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正在播放:婚礼001】
能拍得出吗?好像没有反应啊——
一片漆黑的屏幕内传出了高卿尘嘟囔的声音,时不时有零碎的光闪过,伴着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在摆弄机器的声音,不久后屏幕内的世界突然亮了起来,镜头像是乘坐着过山车一样剧烈摇晃起来,阳光草地与白色调的装饰品翻转着一闪而过后又被黑暗所覆盖,短暂的沉默过后,尹浩宇的脸突然占据了整片屏幕:
拍得出的吧,呀小九你不、不要乱拍啊——!
他仓促地躲过镜头,慌忙地用手来遮,泰国口音的中文结结巴巴地抱怨着。背景传来高卿尘的笑声:
啊!有画面了!有画面了!
门锁传来插入钥匙后转动的声音。抱着抱枕斜躺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吃着坚果配啤酒的宇野赞多闻声丢开抱枕从沙发上弹起,开始急急忙忙地找遥控器。近田力丸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电视机咻地暗下去的屏幕,而赞多保持着一手握着啤酒杯,一手举着遥控器的微妙状态。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像是为了配合这种沉默,赞多先前嘴里还嚼得咯吱作响的坚果就着啤酒囫囵咽了下去,这种奇怪的状态最近在两人间时有发生,在经历了为各种各样的琐事与理由而爆发出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争吵后,曾是最亲密关系的两人终于默契地进入到了下一阶段——尴尬。
“你在干什么?”先打破沉默的是力丸,他看见自己的抱枕被丢在地上,不悦地问道。
“没什么。”赞多敷衍地回答,他放下遥控器,抓了一把茶几上的坚果,把它们丢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又灌了一口啤酒,含糊不清地说到:
“反正不管你的事。”
他想要激怒力丸,他想要激怒他,好像这就能让后者那副总是云淡风轻的佛系面具破裂一样,他想要看他生气,他想要力丸赤着脸红着眼睛来与自己大吵一架,但他从来都没有见到力丸那样,哪怕是在自己的想象当中。
“说的也是。”同赞多想象的一样,力丸只是点了点头,他今天很累,没有精力也没有义务再去照顾他那孩子气的小情绪了。赞多像是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枕头上,无处发泄,又只能自顾自的生着闷气,他捡起地上的抱枕,把半张脸埋了进去,瞪着门口的力丸慢吞吞地脱了鞋,又将外套脱下挂在了玄关的衣架上,等他慢条斯理地趿拉着拖鞋准备洗漱的时候,终于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
“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
b.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大岛广播电台FM211,我是你们的主持人,伯远哥哥。 早上十点钟,欢迎大家准时收听我们的《有话就和大伯说》。美好的一天,就从这个美好的上午开始吧。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愿望,为了倾听大家各种各样的的愿望,我们的工作人员在街头随机派发了调查问卷,收集到了许许多多的愿望哦,首先是我们抽取的是这一位——Jennie's husband先生,他的愿望是'想要和Jennie结婚'什么嘛,这不是还没有结婚吗?怎么能叫husband呢,是英语不好的关系吗?婚姻可是很神圣的哦,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都需要认真地对待,尤其是最近的年轻人,最近的年轻人啊,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都跟闪电一样迅速,那样可不行哦,要非常、非常认真,非常、非常谨慎地对待婚姻,毕竟那可是自己最亲密的人,要好好地把爱传递给对方,不要伤害哦。”
工作日上午的高架,限速八十公里每小时的标志牌下堵得密不透风的车流蜿蜒了几公里,赞多感觉自己刹车与油门来回切换的右脚快要抽筋,豪华阔气的黑色suv保持着时速五公里的速度,艰难地向前挪动着。
难得的好天气,明媚的阳光一泻千里。赞多戴着时髦的墨镜下的眼睛,忐忑地撇向腕表上的时间,距离约定好的九点半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小时,他还堵在这该死的高架路上,随机播放的电台节目主持人明显已经跑题,神奇的是跑开十万八千里的话题却字字戳在自己心上。我也不想的嘛。他有些难过地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睛又有些痒,太阳耀眼得好像戴着墨镜都能将眼睛刺激得落下泪来。
堵在这样的路上被刺激着眼睛,还要听着这样不明所以的电台,光是想想就要哭了。赞多刚想换台,前面的坚如铜墙铁壁的车流终于开始松动,赞多忙松开刹车跟上去,开出五十米才知道原来是前方出了事故,想着真是倒霉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急急匆匆感到约好的咖啡店的时候,腕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上午十一点,面前摆着已经凉掉的两杯咖啡,还在原地等待自己的力丸昏昏欲睡,赞多拍了拍他的肩才猛得惊醒过来。
“好慢啊。”他软着声音抱怨道。
“抱歉抱歉,路上太堵了。”赞多小声道。
力丸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从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赞多看出了”这个点也会堵?”的意味来,他刚想说是因为有事故的关系,又觉得听上去像是狡辩一样没有说服力,他刚准备脱下太阳镜,又想起自己刚刚被太阳刺激得落泪此时肯定红着眼眶看上去很狼狈,他幼稚地不想让力丸觉得自己一点留恋都没有,故作姿态的朝他扬了扬下巴:
“要点些什么吗?限定的樱花蛋糕好像很好吃。”
其实一点都不好吃,但赞多每年都会买。这家店离他们刚开始恋爱时的公司很近,每次忙里偷闲想要独处时都会来这里约会,因此吃遍了这家店每个季节的限定,明明每项限定都加了糖精甜得要命,却还是乐此不疲,切片蛋糕上点缀的粉色巧克力就着灌了糖浆的拿铁,却好像都没有看见彼此时甜蜜心情来得甜。
“不用了,把咖啡喝了就好。”力丸回答,随即从身边的白色帆布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赞多:
“我已经把我的名字盖上章了,在这里把你的盖上就行。”
“好……”赞多此时觉得那红色的章印比阳光还刺眼,他佯装从容地拿出印章,揭开盖印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借着墨镜的掩护,他看向力丸,后者举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垂下的眼睛看不出情绪。赞多心中才打起的退堂鼓又被赌气似的冲动摁了下去,他盖上了章,又在旁边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将文件还给力丸:
“这样就可以了吧?”
“可以了。”力丸确认过后将文件收起来,“我下午会去提交的。”
赞多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他也学着力丸抿了口咖啡,却差点被浓郁的美式苦出眼泪来。
“那……我先走了。”力丸站起身,不知道是身上的白色T恤还是脸上的笑容还哪样更让人晃神:
“拜拜,宇野さん。”
望着力丸离开的背影,赞多还有些不真实感。他坐在原地,捧着杯子,大脑变成了白色待机的屏幕,循环播放着”拜拜,宇野さん”几个黑色大字。
他没想过力丸真的会与自己分手,然而事已至此,对先提出的自己来说,只能算得上是自作自受。他与力丸认识的时间远比他们实际恋爱的时间要来的久,久到彼此都错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他们将彼此视为自己的soul mate,这浪漫的称呼就像是一个甜蜜的陷阱,让两人在意识到对对方的感情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拥抱在一起,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搭档,当然也会成为最好的恋人,这种理所当然最后在现实的世界中显得不堪一击。
限定团解散后,赞多还是选择活跃在舞台上,他天生就是为了舞台而生,而力丸选择了退居幕后重新回到编舞师的工作中,两人的选择依然他们无法再如成团时期那样有时间陪伴在彼此的身边。聚多离少成为常态,分开的时间越长,他们对彼此的渴望就变得愈加强烈,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天被对方的消息占据的聊天软件只剩下了已读不回的状态,难得见面的温存也沦落为了欲望的发泄途径,他们用力地拥抱在一起,心与心的距离却渐行渐远,他们自负而任性地认为所谓的soul mate自然能够理解自己,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浪漫而飘渺的称谓上,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赞多发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和力丸说过话了。
c.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大岛广播电台FM211,我是你们的主持人,伯远哥哥。 早上十点钟,欢迎大家准时收听我们的《有话就和大伯说》。美好的一天,就从这个美好的上午开始吧。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愿望,为了倾听大家各种各样的的愿望,我们的工作人员在街头随机派发了调查问卷,收集到了许许多多的愿望哦,今天是我们抽取的是这一位——我喜欢锻炼肌肉先生,这位喜欢锻炼肌肉先生的愿望是——他没写愿望,只写了喜欢锻炼肌肉。这位喜欢锻炼肌肉先生——我到底要说几遍喜欢锻炼肌肉啊,请看清问卷上的问题,我们收集的是大家的愿望,不是爱好噢:)”
d.
【正在播放:婚礼002】
大家好,我是小九!
我是Patrick!
