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洞》(中) by失忆彻

  孽缘始于夏日意外的邂逅,正经来说是重逢。

  哪吒与敖丙承父辈交情,打小住对门,小初高同班天天见,熟的不能再熟。彼时敖丙包里常备两把钥匙,一把敖家的,一把李家的。为接济丢三落四的哪吒,敖丙自发做了妥帖人,哪吒不怎么领情,更喜欢黏他身后登堂入室。他是盛气凌人一只娇养的猫,脚一踏仿佛来巡地盘,踢掉鞋熟门熟路奔冰箱,挖出两支雪糕,“嘶拉”豁开包装,不管细小冰珠弹落。他自个儿含一支,舌尖卷清甜糖水,回头笑嘻嘻塞敖丙一支同乐,然后将自己埋进松软的沙发里小憩,招呼敖丙来坐,从容又自在,真分不清楚谁才是主人家。

  好交情是以前的事,鉴于后来的空白有点长,两人又各自变了不少,哪吒再见敖丙识趣地清零前尘,遂他意重新计算。

  遇上那天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每一个重要的节点回想起来似乎都平淡的令人失望。其实奇迹从来是日常一道细微的杂音,身处其中时毫无意识,周遭太吵、太乱,分辨吃力,于是错过的成了大多数,抓住那一刻才能成就不一样。

  台风将至,暑气蒸人,哪吒坐舒适的空调间里打哈欠,隔大块明净玻璃俯瞰街边一溜梧桐树。树影摇曳,乍看还齐整,被骄阳晒的发黄,蔫蔫巴巴,像他自己,大学时多活蹦乱跳一个小年轻,自收骨头做社会人,无时无刻不在想辞职。今早也想了,奈何是个周五,这两个字一组合生来叫人愉悦,一脑门官司追来似乎也算不得什么,熬一熬,最后的工作日也波澜不惊地过完了。

  哪吒自己租房,另一位住客毕业搬走,最近半边价享全套权宜,他没人管,自在的很,特别不厚道地希望房东缓一缓找人。可惜下午房东打来了电话,用通知语气说新客有着落,人赶周末入住,让他收拾收拾公共空间,哪吒应的大方,挂断不得不哀叹逍遥只得这最后一晚。

  他擦两把湿头发有点不耐烦,肩搭毛巾,坐沙发上咻咻吃外卖,汤下肚又冒一头汗,吃完也不收,斜插筷子一推,枕软垫歪着,吊儿郎当开始玩儿手机。湿热的皮肤凉下去,人也睡熟了,不知睡多久,起伏的铃声吵醒了哪吒,接起原来是多年交情老朋友,有局来约,已打好几回终于守到了人。

  哪吒睡的骨头发软,去冰箱摸了瓶可乐醒神,嘴里嗯啊对是,左不过敷衍。

  对面于是咋咋呼呼起来:今儿有新人,海归硕士,人秀气斯文,身板模样没得说,最重要不直。多久不出来玩啦?是朋友才想着你!这位虽然换人勤,但没一个说不好,不是造福姐妹是什么?要不要躺,睡到就是赚到啊!

  哪吒一口可乐喷个精光,咳着还笑,那你睡到没啊?被半真半假骂一句滚,他倒起好奇心,答应挪动尊架出门了。

  同类荟萃的酒吧群魔乱舞,多一人不添光怪陆离,少一人不减夜夜笙歌,哪吒只去见人,喝两杯,远远看个热闹。

  到地方差几分整十二点,他刚付钱下车,又有新客毫不犹豫坐进后座。勾肩搭背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大声报地址,腻歪比蜜糖也不让。师傅像听见了,又像没听,中年人面色平淡,缝隙里给哪吒塞来小票,终于载客扬长而去。偌大城市里这是见多识广的一群,各色人等跨进车厢,从起点去终点,一张床至一间房,又或者一间房去一张床,对载客的他们都没差。倒是真正的旁观。

  哪吒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收回目光,卷起纸团塞进口袋,伸胳膊拉筋,又给朋友打电话。今日睡太足,他拍拍脸,要去反噬的困倦。

  面前门被推开,喧闹与尖叫的分贝逃出的瞬间被关了回去,隔没多久又重复。逃狱机会不少,因为到点了,想寻觅临时港湾的人们陆陆续续有走出来。其中一个眼神黏住哪吒,瞧这打扮随便的年轻男人,高个子,腰细,腿也长,半长发乱抓一把,歪头夹着手机懒洋洋地笑,素净一张脸眼尾飞红,无端比浓妆还妖,自有令人目不转睛的勾人意态,实在是——

