴的棉絮也露出来,那是他奶奶最后送给他的礼物。   金泰亨看着坏掉的小熊愣了,他没哭,也没找大人控诉,他直接打了田柾国,把当时还小的田柾国打得号啕大哭。   做母亲的心疼自己宝贝儿子,就算是自己儿子做错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承认。不过就是一个玩具吗,给弟弟玩一下都不行吗?年轻的母亲一直在训斥金泰亨。只有年轻的父亲护着金泰亨说好啦好啦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无伤大雅,一会儿就好了。   男人说的话是对的,因为田柾国哭完还没一个小时,就又黏糊糊凑上去接着喊哥哥了。小孩子总是没什么记性,可大人却耿耿于怀,深夜里金泰亨睡不着偷偷下楼,就听见继父继母之间的对话。   “那孩子买回来就是个错误,还以为能和小国和谐一点,结果第一天就打架,果然乡下的孩子还是野……不然送回去好了……”   紧接着就是养父的声音。“送?你以为你是养了小动物,说养就养腻了就赶出门?这孩子天生有韧劲,让小国跟他学学,你就是太溺爱孩子。”   “我溺爱?再这样下去小国不得被天天那孩子打……”   他们之间的话让金泰亨攥紧了手指,他在那一刻就清楚了,自己终归不是这家的人。   可他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做,比他还小的小孩就冲下楼梯站在台阶上,叉着腰奶声奶气对父母喊:“我不许你们赶哥哥走!他是我的哥哥!我要保护他!”   金泰亨愣住了。   被打一顿反而还增加了好感度,小小的男孩扑进了金泰亨怀里,再加上男人的阻拦,金泰亨总算是留在了这里。   他本应该对田柾国和他的继父满怀感激之情,可他同时也意识到,无论那个男人对他多好,那都是在“他是田柾国的玩具”这个基础上。这十七年里他永远都活在了田柾国的阴影下,他被控制着一举一动,他只为取悦田柾国而活。   那个男人后来重新又给他买了更大更好的玩具熊,放在他的新房间床头,可金泰亨却再也没看过一眼。   他想奶奶,他被送走的时候只有奶奶在哭,只有奶奶在为他悲伤。只有奶奶才是他唯一的亲人。   有一天他在梦里梦到了奶奶,他问奶奶,我可以和您一起走吗?奶奶微笑着说不行哦泰亨,你身边还有最爱你的人。   是柾国吗?金泰亨不知道。   他想再问问奶奶,可后来奶奶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他梦中。       说到底,金泰亨还是回来了。   看在田柾国父亲的面子上,看在田柾国不厌其烦来找他的面子上。   那个男人年轻时为了自己的事业拿健康拼命,喝了太多的应酬,年近六旬时什么病都会找上门。前一段时间在家里突然心肌梗塞,差点没救回来。也就那一阵金泰亨回来看过他一回,名义上是他父亲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握着他的手,对他说你要照顾好柾国。   这是男人间的交托,为这个家奉献一切的男人把这份责任交在了另一个年轻男人手里,请求他,要照顾好你的弟弟。   金泰亨没理由拒绝,也没办法拒绝。   所幸养父从鬼门关走一回,现在也出院在家休养。但是养母总是害怕复发,所以决定过一阵夫妻两人就去美国的医院接着住院治疗。这次让金泰亨回家也是养父的意思,想着去美国之前一家人在一起聚一聚,毕竟都曾住在一个屋檐下。   金泰亨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本以为只有他们四个人,没想到田柾国却带了恩智回了家。 “我让小国把他女朋友带来的。”一家人吃饭时,养母看着金泰亨的表情在旁边说,“泰亨你瞧瞧,恩智这孩子多配你弟弟,小国也终于算是有眼光不错的时候了。” “阿姨谬赞了。”恩智坐在田柾国旁边笑得温顺。 “嗯嗯。”金泰亨看着田柾国的表情,对方一脸平静该吃吃该喝喝,于是他也转移了目光随意附和了两声。 养父的手肘推了推他女人,要她少说一点,可养母视若无睹,还在饭桌上自说自话着。 “小国呀,你也别光自己吃,给女朋友也夹点菜呀,今天做的饭菜可是我特意请的厨师做的,恩智你看合不合口味呀?” 田柾国一声不吭吃自己碗里的饭,而恩智笑着给田柾国解围:“没事的阿姨,不用麻烦柾国了,我能夹到菜的。” “泰亨啊你也别光吃那盘虾,那虾你弟弟喜欢吃,也给小国分一点啊。”