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荷析薪

1

城南的周家老爷娶了城北孟家的大小姐。

结婚的那天满城都是红的,爆竹在空中炸开,红色的纸壳包裹着火药,燃烧殆尽后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被无数的脚碾过,踩在地下化为尘土的一部分。迎亲的队伍形单影只地一小条,打城北的孟府里抬出来花轿,摇摇晃晃地穿庭过市又进了周家的门,一路上受了多少的议论目光也被挡在轿外,红布门帘一遮,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孟家的大小姐,是周老爷用三十两金子买回来做妾的。

流言蜚语自然进不了周家的大门,周老爷一身喜服看着喜气洋洋却仍带着不怒自威的架势,他站在门口,见着轿子停了,丫鬟掀开帘子的一角,便眉开眼笑地伸手去扶新姨太。

传说中能用三十两金子买回来的孟大小姐,腰条被喜服的腰带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来,盖着盖头看不见神情,伸出的十指细嫩有如刚出水的嫩葱,被周老爷一把攥住,爱不释手地握在手里拍了拍手背,又扶着人跨过了门槛。

走形式一般匆忙的拜堂、宴请,敬酒是周老爷独自一人在餐桌上挨桌敬的,孟小姐被扶到新房里早早准备晚上的新婚之夜,从下午等到晚上,终于等到了喝得醉醺醺的周老爷。

孟鹤堂已经把盖头摘了搭在一边,红色的喜服衬得她人比花娇,昏暗的烛光下她像一朵即将盛开的花,周老爷酩酊大醉地走过去,刚想借着烛光好好看看这新妾,孟鹤堂一挥手把蜡烛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周老爷隐约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而后是温香软玉贴了上来。

他新纳的妾,二十三岁未出阁的小姐,美得不可方物,热情而主动地对他敞开了自己的身体,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呢?周老爷一把抱住她,两人向床上倒去。

隔天日上三竿,孟鹤堂才悠悠转醒,她身旁已经凉透而身上粘腻一身汗。叫来下人一问,周老爷外地一批货出了些问题,他要亲自赶过去处理,一大清早就走了。孟鹤堂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洗干净身子又换了身干净的新旗袍,搭了她那条肉色的流苏坠披肩,对着镜子整理了仪容才出门去。

周家清净,周老爷的正妻早早就得了急病去了,只留下一个独苗儿子周九良,周老爷心系妻子也没再娶,偶尔需求上来了也只是去青楼楚馆消遣一番。若不是为了给儿子置办生日礼物,也不会在琴行看到一眼钻进他心里的孟鹤堂,使了三十两的金子,买她回来做妾。府里又无正妻,这唯一的妾,基本上也就是主母的地位了。

至于他那亲儿子周九良,孟鹤堂出神地想着什么,一个没注意,过拐角的时候撞了人,她低着头连忙道歉,却敏感地察觉到敌意的视线,一抬头愣在原地,连人都忘了叫。

对于这门亲事,看热闹的街坊原以为会受到很多阻碍,其中必定有一个阻碍来自于周老爷的独子周九良,周九良本人却看起来不问世事一般,喜宴也出席了,跟着他爹忙前忙后脸上挂着一眼看过去就假得不行的笑容,倒是没让那些嚼舌根的看出什么不对来。但孟鹤堂可是个人精,她垂着眉眼,在下人想要提醒的话出口之前和周九良打招呼:“……九良。”

周九良生性孤僻,平日里连话也不愿意多说,这个时候见着了孟鹤堂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他蛮横地撞了一下孟鹤堂的肩膀,视而不见一般走了过去。

“太太……”“无事。”孟鹤堂抬了抬手,略施粉黛的脸透出一丝苍白的痕迹来,她理了理一丝不乱的鬓发,长旗袍一角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至此,衣香和鬓影尽数消失,周九良手里捏着大褂的袖口,没有回头。

2

傍晚的时候周老爷从外地来信说自己没那么快回去,大抵也要小半个月,又安慰了孟鹤堂说若是闲着无事,便和周九良增进增进母子感情。孟鹤堂看罢了书信想了想,当真换身粗布衣裳,袖子一挽,不顾下人的劝阻下了厨房。

别看孟小姐十指青葱一般,做吃的那也是一把好手,现在做了周老爷的妾室更是热衷于下厨房,孟家从关外而来,她便做得一手家乡菜,砍瓜切菜不在话下,就连排骨也是剁得,手起刀落,看得嬷嬷丫鬟一惊一乍,仿佛没见过那菜场的庖丁砍骨剥肉,动静大得扰了西跨院弹弦子的周九良。

