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第十章

墨燃的脸贴得很近,狼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楚晚宁彷佛了却了生意的面容,睫羽几乎都要扫到他晕红的暖颊上,却在无意间被他眸中彻骨的寒凉给冻伤。

没有狼犬会希望捕来的猎物是这样的。 那个人半阖着眼,彷佛在望着房梁,漆黑的瞳眸里却空空如也,黯黝似万年冰渊之底。墨燃只好有些不要脸地将自己的影投了上去,又继续深深浅浅地吻他,可是楚晚宁依然如同槁木死灰,不愿给予他半点反应。

墨燃有些吃味,微微抬起了身,指尖极其轻柔地为他整理沾在颊上汗湿的碎发,手背上拂过他依然未曾平复的短促清浅的气息,他的身子还在细密地颤,活像只被猎捕来的名贵雪貂,为保自己一身皎洁的月裳而拼死挣扎后终于疲惫地瘫倒,绝望地等待被人活活剐下皮毛。墨燃歪了歪头,觉得有些心疼,便轻责道, “晚宁怎么这样.....”

虽然他明知是谁将他搞成了这副德性,他依然明知故问道, “你就那么担心薛蒙吗?”

虽然明摆着是句气话,可偏偏仍是只有那两个字能入得他的耳。楚晚宁睫帘轻颤,失神的眼眸聚拢了魂,用带着微弱乞求的眼神望向他,却又好像明白以自己的身分大约得不到什么妥协承诺,红肿的唇瓣细微地动了动,最终仍是没有开口。 墨燃叹了口气,伸出粗厚的掌,轻轻搓揉他经历了剧烈情事之后粉妆玉琢的面庞。他觉得这人好像天生该让他操,操完了之后总是特别美,给他注了那样多精水,好像全都吃进去了,那皮肉掐着是越发地光润匀滑。他反覆抚弄着楚晚宁颊边肉,只觉爱不释手,可想到他如今的脑中全是别人,自己再怎样霸占他,也不过一具壳子,心中便禁不住漫上一阵阵酸苦。

因为结契而生的怡然与柔情好似山边一池清幽绿水,此刻昧于云翳,让噬了天光的灰湮埋了缱绻曼丽的碧。墨燃撑着一个肘子,望着身下之人的目光有些无奈地冷了下去,良久之后才又道, “楚晚宁,你可真是偏心。”

楚晚宁却是茫然的,湿润的凤眸怔望着墨燃,似乎真的很是困惑。

他都已经这样了。 里里外外,每一处,都给他了。信香中杂揉的是他的气息,肚腹里满满含着的都是他的东西。 他竟然还说他偏心.....?他竟还觉得自己偏心? 楚晚宁本就不畅的呼吸竟因此又乱了起来。他居然觉得有些愤怒。

但是墨燃显然并不认为自己偏颇失当,更从不曾为自己得到的而满足。他卷起楚晚宁一缕凌乱的发在指尖把玩着,毫无心理负累地同手无寸铁的人儿讨价还价。 “你说你这样,我该拿他如何是好呢?”

楚晚宁立时转过了头正视着他,眸中已然不再是惊慌,轻蹙的眉宇之下,仅余有深沉的疲困与无奈。他真的很美,墨燃想。一双哭疼了的眼红得像朱砂描摹的画,又似女娲用瓷土捏出来的人偶,让仙鹤衔着遣到凡间来赠与他。 可若真是人偶,又怎会总是如此地不听话?

他听见他的瓷娃娃用浓浓的鼻音开口,好像有一点生气,话却一抽抽地讲不完全。那模样实在是难得的软弱可怜,可惜说出来的语句永远刺耳得让人生厌。 他说, “你....你答应过的....” “我给你、你....就不动他的.....”

怎么能这么讨人厌呢。 好像他多稀罕那副多亏了薛蒙才能尝到的身子一般。

墨燃眯起了眼,偏过头望着艳光透过窗棂在床帐上叠出的模糊斑痕,齿关来回碾磨,嘎吱作响,思索着何以不管楚晚宁成了什么样子,都能这般教人痛恨。可他更痛恨他自己事到如今依然在被楚晚宁用这种肤浅的方式支配。

