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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结局】公爵的女儿

秋天很快就过去了,等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一夜之间被狂风席卷的光秃了枝桠,金泰亨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入冬了。

他穿着还带有补丁的破旧女士外套把满地的枯叶扫成一堆,拿出偷偷藏起来的两个土豆准备烤着吃,却被在屋内缝补衣服的薇拉瞧见。

她打开窗户见到金泰亨的着装不甚赞同,“泰亨,你又不穿高跟鞋,当心被母亲瞧见,又要说你一顿。”

金泰亨闻言吃土豆的心情也没了,他趿拉着相对暖和一些的棉鞋回到屋子里,从柜子下翻出一双精致的高跟鞋换上。

用晚餐时他艰难的咬着黑面包,这东西像是坚硬的石头,味道又酸又苦,充盈着沙子和石砺,运气好的话还能吃到一些坚果壳。他摸摸兜里的两颗土豆,把它们掏出来放在餐桌上。

“妈妈,入冬了,我昨天去了厨房帮佣得到了两个土豆,明天我们炖着吃吧。”

他的母亲罗素女士却只是打量着他,“泰亨,你又忘记穿束腰,我说过,一个优雅高贵的淑女应该时刻注重自己的着装仪态。”

可是,我是男孩子啊……

金泰亨垂下眼帘不做声,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不能反驳母亲。

罗素女士在嫁进公爵家之前也是一位名门闺秀,即便如今生活窘迫她也活的优雅从容,她有身为贵族的骄傲,她可以吃最低贱的奴隶才吃的食物,却一定要穿上最漂亮缀满蕾丝的衣裙,因为她的穿着打扮代表着公爵家的脸面,在外面她不能过得寒酸。

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让这可怜的女人即便在被赶进这幢连火炉都没有的破旧屋子的情况下,依旧第一考虑照顾着夫家的尊严,哪怕公爵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她却还是告诉他们姐弟父亲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

在教导过金泰亨后罗素女士早早回了房间休息,她前几年感染了风寒,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便落下了病根,每到天气转冷便容易偏头疼。

金泰亨和姐姐把土豆炖了,不顾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焦急的剥了皮吃掉,太烫了味道倒是没怎么尝出来,绵软的口感却让他回味无穷。

热乎乎的食物让胃里舒服极了,晚上和姐姐互道晚安后他躺回自己窄小的木板床上想,能让母亲念念不忘的公爵到底是什么模样?会比炖土豆还让人难以忘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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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安静的又过了几天,母亲最近头疼的厉害,金泰亨不想让她过多操心,每日都乖乖的让姐姐帮他拉紧束腰,换上繁重的蕾丝裙和小洋鞋坐在屋子里刺绣。

丝线用完了,他自告奋勇出去买,姐姐知道这些天他在屋子里闷坏了也不拆穿,嘱咐他早些回来便是。

因为是男孩子的原因,他比同龄女孩子要高一些,还是少年的身形也更为纤细,柔顺的长发让手巧的姐姐辫束成漂亮的造型,他步伐轻盈边跳边跑,驾轻熟路的穿过人潮,高挑的身材和精致的脸蛋让不少路人盯着他失了神。

他和不少小摊贩的老板都熟识,管家不会把过多心思放在他失了宠被赶出本家的母亲身上,按月分配的食物和钱财少的可怜,而且给的断断续续,最长的一次三个月都没有给他们分配物什,为了不让家里真的连吃食都没有金泰亨便去各种摊贩上做兼职,他生的可人又勤劳能干,老板们都很喜欢他。

闹市的角落停了一辆马车,装饰的奢华典雅,周围还站了不少士兵,普通的商贾人家还没有这个待遇,大家都在猜测坐在里面的是哪位贵族。

金泰亨没注意这些,烤肠店的老板娘让他帮忙宣传招揽客人,之后会给他三条烤肠作为报酬。这使他忘记了姐姐让他早些回家的叮嘱,也忘了要出来买丝线的事了,热情的吆喝着,很快就吸引来不少人。

他长了张冷艳脸,笑起来却可爱极了,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像只蝴蝶一样,他帮忙打包好烤肠,蓬松的裙摆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飘起,露出纤细的小腿,惹得俊秀的青年脸红不已。