“你大可不必做这些。”他手上提着三弦来到厨房,看到袖子高挽着煮汤的孟鹤堂。孟小姐细皮嫩肉,骨肉均亭,抬起的手腕白如皓月,乌黑的发垂了两缕下来被撩到耳后,她听到声音回过头,隔着庖厨里作乱的烟尘遥遥地望着他,多情的眉眼让她连一个眼神都顾盼生辉。“无事,我新进门,合该给你做一顿饭。”她用勺子盛了一些汤,远远地举起来,“尝一口?”

“不了。”周九良面无表情,他想不出孟鹤堂想做什么,提着三弦转身离开——他自始至终都没踏进过厨房,君子远庖厨,他以为她懂。

晚饭周九良像是避嫌一样,连面都没露过,刚十八的孩子像是叛逆期还是没过,叫下人把自己的饭碗和菜收拾一份带到房间里吃,留孟鹤堂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对着那一桌子菜沉默半晌,下人们以为她要发火的时候,她只是笑着招呼他们一起吃,做这么多吃不完。

但是还是有那些个心细的,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

谁能受得了这个,孟小姐本就生得美,眉如远黛目隐繁星,琥珀一般的棕色眼瞳更显她目光温柔,嘴唇也生得极好,心下有事不做表情倒显出几分黛玉般的忧愁委屈,笑起来又显出几分娇憨可爱来,可她又那么温柔,丝毫没有太太主母的架子,高开叉的旗袍和高跟鞋倒是让她穿出温和柔美的样。而当下她眼眶微红,秋水一般的眸像是被什么搅乱了,不停地晃动着似乎要涌出来。一时间餐桌上的下人们咬着筷子不敢出声,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各自想着什么。

入夜了,负责打更的下人一边敲着锣一边穿宅过院,除了秋蝉的鸣叫和树叶沙沙的晃动声,周家一片静谧,只有新嫁进来的孟小姐在卧房里点着灯,为她的新夫婿绣一条帕子以表思念。

周九良在床上辗转反侧,孟鹤堂住的屋子和他就一墙之隔,厚实的墙面能拦住他所有绮丽的想象。前两日入秋了,那人却还穿露着大腿的旗袍,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老家是关外的抗冻。他又想起今天穿着粗布衣裳站在灶前烧饭的人,衣料是灰褐色的粗砺,而臂膀是细腻的雪白,热气和烟火气熏腾在空中,蒸得新姨娘的脸在雪白下透出诱人软糯的粉。盈盈一握的脚踝在柴火堆后露出一角扎人得紧,纤细的手腕灵活地控制锅和勺在灶台上下飞舞。

不该是这样,他想。

她的手腕合该像其他的姨太太那样,在牌桌上搓麻也好,执着烟枪或细柄的团扇,她那双踩着平底绣鞋的腿合该踩着摩登时兴的细高跟,细腻的旗袍料子被风带起,穿过她走动时并不拢的小腿间。姨娘的身材比起橱窗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郎画报毫不逊色,今日那件孔雀蓝色的长旗袍美则美矣,却不如做件藕粉短摆的,藕粉显得人面如粉桃又有如春杏,既为人妾理应穿长些的显得庄重,但短的更适合这个年纪的孟鹤堂。

周九良拍拍被子,带着心事躺在了床上,怀揣着见不得光的想法睡去。

3

孟鹤堂进周府的第十天,城东的成衣店送来了一件藕粉缎面的短旗袍,开叉不高,衣摆上是粉色掐银丝绣的梅花,浅棕色的枝没入锁边,领口是可爱的弯弧,盘扣用的沪上刚进的月光石,隐隐透出蓝色的光来。孟鹤堂坐在大厅上首,身着橘红色的旗袍,一手托着茶碗一手捏着盖子撇浮沫,听着送衣服来的仆役细数这一身的材料做工,眼眸低垂。

终于等下边滔滔不绝的仆役似乎察觉到什么住了口,孟鹤堂才放下茶碗缓缓开口:“你说这衣服,是谁要你们做的?”

“回太太,是周老爷。”

“哦——周老爷。”孟鹤堂点点头,面上带笑如沐春风,“恕我多言,敢问周老爷是怎么吩咐你们老板的?”