养母又接着絮叨。 金泰亨只觉得耳朵吵,他干脆不吃了,把面前的那盘虾拿起来直接放在田柾国和恩智那边的桌子上,自己拿起筷子只挑一些菜叶吃,越吃越想吐。 养母一直在明里暗里提醒着田柾国剥虾夹菜给女朋友吃,于是田柾国放下筷子扯过一次性手套,认认真真剔了虾壳和头尾。做母亲的一阵欣喜,可田柾国却伸长了手臂,把虾肉放进了金泰亨的碟子里。 金泰亨愣了,继母愣了,饭桌上鸦雀无声。 “我哥喜欢吃。”田柾国脱下手套又拿起筷子继续若无其事吃饭,“我不喜欢吃,恩智也不喜欢吃。” 养母不满的目光立刻投向金泰亨,而金泰亨只觉得头痛,马上就要接受来自养母的狂轰滥炸。 “泰亨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柾国都有女朋友了你也别再游手好闲了,都二十五了……” “我吃饱了。”金泰亨没有碰盘子里的虾,直接硬梆梆放下筷子,语气也有些生硬。“不好意思了,我得去一趟洗手间。” 他谁的脸色都没看,像逃跑一样逃进了洗手间里。他把门一反锁撑着马桶就开始吐,把刚才吃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吐到不断干呕他才觉得胃里舒服一些。 他宁愿在自己租的房子里独自活着,也不愿意待在这个别墅里做其他人的影子。 他也讨厌吃虾,他吃那么多只是因为他那微妙的报复心理,既然田柾国有他得不到的东西,那他也要拥有田柾国得不到的。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那盘虾。 如果他们两个人都得到了的话,那干脆就都毁灭吧。 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5. 小时候,田柾国因为嘴里有了蛀牙,什么甜食都不能吃,每次看着别的小孩吃糖都流口水。 而那个时候正好是金泰亨的生日,养父问他想要什么礼物,金泰亨想了想,他要了一罐装满了糖果的大糖罐。 他不喜欢吃糖,可他就是想看田柾国吃不到或者说不能吃的样子,这样他就会有一种快感,我能做的事情,这个小少爷永远都做不到。 可就算真的这样做了,他看着田柾国哭唧唧的小脸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了什么优越感。蛀牙总有一天会好,田柾国所拥有的他却永远都无法得到。 于是在那个深夜里,金泰亨在熟睡着的田柾国枕头底下塞了满满一把糖果。 他想他也许是恨这个孩子的,可同样也是这个孩子,让他认识到了,他想要的或许不是糖果或者优越感。 他想要的,只是那一份独属于他自己的爱。 6. 金泰亨漱了口,又洗了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等他走出卫生间的时候,这顿家宴早已进行到尾声。 这顿饭里从头到尾他和田柾国除了目光交流之外没有一句对话,只有养父母的餐桌刻意尬聊,气氛尴尬到可怕。金泰亨不介意,田柾国更不在乎,恩智从头到尾保持微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要不然就在我家过夜吧,家里客房很多呢。金泰亨听见继母在说。 “不用了阿姨,我家里人还在等我回家,不然他们该担心了。”恩智很巧妙的回答。 继母也没有强求女孩留下,于是吃完饭后就说让司机送她回家。金泰亨抱着胳膊倚在玄关门口看着田柾国送她出门,然后看着恩智在上车之前与田柾国相拥,田柾国的头微微低着,盖住了女孩的面颊。 金泰亨轻轻闭上眼睛。 “泰亨,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养父在他旁边说道,“你大学之后就没怎么回过家,但是你的卧室我们一直都留着,柾国每天亲自打扫,不让任何人进。” 金泰亨看着外面渐黑的夜色。“好。” 他其实不想回自己的卧室,那里有着一丝难堪的气息。只要躺在那张床上他就会想起那一晚,他们都疯了,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 田柾国送走恩智后就回来了,他看见金泰亨仍站在玄关门口,刚想问他是不是在等自己,可金泰亨看着他却又自顾自冷漠走开,再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那晚也是,明明在梦里勾好了小指,说着不会离开他,可第二天便像逃跑一样逃离了家里,再也不愿意和他交集。 