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棠引】第六章

那一夜后来并未如墨燃想像的一般稠腻甘美,沉欢梦醉,反成了他一世的恶梦一生的悔。

最终谁也不曾接近谁。

到底还是万古情毒。药效来得很快。楚晚宁没有再骂过他,墨燃解了他的绑缚,他只是四肢瘫软,遍身阵阵潮红,未曾挣动。

他被轻易翻过来,沾染月华的藻荇一般,颓靡的,湿透的。蚀骨的欲还是毁了他。楚晚宁任人摆弄,甬道花汁满溢,全无阻拦地承受男人的侵犯。

欲望是带着咸涩泡沫的潮汐,随着身体晃动缓缓拍打,寸寸掩熄了他的怒火和挣扎。 楚晚宁只能半张檀口,无力地寻找空气。

那分明是墨燃最爱的样子。当他终于被完全吞噬......撞得快了便会逼于无奈,清泪横泄,腿根乱颤脚背弓起。

缓一些又似饥饿的奶猫一般,哀声呜咽着,央求主人疼爱。

可墨燃却难觅酣欢。

楚晚宁那双眼中曾有熠熠繁星,璀璨珠玑,虽然长年遥挂天河,好歹见着他冰冽魂灵。

而如今一切都被浓雾笼罩了。里头彤云蔽月,烟霞浩漫,那凤眸美艳似血色宝石,迷濛之中偶一流转,又柔腻如春花团放。

墨燃却觉得那不是他,不是他。

一颗心教蛛网承着,总落不到实处。他在绵密的进出中断断续续吻着他,想确认他真的就在自己身下。

药力下楚晚宁还是乖巧,对于墨燃的无理取闹很顺从。这人总有那些自欺欺人的执着,要吮他的唇瓣,将两团雪臀撞成蕊色,热汗点滴焦灼在他身上,要重复不断说,你是不是喜欢这样?是不是很喜欢?

要他记得自己的身分,记得自己的责任,要他为之感恩戴德。 不要妄想厌憎。

楚晚宁仰着颈子眉目空茫,被操得浑身轻颤,软软的嗓音再无倔意。

喜欢.....

墨燃眯着眼,仍不餍足,又道, “喜欢如何?”

楚晚宁愣神须臾,尔后睫帘扇下一阵秋风,答得纯真坦然。

“喜欢用力......”

踏仙帝君何等人,自受不得激。当即猛然耸动,巨物在他娇嫩的身体里如狂风骤雨,直要倾覆天地。 楚晚宁被插得哭了起来,高潮的时候身子颤得厉害,却又是虚软的,如雪花落叶。两只皓腕似是想攀上来,奈何指端无力,又颓然覆落在床沿。

恍惚的喜悦中墨燃又觉,他同往日不一般。 他说不出诡异在哪,却记得大婚那夜,同样情潮汹涌的他。当时的眼底犹有痛色,但他或者困苦挣扎,或高抬着纤腰迎合,又或是会在自己吻上去的时候仰颈,挂着泪与自己深深纠缠。

可如今的楚晚宁只是被动地承受一切,然后频繁地高潮。

摊开自己,含着男人无休无止的责罚,直到被打成空心的泡沫,消弭在最深沉无光的夜里。

这样的折磨过了头,亦教人心尖微痛。墨燃也想过或许他是太虚弱,才成了这般。

心中不免纠结自责。可总有某些瞬间楚晚宁看起来就像个壳子。墨燃害怕他把他剥开了,才发现里头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他操了这么久,可人其实不在这。

那样的意念让人无端着慌。朦胧幽光里,又把几近失去意识的那张脸掰过来,贴到不能再近,连声哄道, “唤我,晚宁....唤我。”

楚晚宁缓缓聚起眸光,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墨燃缓下去的动作幽幽蹙了蹙眉,蜜穴忧虑地咬着他。

那烟目似水情浓,他看著有些可怜。墨燃心软了,亦不愿欺侮,肉刃深深埋了进去。楚晚宁舒服地喉头滚动,他才停下来,把他用力钉在床上。 怒张的欲望随着血脉奔涌而跳动着。他也忍得辛苦,抚着他的面,话却是暗哑温柔。 “晚宁,说.....谁在操你?说了我就给你。”

楚晚宁沉默,垂首状似思索。墨燃的心跳亦随之起伏失序。

可良久之后,他摇摇头,看着越发难受。 终于开口时,浅浅一口气说地极弱极缓,像是随时要断。

“深....深一点.....用力....”