被固定在自拍杆上的镜头摇晃着,高卿尘举着自拍杆勾起尹浩宇的肩膀又重新找回了支点,年轻的笑容贴在一起,在镜头中闪耀出灿烂的光。
今天呢,是我们两位很重要的朋友的婚礼,小九好羡慕噢——
但是呢,我们今天也是有任务的,ak把相机给了我们,让我们拍摄婚礼的vlog。
尹浩宇盯着镜头认真地做着介绍,却间旁边的高卿尘”嘿嘿”地笑了起来,他转过头狐疑地看着看向同伴,镜头突然变换方向,高卿尘与尹浩宇的脸像被拖拽出屏幕外一样,蓝天与草坪一闪而过,最后屏幕中间出现了一个扭着身体向这边走来的身影:
哎哟妈呀,我在那边忙得要死,你俩搁这儿自拍呢,小九在这边偷懒,Patrick你也跟着他一起!
韩佩泉尖细的声音响起,他往这边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被拍到了镜头里,又开始躲闪起来:
你俩自拍就自拍了,拍我干啥呀,我还没化妆呢,哎讨厌别拍了!
他扑棱着左右躲闪,高卿尘举着的镜头也跟着左右摇晃起来,尹浩宇扯着嗓子回答他,听上去就像靠着耳边喊一样:
我们是,有任务的!ak给了这个让我们拍vlog!
拍vlog你俩去拍当事人啊!我刚碰见周柯宇了,他告诉我赞多在刘宇给他化妆的时候又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这没出息的东西,结个婚这都哭了第几次了都!
刘彰在赞多与力丸结婚的时候神秘兮兮的说要送他们一个大礼,结果婚礼结束好久才终于寄过来一个u盘,赞多本来想着要与力丸一起看的,结果因为突如其来的烦乱工作一拖再拖,到最后也就忘了这件事。
再一次发现u盘是与力丸离婚后的某个晚上,力丸不在家。赞多收拾着家里的东西,将自己的东西从公用的客厅挪到自己的房间,尽管力丸并没有”我的地盘”之类的意识,但说是闹小脾气也好,赞多还是这么做了。
刘彰的u盘被忘在一个小型储物盒的角落,赞多记得这个储物箱是力丸从老家拿过来的,他软软地笑着说这个是妹妹最喜欢的,是某个奢侈品牌寄过来的限量品,所以他就把它拿过来了。顶着纯良无辜的表情做尽坏事的恶劣哥哥。赞多不知道这个储物盒能用来放什么,就把u盘扔了进去,后来储物盒被用来放一些指甲钳、分装药盒之类的小物件,u盘便在不知不觉中被藏到了下面。赞多收拾东西的时候盯着这个储物盒看了半天,想着里面是不是有自己东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偷偷摸摸将储物盒翻遍后才在里面看见了早被抛之脑后的u盘。
打开u盘发现里面有许多零零碎碎的视频文件,是高卿尘与尹浩宇为婚礼拍摄的vlog素材。赞多看着序号标到三位数的视频标题,心中吐槽着什么嘛,这种不应该剪好vlog发过来的吗。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u盘连接上了电视。
宇野赞多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沙发,抱着前夫的抱枕看自己与前夫近田力丸的婚礼vlog。夜色深沉,光污染的城市只有月亮被孤零零地镶嵌在夜色中。高层建筑的玻璃窗倒映出赞多蜷缩在一起的孤独身影。他与力丸在婚前购入了这套位于世田谷区的高级公寓,搬到一起住了之后才告诉了经纪人他们在一起了并准备结婚的消息。小个子的经纪人听到消息后差点昏倒,但木已成舟,她一边气到跳脚一边联系公关,警告她的艺人下次再这样的话记得要先告知公司,赞多理亏,但心里又抑制不住甜蜜,就跟着傻兮兮地点头,无论她说什么都答应下来。经纪人见他被爱情冲昏头脑只会傻笑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吃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说但还是恭喜你啦。
果不其然,赞多与力丸结婚的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曾经的队友出柜并结婚的新闻占据了各大报纸的版面,微博热搜居高不下,各大营销号扒出了他们从相识到成团的各个时期,整理成玛丽苏小文章,那时经常有狗仔蹲在他们的楼下,偷拍一些两人同进同出的照片。采访络绎不绝,力丸不擅长采访,多数由赞多代劳,他大大方方地勾着年上者的肩,不厌其烦地说着自己有多喜欢身边的人,说到力丸红了耳根也要继续说下去,他想让全世界都知道,知道宇野赞多有多喜欢近田力丸。
再后来,他们离婚的时候,还是同结婚一般的先斩后奏。小个子的经纪人觉得自己经历了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望着赞多,最后狠狠地跺了跺脚:
怎么连力丸君也这样!
赞多想到当他同力丸提出分手的时候,力丸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好像力丸总是这样,不管别人做什么,他都只是笑着,或者面无表情,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经纪人这次没有选择将消息发布,而是警告赞多,将他们离婚的消息先向大众隐瞒起来,等过段时间再说。赞多蹙着眉,还是选择了点头。理由很简单,当初结婚时他有多希望向世人展示他对力丸的爱,而此时他就有多不想将自己的伤口剖开来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不想让那些一无所知的人们对他们的感情妄下论断,轻飘飘地说着,看吧,我早知道会这样。
他不想接受那些采访,更不想让力丸接受那些采访。他一想到力丸在镜头面前嗯嗯啊啊,手足无措的样子——
正好电视里传来韩佩泉嘲笑他怎么又哭了的声音,赞多闭上了眼睛。
因为周柯宇的出卖,高卿尘同尹浩宇奔向化妆间,麦克风被灌进了呼呼的风声,掩盖了电视前赞多吸鼻子的声音。但手机铃声的响起,打断了赞多今晚一个人自闭看婚礼视频的计划,他点开手机,屏幕上久违的跳出“ak”两个字母,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刚接通电话,就听见刘彰的大嗓门从听筒内传来:
“喂!赞多!”
“诶,诶,ak。”
“我先说你不要生气啊!我跟于洋来日本了!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但是于洋先联系了力丸,是于洋联系的啊!不是我!然后我们仨就先一起喝酒了,不是故意不带你啊!但是力丸他喝醉了,你能不能来接一下他啊!我把地址发给你啊!”
“诶诶?等——”
等一下还没说出口,刘彰就已经挂掉了电话,留下握着手机的赞多同窗外孤单的月亮面面相觑。
e.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大岛广播电台FM211,我是你们的主持人,伯远哥哥。 早上十点钟,欢迎大家准时收听我们的《有话就和大伯说》。美好的一天,就从这个美好的上午开始吧。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愿望,为了倾听大家各种各样的的愿望,我们的工作人员在街头随机派发了调查问卷,收集到了许许多多的愿望哦,今天我们抽取的是这一位——聪明天才是我棒棒棒先生,这位聪明天才是我棒棒棒先生的愿望是——好长!怎么会这么长!我先来给大家念一遍: 我们是只蝙蝠,我们是只蝙蝠,夜晚工作。 我们是只蝙蝠,我们是只蝙蝠,夜晚工作。 头发丑,头发丑,我的头发丑。 头发丑,头发丑,我的头发丑。 头发丑,没自信,我的头发丑。 我的头发丑,我会没自信。 …… 相信听众朋友们已经感觉到我的无语了,这是什么?这是现编的诗歌吗?!这种东西请不要填在街头随机派发的调查问卷上啊!我甚至现在开始怀疑我们的问卷上真的写清楚是要收集大家的愿望了吗?我去确认一下。听众朋友们,我们下次再见哦:)
f.
其实,赞多同力丸一开始的关系并不好。
年少得意的世界冠军与业内资深的编舞大师凑到一起,难免起不了摩擦,在外人的眼里就颇有了针锋相对的意味,那时的两人还在日本的一个不温不火的偶像组合内,通常都由力丸负责编舞,赞多负责对力丸编完的舞指手画脚,而年下者的意见多不会被采纳,被毫不留情地当场拒绝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一来二去两人在大家的眼里显得火药味重重,赞多认为力丸针对他,而后者则根本没有搞明白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有时候和赞多实在闹得僵了,力丸也会闷闷不乐地跟母亲与妹妹吐槽。
“那家伙简直就是个小孩,不答应他的话就会发脾气。”力丸嘴巴里嚼着花生,含糊不清地抱怨着。
“啊,我懂,就是那种‘老子世界第一’所以都要听我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吧。”妹妹梦里难得站在哥哥这边,她拍了拍力丸的肩膀,把力丸喝剩的半听啤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
“喂,那是我的啤酒。”
“想喝再去冰箱拿一听啊,这都放温了。”
力丸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去冰箱拿啤酒,回到桌子边又看见梦里将自己的杯子同他的对调,然后自然地接过自己拿来的冰啤酒:
“谢啦,哥、哥~”
“这种时候才会好好叫哥哥,平时可都‘力丸、力丸’地叫呢。”
力丸在桌边坐下,拿着梦里换过来的半杯啤酒喝了一口,又蹙起眉头夸张地做着五官皱到一起的鬼脸:
“不冰了可真难喝啊。”
“是吧!”
