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棠引】第四章

后来楚晚宁确实是没能拒绝他。

心软也好,无奈也罢,推托给瘖症是其一,再者同墨燃杠下去已没了意义。 原本不肯弹是为了面子,如今也毁得差不多了。墨燃既放软了态度,楚晚宁倦了也怕了,没力再虚撑架势。

墨燃也看得出楚晚宁是伤了心。他不在的日子里肯定不曾好好用饭,又夜不成寐。原就削瘦的身段如今抱在怀里轻得像能蒸腾上了天,得无时无刻死死抓紧了。 受了自己徒弟那样对待,弄坏了嗓子,墨燃承认自己是过分了。他怕动了根本,楚晚宁没了好好活的念头,平日也就万般隐忍,仅有不多的耐性全拿来哄这人,以致打朝堂之上至皇后那处全都牵连受了气。

楚晚宁无亲无故,又不打理自己。他只剩他,墨燃总归是得把他给养回来的。

他的待诏那样好看,为此他本该受万民艳羡。 所以寿宴上抚琴的他,必不能是这般憔悴失神的模样。

既然麻烦都是自找的,为了自己叼回来的麻烦猫儿,墨燃总是能费尽心机。楚晚宁咽不下硬物,他就给他熬酒酿薏米粥,蒸软又黏的糯米松糕。要添些营养,里头就满满填入各式桂圆肥枣,糖渍红豆,冷天里一掀蒸笼便有满室暖香,掰开又是色彩斑斓,再没胃口也得馋肚子了。

然后他就监督楚晚宁,看他薄唇似春杏,抿去蒸到软烂的甜豆子,又小口小口吞下。 反正是不肯正眼瞧他。

墨燃明白,楚晚宁如今一见他就反胃难受,只碍着没法开口赶人走。 但他只能守着,寸步不离地给他添堵。

想迫他再度习惯亲近是一回事,哄他吃糖糕也是小事,其实更多时候他想走也走不得。太医日日施针时不能教人揩了油水,开的许多药方子又要在眼皮底下煎过。 还得提防被他不生性的待诏偷偷倒了。

嗓子是他自己的,一开始踏仙君也没料到他能那么胡来。人前吞药是气吞山河眉头也不皱,但稍稍没盯紧,院里的矮草两日就让他给浇萎了一片。

可他再也不舍得如往常那般来硬的了。说实话一日四五顿这样灌下来,满屋子难散的药香,墨燃自己看着都口里泛酸。太医又说得慢慢啜着入喉才有效,饮到最后瓷碗碰在桌沿,微垂凤眸里水光红潮,怨忿之情即使不对视都能感觉到。

然后便会一声不吭地上榻,顺手将帐帷也大力甩上。

被嫌恶久了墨燃偶尔也会来气,只人不能骂,干脆就买许多糖,啣在嘴里,待他喝完了药就捉过来一阵乱吻,吻到自己痛快,吻到人气促不匀,才冷笑着把糖喂给他。

楚晚宁自是愤怒,因墨燃答应过不再欺侮。只这等程度在他眼中本算不上什么,墨燃心安理得,楚晚宁也没能耐辩驳。过程虽然难堪,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被他轻薄,糖到嘴里总是甜,楚晚宁很想吃,后来挣扎也沦为了形式。

可有时还是想不透,墨燃何以对此这般乐此不疲。

当然他不懂是他的事,墨燃只顾得寸进尺。 虽然怕损他身子,完全不碰还是不可能。他每每宿在红莲水榭,夜里总要把人强拥在怀里入眠。楚晚宁根本没处去,两人之间少了那许多唇枪舌剑,便有错觉他其实也是甘愿。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星暮垂降时就屏着气息把人拖上床,让莹白赤裸摊开在被胡乱解下的玄衣上。

楚晚宁的头发好长,绒缎一般铺展,身体是安放其上的夜明珠。墨燃整个人覆压着他,极暖极暖,不管他摇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响,就从甜软的唇瓣开始品尝起来。

他却只是吮吻着,专注无声,汲取维生的养分一般,过程漫长而迟缓。年轻的帝王不缺时间,岁月蹉跎在海棠木香里,品完齿间甘芳,又恋恋不舍,自脖颈一寸寸啃下锁骨去。 浅表的温存容易让人忘却旁的矛盾或恨,只知道对那具身体有异样的痴迷,须得无时无刻透过某种方式霸占着。