墨燃脊柱漫上凉意,手肘一软,整个人便压了下去。他忍不住颤栗,捧住酡红昏聩的面庞低吼。 “别闹。你先说....你看着我,我是谁?“

”是薛蒙,是南宫朔,还是谁??”

身下的人无意识扭着腰,凝望着他,没有疑问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吃力地将修长双腿环上压着他的男人。

湿红的唇瓣张阖,不知如何启齿。那睫羽垂珠似有千斤重,凤眸是涣散无光,不识君颜。恨意都散落纷飞。

楚晚宁只是无助地跟男人哀求着。

“操.....我.........”

墨燃的心碎成了一地冰碴。

怀里的猫儿已经哭了,脱了水的鱼一般,连闹腾都是微弱的。他的意思好明白,不管是谁都好....只要...只要可以满足他就行了。

可他怎能如此,他怎能容忍他如此?

墨燃死死咬着牙,怀疑自己眼眶沁出来的是血。他本不愿那般,可之后的性爱逐渐疯狂到不再有情意可言,更似野兽捕食,以牙印标明猎物的所有权。

他怒其放荡不贞,楚晚宁索求时非要他坐着自己来。他明知他不可能做到的.....只能软趴着,双臀和嫩处随着狂野的顶弄,一次次摔打在坚实的肌骨上,水液拍击之声清脆响亮。那肉茎进到可怕的深度,贯透血肉,楚晚宁被摔得哀鸣不止,崩溃讨饶,却还是怎么都答不了。

墨燃终归还是不舍,却仍旧心慌,浑身似有虫蚁在爬。他忽而又极尽温柔,自薄薄的眼皮吻到脚趾,在他师尊哀婉的催促中,开始一遍遍地教导他,他这辈子是谁的人,只能属于谁。

教一次不记得,他就教十次,百次,要楚晚宁眼里有他,心中念他,要他最愉悦时声声唤的是他。

可是没有用。

额抵着他的额,啄他娇喘的软唇。 与他深深对视,每狠狠干一下,便念叨一回, 晚宁,是我,是墨燃,墨微雨。

踏仙君就那样执着不弃,直到嗓音失控打颤,直到泪跌进那空茫眼里,直到他终于怯懦哀求。

“理理我.....晚宁.....你理理我....”

直到他力竭心死,酸涩哽咽。 楚晚宁由始至终只喃喃说那句,不要停,不要停。

到了某一刻墨燃才不得不承认,有什么已被他杀了。 他的楚晚宁不在了。却又悲悯地留下这副以为他最爱的躯体予他。

但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对待,亦不知有溃散的畏惧自眼角淌下。

那样的情事是绝望的。他们已经做了整整一天一夜。墨燃看得出楚晚宁分明是不成了,不能再做了,穴肉红肿不堪,以致浊液都流不出来,颓软大张的双腿之间,下腹白腻饱胀。 他每每高潮,都是颤抖到虚脱,到最后气衰力怠,便反应甚微,仅能在痉挛的秘道里被觉察。 他却怎么也厥不过去,整个人溶作一汪潋滟白水,鸳鸯被里清泪涟涟。 气已若游丝,要靠得非常近才能听见,他在求他进去。

墨燃怕他会死。

他手足无措,几乎将被褥揉碎。 艰难咽下一口苦水,墨燃终是轻轻将楚晚宁抱了起来。

他毁了。那一身傲骨全都碎了。

一抱起便偎在他身上,成了柔腻的菟丝,轻喘着,似要靠他那一身雄浑热汗浇灌方能存活。

墨燃妥协了,带着人入了后殿温池,为他洗去一身精水与残余情药。 .....他不要这样的他。

温水碧池以白玉砌,缘岸描金莲,足十数丈宽。引南峰山底暖泉,终年雾花氤氲。 却只有帝王得入,唯一例外便是长年夜困巫山的楚晚宁,有时被墨燃迫着,要在入夜前为他清理准备自己。