“真好意思说啊你。”
“但是啊——”一直沉默的母亲突然打断了兄妹俩的斗嘴,力丸同梦里一起抬头看向她:
“赞多也是一个认真的好孩子呢。”
“诶?”
“诶?”
兄妹同时发出默契的感叹,而母亲抓了一把花生丢进嘴里,嚼着花生喝了一口啤酒说:
“要不是这样的话,也不会每次都同リキ争了吧。”
“虽然是这样啦——”
但是……但是什么呢,力丸自己也讲不出,他很少会情绪化地看待别人,像赞多这样让他不爽的还是头一次,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既不悦又奇妙。在自己的领域力丸不愿退让,同样赞多也是,在这方面他倒是又能微妙地理解赞多了。但是为什么每次都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难堪啊。想到这里,力丸有些欲哭无泪。
“赞多和リキ一样,都是对舞蹈执着又热情的孩子。”母亲半眯着眼睛趴在桌子上,为这段谈话做下最后的结论:
“所以要好好相处哦。”
说着要好好相处,第二天认真的好孩子又开始对力丸的编舞挑刺。赞多认为力丸的编舞太过平淡,应该加入更多炫技的动作才更精彩,果不其然又被力丸一口否决。
“为什么啊!近田老师。”
赞多抱着手臂质问,将“近田老师”几个字咬得格外重。他总是这样,别人都喊“力丸老师”或者“力丸さん”,关系亲近的会直接喊“リキ”,而他却偏偏要喊“近田老师”,孩子气地用敬语来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以此显示他的不满与敌意。而力丸就算意识了到他的小心思,也不知该怎么去应付,在处理人际关系上他常常显得束手无措,敏感又迟钝,近田力丸就是这样的人,于是他选择直接无视,甚至连对赞多的称呼都唯恐避之不及。
“不行。”
理由有很多,加入过多的炫技动作会加快体力的损耗,对后面的演出造成影响,而且花哨复杂的动作会造成镜头内的画面过于杂乱,观众也会难以抓住舞蹈的重点,反而失去了吸睛的效果,再者频繁的炫技出现会加重观众的审美疲劳,一次两次还算新鲜,到后面失去了新鲜感就会认为这种动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舞蹈的要求会更加苛刻。
然而在脑海里疯狂头脑风暴的力丸,到了嘴边却又磕磕巴巴什么都说不出了,在赞多怒气冲冲的注视中张了半天嘴,力丸最后总算蹦出了一句话:
“这样不好。”
赞多没有再说话,但力丸看到了他眼中匆匆翻过的白眼,年下者终于忍无可忍,甩下练舞擦汗的毛巾便大步离开了练舞房,留下邓烺怡和余明君同让赞多生气的罪魁祸首大眼瞪小眼。
“现在怎么办?”余明君问。
“今天也辛苦啦,要不先就到这里吧?”邓烺怡横了他一眼,又拍了拍力丸的肩,“虽然赞多这样一走了之是太情绪化了,但リキ你也要和他好好沟通啦。”
“唔嗯……”力丸点了点头,除了疲惫看不出有其他的情绪,他默默地收拾了东西,难得连“再见”都没有说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舞蹈室。
离开舞室的力丸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外漫无目的地闲逛着,饿了就找了个地方吃饭,还默默地喝了酒。
吹着夜风,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近田力丸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想着母亲说要与赞多好好相处,但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赞多,如果像烺怡说的那样好好跟他沟通,那家伙会听进去吗?肯定还是会找其他的理由反驳回来吧!因为那家伙就是个小孩子嘛!
还没有做出尝试,力丸已经钻进入牛角尖,将赞多归类为“不可理喻的那类人”当中。
晚上八九点的东京街头人潮攒动,林立高楼的霓虹灯光强行点亮了深沉的夜色,穿着职业装的成年人们步履匆匆。在高楼筑成的密林间中,隆隆的电车依附在轨道上,在城市中穿梭,带起一阵阵强而有力的风浪,混沌有序地搅动着这座城市的空气。
力丸戴着耳机埋头散步,下意识地想避开人流,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又回到了练习室楼下。漆黑的建筑亮着一盏灯,像是一个不小心被点亮的按钮,显得格外突兀。
这个点是谁还在练习室啊。力丸这么想着,却除了某个人的名字以外谁都想不起。
力丸站在楼下,仰起头望着那间亮着灯的房间,过了好久,才从大楼前离开,转身去了附近的便利店。
赞多回到练习室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
走廊内的灯光穿过玻璃门,从镜子反射而出,明与暗的交界将教室切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赞多输入密码走进教室,没有开灯,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发呆。
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寞感在此刻趁虚而入,时间不到晚上九点,明明平时还热闹着的练习室此时却空无一人,赞多明白是自己的一时冲动而使得气氛变得尴尬,为了暂时逃避这种状态,其他人不得不选择了结束今天的练习。想到这里赞多又觉得很对不起大家,因为自己的莽撞拖累了进度。然而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很喜欢自己,近田力丸偏偏却是那个例外,他总是否定自己的意见,却不告诉自己为何如此。
赞多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的编舞更好,年轻的世界冠军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但原因不止于此,赞多深知自己并不是个有天分的人,他只是比别人更擅长努力罢了,而拼了命的努力所带来的回报,也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世界冠军罢了。他比任何人更加希望被看见、被鼓励、被认可,但力丸总是用一句轻飘飘的“不行”,将他的所有努力一概驳回。
烺怡说力丸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赞多能理解烺怡安慰自己的心情,但还是想要力丸的肯定。
他想要力丸肯定自己。
赞多打开练习室的灯,用手机连上音响,开始继续练习。
舞步精准镶嵌进了节奏,身体的每一次律动都与旋律严丝合缝,汗水浸湿了身上的T恤,鸭舌帽下的刘海黏在额头上,一次次的重新来过,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赞多沉浸在舞蹈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现走廊内传来了由远及近脚步声。
“赞多?”
赞多的动作戛然而止,音乐继续播放,而他一脸呆滞地僵在原地,力丸从玻璃门外探出头来:
“是你吗?”
“近田老师?”赞多缓缓地转过头,看见了门外的力丸,对方那声软软的”赞多”唤得他有些晃神,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初次见面外,对方从来都没有喊过他的名字。他匆匆走向门边,打开了玻璃门:
“怎么了?”
“我……饭后消食散步到了这附近,看练习室的灯还亮着,想着你可能还没吃东西,就给你带了茶和饭团。”
听到力丸的话,赞多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他刚想拒绝力丸,肚子却先一步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呃,谢谢。”他接过力丸递过来的便利店袋子,力丸继续说: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就买了我喜欢的口味。”
话音刚落,赞多一脸茫然地从袋子内掏出了红黑包装的激辣饭团:
“这个——”
“是目前市面上能买到的最辣口味哦!”
赞多难以置信地望着力丸,在对方一脸真诚的表情中反复想确认自己是不是被捉弄了,力丸被他看得不是很自在,刚想说你不想吃的话也没关系,动作比话语先快一步,他身体前倾,准备拿过赞多手上的饭团,却不料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你不想要的话……嗝——”
顿时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吓得赞多往后跳了一大步:
“你喝酒了?!”
“嗯……心情不好,喝了一点。”力丸半捂着嘴,有些难堪地回答。
“喝了多少?”
力丸比出两根手指。
“两杯啤酒?”
“两瓶清酒。”
“这也太多了吧!!近田老师!”
出于对力丸酒量的震惊,赞多发誓这次的“近田老师”完全是发出本意的尊敬,没有丝毫阴阳怪气的意思。而力丸呼呼地笑着,催促着他快吃,好像完全忘记了刚刚想要拿回饭团的意思。
赞多拆开包装,内心拼命祈祷这鲜红的颜色来源于番茄酱,但咬下去的第一口脸就变了形,他看着力丸期待的眼神,又觉得不能辜负对方的好意,他粗略地在嘴里嚼了嚼,趁辣椒的味道还没有在舌头上蔓延开,便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去。
“不行……还是好辣。”赞多像小狗般吐出舌头,恍然间想起队友好像说过力丸喜欢吃辣的食物:
“近田老师亲自认证的市面上最辣果然名不虚传。”
他匆匆往袋子里掏出绿茶,却被按住了手,赞多茫然地看向力丸,后者低着头说:
“不要再叫我近田老师了。”
“那叫什么?”赞多吐着舌头问。
“像其他人一样,叫力丸,或者リキ也可以。”
“那……力君?”赞多小心翼翼地问,力丸“嗯”了一声,终于把手松开。他拿出绿茶,猛灌了一口,待冰凉的苦涩感稍稍冲淡了嘴里的辣味,他又把剩下的饭团一口闷了,再借着茶水全部冲咽下去。
“这么饿啊,赞多。”力丸又呼呼地笑起来,赞多感觉他今天晚上笑得比自己从认识他到现在为止都要多,这让他突然鼓起了向力丸讨要一个答案的勇气:
“力君……是不是讨厌我的编舞?”