温热掌心只是捧着颈子,或者不规律起伏的双肋,倒也不作怪。楚晚宁没什么理由往死里闹腾,指节抵着他宽厚肩膊,似拒未拒,只怕把这疯子惹怒了自己又得兜着走。

只好忍着。墨燃咬上了他的乳尖,他也含着唇瓣不敢动,想想忍一忍就会消停。

结果这一煎熬便过了三刻钟。墨燃像未断奶的狗,吮完了一头又换一头,全都只予他一人仍嫌不够。小小一团在他口中变得软腻而饱胀,越发让他觉得停不下,怎么都解不得瘾。 楚晚宁被啮咬得细细发颤,无法扩展的酥麻堆在顶端,熬得他喉头又发干,带泪轻轻咳了起来。 幽穴似是挂念什么,不由自主湿润了。

好容易墨燃稍缓,他才红着眼喘了口气,想终于能睡。可墨燃只是低低喘着,食过情药一般,欲望越加浓重。他也没什么别的地方能发泄,着恼十分,最终唯有叹息着又换了一边继续啃。

楚晚宁耐性瞬时见底,气得用劲推开了人,力道却被人一卸,扣住的细腕顺势压到了头顶。

他所有招式早被摸透了,挣扎不得,却还是蹙着狠戾的眉瞪着男人微醉双眼。

他真的不懂这事有何意趣。

楚晚宁突然疑惑,他的徒弟....会不会其实有病?

可那大大的晶眸里星波荡漾,漫天朱霞,又顶着一对水嫩坚挺的杏苞儿在胸前,模样凶不凶狠另说,只是让墨燃暗骂一声,死死把人摁进了怀中。

他气息粗重,深深埋下去嗅那幽香解渴,但是越发难耐,双臂不住收紧,心口窒塞生疼,想把这具身体剥皮去骨,拆吃入腹......

妈的......

身下欲望硬胀勃发,此刻已抵在柔白的小腹上,摩擦出了水液。

墨燃知道,如今再要他,怕是会把人给折磨到死。 是以痛苦地咽了唾沫,沙哑道, “楚晚宁,服侍本座。”

楚晚宁本就被他顶得双腿发软,此时浑身一僵,下意识飞快摇了摇头。 以弹琴为报酬,他答应过不碰的。

墨燃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睁开的紫瞳中隐有了戾色。他真的不能再忍,用气音怒骂。 “你侍寝几年了,连用手都不会么!”

楚晚宁那脾性,听了这话只想骂回去,再把人踹下床。但是两样都做不到,做了可能还会挨操。 他没得选,手腕被带了下去,覆上狰狞的巨物。墨燃神色愉悦了些,又揉了揉他被挑逗到微挺的前身,闷声轻笑。 “宝贝儿,你也想要。”

楚晚宁摇头,重复说他没有,但是唇语被无视。墨燃将两者相握,滚烫的煽情紧贴着,细感良久后低低叹道, “......一起罢。”

于是修长玉指被大掌包覆,两人最敏感的位置揉在一块,兽与欲的象征砥砺磋磨。

这样的交欢原始而露骨,矛盾又冲突。哪怕违背常理,无法嵌合,也依然要贪图那极乐。

可是怎么可以这样......

楚晚宁脑门都是麻的,羞耻到不认得人,几乎任由墨燃带着他,抚弄过两人硬胀的血肉,最细嫩薄滑的肌肤。 触感在手中强悍鲜明,又渗了丝丝晶液,他屡屡承受不住想抽回,又会被要胁进入。

可是实在太背德,太淫秽了。他不能在徒弟面前这般抚慰自己....抚慰他。楚晚宁是从未做过,茎身易感得不行,又用那处体会墨燃巨大,羞臊难堪,禁不住泪液横流,只觉随时都要泄身。

他不愿那么丢人,没好全的嗓子发出几不可闻的哀求。

“不要了.......”

墨燃没有听见,蹙眉沉浸在远不足以满足他的情事中,无法纾解。 但想到是这人的手....这人的身子,便觉胸腔一阵热血上涌,喉头不住滚动,大掌抓着他不耐地加快了速度。

楚晚宁自是扛不住,没两下就颤抖着,柱身抽动,射了自己一身,羞惭不堪地细声呜咽着。

墨燃还不肯停,他甚至还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但楚晚宁消软下去,凤目迷离,抽出手拉过被褥蒙着脸面,说什么也不干了。 还是让他死了罢.....

“你......”