他妈的他确实稀罕他的身子。可他更稀罕的是身子以外的东西,薛蒙那么多年不曾见到他却依然可以拥有的东西。 但他不会承认。

墨燃森冷地眯起了眼。他只想知道,为了薛蒙,楚晚宁究竟可以讨人厌到什么样的地步。

而楚晚宁就躺在那,无力地看着墨燃,看着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回报他的哀求,好像在专注思考着什么,无形中透出来的压迫却让他没来由地畏惧。身上的人沉默许久,好一会才像是有些无谓地挑了挑眉,垂下了冷淡的眸子,他好像是在哄骗他,可那语气却寒如冰霜。

他说, “你要是能再乖一点,本座也许可以考虑,将他踢下山去就好。”

楚晚宁无措地垂下了目光,担忧让他听不出来这本质上是个试探。他根本不知道他还能给墨燃什么,还要怎样才能算表现得好。 若不是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他哪里能放下自尊和颜面那样子去求? 再乖一点? 楚晚宁茫然思忖着,什么也不会做,最终也只有咬了咬牙撇开了脸,本来就已经在墨燃身下大张的双腿无力地又分了分。

墨燃显然立时就捕捉到了那微弱的动作。他低哂一声,冷眼瞧着楚晚宁因为他自己的举动而羞惭地闭上眼,面颊红如火烧,却不自觉地点着了乾元因嫉妒不甘而疯涨的劣根与兽欲。他沉沉压了上去,再度硬挺的硕物抵着他穴口软嫩濡湿的肉,探入一点,又退出来,如此反覆几次后又停下,像是觉得辱得不够,阴沉着脸在楚晚宁耳边轻声道, “你还能再更乖么?”

楚晚宁迷茫地睁开了眼,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再捱一轮疯狂而冷血的暴虐,此刻却是真的不太明白墨燃究竟想要什么了。

他很少在情事上这样磋磨犹疑,甚至让楚晚宁不禁疑惑,会否是因为结了契,才希望能从自己的坤泽那得到更多回应。

墨燃他要的....不只是他的身子而已吗?

楚晚宁回过了头,怔望着这个自己从此在情事上将不得不依赖一生的乾元,生理上的转变亦让他变得不太清醒。他反覆咀嚼过墨燃一反常态的话语,又耽于自己那压抑了多年暗涌潮动的柔情,受尽磨难后不停冲击意识的忧惧让他的心志处于脆弱的真空,当眼前终于建构起幻象予他去逃避,他犹豫良久,和稀薄的清明殊死对抗,终究却还是禁不起诱惑,选择一头扎了进去。

他开始忍不住偷偷地幻想,从此以后,结契之后,他们会不会真的有机会向一对正常的爱侣那样,能因为信息的杂糅吸引,而循着本能去爱护对方,需要彼此,渴望情欲,却也不再带着那些不曾写于契约之中的仇恨与对立。

墨燃依然将面庞埋在他的脖颈间磨舐着,温热的鼻息挟着他浓厚的信香拢覆着他,于是遮了光的床帐里彷若下起了一场迷濛烟雨,有如专为楚晚宁而调制的迷香,轻而缓地洗刷去他起初的害怕。他本就未曾平复的心跳变得更加急促,对结契乾元本能的臣服和依恋让他不惧沈溺雨中,堕入欲望的海里沉浮。如果那个人是墨燃,他想,他仍然愿意托付。

于是他的手轻轻贴上的墨燃厚实坚硬的背脊,带着怯意摩挲着。他想墨燃确实会喜欢他的坤泽乖巧。他一直都喜欢自己乖巧。 那一刻楚晚宁是真的忘了一直以来苦苦假扮乾元意欲为何,他只想依从自己的天性,在墨燃身上找到他也一样依赖着自己的证据,证明那只属于他俩的情爱之契真实不虚,再也不想回到那与之相斥的丑陋壳子里。 他想起了墨燃问他的问题,于是他凝望着床梁,又偷偷攥住了被角,口唇翕动了许久才极其小声地说, “墨燃.....我.......我、我喜欢.....”

墨燃好像没料到他会乖到这个地步,宽阔的肩僵了僵,过了一会儿撑起了身子来看着他。楚晚宁不太能读懂他那讳莫如深的表情,紧张地咬住了唇。良久,墨燃才用沙哑的嗓音挤出只字片语,像在质问,却又像在鼓励。 “你喜欢什么?”

