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rn
詹姆斯·莫里亞蒂走在倫敦的布羅姆頓墓園裡頭，儘管今日沒有下雨或者下雪，但四周依然瀰漫著厚重的霧氣，讓正中午的墓園，看起來也像是清晨或者凌晨一般昏暗。
沒有被天氣影響興致，一身灰色高檔西裝和黑色大衣的莫里亞蒂，在墓園的石磚路上，閒適地散著步。
跟著他後面半步的保鑣──賽巴斯蒂安·莫蘭則是樸素的黑色連帽毛衣搭上棕色風衣，全身上下最顯眼的裝扮，大概就是莫里亞蒂硬是要在出門前幫他圍上去的米色圍巾了。
「老闆，這邊太空曠了。」莫蘭說完後，稍微拉開了圍巾，他並沒有這麼怕冷，即便在他說出話的時候，一團團的白霧在他的嘴邊形成，他仍然覺得圍巾讓他感到燥熱，只是他也沒有主動卸下圍巾。
身為狙擊手和軍人的經驗，讓他覺得在幾乎沒有遮蔽物的墓地與「諮詢者」見面是一件很不明智的選擇，可是對於習慣聽從命令的莫蘭來說，否定任何決策並非他的職責，他只是單純的提出關於現況的專業意見。
「至少讓我做一點安全檢查，現在還來得及，老闆。」這件事早在進入墓園……不，甚至是在提出這件事時，莫蘭就不下一次的要求，但都被莫里亞蒂給否決了。
「賽巴。」莫里亞蒂突然在石磚路中間停下，他側身看向滿臉凝重的保鑣，在這樣的天氣下，他的臉龐沒有任何血色，比平常都更加蒼白，莫里亞蒂勾起一個玩味的笑容：「你知道他是怎麼叫我的，犯罪界的拿破崙。」
莫蘭知道那個「他」是誰，諮詢偵探，那人這麼稱呼自己，像是為自己加冕一樣。
「但你知道拿破崙是怎麼死去的嗎？」莫里亞蒂緩緩地眨眼，搭上他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在調情，但莫蘭看到他眼底的嘲弄，「被毒死的，暗殺，就在他晚年被流放到聖赫倫那島的時候。」
莫蘭沒有回應莫里亞蒂這突然的歷史課，而他也在這時候發現，所謂的會談可能只是幌子，他並不覺得被欺騙，他的存在就是為了幫助莫里亞蒂，任何形式都是。
「你覺得他是想嘲諷我可能會晚年淒涼嗎？」莫里亞蒂笑起來，然後他繼續說道：「很多人告訴我，他們喜歡用槍和刀，因為做得好就能乾淨俐落，或者也有許多人告訴我他們熱愛絞殺帶給他們的快感，親眼看著對象在自己眼前死去，擁護者總認為那擁有一種親密的連結，至於毒殺，我是覺得有點太輕易了，不過綜觀歷史，其實蠻多人喜歡的。」
莫蘭對於話題從歷史課變成犯罪實踐學並沒有什麼反應，他始終是個耐心又盡責的傾聽者。
「至於我……我總是覺得火刑有著一種赤裸的美感。」莫里亞蒂轉身，繼續往前走，但此刻他選擇的路徑再也不是石磚路，他逕自步入了墓園區，對於踏在墳墓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莫里亞蒂踩著凌亂的步伐走著，而莫蘭則是用規矩得彷彿每個步徑都是完美的十二英吋的步履跟在後頭。
「賽巴，你知道火刑要怎麼樣進行才能有效率嗎？」
「將目標物在火柱上下來回移動。」
莫里亞蒂半側著頭，對他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對！沒錯！」他持續走著，直到停在一個墓碑旁。
那是個毫無裝飾的石碑，然而上頭的名字卻是與之相反的響亮，那個名字的所有者曾戴著皇冠坐在王座上，他是蘇格蘭警場永遠不會忘記的男人。
「賽巴。」莫里亞蒂彎腰趴在有著自己姓名的墓碑上，抬眼盯著高大的莫蘭，此刻他的眼裡沒有任何情緒，平淡得不像一如往常的犯罪國王：「不要想著離開我，否則我會燒死你，徹底燒到連心臟都變成一塊焦炭，然後把你的焦屍和靈魂一起禁錮在我的墳墓裡頭，永遠不見天日。」
莫蘭並沒有震懾或者害怕這足夠讓人毛骨悚然的宣言，反倒是恍然大悟──他想起上個月有一個犯罪組織繞過莫里亞蒂向他接洽，他本來以為只是想找他說服莫里亞蒂之類的事情，結果沒想到是想要招攬他，還說了什麼報酬豐厚不會虧待他云云，他沒有多想，直接就回絕了，但他好似忘記向莫里亞蒂報備一聲，看來這件事終究是傳到他的耳裡，於是他們才有今天這樣的對談。
「我沒有想過離開，除非你叫我走。」莫蘭回看莫里亞蒂，除了坦然以外，沒有其他的雜質。
「嗯，那好。」莫里亞蒂直起身，一下子就恍若剛才的事情完全沒發生過一般，他走回石磚路上，開始碎叨：「不過我們是真的被放鴿子了，我等會還是找個人燒了他們好了，你想去嗎？賽巴？」
「你如果想要我去的話。」
「唔，算了，我想去買晚餐，你想吃什麼嗎？」
「烤肉？」
「哈哈哈哈哈，好啊！走！」
在離開墓園之際，賽巴斯蒂安·莫蘭回頭看了一眼刻著詹姆斯·莫里亞蒂名字的墓碑的方位，想著剛才莫里亞蒂的話究竟是詛咒還是……某種告白？
儘管是那麼強烈又實質的威脅，但話裡頭代表的意思幾乎已經是愛了，他思忖。
是愛吧。
nov.12,2020
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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