“大概齐,大概齐是,给了我们太太的身量,指了料子说了绣的花样,又定下了送来的时间,我们这才做……”那仆役也不太确定,他顶多只是个跑腿的,真要说出个一二三他还真不确定,毕竟他是新来的北平的,且人家来的时候是老板直接迎出门来接待,他大概齐只知道是周家的主儿。

“如此,”孟鹤堂眉头都不皱一下,叫来一个下人,“带这位伙计去账房领赏。”又让人附耳过来,“记在我的账上,随便写个名头,不要写做衣服。去吧。”待两人走远了,这才冷下脸来,捧起茶碗,一个冷厉的眼神丢给身边伺候的丫头,“去,把少爷叫过来。”丫头被吓了一跳,连忙应了跑去喊人。

周九良正在他西院的书房里找书,刚拍落了书上的灰,就见他小妈的贴身丫头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让自己过去。“着急忙慌的,能有什么大事让你急成这样。”斥了那丫头一句,面色沉着地放下书往正厅走,刚跨进门槛,身后的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垂着头,偷偷用余光打量周围,大抵是一个下人都没有,只有孟鹤堂坐在上首慢慢地吃茶。他规规矩矩地弯了腰,不情愿地憋出个称呼:“……孟姨太。”

“来了?”孟鹤堂不急不忙地把茶碗放下,青瓷在实木八仙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周九良应了声,不知道这位新姨太要做些什么。

“跪下。”

周九良猛地抬头,孟鹤堂正用她纤长柔软的手指轻抚过那身新旗袍柔软舒适的面,缎面的旗袍比普通的丝绸比起来更加软和,正适合在刚入冬的时候穿,真是打瞌睡了来枕头的心意。细腻的手背和短短的绒面相触,她眉眼低垂,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如果房门大开让阳光洒进来,且不是让自己一来就跪下的话更有说服力一点。

“跪下。”这回语气又加重了些,孟鹤堂终于分了一眼凉薄给她这个便宜儿子。周九良一撩大褂,“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地砖是青砖,没有阳光的时候冰冷得刺骨,更何况这是初秋,白日燥热入夜凉,地砖又像是个捂不热的主,这一下磕得结结实实又吃力,膝盖和青砖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来。

“我问你,这旗袍,谁去店里下的定。”孟鹤堂抓起旗袍往前递,温言细语地问他。周九良只是跪着,并不说话。

“我问你这衣服谁让做的!”孟鹤堂拔高了音调厉声问他,指尖在衣服上用力泛出苍白,“你爸走那么些天了,不可能是他让做的,周航!”

周九良跪在那,眼睛只敢看到他姨娘的脚踝,孟鹤堂不翘腿,只像个大家闺秀一般,斜着那一双漂亮的长腿坐着,旗袍的前摆直挺挺地遮住她双腿的接触面,而盈盈一握的脚腕和一节小腿皮肤露了出来,隐藏在椅子下的阴影处。她叫我周航,周九良想着,她喊我的字了。正想说些什么,孟鹤堂站了起来,绣鞋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他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然后是背上火辣辣的疼。他瞪大了眼睛,却被身后带着颤的声音硬生生地止住了反抗的想法。

“我是你爸三十两买回来的姨娘不假,你娘去世了,我就算是个姨娘也是你娘!”又是一道脆响落在他的背上,和刚才那道刚好交叉,周九良只穿着一件大褂,并不能为他抵挡什么。他被孟鹤堂打得往前稍稍动了一下,又被抽了一道。这下他反应过来了,大抵是隔壁书房里父亲几年前用来赶马的鞭子,他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孟鹤堂居然这么快就摸清楚他爸书房的布置了。

火辣辣的疼痛把他从思绪里拉回来,孟鹤堂五指摁住他的肩头不让他往前倒,“跪直了,不然再加一鞭。”她的声音里听不清喜怒,只看得见在地上投射的,他俩一跪一站的影子。“……是。”他咬咬牙,又跪直了。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周九良,敢用你父亲的名头出去胡天海地地花钱了。”一鞭子。

“再跟我这瞒有什么用?你还敢撒谎了,还带着别人骗家里,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又是一道。

“所有我认识的人,都不会给我做粉色的旗袍,遑论你父亲。”孟鹤堂终于绕到他身前,掐住他的下颌让人抬起头来,她的手劲完全不像小家碧玉的大小姐,周九良脸上那点肉能给她挤到一起,背上后知后觉地像是被火燎过一般,温热的液体顺着背脊往下滑,分不清是汗液还是血混在一起,浸湿已经被鞭子划破的大褂,他的眼睛对上孟鹤堂的,浅棕色的眼瞳里没有一丝温柔,眼眶泛红,似乎要掉下泪来一般。

“母子乱伦是有违天理的事情!”她咬牙切齿地颤着声,压着声音和他讲道理,“周九良,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让你在生父不在的时候羞辱你的姨娘吗!”