墨燃乌瞳怒睁,火气霎时冲上脑仁。他难道还要自己帮自己释放不成? 楚晚宁还犯傻,想整个人钻进褥子里,却被他一把抄了双腿出来,响亮的一巴掌送给莹白的弹滑。

他又不敢动了,浑身绷紧,被褥底下咬着唇瓣滚下一串泪。 果然今日还是逃不过一顿狠罚。

可墨燃那一夜的退让与示弱,他本就不觉得会多长久。

抱在臂弯里的双腿轻颤着,被一并扛在了宽肩上。楚晚宁默默抓紧了被,阖眸扣住齿关,等待许久未受的疼痛。 下一刻粗大的性器却埋进了他的腿缝里。

男人喘息着,又拍了拍他的臀侧,暗哑道, “夹紧.....”

楚晚宁尚迷茫着,不能理解。身上的人却已经不管不顾耸动了起来,肌肉绷紧的跨部狠狠撞击圆滚臀瓣,以此取代不得征伐的恨。

可墨燃不晓得楚晚宁怎么回事。那一对长腿站着时分明是线条雅致,肌肉修劲匀实,可人一放床上了,就总像没了骨一般,腿根触手一掐像揉了云团,性器陷在软腻的豆腐心里,只晓得发颤,就怕把人给捣烂了都还射不出来。 因此低骂着,厌弃这种束手缚脚的情事,床上一阵翻捣寻出了他的束发,将一双大腿用黑缎紧紧缠裹了起来。

好歹是紧了些,架上了肩头,又一身热汗继续驰骋鞭挞。

楚晚宁成了人鱼一样,无法动弹,只觉自己像个任人捏塑摆弄的器皿。 他不懂。若说是欲重难忍,墨燃明明就有皇后,和数不清的琴师,却非得如此待他....

但这事永远不会有解答,后又累得无力再想,在男人的冲撞里扁舟般摇摆迷茫。可是到了潮涌最凶猛的时候,痴缠到融化、破碎如浪花的时候,躲不过的还是面对他而生的欲。下身被鼓胀茎头用力顶过时又巍巍翘立,染欲色轻轻晃荡。

楚晚宁没有注意到。但疾风怒涛中心绪混沌,却竟想着,若墨燃非得如此,他非得如此.....那他宁愿他永远别找皇后和别人,只碰他。 只要他.....

不希望他和别人在夜里,也有这般焚尽了神智的疯狂。

楚晚宁清醒时从不记得心底曾萌生这些可耻妄念。墨燃后来在动作间喷溅了他满身,他像个承接男人淫欲的偶件,尽了责之后双腿滑下,又人事不知地默默蜷缩起。

绑缚未解,他像雨里湿透的毛虫。睫羽的颤动很快就歇止了,一片黑暗中只觉空气微冷,但也忘了可曾将衾被拉上,遮住脏污的印记。

墨燃捉住他未消的前身时其实已将届没了意识。楚晚宁只是浑身一颤,伸手便要拨开他。 但身后男人汗湿的胸膛紧贴上来,宽臂将人团进怀里。粗糙的指端磨弄顶端的小口,仿若轻柔地照顾他。

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却朦胧似隔了一整个尘世。 他说,“憋着对身体不好.....”

楚晚宁是不愿的,但那怀抱实在太暖。细密的刺激中他醒不过来,反倒陷得越深沉,墨燃的温柔是阴翳浓云,捎裹而来无尽的哀伤细雨。

他再要如此,有些东西就会守不住。 可是他不可能同那些情意妥协的.....楚晚宁下意识攥紧了枕际,眉头蹙死,心中竟难受地想哭。

微温的苦涩涓流入了枕,又想是否能这样醉死在他手中,不去记挂做他师尊的职责。墨燃的胸膛是深沉汪洋,雄性气息无孔不入。他不想同墨燃这般不清不楚,但此刻虚实难辨,爱意挣脱了牢笼,他只能在里头痛苦浮沉。

释放给他的时候甚至没了魂。竟瘫软在那怀中,酸涩而破碎不清地轻唤他。 那声音细若蚊蝇,墨燃还是听到了。

这个人.....他的师尊,他的禁脔,他臣服于情欲的时候,实在美得易碎.... 心底不知何故而颤抖,便拥得更紧,吻上了耳际。

怀里的人双颊酡红如烟,有泪低垂。他终于说话了,他在喊他。 墨燃想,也许他就快要好起来了。

“晚宁.....” 他难掩悸动,反覆厮磨,嗓音濡湿地低叹着。 “你快些养好身子.....让本座好好要你。”