连皇后都不曾用过。

不过如今他显然是做不到了。只能靠墨燃肩上吸着鼻子,长睫微颤。 凤眸无神地低垂,踏仙君伸手进去揉洗时便蒙上一层霞烟。

受尽了折磨的內里靡软脆弱,却仍阵阵咬着他。

他是难得热情,教墨燃几乎不舍退离。

但他还是还他一身干净,褪去药性威逼。他怕了,也悔了,想要回那个原本的他了。

只未等墨燃轻声唤醒,怀里人便似傀儡断线,终得解脱,消了淫性后凤眸一阖,歪头便晕死了过去。 那青丝没入水里,雪颈仰着似折了的白莲。

墨燃到此时才紧抱着他,低低哭出了声。 他知道,他又做错事了。

那一夜的最后他将楚晚宁的躯壳锁死在怀,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梦里又回到了幼时,楚晚宁尚能弹琴时。 他却在重蹈一个当时过错。他心口难痊的恶疮,一个百转千回不得出的病魇。

楚晚宁反而是先于他醒来的,不知那已是他被下药之后第三个夜了。

雪已止息了,油灯也早就燃尽,却因为适应了漫长的黑暗,而能清楚见到月光在窗下描了枯枝碎影。 随着偶有云过,时暗时明。

楚晚宁看了很久很久。

全身每一寸都是麻木的,他也无余事可为,唯有那样静静回忆着,竟无一丝可忘。

他想起如何毁去了双手,此生再无所长。 想起如何被他绑来这里,当成淫兽一般调教玩弄。

想起自己如何在亵辱之中沦丧,成了只懂得欢合,舔不知耻的脔宠....

生命仅剩无休无止的性爱,承受欢愉直到几乎死去。 楚晚宁又怀疑,又失望,何以最终不曾死去。

当明白了曾经倾心爱护的人,根本不把他当人对待,极端的羞辱任谁也无法再心怀光明,坦然淡看。 被那滚烫汗湿的臂膀紧拥,楚晚宁觉得冷极了,仿若绝狱。

他终于还是咬牙,用尽全力爬向床边。 他要离开巫山殿,这一世,再不做他承欲的浊器。

身子已经被作贱太久,久到忘了原本模样,烂碎了曾想教好他的那颗心。 他累了,他做不到。 如果墨燃需要的只是那样的工具.....他轻易可以拥有很多。他楚晚宁虽无力相抗,一条命总是能由得自己。

只是或者有灵,洞悉了他可怕的意念,他稍有动作就被身后的人捉回,紧紧摁在炽热胸膛上。熟悉的气息立时充斥鼻腔。

楚晚宁推了推,纹丝不动。 心头源于本能的依恋忽而让他无端凄凉。

他与他的徒儿.....究竟做了什么,才成了今日这般。 缚于茧中,荒淫背德。身心具创,犹不得出。

抱住他的人却在梦里低泣,臂膀桎梏似要将他压碎。 他在楚晚宁心死之后才终于瓦解,哀伤恳求着从未承认过的乞愿。

“你教教我.......” 他竟还委屈。

“就教一次都不行么?”

楚晚宁知道他不清醒,心却还是被这样一句话撕裂,反倒更用力推拒着。 他如今再说这些....

“不行了.....”

楚晚宁固执地摇着头,只有闭目塞听。 太可笑了....他哪里还能教他呢?

可墨燃拥死不放,甚至潸然泪下。他仿佛承受比自己更多痛苦一般,嗓音嘶哑似焚尽飞灰。 “你不能这样偏心......” “你给薛蒙弹了那么多次.....我知道你。肯定是的....”

“本座要杀了他。那就再也没有人会弹了。”

楚晚宁悚然,无声攀住了他的胸膛。两人赤裸的肌肤在锦被里无尽贴合,他却在打着寒颤。

“墨燃.....”

他第一次真切意识到,墨燃在说什么。

其实以往多多少少他也曾怨怼过,楚晚宁却没觉察,那些话里意指的天差地别。 而今才知墨燃年深日久的妒意来的蹊跷诡谲。 他何曾教过薛蒙,薛蒙又哪里懂?

