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空《劳蛛》

# 离学校不远的那条街要被拆了,路口拉起警戒线,断绝往来。但外围人直射的视线不受阻挡,任意穿透浑浊的空气,可以看见条子押着人,一批一批,运猪猡似的,装上车拖走。

等到他再次路过这里,街口黄黑的线早就被撤掉,街边零星有人徘徊滞留,像在等谁来。只有几家新店面开张,倒是旁边树上立着群乌鸦,它们不怕人,嘎嘎叫唤。 “只要给钱,他什么都干。”

史仗义顺着指头看去:“真假?”那人看上去不是什么善茬,至少没有那么好搭话。

“我这也是听人说的,要不哥您试试?”

“试屁试,无聊。”他吸了吸鼻子,咬下一口酸奶棒,在不远处的人注意到他们之前走了。可他的心思始终在“什么”和“都”间游走,事件的真实与否被抛诸脑后。

“什么”是什么——打架,抢劫,杀人还是上床?

男人不像是会和陌生人滚上床的那类,凶神恶煞,他记得他的侧脸凌厉得很,跟路上其他人比起来简直格格不入。可这种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但实在要下定论,也不是全无道理。那样的的确在那片区不少见——至少是曾经。他亲眼看到过,有西装革履的男人把街边打扮靓丽的女人带走,走之前应该还往她手里塞了点钱。

那他是吗?真的有人找过他么?

回头望,他们却早就走出几条街外了。

“那你是吗?”第二天史仗义站到男人面前问。

男人嫌他碍眼,往旁边挪开几步,在相邻的阴影里靠墙站着。

其实大可不必这么直接,但是又为什么要害臊呢。他目睹他从不知名的角落走出来,然后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上身的背心湿了大块——天气又不热。如果他和其他人一样搽粉,此刻脸上应该十分斑驳。

可他不适合搽粉,怪别扭的。史仗义想。或许自己应该再装一装,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同他撞个满怀,最好露出满面愁容——因为失恋啦、家庭啦什么的。人在失落的时候不是最需要抚慰的吗?无论是精神上也好,生理上也好……不,大概生理上最好。

也许这样拙劣的方法能合情合理地撞破秘密,但是史仗义觉得自己已经知道谜底,实际上并不费力,他只是需要男人承认,没有别的意图,仅仅出于好奇。

“行吧,是我不会说话,我道歉。”史仗义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墙上,墙面的碎石扎他的皮肤,刺刺的,有点痛。男人不理他,在旁边自顾自地抽烟。

“欸,兄弟借个火。”史仗义说,冲着男人举起指缝间的烟。男人嘁一声,不耐烦地掏出火机,黄色壳儿的,里头丁烷所剩无几,很轻,叫史仗义以为自己抓漏了。

太阳不大,但晒久了脸还是会发烫。他看阴影里的男人,黑色背心上的汗渍已然消失,不知道还能不能嗅到汗味。史仗义闷声点燃再一根烟,硬底皮鞋的声音蓦然在面前刹停。

来人犹豫地打量他俩,史仗义觉得好笑,夹着烟指指身旁的男人:“你找他吧,专业的。”

男人瞪他,最后还是跟着人走了。走之前史仗义叫住他,跑过去在男人屁兜里塞一卷钞票,和他说明天我来找你。

他还趁乱拍了下屁股,手感不错。及时跑远后他蹲在路灯下大笑,顺便赶走一只冲自己狂吠的狗。

# 见面不如想象中顺利。

史仗义翘掉下午最后两节课,在昨天那面墙边等了很久,拒绝好几个前来问价的人,临近傍晚,才在路的另一头望见男人。他对面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给他钱,然后和他接吻。街灯半坏,在他们头顶忽明忽暗。

他好像很会接吻,虽然垂在脸侧的长发遮蔽了动作,但是他们亲了很久,久到那盏路灯快完全熄灭,女人离开时的步伐都是轻飘飘的。

啧。这次换他咂嘴。看男人一边擦嘴一边走近,他突然开始想象,想象那种奇特的感觉:柔软并且沾着口红的粘腻,是火热的,不明的,不知道究竟会令人喜悦还是招人厌恶。

史仗义用力踩灭掷在地上的烟蒂,嘴巴有点干,苦味压在舌根,噼里啪啦地烧。 男人在他跟前停下,抽出被衣服压着的头发,任意束在脑后,身上还是那件黑色背心。

抬手时史仗义看见他手臂上的几条红痕,心道那女人真猛,他也这么说出来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男人皱眉,叼着烟却找不到火机。

史仗义有些恼,不知在气什么:“我像是那种人么,还是你嫌我给得太少?”