墨燃皱紧了眉头,又道, ”你说。”

楚晚宁的呼吸错乱了。他又不敢看墨燃了,面庞拧了开去,攀着墨燃的腿根也不自觉紧了紧。可是墨燃很有耐心,给了他很长的时间去调整,才把他的脸掰回来,深深望着楚晚宁许久,才侧过头,将耳廓贴在了他唇边。

极近的距离给了楚晚宁很大的安全感,代表着他可以用最低的音量把那教人羞耻至极的爱意宣之于口。他快速地眨了眨眼,垂下了眸子,墨燃感觉到他的颈子在轻颤,然后就听得那人几乎是用气音在他耳边说,像风来时树叶相互亲吻的声响,短促而细碎。 他说, “墨燃,我......我、喜欢....”

“嗯.....喜欢你.....”

他真的停顿了很久,最后二字轻到几乎只能看见唇型,却依然让墨燃捕捉在了眼底。

“.......操我。”

那本也可以是一句简单而可爱的话。 如果两个人真的是爱侣的话。

楚晚宁一说完好像就自己吓着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中了什么迷药才能这般不知羞。但那确实是他能想到最能让墨燃满意的作答了,是以说完了之后便飞红着面咬着唇瓣低下了头,等着他的反应。他想,也许墨燃会吻他,也许墨燃会让他再多说几次。然后他变得有些大胆,想墨燃他会不会也说喜欢。 可是墨燃听着之后却没有动,就那样覆压着他,沉默如渊底巍巍礁石,久到让楚晚宁有些犹疑,几乎就要反悔自己不曾说过时,他才在他的颈间悠长地叹了口气。

“你很好啊,楚晚宁。” 他的声音闷在那如瀑的青丝里,模糊地辨不清情绪。可是他很快就抬起了身,大掌随之沈缓地扣住了楚晚宁的下颔,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他歪着头,像是饶有兴味地望着那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眼神中却没有半丝温度。 “为了他你可以做到这样。”

墨燃口齿半张,泛紫地眸底是疯魔前的幽火在跳。 “楚晚宁。” 他的手掌青筋渐露,几乎欲将那瓷娃娃给一把捏碎,割裂了掌心满手是血,亦在所不惜。

“你对他,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楚晚宁没有听懂他的乾元在说什么。而事实上他也全然无法动口解释,面庞被掐到出了红痕,疼得他干涩的眼角又沁出了泪。 然后下一瞬,他挨了墨燃一巴掌。

“贱人。”

脑中嗡嗡作响,楚晚宁还在愣神,对于墨燃粗暴的动作完全无法做出反应。双腿被掰到最开,他厚重的膝头磕上来,沉沉地将之压进锦被里,他感觉到被碾住的筋骨很疼,可是却又比不过身后被进入的痛,他就那样尖叫了一声。

墨燃一次就探入了四指,在里头急躁地寻找着什么。穴肉本就因为过度地磨耗而充血红肿,他一下就刮破了一处,渗出丝丝血点来。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模糊的,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好像是说, 我操得你不够爽吗?不爽你就说啊.... 一个徒弟操不够,非要个个都来上你才甘愿?

楚晚宁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可是痛楚依然让他不是太明白。他只是反覆想着,好疼,好疼。 墨燃找到了他的那一处,一个浅浅的柔软突起。他于是用力按压着,戳弄着,甚至用指甲去刺,还问他舒不舒服。楚晚宁终于受不住那剧烈的刺激,大力挣动着。他听见自己在哭喊,毫无尊严地哀求他停手。他不喜欢他就算了,可是他不能这样子弄自己。

墨燃果然退了出来,但是楚晚宁还没喘上一口气就像断线木偶一般被他抄起了身,他粗鲁地抓过楚晚宁的手握在自己的茎身上,然后抵住了他那被糟蹋到已然一塌糊涂的穴口。

那一处早已被折磨地艳红,如吐蕊的牡丹花瓣,还在漏着丝丝白浊与血沫。事实上他全身上下都是淫靡不堪的体液,挂在被揉出来新旧交叠的斑驳红痕上,就像个被玩坏的破娃娃。墨燃按住了楚晚宁的头逼他去看,看他的下身是何等淫贱地在吮着自己,看看他的身子都变成了副什么德性。

他要他看见自己残败不堪,淫荡卑贱的模样,要他明白自己已经被操得连穴口都阖不拢了,看他还有没有余力想着保护薛蒙,心里还留着薛蒙,脑中还会不会依然只是薛蒙。

结契不曾让墨燃变得温柔,只是让他对楚晚宁的占有欲越发强烈。他是不可能忍受他的坤泽与他结合之时心里还在想着别人的。

楚晚宁瓷白的脖颈无力地垂下,像支枯萎的铃兰花。他好像是顺从地在看着,双眸却其实黯淡无神,丝毫没有他该有的凄惶与羞愧。他或许在心理上依然尝试去逃避乾元对他的残忍,可是墨燃自然更不能忍受他对他无视。他又一把抓住了楚晚宁的脸,逼他看着自己,一面歇斯底里地痛骂,一面将粗硬的肉刃狠狠地送了进去。

“楚晚宁你看着啊!” “看看这是谁的东西....”