周九良满头都是忍出来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似乎进了眼睛,辣得生疼,刺激生理性泪水分泌,重重叠障中他居然从孟鹤堂的脸上看到了水珠。他伸出支撑着身体还带着尘土的手,模模糊糊地帮她揩去脸上的水,“……别哭,我没有羞辱你……你可以试试,应当是合身的。”

“滚!”孟鹤堂一把推开他,周九良的背狠狠地摔在地上,麻痹一些的痛感再次蔓延到全身,孟鹤堂捏着鞭子,喘了几口气开门叫了人,自己转身坐回椅子上,带着血迹的鞭子就搁在手边,把进来的下人吓了一跳。

“把少爷带走,该请医生请医生,该上药修整就上药修整,别让老爷回来看到一身伤。”孟鹤堂吩咐完了,犹豫一下,“这条旗袍收起来,挂在偏房的衣柜里,好生看护着。”

她目不斜视地路过周九良,走出正厅。

4

隔墙有耳,很快新进门的姨太不知道因为什么,才进门多久就把周家正经的少爷给抽了的事情就传遍了周府,孟鹤堂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舌根子没嚼到她面前去,她都全当没看见,每天忙着打理周家上下的事物,倒也没忘了在周九良好得一半的时候去看了两眼,表面母子情倒是做得足足的。

施暴者本人没对风言风语说什么,反倒是周少爷大发脾气,嚼舌根吹枕风的让他逮着一个就整治一个,扣工钱领罚的都算好的,有的话说得过分了,周少爷就算趴在病榻上,一个眼神扫过去,小厮就鞍前马后地替周九良传令开人,没两天府里就彻底消停了。

到周九良的伤口好到可以披着衣服侧着睡的时候,孟鹤堂终于来了,一个下人都没带着,她穿了湖蓝色的旗袍,长袖束着她的手臂——天冷下来了,套一件瓷白的夹袄,自己提着食盒不请自来。下人们犹豫地看看周九良又看看孟鹤堂,周九良把他们赶到隔院去才走了个干净,还带上了门。

周九良房里已经开始点炭火了,他房里炉子烧得热,孟鹤堂把夹袄解开,打开食盒,一样一样地把菜拿出来,小几上摆了一圈饭菜,还带一双筷子一把勺子。

“吃饭。”

“不想吃,你走吧。”

“我自己做的,吃饭。”

“说了不想吃,你走。”

孟鹤堂一拍床沿就要站起来,周九良睨了他一眼又坐下来,气鼓鼓地挖了一勺饭送到嘴边,“张嘴!”

“我真不吃。”周九良微微撑起身体,翻了个面,背对着孟鹤堂。

“你就是故意气我,周九良,”孟鹤堂把碗重重一放,扭身坐在床牙子上,手里掐着白底绣荷叶的手帕,握着他的手臂要他转过身来,“你给我送衣服还不准我抽你吗!你还想让你爸抽你不成?你爸那手劲,一鞭子下去当场就让你只有出气没进气的,小没良心的东西。”她掐着手帕的手挥起来,又不敢打周九良,只得用帕子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周九良不吭声,他背朝着孟鹤堂,只闻到手帕上清淡的香气,和他姨娘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闷声听了半天孟鹤堂碎嘴的嗔骂,半天才说一句:“我要你手上这条帕子才起来吃饭。”

“你这小混球,又撒什么癔症呢!”孟鹤堂愣了一下,指尖戳了他肩膀一下笑开了,把帕子丢到他怀里,又啐他:“要就拿去罢,本就是要送给你的,何苦闹这一出,起来吃饭,身子垮了可不成。”

周九良收了手帕,被孟鹤堂扶坐起来,盯着她珍珠的盘扣看了许久,问她:“那新衣合身么?”

