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裴金霏还在睡梦中徜徉，朦胧间听见有人起床开灯，睁了半拉眼皮，在昏黄的床头灯光下迷瞪着眼。 “你去哪儿？”他的声音带了倦意，听着就更哑了些。 “上课。”高君岩穿上了外套，在床边坐下，“你睡吧。我下午没课，中午带饭回来给你吃。” “才睡几个小时啊……”裴金霏哼着，哈欠打了一半，又闭上了眼睛。 高君岩看着小孩儿四仰八叉的样子无奈地笑笑，起身去洗漱。 他刚洗完脸一抬头就看见身后站着头发支棱着满脸倦容的裴金霏。“怎么？” “我也想去。”裴金霏还闭着眼，嘴里头含糊不清地嘟囔。 “行。那你快着点儿，把衣服换了。我去弄个早餐。” 裴金霏老老实实地接替他的位置开始刷牙洗脸。 高君岩专门给裴金霏热了牛奶，看小孩儿闭着眼抱着奶嘬的模样有点儿想笑。 还小呢。做点儿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儿不好吗。
裴金霏是头一回去大学里蹭课，他跟着高君岩挤了一路地铁，然后到学校进了教室，在中间靠边的位置选了个座儿坐下。前头是个人高马大的大哥，刚好能把他挡个严严实实。 “人真多！”他稀奇地张望着。 “这老师教得好，好些来蹭课的。”高君岩一面应他，一面把作业借给周围的同学。 “这是你朋友？”有人问。 “是啊。”高君岩笑了笑，没多解释。 裴金霏在旁边看着他笑。他看了看裴金霏：“笑什么？” “没什么。”
老师的确教得不错，但裴金霏一个字都听不懂，坐在那儿昏昏欲睡，又不好意思趴下去，只能低着头玩手机。 他不敢玩太激烈投入的，只敢点开消消乐，玩了一会儿，又觉无趣，就放下手机偏着脑袋偷偷地看旁边的人。 这位帅哥同学学得很认真，在笔记本上写了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时不时还蹙着眉头深思，似乎是觉得有些地方听不太明白，还得再问问老师。 读书真没劲。他想。留在晓攀家里睡觉都比坐在这儿好过点儿。 高君岩感觉到直勾勾投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下节课换教室的时候高君岩总觉得有人在对他和裴金霏指指点点，原本见了他还会打声招呼的同学像躲瘟疫似的扭头就走，好像在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发现了一样。 裴金霏没他敏感，但有些人做得实在太明显，饶是再神经大条的人都能觉出不对来。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都在看你？”裴金霏扯了一下高君岩的衣袖。 高君岩点了一下头。 突然裴金霏伸手把走在他们身后的人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定睛一看登时怔住了。 高君岩凑上来还没看清楚，手机就被抢了回去。 但这短短的一瞬间也足够他看清楚那手机上都写了什么了。 裴金霏看了他一眼，想跟他拉开距离，他伸手将裴金霏用力地搂在了胳膊底下，拿周围的同学都能听见的音量，冷笑着说道：“怎么？男人就不能谈男朋友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裴金霏的脸上亲了一口，拉着裴金霏快步地从那些人面前离开。 裴金霏被扯得脚步踉跄。他还懵着，直到被高君岩扯进地铁坐下才回过神， “不是还有一节课吗？”他问。 “不想上了，不行吗。”高君岩的神情依旧是冷的。 裴金霏没被他吓着，反而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你这就相当于跟全校出柜了啊。” “那我能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谁拍了他们那天进酒店的时候的照片，他牵着裴金霏的手，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然后这张照片被一个匿名账号发布在了学校那个没什么人看的微博的评论里。他长得好看，成绩也不错，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很快就被人发现并一阵疯传。 如果他不主动声明裴金霏是他的男朋友，可能很快就会有人说他是约炮然后进一步演变成卖身。 当然，他那天也的确是在卖身。 “你先回家吧。我有点事情要办。”高君岩把钥匙取下来放在裴金霏手上，“没事儿别出去，饿了就点外卖，等我回来。” “哎。” “什么？” “那话我能当真吗。”裴金霏歪着头看着他。 高君岩愣了愣，下意识地问那句。 “我是你男朋友那句。” “……”高君岩惨淡地笑笑，“当然可以。” 裴金霏高兴地颠了颠手里的钥匙，揣进了口袋。