说爱他的是金泰亨,离开他的还是金泰亨。 到底他要怎么做,才能把他的哥哥永远栓在他身边? 7. 从依恋到喜欢,不过一瞬间的事。 田柾国也说不准这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他开始有了情爱观的时候,也可能是在他十五岁梦见金泰亨后第一次有了遗精那天。 他从不跟女孩子说话,他只跟着他的哥哥走,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眼里就只有他的哥哥。那些年里父母满世界飞着赚钱,只留他们两个和一个照顾他们的保姆在家里,金泰亨就是他的天,他的世界,他生活的全部。 这种畸形的想法随着他逐渐成熟的身形慢慢滋长着,当他终于开始明白这种感情名为何物时,那心里的欲望早已一发不可收拾。 他什么都拥有了,却从未拥有过金泰亨。 十八岁那年的生日,父母依旧没有回来。保姆也因为私事请假回了老家,只有去上大学的金泰亨请假回来给他庆生。他那个时候一边打工一边念书,瘦到面庞轮廓分明,眼底永远有淡淡的黑眼圈。 满十八岁时田柾国终于能喝酒,于是他买了一箱啤酒来和哥哥一起喝,就着金泰亨给他买的双层水果蛋糕和炸鸡年糕。整个二层别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天他们喝了很多酒,金泰亨为他点燃了蜡烛,田柾国说,我许的愿望是让金泰亨喜欢我。 他吹熄蜡烛后客厅里一片昏暗,他看不见金泰亨的脸,只能听见他带着些许醉意的笑声。 金泰亨说,那你如愿以偿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不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了。酒精迅速在他们身体里燃烧发烫,顺着神经冲进大脑,理智迅速被欲望取代,在黑暗里只能听到喘息声和暧昧的亲吻声。鼻翼里是蛋糕被压碎后的香甜水果气息,他只能听清金泰亨在求他去床上做。 他疯了,他在成人的那一天上了他最爱的哥哥。 金泰亨太瘦了,田柾国摸着脊骨把他抱起来时都觉得他好像轻如羽毛。进去的时候特别害怕弄坏他,可失去理智的金泰亨却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主动放荡。用不着华丽的辞藻掩饰,他们无非就是在放纵欲望,不会有人知道这疯狂又畸形的爱意,只有此刻他们才真正属于彼此。 “哥哥,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最后释放的时候,田柾国咬着金泰亨的耳朵问他。金泰亨早已叫哑了嗓子,眼神空虚又迷茫,他被田柾国钉在床上摆弄,抱紧了他的身体,在田柾国的脊背上留下带血的划痕。 “我爱你……” 他们是兄弟,是两个男人,这段感情就像压在他们心里的一个秘密,直到最后才昭然若揭。 可当第二天田柾国醒来之后,身边什么却都没有。 金泰亨跑了,逃跑了。他答应了会永远和他在一起,却狠心抛下了这一切。这几年田柾国带了各种女人到金泰亨面前试图激怒他,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除了悲伤就只有淡漠,他永远言不由衷。 8. 金泰亨推开卧室门之前站在门口好久,却始终不敢打开门。 他还记得田柾国是用什么样的力度把他拥进怀里,他还记得田柾国吻他时有多么热情。那年他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十八岁孩子,可身体却比他还要成熟。 他不想再继续回忆,却控制不住。 “哥。” 背后一个声音突如其然响起,金泰亨吓了一跳,他刚想回头,却被田柾国一手臂撑在门上推开卧室门,然后连人带门一起同样被推进卧室里。 “田柾国!”金泰亨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恼怒,“你能不能别这样吓唬人了,我唔……” 他还没说完话,门就被田柾国咔擦一声反锁上,随即金泰亨就被田柾国摁着肩膀抵在墙壁上,随之而来的就是迫不及待的深吻。 他被吻得喘不上气,被吻得大脑空白,甚至到最后被吻得腿都有些软。他被田柾国搂着啃咬着脖颈锁骨,衬衣内摆也有手伸进去胡乱地摸着他脊背和屁股,他想叫,却不敢叫出来,直到两个人互相拥抱着踉跄倒在床上,金泰亨才看清田柾国那双亮晶晶的温柔双眼。 