孟鹤堂僵了僵,用指腹托托自己挽起的发髻,“……我让人收起来了。”她葱白的手指捏着调羹扣着碗,舀了稀饭要喂他,周九良不张嘴,定定地盯着她看。孟鹤堂给看得羞臊,正要回答他,他又低下头去,自己把那一口粥水含住裹走,“算了,不喜欢就扔了吧,收起来做什么。”

这都说的什么混账话,孟鹤堂怎么能忍,她一巴掌拍上周九良的胸口,绵软的手掌落在他只着中衣的胸口上,力度不大,心脏疯狂跳动的动静却差点让周九良把粥水喷出来,她捉弄到了人便笑得开怀,连带着发髻上插着的那支缀着流苏的簪子都快随着身体抖动从发髻中滑落,粉面桃腮,眉眼舒展,点了口脂的唇微微张开,露出艳红的舌尖来勾着周九良的目光。

于是他伸出手按住姨娘小巧圆润的肩头,在她惊讶的喊声出口之前堵上了她的嘴。

“孟姨娘好手艺,自己尝尝。”他贴着孟鹤堂的嘴唇发出近乎没有的气音,把她所有的拒绝辩解都堵在喉咙里,又贴了上去,柔软滑腻的舌头从牙关探入,轻轻挑过孟鹤堂的上颚,引得她微微蜷缩了一下,落进周九良早就伸出的臂弯中,把她往怀里带,口脂蹭得他唇边都是,更多的被他卷至舌尖,又被送入他可怜的姨娘口中。孟鹤堂刚开始似是被吓到了,甚至忘了推开他,待周九良微微睁开眼,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手臂缠上他的脖子,伸出她柔软的舌去勾周九良的。被她刺激了一下,周九良喘了一口气,把她摁在小桌上,吻她的唇角,吻她的鬓边,甚至伸手去抚摸他姨娘被旗袍勾出玲珑的曲线,折叠她细长而骨肉均亭的腿,手伸到她的大腿内侧,被孟鹤堂一把打掉,又委屈巴巴地把头埋在人家肩颈出来回蹭,“孟姐姐——”抱着温香软玉的孟鹤堂,手上还蠢蠢欲动地想要解人家的盘扣。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个小促狭!”孟鹤堂孟姐姐喘匀了气,用食指去戳他越埋越下的脑袋,啐道:“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对着你姨娘做这种事?还叫什么姐姐,谁是你姐姐?个不要脸的!还周少爷,周家什么时候出过你这种不要脸的少爷!”

“我不管,孟姐姐既打了我,还亲了我,这会又不让我抱了,我看孟姐姐才是登徒子!”周九良不依不饶还要泼脏水,给孟鹤堂气笑了,推开他就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嘴巴子,“光天化日,成什么样!”她嗔道,“青天白日就敢轻薄你姨娘,不要你这条捡回来的小命了!还想被抽一顿么!”周九良哎哟两声疼又让她忍不住关心,定睛一看才知道又被骗了,气不打一处来,拿起夹袄就要走,被周九良从身后抱住了。

“孟姐姐,我的亲姐姐,”他不住地亲着人的耳廓,小奶音不停地往外冒——他孟姐姐吃这套。“是孟姐姐反悔在先的,说好了要嫁给我的,航航要八抬大轿迎娶你进门,姐姐却先反悔了。”他说着又想到,姐姐可爱玲珑的样子他都见了个遍,洞房花烛夜,床榻上千娇百媚的孟鹤堂却不属于他,想着又收紧了怀抱,醋意浓郁。

孟鹤堂何尝不想他?换作哪家的小姐是三十两金子买回来做妾就能罢休的?她拍了拍周九良环在腰间的手,默不作声地叹气,踟蹰一会又问他,“……是馋了么?”

“嗯?”

“不过分的话,大抵是可以的……”孟鹤堂的头越来越低,手却抬了起来,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5