他本就是风发少年,志在弄兵制敌,与人一较高下,音律之道,从也不是他兴之所向。

一直以来缠着他抚琴弄弦的,都是墨燃自己啊。

楚晚宁是记得分明的。那会儿,还只是他初拜入门下第二个年头,不知在哪听闻了自己往日美誉,毛手毛脚抓着脑袋便来求着要听。 楚晚宁倒也不作高姿。他的小徒儿从来乖巧体贴,大小事情皆是捧着一颗真心来,他偶有动容,也会隐隐踌躇,欲将真心相待。

只是这旦有一回,便教人食髓知味。 楚晚宁从也不知他那日初作玉棠引,在墨燃眼中是何等韶颜。

他只是随性地抱着琴落座棠树下,微调玉轸,指端轻凝,流泻而出便是那动人绝律。 好听自是极好听的。音随风起,杂糅粉瓣,时而铮鏦时悠悠,飘然带过青丝成片。 但身前人眼里,却只剩那清冷凤眸倒映万千春色,入了情致时浮红一抹,直教他的徒儿心魄摇颤,自此难堪自拔,孽怀深种。

他后又常嗫嗫嚅嚅,红着耳根请他再弹,借口自小爱丝竹,想承他绝学,专精此道。 只楚晚宁哪里看不出墨燃不是这块料子,虽然总拗不过他,为他抚了一次又一次,终还是要因材施教,告诉他玉棠引艰涩,若真有此意,当自轻曲小调先习。

可墨燃当时正是初开情窦,哪里耐得住教他看不起。立时涨红了脸,自言必定能学成,见他师尊明显存疑,更是急得错口,说若是练成了,便非得要他给一个奖励。

楚晚宁有些失笑,仍道, “那你想要什么嘉奖?”

墨燃却是没答案的。

支支吾吾许久,想要的太多。珍贵的契机让他反覆琢磨。 心湖忽有云影略过,墨燃微微一怔,顿时脉如急雨,砸出无数交错涟漪。

明知是错中错,却按捺不住心痒。他悬着一口气,垂眸飘忽,终是凭着一腔痴勇战兢开口。

“若、若是练成了......我,我就同师尊说....说件事。” 他一鼓作气。 “师尊要答应我听了绝对绝对不准生气!“

”...更不能不理睬我.....”

楚晚宁愕然,难道他真的脾气那般差?连说个事都能这般害怕。 可看着墨燃几乎要把袖口都抓坏了,倒也没得不答应。

只是后来这事不了了之,应允与否都是微末了。或许是施教太严,他与墨燃终是渐生嫌隙,他恨意深埋,连自己教过他都不记得,又哪里还会想及那个春日,海棠树下之约。

往日已如隔瀚海。便是楚晚宁如今再回想,也要觉得不可追。那少年纯澈面容,早成黄卷残宣般萧索。

甚至当他凝望身前这长开了的男人,粗犷的眉宇,眼下郁郁不散的阴骘之气,他都难以相信曾经有那么一日,他的愿望也可以简简单单。

只是希望自己不要生气。

楚晚宁忽然痛苦阖上眼,不敢再看。

脑中凄风乱红他不敢看,太多尖啸的岁月掠过他不敢看。不看烟波滚滚染就铁锈色的月光,不看静夜里流淌在他的眉心多少鲜血与风霜。

不想去明白这个人.....他究竟是如何......才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楚晚宁双掌在他胸前攥紧成拳,细密打颤。 一直不去回忆,就可以不面对,是不是真因为自己做师尊的实在太差。

他禁不住悲哀哽咽。 “.....是你自己要忘了的......” 他明明就是用心教过的。

“不、不.....” 男人短促道。眉心拧绞成结,额上冷汗涔涔。嗓音似穿堂冬风,丝丝断碎。 “太难了.....你不教我,我根本学不会....”

楚晚宁沉默了。

墨燃恣意将过往撕碎随风,如今却还想要自己怎样?

他真的好倦了,全身骨节像是再也拼凑不起来。要他再用十年八年教他,补偿他,楚晚宁不愿,也做不到。 那一夜的最后,他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起身,扯下一段破碎帏幔,艰难地以指尖血重新画出被墨燃毁去的升龙符。

稀薄灵力凝聚出同样没精打采的烛龙,楚晚宁垂着眼,无力同它计较,只道,

“最后一次了......”