男人冷哼,把烟丢到脚边。他没正眼看过这个毛头小子,但也不难猜,是没开过荤的,现在火急火燎地学着别人来约炮,未免可笑。

“她给你多少?”史仗义朝男人身后扬扬下巴。

男人报了个数。

“就亲嘴的价?”

“嗯。”

“真他娘的纯情。”

好他妈的缺爱——谁会特地花钱去找鸭亲嘴儿?

反正自己不会。

“你不是吗。”男人挑起眉毛问他。

史仗义忽地被噎住。

自己是吗?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但是按理说目的在昨天晚上已经达到了,那为什么要给他钱?为什么要等他?

诧异于男人这样的反问,一时间史仗义居然找不出合适的回答。

“你做不做?不做就把钱还我。”他没好气道,男人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人更是不悦。 紧接着他就意识到钱的确是这行的第一驱动力。因为男人把他拉进窄巷里,三两下把他的裤子扒得精光。

突然间好像一切超出预料。男人把他翻身按在墙上时他都来不及反应,更别说反抗,只是下意识护住下身,还在为额头的磕碰而龇牙咧嘴。

和想象中的不同。他始终是被压制的,男人没有询问他的意见,就擅自把手指伸进他的身体,再后来是阴茎。

尺寸不合,就只剩下痛。他怀疑后面已经出血了,黏糊糊的,可他又不敢去摸,男人撞得有点凶。前面射出来的东西全洒在自己手上,射过之后它无力地耷拉,因为身子摆动而拍打掌心。

和他做过的人都会这样痛吗。史仗义想。前额抵在手背,闷闷地哼。他不敢叫,恐惧地望向昏暗的巷口。刚才有人在那儿说话,像是要进来。

他后悔了,他讨厌这样像发情野猫一样在街尾烂巷里交配,太过狼狈,太过草率,他甚至没有支撑身体的地方。男人咬他削薄的肩,长发全都散开,混着未洗净的女香,在他后背上搔挠。

哪里都疼,后背被墙面擦出血痕,下面不知什么时候胀得厉害。他想尿,用指甲抠男人的手臂。他求他,说让我尿。就着插入的状态将他翻身,男人把住他肿胀的下身,对准墙角。

“尿。”男人说,用命令的口吻。

站不稳了,脚底踩到石子打滑,腰还在摆,浑身痉挛。他这时才敢叫,因为男人腾出手来用力压他的肚子,压到了身体里的东西,忽然感觉不到疼痛。耳侧话音未落,他就抑制不住射出来,近乎透明,精水混着尿液稀稀碎碎地淋在墙角,晕开潮湿的深色。

男人不算温柔,听到他哭,也只是象征性地亲他的脖颈,用他的T恤擦干还在滴水的前端。翻过身抱他时贴着耳朵问,要我射在里面吗。那是男人唯一一次问话。

史仗义没有听他说话,两眼放空盯男人的嘴唇,它们刚才还在亲自己的耳朵,比下面的动作温存许多。史仗义想,他应该没带够钱,买不了几百块的吻。

于是他摇头,又点头,咬牙甩下几滴眼泪,落到自己胸腹和男人手臂上。

男人说嗯,短促地笑,笑他无用的逞强。猛然撞入,灌流,而后拔出。他能感受到剩余的白色浊液打在自己抽搐的穴口,凉的。

他不确定男人抱了有多久,后来扶着墙起身时双腿仍旧打抖,裤子都穿不利索,终于还是让男人重新抱着把它套上的。

男人帮他穿鞋,捏他抽筋紧绷的腿肚。

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凶。史仗义忽然这么觉得。可是自己付了钱——他又开始不确定,怀疑男人这样的举动是否在服务范围之内。

妈的,至少我付了钱。他想。付给这次勉强算作浪漫的强奸。

他歪过头,后脑勺蹭着男人的前胸。巷口又来了新的人,他们在笑,在昏暗的路灯下,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讨价还价。

“你有微信吗?”他说话时还带着鼻音。

“做什么。”

“下次再找你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