马车里的人掀起帘子看了他许久,随后吩咐侍从去买一根烤肠来,等拿到手上了他又失笑自己在做什么,街边诱人却油腻的香肠哪有家中从皇宫来的厨师做的更营养健康,就像那女孩子,生的再美也只是寻常百姓的孩子,而他的恋人,只能是贵族家高雅却如同戴了假面的千金。

他敲了两声门楣,车夫得到指示平稳的驱着马车一路驶向公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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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代一众仆从衷心的欢迎公爵归家。”

郑号锡许久不回家了,管家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添了几条,女仆接过他的外套,餐桌上备好了烤乳猪、烤肠、意大利面和红酒,他看着摆盘精致的烤肠又想起街市上的那个漂亮姑娘,如果他的小女儿还活着应该也像她一般大。

提到小女儿他放下叉子看向一边等待随时伺候的管家,“罗素夫人和薇拉近况如何?最近天气冷了,记得多送些厚衣服和燃碳。”

管家顿了一下,整日同难搞的国王和大臣们圆滑相处的郑号锡便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果不其然,这位老者尴尬的不知所措,“我以为……我以为您把罗素夫人和薇拉小姐驱出本家是恨极了她们……所以……”

他不用继续说郑号锡也明白了,他叹口气,连用一半的晚餐也顾不上便亲自去管家安排罗素夫人母女住的冷凄小院子察看。

真的来了才知道,罗素夫人和薇拉居住的条件竟是比想象中还要艰苦,家徒四壁的小屋因为没有取暖设备一进门冷的郑号锡不禁打个寒颤,她们也在用餐,可是和他丰盛的吃食不同,他的前妻和女儿居然吃着最低贱的奴仆才会吃的食物。

郑号锡气的发抖,他虽然休了妻但是公爵家的脸面不能丢,这若是传出去,那些贵族太太和小姐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罗素夫人揉着眉心抬起脸见到郑号锡简直不敢相信,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揉揉眼睛他还在,她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竟从眼眶中落下泪来。

薇拉也窘迫的站在一旁,她对父亲的记忆还是儿时已经很久远了,母亲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一点也不复平日里冷静端庄的大家闺秀模样,她急忙掏出手帕替母亲擦拭着满脸的泪痕。

郑号锡不会安慰女人也没想过去安慰她,他还有一肚子火没气出,正准备回头教训擅作主张的管家,就刚好和晚归还不知和母亲姐姐如何解释,鬼鬼祟祟提着裙摆的金泰亨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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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亨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昨晚他第一次见到公爵,他的父亲。

看到本尊他终于明白为何挑剔高傲的母亲会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

他生的有些女相,卷发遮住饱满的额头,有着精巧的鼻尖和花瓣似的唇,可是狭长的双眼盛的却是墨色的夜,糅杂着阴沉,没有一丝光亮。

哪怕站在阴暗的小屋里也像个发光体,神秘又危险,这种矛盾的美可以吸引任何人。

见到郑号锡太过兴奋,罗素夫人也顾不得教育金泰亨晚归这件事,她擦干泪水示意金泰亨向父亲行礼。

金泰亨提起两侧裙摆微微屈膝,动作流畅优雅,同真正的名门淑女没什么不同,他不用抬头看罗素夫人都知道她现在满意极了。

郑号锡把他们接回了本家,公爵的宅邸是他想象之外的华丽,剔透的水晶吊灯,异域风的地毯,墙上的兽皮挂饰据说还是国王赏赐的,仅是大厅都比他们居住的整个屋子大出许多。

公爵安排他住在二楼,睡前给他送了牛奶告诉他如果有不习惯可以去隔壁房间找他,见金泰亨缩在被子里乖巧的点头给了他一个晚安吻。

柔软的唇瓣贴在额头上,似是有电流激过,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晚安吻,还用温和的语气对他说宝贝晚安,母亲说的没错,父亲的确是这世上最伟大最温柔的人了。

用鹅绒填充的被子温暖极了,他一整晚睡的香甜,再也不会半夜被冻得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早晨醒来他还不甚习惯,无意瞥见床头空了的牛奶杯,他又窃喜着把头埋进松软的枕头里打滚。