被子是凌乱的,柔软贴服的旗袍也敞开了领口,红线扭结成的绳在肩颈交接处衔环,连着胸口本来盖着的肚兜,周九良把手伸到孟鹤堂背后的扣解开了,急不可耐地把手从侧面伸进去,直冲着胸前那两团柔软微凉的白皙,一只手甚至握不住的胸肉溢出手指缝,孟鹤堂发出一声低吟,一双白玉似的腿蜷起来,倒是歪打正着地夹住了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她轻喘着,一手松松垮垮地搭在周九良的手臂上,似是勾引又像拒绝,不涂寇丹的指甲扣在周九良白色的中衣面料上,推了推他,“看你这急色的,不是你对着你那把三弦像个榆木疙瘩似的时候了。”话音未落,周九良低下头去,用薄唇含住他孟姐姐白面馒头上那一颗枣核一般粉嫩的凸起,唇舌并用,粗糙的舌苔狠狠地碾压她并不大的乳晕,连带那枣核一般挺立的乳头都被压进柔软的乳肉。孟鹤堂惊喘一声,大腿并起来夹得更紧,像猫儿一般舒服妩媚的呻吟自唇齿之间溢出也不加遮挡,周九良见她得了趣,唇舌越发卖力,甚至用上了牙齿,轻轻叼着那一点充血的红研磨,惹得孟鹤堂又是呻吟又是忍不住蹬腿,那一双小巧的绣鞋早就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脚趾拧住他身上一角衣料,连带着周九良都一副衣衫不整的浪荡样子。“九良……航航,好航航,那边也要,呜……”

不可能就在这里就在今天把他这位娇气可人的姨娘拆吃入腹。周九良听他孟姐姐的话,转战另一边,一手覆在已经湿漉漉的胸乳上,揉搓的同时还不忘用大拇指轻抠中间凹下去的那点,惹得孟鹤堂喘息声裹着一点哭腔,动人得紧,一手却不老实地把旗袍的前摆掀开,直冲着大腿内侧的隐秘之地就去了。他无师自通,一手脱下她这位放荡姨娘的底裤,朝着最为温热的地界一摸,果然沾了他一手水,于是笑到:“您也太淫荡了,孟姐姐。”他用沾着孟鹤堂淫水的手擦过她的嘴角,“孟姐姐的水好多,是尿了吗?要不要航航帮着上厕所?”

“说的什么话……啊!”孟鹤堂羞得脸颊仿佛要滴下血来,作势要打他,却被周九良突然伸进来的手指打断了话语,抓过周九良的被角咬在嘴里,胭脂早就花了,随着脸上分辨不清的液体蹭在锦被上乱糟糟的一团。周九良借着她侧过身的姿势支起她的一条腿,弹三弦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手劲也大,毫不留情地在他姨娘粉红色的穴里进出,内壁的肉甚至卡在他凸起的指节上被微微带出来——反正也是经历过鱼水之欢的女人,不至于这点都承受不住。周九良想着。这可苦了孟鹤堂了,湖蓝色的旗袍草草裹着她曲线丰满的身体,被周九良手指大力的操弄折腾出了眼泪,一边压下喉间冒出的呻吟,一边又忍不住往自己的身下瞟,她甚至看得见周九良指尖抽出来的时候一层粘着的水光,看得见周九良盯着她开合的穴口上下滚动的喉结,看到自己屁股下的床褥已经湿了一大片,腥臊旖旎的味道充斥着空气,她连耳垂都红透了,却不想要叫停。

周九良见她含羞带臊地望过来,春水满池的眼里尽是孟浪,又加了一根手指在她穴里不断探索,找到一点摁了摁,孟鹤堂几乎要跳起来,“航航”“好弟弟”地又叫又喘地喊开了,便知道自己找对了点,手指节灵活地拨弄,在那点上使力不断摁动,一手掐住孟姨娘纤细的蜂腰,凑上前去把她哭喊的唇抵住,手下也不动,两唇相贴,“该叫我什么,好姐姐?”

“航、航航……放过我……”

“不对,孟姐姐不乖。”周九良手指微动,孟鹤堂又呻吟出声,她感觉有什么要来了,自己却永远无法冲上顶点,她伸出双臂,白嫩的手挽上周九良的颈项,和这个身份上是自己儿子的男人讨饶:“九良、九良,姨娘,姨娘错了,好九良,让姨娘去吧……”

还敢提姨娘,周九良冷笑一声,把手指从她温暖紧致的穴往外抽,被媚肉依依不舍地缠住,咬牙狠心把手指抽出来,听得身下人不满的一声喘,用那只羞辱她淫穴的手掐住她的双颊,“姨娘?不对吧,姨娘怎么能爬上少爷我的床呢?您再好好想想?”他甚至开始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衣服,身下鼓起的一大包似乎对他来说无所谓一样。

孟鹤堂红着眼在他的床榻上喘气,眼见着自己身体渐渐冷下来,腿间的淫液滴滴答答地顺着身体弧度往下落,穴却还痒着,等待周九良手指的临幸,咬咬牙,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相公。”