只楚晚宁没再出声。细查之后,才发觉早已睡昏沉了。

那之后,一直到生辰之前,他们经常在沉默的妥协中,用各种替代的方式缠绵。

楚晚宁的抗拒似乎收敛了。他回避着目光,反正是说不清道不明,向秘密低头也不必解释原因。 而墨燃有他自己的解读。或许他是相信自己不会过分,才稍稍容忍。但事到如今楚晚宁竟还信他,还愿意信他,又总让墨燃心中酸麻不堪。

该说他天真吗?遭人践踏成了这般,楚晚宁却仍保有一丝温暖光晕予他。墨燃只觉好笑又气恼,笑他敢在魔头面前当圣人,不怕万劫不复,却又战战兢兢地想护住这四境寂灭后遗留的星星之火。

楚晚宁一直是他无底仇恨中的唯一明亮,是落雪凄清中远方点灯的人家。这些日子他总觉得越发靠近了,又隐隐绰绰念起一个曾有的约定,好像是只有听他奏那一曲,他才会真正找到他,明白他,拥有他。

这样安静的相对如山中日月,墨燃但愿能悠久连绵,如缕不绝。

所以生辰的到来又显特别快,心悸或许只因那横亘了半生的等待。时序入了深秋,楚晚宁却已让他调养得温润。垂眸步上大殿时虽然神色一贯清冷,在墨燃眼中却依然灿似玉华,月胧绡纱。

他以寿宴隆重为由,让献曲的琴师披上一袭绣水描金的曳地玄稠。

简单素净的细缕暗闪翠泽,衬他高华。墨燃自认那点心思无人窥知,眸光全予了他的待诏。 自然就不晓得皇后为此将掌心划出了血痕,又咽下喉头苦涩。 毕竟那是连她都不准用的捻金孔雀线啊。

可她不才是他的皇后吗?

宋秋桐亦终于明白墨燃眼中,楚待诏从来不仅是泄欲的玩物。 事实教她不甘到雾染瞳眸,心有刀锥穿过,她却还是攥紧了裙缎,按捺质问她夫君的冲动。

毕竟,他很快就不会再专宠于他了。

月遗此刻被安放殿宇正中央。这些日子一直被闲置于巫山殿,踏仙君几乎不曾回来看顾,直到前日才命人以松脂熏拂,桂露拭净,再有二人以绒垫合抬到了大殿之上。

就连琴案都是墨燃特意新制的,大红木镶嵌月白石,两侧卷书雕云纹,案腿流润如瓶柱。最紧要案里虚箱宽厚,琴置其上,吟揉之间,将使弦音空鸣悠远。

一切机巧心思,皆只为他今日。

楚晚宁亦有些恍惚,安放好过长的后摆如无垠长夜,星子落碎。坐定后轻轻撩起了广袖,现出凝冰似一段腕骨。 他想起幼时墨燃趴在琴案边,眨着灵动的大眼,时而恭谨时而沉醉,一回回求他教他弹奏那曲。 却又怎么教也学不会。

及至如今他成了遥台高阶上的帝王,楚晚宁觉得自己必定是老了,身子哪里都差,才会连他的模样都望不清楚了。 可是既然他又求他,早已比自己健壮许多的身子抱着腰际。楚晚宁才知他竟然还会难过。

无论墨燃变成什么样子,他总是心软的。 他们之间亦未必只有恨。

眸光不舍得自遥远的记忆里收回,他是没注意到其中一条弦绷紧异常。修劲的指节架上的弦端,阖眸轻促地一托一抹。

那只是玉堂引的楔,墨燃却认不得。他仅为他奏响不到半句,第一个音节尖锐如箭矢破空,第二个音节已是断弦裂帛。

刺耳的铮鸣是金玉击碎,炸散后空气仿佛塌陷皲裂。席上众宾无不骇噩,一时间觑无人声,仅余亢音在高殿之中回荡辗转。

是大不敬。

楚晚宁有些迟缓地睁开眼,穿云利刃震透了神识,他一时失了听。指尖流下细细一道血柱。

他还是茫然的,只能看到墨燃甩过袖摆猛地站起,浓眉飞挑怒视着他,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尔后殿内嘈杂人声才逐渐回归,他才听见那些私语,说寿宴上作此举,他无非是想咒帝君短命。 又说该是怎样的恨意,才能让楚晚宁明知是杀头的罪,也要在众目睽睽下一意孤行。

话音不低,宋秋桐听见了,想着墨燃必定如是。 如此情状,大约也用不着她再多说了。

墨燃倒确实想当耳旁风,却自欺不过那些人一点没说错。

月遗是他为他开的,弦有多韧,他是亲身用血肉去体会的。至今手心还有未愈的丑陋伤疤,蝎虫啮咬般的刺痛,一路剐着经络扯到心头。

如果他不是想咒他,怎么会断,怎么可能断?