害怕给父亲留下贪睡的懒惰印象,金泰亨没敢在床上耽搁太久,快速的把自己打理好便下了楼。

仆人见了他恭敬的带他去餐厅,郑号锡坐在主位用早餐,见金泰亨来了扬起温和的笑容,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肩上披了件外套,挺直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

他以前听市集上的人谈过公爵,只是没说几句就噤了声,那闻风丧胆的模样倒像是在讨论豺狼虎豹,可金泰亨觉得郑号锡温柔又体贴,哪有传闻中的残忍狠戾。

“怎么不多睡会儿?”他没让仆人动手,自己给面包片上均匀的抹好果酱递给金泰亨。

“不想让父亲觉得我是懒惰的孩子。”金泰亨咬了口面包,松软香甜,跟夹含泥沙的黑面包简直天壤之别。

只是直到早餐快结束,也没有见到罗素夫人和薇拉,金泰亨犹豫了一会儿,见郑号锡准备起身离开还是叫住了他。

“父亲,母亲和姐姐怎么不在?”

郑号锡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在金泰亨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开口,“我昨晚同卡佩处理好了一切,我们的关系,财产分割以及子女遗留问题。”

他称呼母亲为卡佩而不是罗素夫人,母亲十六年的等待终究还是没换来他的回心转意,郑号锡剥夺了卡佩身为公爵家女主人的铭牌,同她离婚让其改回父姓。

他背对着金泰亨,金泰亨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声线平稳,仿佛离婚是件稀疏平常的事。

似乎知道金泰亨的想法,郑号锡转过身坐在金泰亨旁边的椅子上,“泰亨,我和卡佩十六年前便离婚了,她和薇拉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那时她求我,让我给卡佩家族留下最后一丝情面我才选择了和离而不是休妻。十六年了,她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任性的继续顶着公爵家的姓氏,她该回家了。”

郑号锡这么一说金泰亨也无法再责怪他,他没有发现似乎一切事情都在往平和的方向发展,比如他们十六年的穷苦日子郑号锡一点也不知情,又比如深爱郑号锡的卡佩怎么会在一个晚上就轻而易举改变想法离开公爵家。

卡佩带着薇拉离开了,把金泰亨留给了郑号锡,金泰亨感到费解,她可能带着他一起走,也可能直接抛弃他,但怎么可能留他在公爵家呢?

明明她知道自己是雪地里捡来的野孩子,为了顶替罗素家遗失的二女儿,为了挽留郑号锡的心,于是哪怕他是男孩子她也一直要求他打扮成淑女模样,哪怕家境贫苦她也要求他行为举止要同贵族小姐般优雅有礼。

如今她放弃了郑号锡,他已经是个弃子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难过,同甘共苦了16年却还是被轻易抛弃了,他不知道卡佩有没有告诉郑号锡他的身份,但是看郑号锡的样子又好像的确不知情,他好像真的以为自己是他的女儿。

金泰亨回了房间摸着床头盛放过牛奶的玻璃杯,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大胆的决定,他要瞒住郑号锡,不是为了享受富裕的贵族生活,仅仅是想感受生来便没有过的父爱,他不知道能瞒多久,他已经16岁了,也许很快郑号锡就会给他办婚事,那时就会彻底暴露,也许也会在这之前更早的暴露,事情败露的那一天,他可能会被处死,不过相比起被遗弃孤儿般的浑浑噩噩过一生,处死似乎并不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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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亨才不计后果的做出决定不久,就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郑号锡的妹妹是热那亚闻名的美人,国王的三儿子查理王子对她一见倾心,只可惜红颜早逝,她为查理王子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位小王子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却和母亲一样身体不好,国王不重视他,查理王子另觅了新欢,他不乐意再待在王宫里,郑号锡索性把他接回了公爵府。

管家到金泰亨房间说柾国王子请姐姐去房间一聚时金泰亨还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所谓的弟弟。

这个弟弟漂亮的不像话,跟他明艳的五官不同,小王子长相偏温柔,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因为长期身体不适脸色苍白,额发有些长半遮住眼睛,看起来有种病态的美感。