他看谁都很温柔,他的温柔一视同仁。 “我恨你。”金泰亨咬着嘴唇,悄悄红了眼眶。 田柾国双手撑着床俯身看着他,最后只是低下头吻了他的眼睛。“对不起。” “我什么都恨,我恨我为什么会来到你这里,为什么会遇见你。”金泰亨闭上眼睛,眼角却滑下一滴泪。“如果我一直留在大邱的乡下,我就从不会羡慕你所拥有的一切。我也不会贪心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我也不会想着挣越来越多的钱。” ——他宁愿回到那闭塞落后的乡下,和他的兄弟姐妹一起庸俗地生活,最后再愚昧地死去。 “田柾国,你放了我吧。”他重新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又绝望。“我十七年的人生都被你掌控着,我以为作为你的哥哥生活在这里是一种恩惠,可事实上我一直都是你的玩具,我被你索取得太多,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是。” “别再爱我了,田柾国,这样对恩智不好。”他说。 你的心里没必要再装下另外一个人。 田柾国沉默看着他的眼睛,腿却用力挤进他的双腿间顶弄着,顶得他捂着脸想逃。可田柾国却摁住了他挣扎的身子,拿开了他遮着脸的手臂,强迫他看着自己。 “没关系的,尽管恨我吧,哥。”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摁着他的力气却越来越大,金泰亨被他压进床铺里,看着他的面庞缓缓靠近自己。 “没关系的,如果恨我就能一直记住我的话,那我宁可接着掌控你余下的人生。”他俯下身,吻着金泰亨的胸口。 “我不会再让你逃跑了。” 9. 金泰亨八岁时,被六岁的田柾国撕坏了他最宝贵的玩具,第一次打了田柾国,被训斥的却是他。 金泰亨十三岁时,被十一岁的田柾国拉去游泳,他不会游泳,也不想游,最后以陪着弟弟的理由被养母推下了泳池,差点溺死。 金泰亨十六岁时,第一次有了喜欢的爱好。他想学舞蹈,可田柾国却想打篮球,他最后被迫跟着田柾国报了篮球班,却永远被篮球砸到头。 金泰亨二十岁时,满足了他这个任性弟弟的生日愿望。连身体都不再是他自己的,他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田柾国的玩物。 他的人生被田柾国左右着,他怎能不恨田柾国。可在这惨淡人世里最爱他的也仍是田柾国,他们两个人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从未分开。 他逃不了了。被进入的那一瞬间,金泰亨迷蒙想着。 也许这一生,他就理应该为田柾国而活。 10. 养父母要飞去美国的那天,金泰亨没去送他们。 对他们来说,他这个养子可有可无,甚至十八岁那年就应该解除亲属关系。可田柾国却坚持让他留下来了,说这么多年的感情在这里,我们早就是一家人。 去他妈的一家人。 那晚过后田柾国和他的关系突如其来的亲昵起来,甚至他本人都睡进了他的出租屋里。金泰亨不懂这位田小老板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以为恩智会不高兴,可他在公司偶尔看见恩智的时候对方却永远冲他微微一笑,让他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金泰亨也去问过田柾国他和恩智现在怎么样了,结果田柾国很坦然的告诉他已经和平分手了,双方都没什么遗憾。 “因为我从始至终最喜欢的永远是你啊,哥哥。”田柾国撑着脸,笑眯眯冲他眨眨眼。 金泰亨匪夷所思。 养父母的出国就像意外解开的枷锁,他们两个人在日常生活上都放肆了很多。他们开始像普通的情侣那样每天相拥着醒来,一起吃饭,上班,散步,做爱,最后再相拥而眠。 田柾国依然在介入他的生活,手把手掌握着他人生的轨迹。可和在别墅时度过的日子不同,他愿意去听金泰亨的愿望,愿意去喜欢金泰亨喜欢的东西,愿意去为了他不断尝试。 当年究竟是田柾国在掌控着他,或者说他们的母亲在掌控着他们,金泰亨已经不清楚了。 田柾国说,我路过花店时展示窗里的玫瑰开得正艳,明天买一束带回来送给你。 金泰亨说那好啊正好家里有个空的长颈瓶,可以用来插玫瑰花。 金泰亨心里是高兴的,因为这是田柾国第一次送他花。