“你帮我瞧瞧他身上,有什么不妥罢。”

如今心若槁木,败骨残躯。 他曾经浩渺宽阔的爱意,能为墨燃做到的最多最多,竟也只剩区区而已。

/

初次读完那魔文,楚晚宁是不信的。于是又捧着那晦涩难明的字句,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尔后才垂下了腕子,陷入长久的怔忡。

他原是恨的。

恨是太多固执炼成了毒,痴傻被烧作灰。爱意原只有卑微的细草青青,他还以为连绵无尽,却是一冻便成疆雪千秋万里。

但如今,他的恨意却无处依凭,飘渺于天地之间,余他一人寒入骨髓。

楚晚宁脊椎一颤,双膝麻木,软软跪到了地上,古籍落在脚边。

是他错了。

错恨了人,错怪了他。嫌他品行拙劣,弃他暴虐无德,厌他污浊欲念。

却不知那都不是他,他亦是不愿为之,被迫为之。 无能的是自己,堂堂北斗仙尊护不住徒弟。墨燃说要他赎罪,他确实不能卸责。

可是怎么会发生的?这样阴毒至极的谋划。他所受的折磨,或者命,楚晚宁都可以不计,却是痛楚迫乱地在记忆中,疯狂寻找蛛丝马迹。

是谁,什么时候,发生在何处,为什么他竟没有察觉..... 掘开的真相是山泥倾泻,往事晦暗沉沉交叠,久远的一切哪里能寻得什么。他只是在泥泞中逐渐覆灭窒息,无力委顿在地。

太迟了。实在太迟了。 尤其还在他灵魂虚脱,意志碎散后才得知。

如今成了这般,他什么都做不到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楚晚宁靠著书架瘫坐着,呼吸几乎停滞,空洞幽瞳中无声沁落珠泪一点。 才知最痛苦的原不是凌辱践踏,而是宁愿一死也无法解脱的负累。

藏书阁峨峨高门被推开,一线天光蓦地打亮他凝立的面庞。他却是睫羽微垂如精致玉石像,甚至没有发觉帝王荒溃急促的喘息。

楚晚宁偶件一般被猛地抱起,不能多待一刻地奔离那阴郁之地。墨燃的臂膀在颤,不敢想像若是真弄丢了他该怎办。

他知道他错了,他太了解这个人,夜里几乎能透过肌肤,捉摸到那冰冷心底萌生的去意。 醒转之时床帷紧闭。锦褥暗沈如夜幕,空有沁凉的繁华,只教墨燃肝胆具裂。

是以再度抱他回到巫山殿时,旷丽恢宏的宫宇便被密密附上厚实结界,流溢点点碧光,挡去冰晶雪片。 他直接把楚晚宁带进了内殿,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束脚的金链。他知道他会很痛苦的,只好抚着那张木然的脸恳求。

“你以后就乖乖待在这好不好?”

“会有很多点心的.....不要跑,不可以跑。“ ”以后,这里,整座巫山殿都可以是你的。我不让人进来,我让他们在殿外上朝,好不好.....”

楚晚宁好像听不见。只是微微抬眸凝望着宫顶拱柱点翠,金瓦连片。 其实真的很美,打磨细腻到如同无数面光镜。他躺在床上的时候看过无数次,绚丽地映照了他所有苦难与不堪。

他又回来了,这次多了结界,也许再出不去了。

墨燃懂得那样一双阒冷的眸子。心脏似要冲出嗓子眼。 他几乎要哭。心想巫山殿难道不够大吗?就待在里头不好吗?

为什么他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凤眸尾是芳菲荼靡,琉璃无光一片死寂。 眼前人稍稍偏了偏头,凉凉道, “所以,囚我于此,便是你如今所愿吗?”

“不是,不是囚.....” 墨燃战栗着,将他强拥怀中,㿜着嘴辩解。 随时会失去他的恐惧让他可以低声下气。 “晚宁,是外面......你看,外面太冷了....”

他是记得的。那样的眼神,垂下时便是永夜不见天日。

“既如此......” 楚晚宁戚然开口,语调似寂灭前的烟花星子,让人惶恐地想以吻永远堵死。 墨燃根本不敢看他,上次他那样阖眸时是在自己身下,他说,墨燃,你杀了我吧。

可是没等他无措地想捕捉那对湿冷花瓣,楚晚宁已经颈项疲惫,额顶轻轻靠在了他肩上。

他停顿良久,才轻声颤道,

“那便......给我多添床被罢。”

墨燃怔愣。一瞬以为自己听错。

眨眸仔细回味过,却又觉得这话听来,竟与那日是同样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