见金泰亨来了他努力坐起来,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累的直喘气,倚靠在床头用手遮住唇不停的咳嗽,咳的脸上泛起红晕,眼角也通红,抬眸看人的样子像只兔子一样温和无害。

金泰亨急忙上前轻柔的拍着他的背,又替他掖好被子,田柾国全程眨着红通通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等金泰亨视线对上他的,又伸出手握住他。

“姐姐,”他开口,还是少年的声线不像郑号锡沉稳,还带着清亮,“以前听仆人们议论过,住在别院的二小姐美艳动人,比起相对平凡的卡佩和薇拉,在那座破旧的小屋简直是鸡窝飞出了凤凰。”

“今天一见,果真说的没错。”

面对田柾国的试探金泰亨扯扯嘴角没吭声,他长得跟卡佩和薇拉其实没有一处相似,跟郑号锡更是大相径庭,他也心虚,田柾国都会有所怀疑,像郑号锡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就会被他骗过去?

田柾国突然抱住他,他看着虚弱清瘦,单薄的衬衣下却有着紧实的肌肉,身子散发着一股药香,自相矛盾像残缺的月亮。

田柾国凑到金泰亨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让金泰亨瑟缩了一下,然后他又听见田柾国愉悦的笑出声。

“我该叫你姐姐……”他故意拖长音,“还是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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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请来教导王室礼仪的嬷嬷在一旁来回踱步,金泰亨握着针发呆。

田柾国知道了他是男生,过程很简单,他只是用一句话质疑他,又用“我天生对女人敏感,只能毫无顾忌的触碰男人”这种荒唐的理由,便轻而易举诈出他的谎言。

金泰亨以前接触到的也就是集市上的百姓,他们诚实质朴,这样环境下成长的金泰亨哪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本就心虚,被田柾国一挑拨,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抱着他的田柾国也感受到了,笑的更是开心,直到呛到自己不停的咳嗽,才停下那令金泰亨心慌的笑声。

“这种鬼扯的理由你也信了?”

金泰亨一边怔愣着一边还是帮田柾国拍背舒缓,田柾国在他怀里缓解好了退出他的怀抱,用戏谑的眼神瞧他,那神情像是小孩子找到了好玩的新玩具。

那之后他也不再躺在房间里,倒是频繁的缠着金泰亨,连郑号锡都说金泰亨一回来田柾国性子都热情不少。

他也并不把金泰亨在郑号锡面前的谎言戳穿,反倒是金泰亨总是战战兢兢的,在他面前像是老鼠见了猫。

“你今天的作品就是这堆线?”

教他刺绣的嬷嬷是个凶悍却故作优雅的女人,她的头发梳的高高的,戴上了假发花卉,上面镶嵌了无数珍珠宝石,沉重的头饰让她头部转动都僵硬无比,像个没有灵魂的花架子,教训起人来声音尖细,像是粉笔划过玻璃的刺耳。

郑号锡平日忙,管家便给金泰亨请了一堆老师,教他贵族小姐需要学的东西,但其实小时候卡佩就已经把这些都教给过他,相比下来,卡佩虽然冷漠却富有耐心不令人生厌,于他而言卡佩更是一个好老师,而不是好母亲。

他绣了一堆杂乱无章的黑线,帕子盖住绣布的一角,老师仍在倚老卖老的教育他,他绣完最后的部分掀开白布让那个女人住了嘴。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彩色的丝线勾出狭长的眼和花瓣似的唇,在老师看来乱七八糟的线是男人如墨的黑发。

那是郑号锡。

他绣的是第一眼看到的郑号锡,温柔中夹杂着冷漠,沉稳间透露出阴沉。

他又想起田柾国,脸蛋看着羸弱,衣服里包裹着的躯体却肌肉饱满,罗素家的人都拥有着矛盾的美,很危险,却诱人深陷。

他想着想着又发起呆,等回过神老师早就不见踪影,郑号锡拿着那张绣布似是在欣赏。

“爸爸今天回来的好早。”这称呼是郑号锡允许的,一次被管家听到后老人家的神情诡异,却没有多说什么。

“想回来多陪陪你,在家这些天闷坏了吧,晚上有场音乐会,你打扮一下我带你去听。”郑号锡用手梳理着他的长发,那张绣布被他卷起来收进外套暗袋里。

金泰亨自然是看见了,他没来由的心跳加速,有些兴奋,然后提着裙摆飞快的跑回房间,上了楼他看到坐在二楼大厅的田柾国。

田柾国勾起嘴角笑的特别好看,却有几分恶劣的意味,“哥哥,玩的开心。”