“我吗?没有啊,赞多的编舞很厉害哦。”
“那为什么总是否定我的编舞?”
“诶?”没想到会被突然这么直白地问道,力丸愣了一下,大脑的运作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得缓慢而迟钝,而这却正好帮了力丸的大忙,他慢吞吞地将之前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当中夹杂着日语、英语、零星的葡萄牙语,还有肢体动作,渐渐地,他看见赞多困惑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
“啊!原来是这样啊!”
“是这样噢——”力丸点了点头,“原来你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什么嘛,之前明明你都不说,要我怎么理解嘛!”赞多佯装生气,力丸解释道:
“不是不说,只是有时候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怕说多了你不能理解,到时候又会生气,就像小孩子一样。”
“诶,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吗?好伤心。”赞多捂着心口倒向力丸的肩,力丸又笑起来,年下者抬起眼睛,看向年上者因笑意而眯起的眼睛:
“原来编舞还要考虑到这么多,这么说来的话,力君的编舞真的很厉害。”
“那是当然啦。”
g.
赞多到楼下才发现好像下雨了。
方才还同自己形单影只的月亮被暗红色的云层遮住了光芒,远处的十字路口传来路人惊呼下雨的声音,转眼便看见透明的雨伞如同水母般在红色的暗潮下穿梭往来。
他坐上驾驶位,将导航的定位设置到刘彰发过来的地点,suv发出启动时的低沉轰鸣,一开始点点的雨滴落在挡风玻璃上,不一会儿趁着车子发动的时候变得淅淅沥沥起来,最后出发时变成了倾盆的大雨,急猛的雨点撞击在车顶上,隔着天窗传来劈劈啪啪的声响。
赞多打开车灯,将车沿着车道驶入道路,瓢泼的大雨在车灯的探照下,视线所及之处形成了狭窄的金黄色雨幕。
自从出道之后,开车的机会就屈指可数,无论出门去哪都会有专门的保姆车接送,不然也会有公司特意定好的专车服务,这辆因过高的油耗而令人望而却步的suv购入以来,就没有加过几次油。
上一次开这辆车,还是同力丸签离婚协议的时候,晃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哆嗦着将手插入口袋的初春步入了穿上薄薄衬衫的立夏,除了赞多偶尔深夜趁力丸不在翻出刘彰给的视频窝在沙发上咬着手指头伤感一会儿之外,竟一点儿与力丸离婚的实感都没有。他们的生活在限定团结束,彼此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后,便变得支离破碎,聚少离多是常态,现实生活中常常点开与对方的聊天界面发一小时的呆,却不知道该发些什么,往前翻半年的聊天记录不超过三个来回,多数以赞多发出的表情石沉大海作为聊天的收尾。
最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除去刚认识那段互相看彼此不爽的日子,相熟之后的两人,每天的聊天记录能用手指整整划上一分钟,如今的赞多自己都不明白,当初到底有些什么好聊的,只记得自己在社交网络上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或者生活中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都会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发送给力丸,而对方总会在十秒内回复消息,一开始赞多还看不懂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奇怪短语——结合了日语、英语的各种缩写与谐音,或者干脆就是手指打滑打出的错别字,到后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有时候烺怡和明君甚至还会将力丸发给他们的东西转发给自己:
赞多你看下这是什么,リキ那家伙又在发这种看不懂的奇怪东西了。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赞多这种时候总是有些小小的得意的,力丸自成一派的语言只有他能够翻译,力丸的意思只有自己能够明白。一开始他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到有一次他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给烺怡翻译力丸的消息,一边又忍不住想着等等一定要向力丸吐槽这件事的时候,从客厅路过的姐姐终于忍不住说:
“为什么笑得像笨蛋一样,是恋爱了吗?”
“诶?!”
赞多闻声惊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又慌慌张张地否认:
“没有!”
“没有就没有,反应这么大干什么,你这小子又不是没有谈过恋爱。话说回来,不愧是跳舞的,运动神经真好啊,你刚刚那个动作可以再来一次吗?”
“什么呀,真是的——”赞多垮下嘴角,又重新蹲到沙发上跳了起来,“你说这个吗?”
“对对对,再来一次。”
赞多又照做了一次,在看到姐姐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他跺了跺地板,又咬着牙朝她示威般地挥了挥拳头,后者终于笑得更大声了:
“赞多果然还是好可爱,像小孩子一样。”
小孩子啊——
好像之前也被力丸有这么说过,赞多心里当然是不服气的,无论从实际年龄还是身型来看,虽然还没有成年,但自己也已经是个大人了吧。
距离成年仅一步之遥的十九岁的宇野赞多,变得烦恼起来。
然而年轻人的烦恼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赞多朝着镜子比划着肌肉自我欣赏了一会儿,又想起来自己有想跟力丸说的东西,而这次他没有选择发消息,而是直接打电话给了力丸。
“喂?赞多?”
力丸的声音隔着听筒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由于信号的关系还带着细细的电流声:
“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赞多下意识先否认,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慌慌张张补充了一句,“力君现在在忙吗?”
“没有哦,在晒太阳。嗯——”赞多能够想象得出他在电话的另一头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对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可以补充钙质,对骨头有益处哦。”
什么奇怪的展开嘛——
赞多这么想着,嘴角又不经意间勾起了笑意。他突然想到了刚刚姐姐的吐槽:
为什么笑得像笨蛋一样,是恋爱了吗?
“呐,力君——”
“怎么了嘛。”力丸耐着性子回答,他的声音很轻,像和煦的风轻轻吹拂过赞多的心头。
“没什么。”
“赞多像小孩子一样,总是莫名其妙的呢。”力丸呼呼地笑起来,他在笑的时候说话会有些含糊,但赞多总能很轻松地理解他的意思。
“怎么说呢,真不想被力君说莫名其妙啊。”
很奇妙,只是唤着力丸的名字,就会有温暖的力量充斥着整个心房,很快赞多发现,不光是唤力丸的名字时会这样,听见力丸的声音也会这样,连听到与力丸名字,心底都会慢慢升腾出暖意,漫延过四肢百骸,会让人不经意地露出笑容。
宇野赞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恋爱了。
他喜欢上了近田力丸。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连赞多自己也觉得有些吃惊,却没有对此感到困扰。赞多向来对自己的感情很坦诚,自认情场高手的他也有自己的小聪明,借着同力丸交好的关系,抓紧一切机会试图同对方更进一步,而近田力丸却好像并不吃这一套,赞多发出的心动讯号全部石沉大海,他感觉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却毫无头绪,渐渐地,赞多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他开始反思是不是力丸真的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而思及至此,不安又变成了不甘心,为什么呀,我不是力君最亲近的人吗?我不是力君亲自认证的soul mate吗?这么想着的赞多,像是钻入了牛角尖,开始郁郁寡欢起来,直到有一天烺怡在一起练习之后悄悄凑到了坐镜子前发呆的赞多身边:
“呐,赞多,你是不是喜欢力丸?”
“诶,烺怡都看出来了?”
邓烺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早看出来了好不好,连明君那家伙都在问我呢。”
“都这么明显了吗!那你说力君那家伙为什么不回应呢?”赞多低着头,盯着镜子里身后不远处的力丸将鞋子的后跟踩在脚下。
“你不知道吗?力丸可是至今为止没有谈过恋爱哦。”
“诶——为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我感觉是因为迟钝吧。力丸那家伙在某些方面总是意外地迟钝,如果不好好地表达出来的话,可能根本就意识不到吧。所以——”
“赞多烺怡,要一起去吃饭吗?”
烺怡还没有说完,向这边靠近的力丸打断了他。他背着橘黄色的小包,趿拉着运动鞋呼呼地笑着凑过来:
“肚子不饿吗?明君说他请客哦。”
一脚踏出玻璃门外的余明君警惕地回过头:
“我没有!”
“所以一起去吃饭吧!”烺怡拍了拍赞多的肩,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力丸,露出力丸并不能理解的笑容,朝门外走去。赞多坐在原地没有动。
“赞多?”力丸叫了赞多的名字,“腿坐麻了吗?”