周九良满意了,他转过身又覆上她的身体,一手捏捏她饱满的胸脯,用大拇指搓动坚硬挺立的圆点,一手两指猛地插进她紧致潮热的穴里,拇指摁住被两片肉唇包着的花蒂高频地摁动,两指也在穴里深入浅出地抽插,一边还要让他亲爱的姨娘叫些好听的。

“不……不啊相公,相公,呜呜……太进去了,咿呀!那里,相公、相公摸摸那里……啊!”孟鹤堂满脸都是泪水,唾液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滴在被子上,旗袍被她的动作折腾得乱糟糟,发髻早就散了,乌黑的发流淌在榻上像一朵黑云。

“别、别,相公,相公不要……好深……太……不行,不行,啊啊!”淫穴一缩一缩地把手指吞得更深,由外到里像是要挤出什么一样不断收缩蠕动,周九良知道她要到了,一手把她支起来,让她能看到自己淫荡的穴是如何像它的主人一样贪婪地吞食着周九良,“孟姐姐,孟孟,堂堂……您吃得太深了……”手指摁住一点,用力地刺激按压,花蒂也没放过,他甚至用食指抠了抠。

“不可以、碰那……啊、啊啊,要、要去了……呜呜……相公,相公,肏我,呜……”

“去吧,相公在这呢,孟孟,我的好孟孟。”

“不、不要,孟孟被、被相公、被相公肏没了,呜、去,去了,咿、咿呀啊啊——”

随着孟鹤堂高昂的浪叫,花穴中喷出了一大股亮晶晶的淫水落在床上,像是尿床一样湿了一大滩,孟鹤堂被周九良的手指肏到了潮吹,眼睛微微上翻,喘着粗气,身体爽到抽搐着蜷缩起来。她被周九良拉起来抱在怀里靠在肩上缓气,柔软乌黑的发披了满背,和粉白的肉体相互映衬。他检查了一下肚兜和旗袍下的皮肤,除了腰际一块被自己掐得青紫,其他地方倒是完好,就是腿间一片泥泞,脸上的妆也花了。回首一看,菜凉了一半,只剩点温热,小姨娘却是温香软玉热腾腾的。

他把人放在床上坐好,打了水又拧毛巾把,给人拿自己擦身体用的毛巾擦干净腿间的狼狈,又擦过自己刚才舔吻过的胸脯肩颈,孟鹤堂全程都低垂着眉眼,看这个真病号忙前忙后地伺候自己,腿还软着,时不时打个颤,还在回味刚才疯狂的性事一般。大腿根合不上的酸疼,穴里还不知羞耻麻木了一般,还在往外流一些水,她窄小的阴唇根本拦不住,又慢慢地流在周九良的床上。

6

给人清理干净,甚至翻出来一盒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自己屋里丫头用的胭脂给人,帮着穿好了衣服,看着孟鹤堂对着镜子自己挽发髻,自己涂抹胭脂,恍惚间觉得他俩本应该这样,孟鹤堂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回来的夫人,穿着合身的旗袍走进屋内叫他起床,被火气旺盛的自己压在床帐里肏了一个又一个时辰直到不得不出门,才伺候着人清理干净,又看着夫人梳洗打扮,等人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手臂出门去。

“……让下人进来收拾吧。”孟鹤堂补好了胭脂,转回头看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看笑出声,“白瞎了我这一顿饭了。”她半是气恼半是撒娇一般地嗔他,踩着绣花鞋就要出门去。

“……姨娘,”周九良叫住了她,盯着她曼妙的背影,“明日,还会再来看我吗?”

孟鹤堂没回答他,直到他心都快凉透了才猛地回身,眼角带着春情。

“个小没良心的,今儿刚尝了一次就想着明儿了!”她低声骂道,又提高了话音,“姨娘的手艺这么好,只要你想,天天都可以尝得到。”说罢,推开门转了个弯消失在周九良的视线中。徒留周九良守着一片狼藉咂摸这话,半晌笑了出来。

那我可得天天想着了。周九良举起手捻了捻,他刚才似乎,在孟鹤堂的穴里碰到了什么,又想到远在外地一时回不来的周老爷,忍不住勾起一个笑。

周老爷不行,周少爷可行得很。只是老周必定要想个办法,他可不想给自己整个弟弟出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