金泰亨笑容迅速消失,他快步走过去看了一眼楼下,确认郑号锡没听见后松口气,对着田柾国语气都有些不善,“不要叫我哥哥。”

田柾国也不生气,托着腮像个小孩子一样歪着头看他,“晚上早点回来,然后来我房间,我有事情跟你说,姐——姐——”

田柾国能有什么事,金泰亨其实没兴趣,他喜欢黏着他,他也当他是缺爱的漂亮弟弟,虽然性格怪异了些,他也当宠亲弟弟一样有求必应,金泰亨匆匆答应了后便急着回房间打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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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音乐会已经很晚了,金泰亨对音乐其实没什么兴趣,只是久违的出门让他兴奋不已。郑号锡知道他的想法,也没坐马车,选择和他一起步行回家。

夜风有点凉,郑号锡把外套披在金泰亨肩上,金泰亨揪着外套的两只袖子防止滑落,像只蝴蝶一样在熟悉的集市上飞来飞去,认识他的老板们都跟他热情的打招呼,还有不少青年见了他羞涩的冲他笑。

郑号锡一直跟在他身后防止他玩心大走失了,金泰亨穿着洛可可式的衣裙,艳丽的色彩衬得他柔媚细腻,飞扬的裙摆和愉悦的笑容都同他第一次看到他一样。

唇边突然凑来一根烤肠,郑号锡看了眼金泰亨明媚的笑颜,这次他没有选择丢掉,顺着金泰亨的手咬了一口。

临近宅邸突然下起大雨,金泰亨把肩上的西服外套解下,遮住两人的头顶,揽住郑号锡的脖颈,把郑号锡的手拉到自己腰间,两人在窄小的布料下紧紧凑在一起,金泰亨倒数了三秒然后突然拉着没反应过来的郑号锡往前跑。

单薄的布料根本遮不住瓢泼大雨,路上的积水因为两人跑步的动作飞溅在小腿上,郑号锡知道不远处跟着自家的马车和车夫,可他没有停下,而是更紧的搂住金泰亨陪他做这种不顾身份形象的傻事。

回到家后换好了干爽的衣服,郑号锡帮金泰亨擦干微湿的头发,然后把唱片放在留声机的转盘上,唱片在唱针间旋转,大厅响起悠扬的旋律。

郑号锡的手在空中滑过一个弧度手心向上对着金泰亨,金泰亨今晚玩的开心,那股后劲儿还没散,欣然把手搭上同郑号锡跳舞。

他从没去过宴会,交谊舞却跳的娴熟,一举一足一颦一笑,优雅又活泼,他只穿着简单舒适的衣裙却遮不住自身散发的耀眼光芒,郑号锡都不得不承认卡佩的确把他教养的很好。

曲子逐渐变得暧昧,大厅的灯有些暗,郑号锡揽着金泰亨的腰,金泰亨靠在郑号锡肩头,这种亲密的贴面舞都是情侣一起跳的,他们却不约而同都没有出声,随着旋律慢慢摇动,从远处看两人耳鬓厮磨无比亲热。

他们融入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觉二楼的人。

田柾国用过晚餐后便回了房间一直看着外面等着那辆承载着金泰亨的马车归来,直到看到暴雨中两个相拥的身影跑进,他立马去取干净的巾帕,一直坐在窗边他有些受凉,脑袋有点闷沉,该死的身子还不受控制的跌了一跤,好不容易忍下疼出门却发现自己迟了一步。

他坐在二楼的大厅沙发上看完了全程,面上还和平时一样勾着嘴角,眼神却阴沉沉的,眸底深处像是有场风暴,紧盯着金泰亨不放。

良久,他嗤笑一声,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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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后金泰亨发现他跟郑号锡的相处变得更加亲昵,有很多时候甚至越界了普通父女的那条线,他一边不安一边又享受着这种关系。