“才没有。”赞多说着,撑起身体准备站起身来,却不料腿真的已经坐麻了,他一个趔趄,身体歪了过来,力丸忙伸手扶住他,却被赞多突然猛地抱住,巨大地惯性让他往后退了一步。
听到动静的烺怡回过头,见抱着力丸的赞多,一脸“我不是让你这么表达啊”的表情让赞多读出了那么一丝无可救药的意味,他慌慌张张地做着“不是这样的”的口型,冲烺怡摇头,却又听见力丸说:
“还不承认呢,哈哈哈。”
不久后,雨势减弱,本就是初夏时节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手机的导航显示距离刘彰发过来的定位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了,赞多本想抽根烟,却有想到等等醉酒后的力丸上车闻到烟味可能不舒服,又放弃了。
会吐在车上的吧,到时候会很麻烦。
他这么想着,降下了车窗,窗外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皮肤上瞬间敷上了一层令人不适的黏腻感,但赞多意外地不讨厌这种感觉,湿润的空气勾起了他心中久远的怀念感,内心又开始隐隐躁动起来。
还记得那时他刚考出驾照,趁着新鲜劲借了叔叔的车开去某次舞室的聚餐,却因为开车的关系不能喝酒,而又闷闷不乐起来。
聚会结束得很晚,早就过了电车运营的时间,走出餐厅,阴红的天空下起了阵雨,碰见了正在发愁怎么回去的力丸。
“力君。”
“赞多?”力丸回过身来,赞多才发现他有些喝醉,却又没醉到失去意识的地步。力丸看见赞多,嘴角抿起一个模糊的笑,白皙的脸颊上因酒精浮起红晕,摇头晃脑地问自己:
“赞多还不回去吗?”
“准备回去了。”赞多走向力丸,不着痕迹地扶住他的手臂:
“要我送你吗?”
“诶——”力丸拖长了尾音,听上去有些犹豫,赞多还想说些什么,力丸突然中心不稳地向前跌了一步,头栽在了赞多的肩膀上,后者急忙揽住他的背部,过了好久,才听见垂着头的力丸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好哟。”
赞多的车开得很小心。
考出驾照后他还没有开车载过人,而此时他喜欢的人正坐在副驾驶上,半阖着眼睛,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好像是睡着了。
赞多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门,将车速控制在四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平稳的向前行驶着。他想佯装成车技娴熟的好好司机,却又私心地想将难得两人独处的时间再延长一些,前方绿灯闪烁,他老远就踩下刹车,趁着红灯悄悄地侧过头,看向力丸的睡颜,如果说跳舞时的力丸与平时的力丸简直就是两个人的话,那睡着的力丸就是他的第三种模样,安静而沉稳,折腾了一天的刘海终于挣脱发胶的束缚,塌在额头上,遮住了半截英气的眉,笔挺的鼻梁,浓密而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地颤抖着。
“赞多开车,很稳呢。”
力丸突然开口说话,吓得赞多连忙握紧方向盘,转过头看向前方。
“怎么,力君没有睡着吗?”
“刚刚好像是睡着了一会儿,但是——”
力丸说话很慢,意味不明拖长的尾音让赞多紧张起来,就好像刚刚自己痴汉般的行为被对方察觉,踩着刹车的脚又重了些,连呼吸都跟着一并屏住,红灯倒数最后几秒,赞多松开刹车,车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声响,缓慢地向前滑动。
“好像酒醒了一点,然后人也跟着醒了。”
“啊,是嘛。”
是这样啊——
赞多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却又惆怅起来,方才他都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了,要是被发现的话,就干脆告白好了,听见力丸这么说,心里空落落起来。
要是不好好表达出来的话,可能根本就意识不到吧。
烺怡的话又突然出现在了赞多的脑海中,他斜过眼睛,悄悄瞥向副驾驶上的力丸,后者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他内心这些歪歪扭扭的小心思,而是因为酒醒了而开始自顾自地乐呵起来。
要说出来吗?赞多蠢蠢欲动,内心天人交战。要是不说出来的话,可能力丸一辈子都知道不了他的心情,他不甘心。但要是说出来的话,要是力丸接受了,那皆大欢喜,但要是被拒绝的话——
会有多糟呢?会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还要糟吗?
绝对会的吧——按照力丸的性格,他绝对会对自己冷处理的。
赞多打了个寒颤,打起了退堂鼓。
“前面那栋公寓就到了哦。”对赞多此时的心情一无所知的力丸,突然开心地说到,赞多闻声看向对方,却不料撞进了对方明亮的眼睛中,那一刻好像连心跳都停滞了一拍。赞多决定鼓起勇气。
“呐,力君。”
“嗯?”力丸看向赞多,他的眼睛弯了起来,世界上所有的光也一并被收敛进了双漂亮的眼睛里,“怎么了?”
“我……我喜欢力君。”
“力君能和我交往吗?”
赞多终于一口气说出了积压在心中已久的话,内心终于变得轻松起来,但力丸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那双眼睛突然瞪大,除了惊讶以外赞多读不出任何情绪。
“我……真的可以吗?”力丸指向自己,“我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哦,单身了二十几年呢。”
“诶?”赞多的脑内瞬间产生了许多种猜测,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力丸会这样回答自己。心情像是坐上过山车,转了好几个圈,
“什么呀——”
赞多转动方向盘,将车平稳地停在力丸的公寓楼下后,终于脱力似地将背靠在椅背上,他没有想到力丸会如此回答,倒不如说,总是这样出人意料的,才是近田力丸。
“和想象中的回答完全不一样。”赞多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我还紧张了好久。”
“赞多想象的是什么?”力丸又笑起来,他伸手拉下赞多的手臂,“呐,快说啊。”
“我还以为会被拒——”赞多闭上眼睛,“真是的!”
“真是意味不明的反应,我明明没有拒绝啊。”力丸嘟囔着,看见赞多睁开了眼睛,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眼睛亮闪闪的。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赞多抿起下唇,力丸觉得他这个表情很像兔子,“好像在梦中挣扎了很久,以为会迎来悲惨结局的时候,梦醒了。”
“醒来发现其实是个美梦,还成真了。”
“这算什么。”力丸笑着说,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力君!”
赞多突然想到什么,喊住了力丸,力丸停住了动作,回过头来:
“怎么了?”
“那今后就请多指教啦!”
“什么嘛~”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近田力丸步入湿润的黑夜中,步履轻快,赞多目送他回到公寓楼下,望着力丸的背影,心中涌起甜蜜,却又见力丸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朝这边走来。
“怎么了?是忘记东西了吗?”
“不是哦。”力丸靠近赞多,后者能看见雨滴缀在他的发丝上闪闪发亮,“好像有事忘记做了。”
“诶,是什么?”
“你靠过来一点。”
力丸朝他招招手,赞多将身体探出车窗外,力丸突然俯下身,将手背在身后,凑过脸吻了赞多的唇瓣。
力丸的唇瓣温热柔软,呼吸间还有清酒的气息萦绕着,仅仅只是唇瓣相贴,赞多就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快要爆炸,晕晕乎乎地飘上天际。
“好狡猾……”赞多拖长软糯的尾音抱怨着,眼睛却带着笑意,他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力丸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却更加舍不得离开。赞多用额头抵着力丸,鼻尖蹭过鼻尖,垂下的视线描绘着对方脸上的每一颗痣,最后又吻住了力丸。
“赞多——”力丸贴着赞多的嘴唇,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唇瓣的翕动,“请多指教噢。”
h.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大岛广播电台FM211,我是你们的主持人,伯远哥哥。 相信有些朋友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节目被调到了深夜档。晚上十点钟,欢迎大家准时收听我们的《有话就和大伯说》。美好的一天,就让我们的节目陪你入梦吧。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愿望,为了倾听大家各种各样的的愿望,我们的工作人员在街头随机派发了调查问卷,收集到了许许多多的愿望哦,今天我们抽取的是这一位——man我真的man了先生,这位man我真的man了先生的愿望是——想要关系很好的前辈和他的爱人和好如初。说是这位前辈和自己是工作上的关系,私底下是关系很好的哥哥,但是这位前辈好像最近和爱人发生了不愉快,情绪一直都很低落,希望两位的关系能赶快缓和起来。真是个暖心的弟弟呢,但是呢,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不愉快还是要靠两个人自己来解决哦,切记,关心则乱噢~”
i.
“好慢啊,赞多!”
刚停下车,就听见刘彰的大嗓门操着日语抱怨着,引来行人的侧目。
“抱歉抱歉。”赞多下意识地道歉,心里却想着明明已经很快了好不好。他看见刘彰同于洋一左一右架着力丸向自己走来,三人脚步虚浮。但其实力丸除了脸有些红之外,完全看不出是喝醉了的状态,与其说是因为喝醉而被照顾着,不如说更像是因为威胁而被架得动弹不得。
“力君他,真的喝醉了吗?”赞多问道,“看上去明明很正常。”
“当然喝醉了啊!”刘彰大声说,“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什么?”