墨燃有些难堪地想,他的那些模样,原来都是假的。

他假装乖顺,他纵容,他虚应故事地承诺.....都只是为了不再让他进入,然后,在生辰筹备这样的大礼。 为了恨他,楚晚宁是真的不怕死。

可这些日子待他,不说用度吃穿,便是胸中情意,墨燃亦是问心无愧的。

换来的是他从未真正愿意弹过。

帝君的面上有掩饰不住的裂痕。而他的沉默又让人心发酵。 殿上的所有人都说,楚晚宁今日必然要死在这里了。北斗仙尊战败后受辱这样久,修真界烽烟荒莽他无力回天,终是择了个大日子自毁殒落。

听着是很符合他心性的。但楚晚宁心里想说,他没有那个意思。

他没有想咒他的。 他怎么会。

但是那吵闹声似烈焰哔剥焦灼,他现在还只能缓缓说几个简单的字,根本无力高声辩驳。

只是辩不辩,好像也没所谓了。 因楚晚宁看得出来....墨燃并不相信他。

.......他不信他。

他的下颔紧绷,攥住袍缘的指节泛着冷白。黑到发紫的眸里惊雷焰电,九天怒火随时都会加诸自己身上。 他也觉得自己是故意的。

楚晚宁有些呆滞,默默起了身,末了微微一晃,好在扶住琴缘后无人觉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挺直了腰背后抬眸凝望皇阶上的他。

他就那样看着他。看着他,皓腕褪下了那华贵外裳,在众人眼中似烟墨般缓缓沉落。那凤眸不曾闪烁过,里头却再没有曾经颜色。

他又变回那个平凡寡淡的琴师,毫不起眼,泯然众人。 再不是他的谁了。也就不会有奢望。

楚晚宁顿了顿,又踩在那衣衫上。

他确实就是故意的。

墨燃觉得他真的要疯了。在座一片哗然,他却抽不上气去命令那些白痴闭嘴。 浑身骨节都气到颤抖,他简直连生日都不想过,想直接赶走这些碍事的,翘首看着他出丑的混帐,然后扣住楚晚宁的颈子,让他看看自己的手掌与月遗断弦,问他到底是不是人,到底还有没有心。

他又做了什么,需要让他用这种方式报复?

那冰白的面上毫无惧色,更无悔意。整个修真界都在等着墨燃下杀手,却无损他凛然面对舔血无计的魔头。

墨燃扯了扯嘴角,突然觉得很悲哀。 不知道楚晚宁有何必要做到这样,让他连找人将他遣回水榭的台阶都不得下。

他想要他怎样呢?他是不可能杀了他的啊。

那日的后来,众宾客屏气凝神,看着踏仙君黯淡着眸色,将楚晚宁下了大狱。

席散之后他们窃窃低谈,都不明白何以帝君最终做了这般有损威仪的决定。

可是他们都不懂。墨燃想。楚晚宁是他的脔宠,只有他才了解他。

能够决绝至此,这人根本就不怕死,多半也不怕什么水牢。 但在墨燃眼中,他踩在那儿,也就只是只挑衅的猫儿罢了。

有什么好喊打喊杀的呢? 他还是要挨操才会乖的。

墨燃打阴山赶回来时满脑子里仍是念着他,想之前待他仁慈太久,才让他忘了在自己身下悲愤无力,控制不住痉挛高潮的滋味。 这回势必得让他记清楚,主人予他的东西要好好珍惜,再操到他喵喵叫几声来听听。 只要能让他再乖乖的,那也就够了。

只可惜他这门心思无人得知。宫人们只晓得,三日之后楚待诏离开水牢时,早已被折磨地看不出个人形了。

他衣衫破败,浑身血污,垂着头意识不清地被人在忙乱中抬出来。是死是活不好说,可当时见过他的宫人都确信,楚待诏的十指,断然是已废了。

于是才道原来当日陛下不是对他留情,不过见不得他好死,为了凌迟他想了更残忍的法子。 亦不禁感叹帝君狠绝,竟连那在琴艺上举世独一的一双手都舍得去毁。

于是当年华音惊四座,一曲垂丹青的玉棠引,终于还是成了绝响。同情楚晚宁的人们私下唏嘘不已,因他那曾受万人景仰的宗师之名,至此也算是彻底陨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