而田柾国又生了场大病,他发了高烧引起了肺热,在房间里咳个不停,似乎还摔倒过,身上好几处淤青破皮。

这次一病他性格更糟糕了,把房间里的瓷器挂画摔了个稀烂,郑号锡把伺候田柾国的仆人全部惩罚后赶出了公爵府,惩罚场面他没让金泰亨去看,只是听着外面仆人们即使被堵住嘴也忍不住的闷哼声便知道场面肯定很惨烈。

金泰亨去了田柾国房间里,田柾国见了他却不跟以前一样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贴着他不放,他现下神情冷漠,看金泰亨的眼神同看旁人没什么不同了。

“滚出去。”

金泰亨愣了愣,却还是过去替他处理伤口,“那天没有守约是我的错,你没必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医生说你的伤口几乎要痊愈了却又裂开,形成更严重的伤口,我知道,你是在逼我来看你。”

田柾国任他在自己身上擦药,“你不笨嘛。”

金泰亨怕他疼边上药边轻轻吹气,“跟你相处这么久,当然能从你的行为理解你要表达什么。”

“当公爵家的女儿不够,要当公爵夫人才能满足你吗?”

金泰亨停下动作,他突然察觉到,田柾国戳破了这些天他因为郑号锡之间的暧昧情愫而慌张又窃喜的心思,他缺爱,他享受郑号锡对他的亲昵,可他不打算真的跟郑号锡发展出恋情,更何况,郑号锡可能不在乎和女儿恋爱,却不可能和男人恋爱。

他抬起头认真的说:“我不要当公爵夫人。”

见他这样田柾国满意的又挂上笑容,把他拉倒在自己身上,“那要不要考虑当王妃?”

金泰亨瞪大眼睛愣住,田柾国见状吻上他的唇,眼角余光瞥见半开的房门外,身着笔挺西服的男人离开了。

田柾国嘴里有股药香,带着微微的苦涩,嘴唇软软的,舌头也软软的,他动作温柔,时不时用牙齿啃咬着他的嘴唇,唇舌交缠间交换着津液,金泰亨的身子都被亲软了。

田柾国虽然生着病力气却很大,要不是他突然又咳嗽起来金泰亨还无法挣开他。

“我也不打算当王妃。”

田柾国止住咳嗽后又因为金泰亨的拒绝生气了,他眼角咳的通红,漂亮的不得了,眼神却淬满狠戾。

“我那晚要跟你说的事情,现在告诉你也不晚。”

“你觉得卡佩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才会被公爵一纸休书赶出家门?”

金泰亨愣住,他也不知道,母亲那边他不敢问,生怕又惹她生气,姐姐那边总是支支吾吾,遮掩着不肯说,郑号锡那边也没有详细提过,只用她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略过去了。

田柾国勾起唇角,用最温和的口吻判了金泰亨死刑。

“罗素家的二小姐早就死了,十六年前,死在襁褓里,凶手是卡佩,帮凶是薇拉。”

“帮她做洗礼的神父说她是灾星,会克死所有亲人,她就被愚昧的母亲和姐姐掐死了。”

“听我的母亲说公爵还为她取了名字,叫薇妮卡,可惜的是等他归家便只能见到薇妮卡的最后一面。”

“卡佩和薇拉被暴怒的公爵赶了出去,她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记不起自己杀了薇妮卡,只当她是遗失了,所以说,你其实和一个疯子度过了十六年。”

金泰亨如坠冰窖,他以为他隐瞒的很好,怪不得卡佩不要他了,郑号锡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儿,是个妄图取代金凤凰的野鸡。

“他陪你玩你还当真了?”

田柾国又凑到金泰亨身边,像是肌肤饥渴症一样贴着他不放,“我才是对你最真诚的人。”

说着他又亲上金泰亨的脖颈,又舔又咬的吸出一个红痕,他苍白的脸因为兴奋泛着红晕,额间冒出了汗微喘着,手欲伸进金泰亨衣服里进行下一步却被一把推开。

金泰亨没控制好力度,田柾国撞在床头,虽然有枕头做缓冲也让他还虚弱的身子疼的蹙起眉头,不过更多半是他有意让金泰亨心疼他装出的表情。

这一招他本来屡试屡爽,只是这次金泰亨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快速的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