“他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望着刘彰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赞多哑然,他想说其实是真的,力丸没醉,却见始终沉默的于洋朝自己小幅地摇了摇头,赞多止住了想要说话的欲望,刘彰同于洋扶着力丸上了赞多的副驾驶,前者还不忘亲自给力丸系上了安全带,赞多向他俩道谢,于洋突然拍了拍赞多的肩:
“我觉得希望你俩能好好谈一谈的,可能不止我和ak。”
赞多抬起头看向于洋,却见后者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自己这里,他顺着于洋的视线看向副驾驶的力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谢谢你,于洋。”赞多点点头,“你是真的,温柔的人。”
“怎么过了那么多年还是这句话啊,要有点进步啊,赞多。”于洋打趣道,他朝赞多眨了下眼睛,用并不熟练的日语小声道:
“加油!”
在来接力丸的路上,赞多就有想过,为什么力丸会同意让ak他们叫自己来接他。是喝醉了吗?答案是否定的,与力丸相处了这么多年,他当然清楚力丸的酒量,那可是小有名气的千杯不醉,真的喝起来的话,可能刘彰于洋再加一个自己都不是力丸的对手,不过力丸的上限到底在哪里呢,赞多也不知道,毕竟通常他都是第一个倒下的那个。
……
话说回来,明明都已经告诉刘彰他们已经分手了,却不愿说明原因,力丸明知道如果好好说明原因的话,刘彰他们肯定是愿意听的,可力丸却情愿让他们以为他已经喝醉了甚至还打电话让自己来接,也许这这其实就是——
力丸发出的想要沟通的信号。
不擅长直接表达,而是使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方式,真不愧是你啊,近田老师。
然而事实却是,想到这里被激起满腹想要好好沟通的信心的赞多,面对到始终沉默不语的力丸,却还是哑了火。
可能全世界都比他与力丸更希望他俩在一起了。赞多无奈地这么想着。他握着方向盘,车身平稳地向前行驶着,车窗外东京的夜景像手指划过手机屏幕般迅速地向后飞过。沉默蔓延开来,不动声色地填满了整个空间。
“最近见面的次数好像变多了呢。”赞多还是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沉默,“明明之前几个月都见不上一次。”
可恶,明明应该有更好的开场白的吧。他有些懊悔地想着。
“说得也是呢……”力丸罕见地接上了赞多的话头,“因为最重要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帮柯宇编的舞,solo演唱会也很成功呢。“
“是嘛,成功就好。”赞多佯装漫不经心地回答,尽管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但情绪还是难免低落下来,“柯宇他,很努力呢……”
远在中国的周柯宇打了一个响亮无比的喷嚏。
“我靠,你怎么回事?从日本回来感冒了吗?”身边的张嘉元被他吓了一跳,手上的薯片洒了大半,“我薯片都掉了,周柯宇你赔。”
“我赔你个屁,有你这么敲诈人的嘛。”周柯宇不屑,却见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朝张嘉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了电话:
“喂,ak,怎么样?”
“不怎么样。”刘彰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情绪低落,“riki三赛说他俩分手了。”
“真分手啦???”周柯宇惊叫出声,“那你有没有问为什么啊?”
“旁敲侧击地问了,但是……”
“什么都没问出来啊?你不是说405出马必须胜券在握嘛,合着都是骗我呢。”
“别说了,riki三赛多精的人,不想说的就打定了主意不会说的,一个字都问不出。”
“啊?那怎么办,就真的这么分了?”
“我和于洋合力把他给灌了,不过我觉得他故意买醉的嫌疑也有,唉,你说他就不能坦率一点。然后我打电话给赞多,说riki喝醉了,让他来接他。”
“那他会来吗?”
“会,怎么不会,没半个小时人就到了。”
“嚯,还是得405出马呀。”捕捉到刘彰语气中的一丝得意,周柯宇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张嘉元在旁边拼命手舞足蹈地向他做“怎么样怎么样”的口型,他挥挥手,让张嘉元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能行的话就好了。”刘彰说着,周柯宇听出他舌头也有点大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和于洋也都有些喝大了,赞多急匆匆载着力丸走了,都不管我俩死活,我们还得想想怎么回酒店呢,挂了,拜拜!”
“拜拜。”
周柯宇挂了电话,冲张嘉元点点头:
“好像能行。”
“可不是嘛——”张嘉元放松身体向身后的沙发倒去,“我就说赞多和力丸怎么可能说分就分呢。”
“呵,你这事后诸葛亮。”周柯宇冷笑,“你可不知道那时有多恐怖,连赞多都有阵子不接我电话了。”
“绝了,他那么疼你,可不是因为吃你和力丸的醋吧?”
“那怎么可能。但就是很反常啊,那几天riki的气压是真的低,从没见他那样过。”
“你别说,虽然从没见力丸老师生气过,但光想想就脊背发凉。”张嘉元抱着手臂,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冷颤。
“可不是嘛。”周柯宇瞥了他一眼,终于放弃了吐槽。
赞多挑起的话头不了了之,两人之间状态的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当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似乎已经将此默认为了彼此的相处模式。限定团解散之后,赞多经常因为各种通告满世界飞。力丸重新退居幕后之后也没有闲着,忙碌程度甚至远超于赞多,为各种艺人的编舞邀约络绎不绝。
两人虽然都是以工作为重的事业型选手,但赞多还是会在工作之余想方设法地尽可能制造两人约会的机会,而力丸就不同了,他一旦忙碌起来,脑子里便只剩下了工作,其余的一切都抛至九霄云外。限定团解散后,除了力丸,多数的人还是选择与赞多一样活跃在舞台上,周柯宇solo的发展也是如日中天,不久后便筹备起了巡回演唱会,他向力丸发出编舞的邀约,作为团内最疼爱的弟弟,力丸谊不容辞,只是他的日程已经相当满,只能再挤出时间为周柯宇编舞,一来二去,力丸忙得脚不沾地,完全忽略了赞多的感受,除了经常忘记回复赞多提出约会的消息外,连每次回到家里,也是倒头就睡,还自认为体贴地怕打呼噜影响到赞多休息独自睡到客房。
赞多有表达出自己的不满,但力丸却并不能完全理解,反而会觉得赞多不可理喻。久而久之,两人间的隔阂加深,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力丸将于赞多间不快的情绪带到了工作上,对待周柯宇的舞蹈也是更加的严苛,虽然知道力丸很严格,但是却也不是苛刻到如此不近人情的地步,周柯宇感觉到了力丸的低气压,旁敲侧击后得出应该是与赞多发生了什么的结论,但进一步的详细情况却再也无法从从得出,不想再被这样折磨的周柯宇终于求救了还在中国的张嘉元。
“嘉元儿啊,你说咋办?他俩这么闹,man我真的man了。”
“能咋办啊,送花儿呗。”自认感情大师的张嘉元不以为然。
“送什么花?”
“这还用问?玫瑰呗。还得是大束的那种。”
“你怎么这么土啊?这年头还送玫瑰花。”周柯宇感觉自己白眼翻到天灵盖。
“你懂什么,这种时候就是得送玫瑰!那玫瑰朵鲜艳啊!代表那爱意多热烈啊!我告诉你,甭管发生什么矛盾,力丸老师这玫瑰一送,什么宇野赞多闹脾气,都给他烫化儿咯!”
“真的假的,这么神?”周柯宇被他说动摇了,将信将疑地问。
“那当然了。”
被折磨得走投无路的周柯宇只能急病乱投医地选择相信张嘉元。他买了一束玫瑰,在练习结束后悄悄地将力丸叫到了休息室,将玫瑰交给他。
“柯宇,这个我不能收,你知道我——”力丸义正言辞地拒绝,周柯宇把玫瑰往他怀里一塞: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你回去把它给赞多。”
“诶,为什么?”力丸把花推开。
“哎你别管,你给他就是了。”周柯宇又把花塞回去。
“但是他这两天有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力丸把花推开。
“没事儿,这玫瑰花期可长呢。要是谢了还没回来,你再找我,我再给你买。”周柯宇又把花塞回去。
“什么嘛。”见周柯宇的态度坚决,力丸只能先把花收下,“那我先替赞多谢谢你啦。”
“不要替赞多谢我啊!力丸酱!”
力丸回到家的时候,意外地赞多已经在家了,他系着围裙,做了意大利肉酱面,见力丸捧着花回来,欣喜而惊讶地问:
“这是什么?!”
“诶,今天你在呀,呼呼。”力丸笑着将花递给赞多,慢吞吞地在玄关脱鞋,“是柯宇给的,让我送给你。”
赞多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力丸愣在原地,他没法理解赞多突然的变脸。
“为什么,柯宇,要让你送给我花?”