楚晚宁立时又痛哭了出来。宫颈因为方才的磨难而几乎形同虚设,猛烈的深顶一下又操进了同样受尽摧残的孕囊。墨燃一面用力地操干着,将里头含着的精水又都挤了出来,一面偏执而疯狂地重复道, “你看看是谁在操你啊!....”

楚晚宁就那样被他抱在身上顶着,精血与淫水自他身下淌出来,将他被折辱的声响放大到无限。他早就没有力气反抗了,也没什么底气再自己抓着被褥维持尊严。他只知道攀着墨燃不停地哭,头颅埋在他肩上断断续续地求饶。神智在灭顶的痛楚与快感之中溃散崩毁,可本能让他即便在这样绝望的境地之中,唯一想到要依赖的依然是他的乾元。

哪怕他的乾元说他很贱。

墨燃并没有放过他,后来楚晚宁又被翻过了身,按在床褥里操。他不晓得自己到底被操到高潮了几次,又被墨燃射在身体里几次。下身除了里头不停被碾磨顶撞的那个点能给他带来刺激之外,几乎都已经麻木了,倒是减了不少痛意。楚晚宁便茫然地随着那无止境的冲撞叫着,直到哭哑了嗓子,才没有再发出过声音。

在那一夜漫长的虐待中,有时候他觉得他是昏过去了,对于周遭的感知时不时就变得模糊。但在那样极端的混沌矇昧里,他因为迷醉而错乱的意识却反而逐渐恢复了清明。

于是在那反覆昏厥又被操醒的轮回中,楚晚宁清楚感觉到自己身体开始发热,唯有心口是冷冰冰的,像有什么已经死了。可是若是真要扪心自问,他其实也并没有多哀伤多难受,更不会承认有什么所谓心冷。

幻梦织就的泡沫破碎之后,他也就只是回到了原本的境地而已,并没有什么好特别失望的。楚晚宁顶多是明白了结契并不会对墨燃造成任何改变,可是那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他本来就准备好了要在那无休无止的仇恨之中默默了结这一世,是以不管墨燃怎么对他,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本来就快死了。结契造成的信香彻底错乱只不过是加速了那个过程而已。

又或许他真的会被直接操死在这张床上,他一点也不怀疑身后的人正打算这么做。楚晚宁无力地颤了颤睫羽,望着剧烈的动作中轻轻摇荡的帐幔,上头绣的寓意美好的合欢花他每一夜都看,夜夜都盛开。 可是他命里所谓的美好注定都是虚假,那细密粉嫩的花瓣在他视野中逐渐模糊淡化,于是在那对于灵魂和躯壳来说都是那般残酷无情的虐待里,楚晚宁终究还是失了目力,彻彻底底地昏死了过去。

直到墨燃发现楚晚宁浑身烧得滚烫且意识全无时,已经是深夜了,中间谁也没发现究竟薛蒙是否回来过。他的腹部已经被自己灌得鼓胀,下身虽然被开拓得过分,可软肉实在被操得太肿,是以竟也如他所愿地锁住了精水,无法外流。

他恨恨地抿了抿唇,似乎觉得非得把楚晚宁搞成这惨状才能出了那口恶气,可待到真见着他如此模样,心中却也不觉得有多痛快多舒畅。

是以墨燃虽然稍稍恢复了冷静,却依旧是闷闷不快的。他也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只知道楚晚宁既然敢为了薛蒙张开腿求操,他必然是要好好惩罚他的,让他搞清楚自己的身分。

他真的太过分了.....他可是他的人啊! 他怎么能那样说话?!