他满心欢喜地等着那束玫瑰,第二天却在公司开会途中接到了医院来的电话。 田柾国买完花从花店开车回家的时候不幸和侧面冲来的一个酒鬼司机在十字路口相撞,车被撞翻好几米开外,田柾国当时就被送进了急救室,现在还没出来。 金泰亨接到电话时疯了一样冲出会议室,老板拦着他说你走了谁开这个会,金泰亨当时就砸了桌上的小型投影仪吼爱谁开谁开,我现在要去医院谁敢拦我,于是全会议室的人都鸦雀无声,看着平时温和平静的金泰亨拽着衣服冲出去,只带走一阵风。 他冲到医院急救室门前的时候恩智也在,她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看着金泰亨的汗水像眼泪一样在脸上滑落,直到那汗水变成真正的眼泪。 他和恩智坐在一起,女孩递给他一块手帕。“别哭啦,他会没事的。” 金泰亨愣愣接过,他低头用袖子抹了下自己的脸,才发现脸上原来都是泪水。“谢谢你……” “柾国跟我说过,说我和你有点像。”恩智突然说。 金泰亨抬起头。 女孩没等他接话,自己噗嗤笑了一下自顾自接下去:“其实我也觉得不像。柾国跟我说起你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很幸福的表情,也只有说起你的时候才有那种表情。我一直在想怎么可能像一个男孩子嘛,可是当我看到柾国的表情时,我才终于清楚,为什么他说我像你了。” 恩智垂下眉眼。“其实呀——当一个人心里有了重要之人的时候,他看谁都会像那个人。不是么?你就是柾国心里那个最重要的人啊。” 金泰亨张了张嘴。“那他和你……” “他从来都没有碰过我。甚至从来都不肯和我牵手。”恩智说,“很奇怪吧?我和他也不是真正的情侣,我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刺激我的前男友。” “现在已经是我的未婚夫啦。”她抬起手,无名指的戒指烨烨生辉。 “……恭喜你。”金泰亨的嘴翕动着,最后只能吐出这句话。 “谢谢你。”恩智站起来。“既然你在这里了,那我就先走啦。我的未婚夫还在等着我。你要加油喔,他真的已经很拼命了。” 金泰亨睁大眼睛。 啊啊,我明白的,我明明都知道的啊,他那不为人知的爱意。他一直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我,哪怕被我憎恨,他也无怨无悔。 金泰亨捂着嘴巴哽咽着,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流亡,他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田柾国确实在操控着他的人生,可他却是在用力把他的人生扳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扳回到去往田柾国的道路上。 不要再错过了,不要再让我们错过了。 他看着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依旧,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 田柾国,不要丢下我孤身一人。 番外 恩智结婚的时候,金泰亨和田柾国也去了。 田柾国没什么大事,当时被蹦出来的安全气囊保护得还算可以,就是头被刮破了一层皮,还有点脑震荡,再加上断了一条腿。 他是被金泰亨用轮椅推到恩智的婚礼现场的。 “哈喽,前男友,”恩智穿着婚纱来见他们,田柾国看着洁白婚纱包裹着的女孩吹了声口哨,下一秒就被金泰亨捶了头。“不能找你来做伴郎了,伴郎团里容不下轮椅喔。” 田柾国笑了。“给我拿副拐杖也行。” “看样子照顾得很好。”恩智对金泰亨点点头,“他之前可没对我笑得这么开心过。” “毕竟今天是个好日子。”金泰亨笑着回礼。 新郎看上去就是个老实稳重的人,恩智挽着他的手臂在红毯上幸福笑着,鲜花气球和白鸽一同飞向天际。金泰亨推着田柾国在人群的远处就那样看着,他看着那场景,突然说:“我突然觉得世俗的婚礼还真的挺不错的。” “怎么,也想穿婚纱了?” “还想挨爆栗?” 田柾国笑了。 他看着远处笑得幸福的新郎新娘,抬起手臂,搭上了金泰亨握着轮椅把手的手。 “世俗的婚礼有什么好的,”他轻轻说着。 “我爱你就够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