高君岩没告诉裴金霏他要去做什么，不过裴金霏猜他多半是要去托人帮忙，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乖乖地回了家。 高君岩自认自己捞了三年偏行都没被人发现已经足够小心了。跟他上床的人都要脸，多半都不会留下证据，也不会把这件事情捅出去。在外头开房登记用的都是他的名字，就算哪位好事的大神要查，也只能查到他私生活混乱就到此为止了。 老板对他确实还算不错。他刚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老板就直说让他别再回来上班了。 他不解地看着老板，老板叹了口气，说自己也不想的，谁让有些人一朝得势要秋后算账呢。不过看在他这几年的确给店里带来了不少营业额，这件事情应该就到此结束了。只不过他要是还想在这行做应该没有哪家还愿意收留他，顶天了就是自己私底下做点生意，除非找到了出手阔绰的老板愿意养着他，以前那样可观的收入估计是不可能再有了。 高君岩听到这才松了口气，向老板道了谢。 挣钱做哪行都能挣，脸皮要丢了，就捡不回来了。 “也就是你。”老板说，“谁做这行还要脸皮啊。” 于是他就笑笑，说，毕竟毕业证还没到手，还是要立个牌坊的。
高君岩心情舒畅，提了点蛋糕零食回家。 裴金霏听见门口有响动，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迎接，看见他脸上带笑，奇怪地问他怎么这么高兴。 “没什么。”他说，“可能就是下个月要去租地下室了。你吃蛋糕吗？刚烤的，我看挺香就买了点儿。” 裴金霏把蛋糕接过来吃了两口，还是很疑惑。 “真的没什么，我被炒了。”高君岩摸着裴金霏的脸，他始终觉得裴金霏长得像只小狐狸。看着贼精贼精的。至于本人性格，好像又没有那么精明。 “好吧。”裴金霏有些失望，“我本来还以为，我能看看你上班什么模样呢。” “你不是见过么？还是觉得我接待你的时候不够卖力气。”高君岩好笑地问。 “也不是。”裴金霏看着他，“我就想看看，你陪别人的时候，有多辛苦。” 高君岩不再笑了。他也不再问。 他按着裴金霏不甚宽阔的肩膀，凑过去吻在了嘴角。 “离高晓攀远一点。”他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 “我挺喜欢你的。” “我知道。”
高君岩和裴金霏折腾到了晚上。天色暗了，裴金霏又饿了。 那点儿小蛋糕对于青春期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儿来说根本不顶事儿。 高君岩让他把剩下那点儿蛋糕吃完，自己拿手机叫了外卖。 他付完款，突然发现微信有人要加他。他点开，看见备注上写的是“看我的朋友圈”。 高君岩警惕地点开了那个账户的朋友圈，看见里面不但放了他和裴金霏进酒店的照片，还放了他们两个从警局里出来的照片。 这就是罪魁祸首了。 他点了添加，那边马上发了一条早就编辑好的消息，大意是自己手上还有别的照片，让他小心一点。 “那你想怎么样？”他回过去。 “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高君岩不以为意地弹了弹烟灰，觑着屏幕上的字，干脆地回了一条语音。 “那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吗。——王哥？” “你凭什么说我是王一？！你有什么证据！” “你这叫不打自招，兄弟。”高君岩回过去，本来他还没有猜到是谁会这么无聊，但他想起前不久自己的手机丢过屏锁还锁上了，最后是小王还给他的，估摸着就算不是这人干的好事也跟这人有关。“你觉得你拍我跟我男朋友的照片有什么意义吗？” “你跟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情侣，你就是个卖屁股的贱货！我还有你在酒吧陪酒的照片，我会把这些照片都发出去，告诉大家，什么经院院草，根本就是个贱人！”那人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高君岩点开看了两张，竟然笑了起来。 “哦？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发吧。”他回复完，把那人直接拉黑了。 “你不怕他真发了啊？”裴金霏趴在他肩上看了半天，有些担心地问。 “他要发早就一块儿发了，还等到现在。不过是想看我出丑没看成，跑来找我挽回点面子罢了。”高君岩满不在乎地笑笑。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裴金霏笑眯眯地，冲着他的耳朵吹气儿。 高君岩哆嗦了一下，捂着耳朵瞪他一眼。 “没他你还成不了我男朋友呢。”裴金霏说，“院草哦。多长脸。” “什么呀。”高君岩撇着嘴，严肃地纠正，“是校草、校草！” “敢情重点在这儿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