赞多冷着脸问,他意识到了两人间的问题,想要解决。他好不容易瞒着力丸问到了他的行程,又拼了命地压缩自己的工作时间来让彼此有能够见面的时间,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做了拿手的意大利肉酱面,期待着等力丸回家能有个惊喜。
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自己做了那么多努力,力丸连买花给自己都要周柯宇来替他出主意。
不是埋怨周柯宇,也不是对他有意见,周柯宇也是赞多相当疼爱的弟弟。他当然明白周柯宇发现了最近他与力丸之间的不快之后想要帮忙的心情,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连周柯宇都想到了的事,力丸却丝毫没有想到呢。
赞多也知道力丸的性格就是如此,可对于自己最爱的人,他也想要成为力丸的人生当做最偏爱、最独特的那一个。
哪怕一点点也好,他想要力丸对自己有所不同。
但是力丸没有。
“我不要这个。”
赞多将花扔到了一边,他看到力丸的眉间蹙起不解。他当然不能理解自己这些歪歪扭扭的小心思了,赞多自嘲着想,他在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先前雀跃的心情跌落谷底,想要交流的欲望为零。
“我们,离婚吧。”
没有预兆的,赞多提出了分手,甚至没有解释。
力丸望着赞多,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好。”
回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一直到赞多将车驶入公寓的地下停车库中,刚刚停下,力丸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下了车,赞多锁了车趋步在他身后,两人乘着同一部电梯上了楼,力丸始终走在前面。
走到房间门口,赞多听见房间内传出隐隐的声音。他心里暗念不好,力丸已经按下指纹锁推门而入。
赞多离开的时候太过匆忙而没有将电视关闭,此时刘彰给的视频文件已经自动播放到了最后,屏幕上的两人在众人的起哄中合跳一支双人舞。视频中的赞多绅士地伸出左手,力丸瞥了一眼他的手,也毫不犹豫地将左手搭了上去,赞多自然地用右手换上,左手顺势搂住了力丸的腰,两个人别扭而幸福地跳起舞来,明明都是世界上顶尖的舞者,却跳得像是洋娃娃与小熊跳舞。
力丸的注意力被电视吸引了过去,他盯着看了许久,才缓缓地问道:
“这是——什么?”
赞多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力丸却好像对他的答案根本不感兴趣,视频中的两人磕磕绊绊地跳完,力丸看向赞多,后者不禁紧张地挺直了背。
“跳得好差啊,怎么会这样。”力丸说道,“我们再跳一遍吧。”
“诶,诶?!”
原来是真的喝醉了吗?!这是赞多的第一反应,现实来不及任他多想,力丸已经自然而然地牵过了他的右手,电视内的众人开始起哄,他们在嘈杂的起哄声中起舞,赞多的手扶住了力丸的腰,他能感觉到力丸正直白地看向自己,而他的眼睛却根本不敢与其对视。这种感觉微妙极了,没有音乐,只有电视传出的奇怪噪音,而他们仿佛从未如此契合般地跳着一直双人舞。
赞多感到害羞又尴尬,落地窗外的薄云被吹开,探出头的月亮含情脉脉地望着两人的双人舞,赞多的心中久违地升出熟悉的心动,他忍不住轻轻收紧了力丸的腰,垂下眼睛望向对方,唇瓣微张,朝思暮想的吻正蠢蠢欲动,赞多微微低下头,正准备亲吻力丸的时候,却见力丸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突然松开了他:
“要十点了!”力丸惊呼道。
“?”赞多欲哭无泪,“什么啊!”
力丸没有理会他,他匆匆地在客厅内翻找起来,最后在沙发后的角落找出一台收音机开始捣鼓起来,不久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收音机内传来: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大岛广播电台FM211,我是你们的主持人,伯远哥哥。 晚上十点钟,欢迎大家准时收听我们的《有话就和大伯说》。美好的一天,就让我们的节目陪你入梦吧。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愿望,为了倾听大家各种各样的的愿望,我们的工作人员在街头随机派发了调查问卷,收集到了许许多多的愿望哦,”
“是伯远的节目。”力丸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解释,“他被拜托接手一个电台节目,之前明明是上午的,但是好像因为收听率不高的关系,被挪到了深夜档。他有跟我说请多多关照,但是我却连一次接头调查问卷都没有碰到过呢。”
“问卷……”赞多想到他与力丸签完离婚申请表的那天,好像有在马路上被塞到过类似的问卷,当时心情无比低落的赞多,完全就把问卷当成了情绪的发泄口。不会这么巧吧?赞多警惕起来,却已经无法阻止伯远的声音继续从收音机内传出了:
“今天我们抽取的是这一位——点赞多多多多多多先生,这位点赞多多多多多多先生的愿望是——想要和喜欢的人和好。说是刚刚与喜欢的人分了手,但其实自己明明就不想这样的,说出的都是违心的话,到最后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了——诶,这后面的字怎么都糊了,明明写了好多,但是都糊得看不清了,是哭了吗?这也哭得太伤心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伯远无情的笑声中,赞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很逊吧,自己逞强说了那么多让人生气的话,真正脆弱的心思却全部被这样暴露了出来。
这次他真的不敢去看力丸了,会被嘲笑吧,不,他光是沉默着站在那里,就已经快要让赞多窒息,拜托说些什么吧,随便说些什么。他的soul mate,近田力丸可太知道要如何让宇野赞多难堪了。
而力丸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有些迷茫地站在赞多的面前,双手垂在身体两边,看上去有些僵硬,他瞪大了眼睛,神情迟钝而紧张。
过了许久,他才转身离去,感觉到他转过身的那刻,赞多绝望地用手捂住了脸,将脸藏在双手后深呼吸,等他将手放下的时候,力丸又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他拿出一份有些眼熟的文件递给赞多,赞多将里面的表格抽出,只见最上面的空白部分印着:
[ 離婚届 ]
j.
明明是难得的休息日——
近田力丸抱着头蹲在地上,有些无奈地想。
三十分钟前,同明明约了上午九点半见面却硬是迟到了一个半小时的前夫宇野赞多签完了离婚申请,不对,应该是准前夫,离婚申请书的表格还在自己的帆布包内,没有提交的话应该法律上还没有生效吧,反正,从大早上开始,就已经被浪费了珍贵休息日的一个半小时,与赞多见完面的力丸独自吃完午饭后,想着先来一趟银行兑一些之后为了出国方便使用的美金,再去市役所提交表格,却又被打乱了计划。
工作日的人不算多,但却耗费了很长的时间,力丸好不容易排到了队,正当他准备走向柜台时,银行的玻璃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即一个带着黑色头套的男子举着一把黑色的手枪冲了进来:
“抢劫!把手举起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连保安都没有反应过来,周围有女性发出尖叫声,随即又被男子的威吓性的眼神止住了。他冲向柜台,将偷偷准备按下报警按钮的柜员赶了出来,随即又让所有人蹲下,用手抱住头。
力丸照做了,他不是很想惹上麻烦。他蹲在人堆中,悄悄地观察着抢劫的男子,男子很高大,背影挺拔,他带着头套,看不见面容,手上带着有些破旧的绿色皮革手套,手套上镶着着米白色的边,只是力丸觉得那副手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男子见所有人已经蹲下,便威胁柜员打开保险箱的密码,正当他取完钱走出柜台的时候,力丸突然想到是在哪看见过的了。
“村上君?”
比大脑更快一步,力丸已经喊了出来,而对方似乎也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被人认出,他愣了一下,留在保险箱边的柜员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报警按钮,警报声响起,男人回过神来,他随手抓起一个中年妇女,用枪顶住了她的头部:
“不许动!”