可是当看着那人烧得糊涂时依然痛苦地蹙着眉,两条腿依然是分开的,不自主地在颤,墨燃幽深晦暗的眼神意味不明,只觉心底亦是疼得紧。他也不知道把人弄成了这样之后还有什么好补救的,唯有草草给他拉上了被,怕他捱不过去又输了些灵力,这才出了水榭,咬着牙去给他的棋子兵收拾烂摊子去了。

当然如今再去回想当时景况,墨燃自是冷汗涔涔,心口发虚,不能想像他何以能在楚晚宁几乎等于是受了刑之后没给他捯饬干净换好衣物再喂过汤药后才离去。又或者说,他根本无法理解自己当初究竟为何那般待他。

也许那日真的是让恶鬼给夺了心去啃食,让嫉妒给腐蚀了心智,他一脚踏碎了他冰雪雕琢的脊梁以为是聊作惩戒,如今才知一刻的冲动胡来怕是一世也没能偿还得完。楚晚宁后来显然是心死了,有一阵子总是寂冷沉默,破碎融化的冰片永远也无法重新拼凑,以至于连自己待他稍稍好些他都要觉得背后必有阴谋。

那毕竟真不能怪他。墨燃有些懊丧地抹了抹额,哪怕冬日里他一滴汗也没出,方才一番悔过也已然让他如在滚油上反覆煎熬。他看了看纸袋里刚买新鲜出炉的鸡蛋糕,小心翼翼地将封口折好了,收紧了外袍里,匆匆地就往回走。

之后的日子里,他日夜看顾,悉心照料,虽然楚晚宁身子没见好,心病到底仍是是纾解了不少。紧紧握着手中的松糕,墨燃猜想哪怕楚晚宁不说,他应该还是喜欢他待他好的。

他想起了楚晚宁每次吃完糕点后,在窗边摇着波浪鼓时温柔的浅笑,积雪的街道映得他小小的脸柔白净透,上头永远带着一抹犯病时的潮红。那时他文辞匮乏的脑袋里才第一次知道何谓秋瞳剪水,何谓眉目如画,何谓人面桃花。

那样的楚晚宁总是让他的心湖蓦地洒下一捧碎瓣,荡开阵阵涟漪,粼粼的情意直散到邈远无垠的千秋去。倘若他可以一直如此开怀舒心,墨燃觉得他甘愿一世为他端茶煮水,开灶烧炉,他可以将手中所有无论贵的贱的全都奉予他,只愿能燃作一盏风雨不灭的幽烛,将他生命里因自己而变得晦暗的每一个角落,再一次,一寸寸地重新点亮。

他只是没来由地怕,怕楚晚宁的身子是真有什么事,怕老天没给他足够的时间去带他将镇上所有的糕点都一一尝遍,怕他没有足够的日子把所有拿手的小菜都给他做成宵夜。

楚晚宁会有一天离开他吗?

墨燃陡地顿住了脚步。 他立时就想要甩开那个可怕的想像,可脑中倏忽闪过的意念如同漏夜惊雷,将早已裂纹密布的大地给劈开,现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沟壑纵横交错。

谁又有那个胆去探看,泯灭了最后一线天光的炼狱里该是何等地荒凉。

很多事情便是这样,不想还好,一旦起了意念,便会越发容易觉得慌惧而不踏实。也许是来自对于自己的坤泽天生的感应,墨燃几乎是跑着回去的,就想着快些催他吃完蛋糕,回去死生之巅先给太医瞧瞧,好让他至少安一回心,不被来自过往张狂的愧疚给吞没。

可是好像就是要为了让他对旧日的罪孽付出代价,当他回到中药铺子时,靠窗的位置上,已然不再有那个披着雪白狐裘,静静用着莲子茶幽淡清丽的身影。

他只看到洒落一地圆滚滚的糖炒栗子。

墨燃只觉得眼前黑了一黑。

刺骨的寒凉爬上脚底,让他细密地打着冷颤。墨燃艰困地抬眼,这才见到楚晚宁原本落座的位置上,是一个从未打过照面不知路数高低的修士。

可虽说是修士,这数月来丝毫不曾理过世事更不曾与谁人交过手的踏仙君,其实根本也不知道这人究竟何门何派,姓啥名谁。

突如其来的变卦在他本就惶惑忧迫的状态下确实承了那人的意,杀了墨燃一个措不及防。他的瞳孔缩了缩,极端的恐惧贯穿了脊梁,让他僵在原地,好像不能立时确定那个人还安然无恙他便找不回魂来,终是在谈判场上失了制人的先机。

虚位以待的紫袍男子在这寒冬里依然束着高马尾,帝王面前怡然自若的神态虽不知有几分真假,总还是显出了几分谋局之人的自信来。他似乎早已知道踏仙君回来了,从容地转过那张并不是十分深刻的眉目,一面把玩着手上金光灿漫的灵器,一面慢条斯理道, “恭候帝君多时。”

“不知这与妃同游,穿街过市的日子,陛下过得可还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