“不要这样,请。”力丸说道,他已经完全想起来了。村上曾是他舞室的学生,虽然只上过短短几个月的课程,但是力丸却对他的手套印象很深,那副漂亮的手套曾经还是崭新的样子,每次村上来上课都会把它们好好地叠放在一起,力丸一开始以为村上是个开摩托车的时髦年轻人,后来才知道村上家并不在东京,每次都会开两个小时的摩托车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上课。
印象中的村上是个非常踏实、刻苦的人,力丸也一直对他有着不错的评价,后来村上不来舞室上课,当时还有些遗憾来着。而现在只是凭借着当初浅薄的记忆,力丸竟然也有了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的自信:
“如果要人质的话,请把我当作人质,把其他人都放了吧。”
“力丸老师?”村上认出了力丸,他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一下子从凶神恶煞的劫匪变成了力丸印象当中的那个老实的年轻人,“好吧,我知道了。”
力丸老实地待在原地,看着村上在所有人微妙的眼神中将所有顾客与工作人员都驱散出了银行,又卷上了银灰色的卷帘门。
“好了,现在就我们俩了。”村上摘了头套在地上坐下,力丸也就着蹲着的姿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为什么不跳舞了?”力丸问。
“诶?没想到力丸老师还记得我,明明有那么多学生。”村上有些惊讶,但是语气却透露出有些高兴的情绪,可能这是糟糕的一天最令人开心的事了吧。
“因为没有钱了。”他坦率地回答道,“学跳舞可太花钱了,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光是想要靠跳舞维生,真的太难了。”
放弃跳舞后的村上在老家继承了老爹的书店,但是实体书店的营业在当今社会实在不景气,濒临破产。
“而且啊,其实我前一阵子还准备结婚了。”
“诶?”这次轮到力丸惊讶了,“那为什么……”
“对方是喜欢了8年的女孩子,从初中开始喜欢上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那么不争气,都没能在东京留下来,她也并不嫌弃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她。但是就是在准备结婚的时候,岳父,啊,应该说是准岳父,不过就我目前的情况看来,应该也没有成为岳父的可能了吧。”村上苦笑了一下,“突然生病了,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
“啊……”被带入进了对方的情绪,力丸惆怅地张开嘴巴。
“我也是走投无路,想着必须为她做些什么,什么事都可以,就头脑一热,做了这种蠢事。真是笨蛋啊我。”村上自嘲着,把弄着手上的枪支。力丸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他手上的枪上:
“那个……是真枪吗?”
“怎么可能,当然是模型啦,看上去挺像那么一回事吧?但是近距离看就完全不行了,粗糙得很,连重量也是轻飘飘的。”
“诶,那刚刚听到的巨响是……?”
“是棒球棍,为了引起注意,我用棒球棍打碎了最外面的玻璃,现在棒球棍还留在外面呢。”
“原来是这样啊。”力丸点点头,表示佩服。
“但是啊,力丸老师真的很厉害呢,正常人就算是认出我来也不会当场喊出我的名字吧?万一把穷凶极恶的抢劫犯惹急了怎么办?万一抢劫犯手上的是真枪怎么办?可是会当场送命的哦。”
“说的也是呢,呼呼。”力丸温吞地笑着,村上却话头一转,将话题引到了力丸身上:
“力丸老师呢?像老师这样的人生活应该很顺利吧?好像之前还有一阵子出道当偶像了来着?”
“哇,这都知道,真厉害。是有在中国的选秀节目当中出道了,做了两年的偶像,前阵子解散了,也就重新回到了编舞师的工作。”
“真好,真让人羡慕呐——”村上托着腮感叹。
“应该是我更羡慕村上君吧。”力丸突然说道,“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去提交这个的。”
力丸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村上狐疑地一看,立刻不可思议地望向力丸:
“離婚届……诶,力丸老师你结婚了??”
“现在准备离婚了,呼呼。”
“我本来以为力丸老师是那种会一直单身下去的人。”
“这样说可真失礼啊。”
“因为那个时候力丸老师不是从来都没有恋爱过吗,真厉害啊,二十几年一直都是单身。”
“……”
“对方是怎么样的人呢?”村上问道。
“诶,是……”力丸想了一下,在脑海中却完全没找到能用来形容赞多的词汇,只能把自己想到的说出来,“是很自大的人,觉得自己世界第一,像小孩子一样,会突然发脾气,但是又意外地像狗狗一样粘人,明明长得很高大,却喜欢跺脚尖叫,不能吃辣,嘴巴很挑,感觉什么都不能吃呢。”
“为什么要离婚呢?”村上突然问。
“原因有很多吧,但是是对方提出的,具体的我也……”力丸模糊地回答。
“肯定是因为力丸老师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吧。”村上做出判断。
“真不想被抢劫犯这样说啊。”
“这话可真伤人。”村上笑着捂住心口,又问,“那力丸老师呢?还喜欢对方吗?”
“有很多事不是光说喜欢就……”力丸试图打起马虎眼,但很快就被村上戳穿了:
“但是力丸老师其实并不想分手对吧?”
“我想分手。”这次力丸回答得很果断。
“骗人。”
“……”力丸还想狡辩些什么,但是银行外传来了吵闹的声响,紧接着由远及近响起了警笛声,村上站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看来我们只能聊到这里了。”
力丸沉默着没有说话,倒是村上朝他笑了笑:
“谢谢力丸老师,陪我聊了这么多,但是我觉得关于这件事……”
他指了指力丸手上的文件:
“你应该再好好想一想,走出自己的世界吧,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要走啦。”
“等一等。”力丸叫住了他。
“怎么了?”
力丸开始翻捣自己的帆布包,过了好久才从里面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他将名片递给村上:
“我的舞室最近很……缺人,不嫌弃的话可以来帮忙吗?”
村上看了一眼名片,是舞者挤破头都难以进入的有名舞室,他将名片还给力丸:
“谢谢你,力丸老师,我们会有缘再会的。”
k.
宇野赞多突然哭了出来。
毫无征兆地、猝不及防地,先是鼻头一酸,随着眼睛的眨动,泪水就这样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了出来。
力丸见过很多次赞多流泪,无论是在日本作为舞者活动的时期,还是到中国参加创造营成团的那段日子,最近一次是他们婚礼仪式的那天,在众人的见证下,赞多也哭得泣不成声。赞多丰富的感情导致他总是显得脆弱而感性,这一点恰恰与力丸相反,力丸对情绪上的变化总是因迟钝而显得冷淡又不近人情。
但是在力丸的印象中,他从未见过赞多哭成这样,但其实说起来,他也从未在私底下见到过赞多的泪水,敏感的人总是容易触景生情,在镜头人前,赞多总哭得很矜持,小心地擦着眼泪,小声地啜泣,连说话的时候也是竭力压下了声音里的哭腔。而眼下的赞多却哭得很大声,他一边拖着嗓子喊着“什么呀——”,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内涌出,昔日英俊潇洒的脸皱巴巴地挤在一起,鼻头通红,挺翘的鼻子下面淌着亮晶晶的鼻涕。
“哭得好丑啊,赞多。”
力丸刚这么想到,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眼看着赞多哭得更大声了,又重新感觉到了刚认识赞多那时对他毫无办法的手足无措感,他挠了挠头,小声地说:
“你还要哭多久啊?“
“什么嘛——真、是的!”
赞多跺了跺脚,好不容易终于停止住了哭泣,他红着眼睛看向力丸,因为缺氧而开始打嗝。其实赞多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哭,当他看到文件上印着的“離婚届”时,情绪突然产生了剧烈的变化,说不上是难过还是高兴,也可能是隐隐的期待,一种强烈而复杂的情绪在瞬间侵袭了他的内心,让他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而力丸的反应又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那种感觉中又突然加上了委屈。
“我……”力丸小心翼翼地开口,赞多冷着哭红了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除了他还时不时地打着嗝,力丸几乎又要以为刚刚哭得惊天动地的赞多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呃,其实我,没有提交,这个。因为,发生了,一点点事情。”力丸将文件递还给赞多,试图解释,但没有提在银行被抢劫遇到村上的事。
“为什么——!”赞多撅着嘴问,他接过文件,迅速将它藏在身后,“为什么不去提、交——!”
“因为我想……”力丸垂下眼睛,他从来没有这样正面地说出过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决定要这么做。要走出自己的世界,说出自己的想法。近田力丸在心里默念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我,不想分开。我不想同赞多分开。”
“什么?”赞多瞪大了眼睛望着力丸,他怀疑自己的耳朵,一时间忘记了打嗝。
“我知道,我有时候会,很让人生气,但是我会,会试着去改变,有些东西我没有办法,直接去,说出来,但是就算喝酒,借着酒劲,我也想,嗝——”
力丸打了个一个巨大的酒嗝,沉沉积压在胃部的浊气痛快地释放了出来,与其一并消散的,还有长久阴郁在心头的乌云。
而这次赞多没有被吓得往后跳,他走向前,将力丸紧紧抱在了怀里:
“你不用变,一直这样就好。”
“无论怎么样,都是我喜欢的,近田力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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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大岛广播电台FM211,我是你们的主持人,伯远哥哥。 晚上十点钟,欢迎大家准时收听我们的《有话就和大伯说》。美好的一天,就让我们的节目陪你入梦吧。终于,我们的《有话就和大伯说》也迎来了最后一期。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愿望,为了倾听大家各种各样的的愿望,我们的工作人员在街头随机派发了调查问卷,收集到了许许多多的烦恼哦,今天是我们抽取的是这一位——其实作为最后一期的节目,伯远哥哥我呢,要和大家分享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最近大家好像都在为感情问题而困扰着呢,对此我给出的建议是:要好好的交流哦,好好地把自己的心情传递给对方,让对方感受到你的爱,明白了吗?最后,让我们点一首《东京爱情故事》结束今天的节目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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