  再看却不能了,以目光冒犯,正撞上正主,他浑身一凛,对方仿佛浑然不觉,反而笑一声,倏忽转入门中。他离去的轻巧,似是翩然的妖精,一闪而过,不由叫人怀疑是否的确显过形。而那人一双眼急切似刀,再刮门板却也刮不出个美人来,只得将惊艳抛脑后,遗憾地揽紧身边温暖,确认是今晚共同虚度的良伴。

  哪吒甫进门,鼓膜就是一炸。吵。一层人挤人,台上浮动舞台激情四射,台下不遑多让,尖叫、调笑、欢呼、亲吻,对演者、对身边人,收获崇拜与爱慕多简单,多巴胺分泌让人失去理智,拥塞人潮又让群体的狂热直冲云霄。他迈开长腿,三阶并两阶上楼,中途瞥见海报,原来今天有活动,小圈子里的大神比大众明星还受追捧,难怪底下煮成个沸腾的锅,数不清的圆白饺子你推我挤,好险快没把顶给掀翻。

  二层消停的多,也热闹,私人化一点的热闹。哪吒眼尖,他朋友更尖,老远抓人来,携醉推三个小杯上前,笑道来晚得罚,四下熟的不熟的一道起哄。

  桌上瓶罐不少,自调酒有时没个准,哪吒面不改色下肚,还装模作样嫌弃果汁放多味道差劲,得朋友好大一个白眼。白眼一飘,落哪吒手边慢条斯理擦眼镜的人身上,他知是那海归,于是挨着落座,肆无忌惮打量。

  发略长,柔软的遮掩,昏暗里看得端正的轮廓,他耳上一粒钻折返流转的光,星星点点刺目,修长颈子裸一小截,收入雪白衬衣,线条流畅往下堕,周身安静清淡仿佛是要成仙。

  格格不入又随意闲适,还有种说不出来的……

  眼熟。

  哪吒莫名感到不自在,正想开个玩笑,海归已扶正镜腿,偏过了脸。

  要说的、在想的,哪吒突然全忘记了。

  的确很俊,长眉微挑,狭长的眼在薄薄镜片后微微眯起,年轻男人嘴角露笑,礼貌地说幸会,看起来有些腼腆。

  可他不高兴。

  他居然还记得他不高兴什么样。

  ——喏,我交流时候同学敖丙,没回来多久,老板不是个东西啊,加班的要死要活难得有空出来玩,不然早拉局叫你……

  不着四六的介绍灌入耳,给之前暗示性十足那句“睡到就是赚到”挤了出去。

  哪吒嘻嘻哈哈地应,胸口孕一团无名火,面上还笑,眼里越来越冷,不巧游戏连着输,罚酒泼心头,火熊熊地烧。

  “喝的太急了。”身边人轻巧截住他手腕,将那小杯顺去,敖丙向赢家颔首,却回转瞧哪吒,“我替一回,好不好?”

  旁人没意见——当然没意见,出来玩嘛,谁不知情知趣?

  哪吒开口前他已饮下去。

  眼角黑黢黢,一室光亮似乎只聚敖丙身上,目光不由自主定焦。哪吒凤眸里氤氲酒劲的湿,像气急了,下一秒就蓄不住要哭。只眼皮开合的瞬间,他却奇异地平和了下来,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浮上几分更突兀的含情脉脉。

  “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他指对角闹腾的朋友,“感谢他。”

  “这话好像我说比较合适。”敖丙抹了抹没有折痕的衬衣,“早知你要改喜欢男人,当年我就不该挨那几下拳头,想起来就胸口疼。”

  “这么记仇?对不住,我也不知道会打脸啊。”哪吒眼珠子一转,“那我要说现在喜欢你了,高不高兴?”

  敖丙挑眉,“这是施舍?”

  “这是表白。”哪吒痛快地回。

  敖丙打量他须臾,随意挥挥手,“省省吧,和我稀罕似的。”

  “那不如就当今晚限定嘛?”

  哪吒倾身,说话间几乎贴上敖丙,像斟酌着,要落蜻蜓点水般一个吻。

  敖丙轻扇般的睫毛颤了颤。

  他二人俱是出挑相貌,风格不同,各有千秋,凑一头赏心悦目,又不免叫人扼腕。周遭本就闹,有多事的笑起发展,就没刻意收声:来猜猜,是西风要压倒东风,还是东风会卷跑西风?

  “听到没?”哪吒懒懒说,“替了我的酒就要带我走啊,不然很没面子的。”

  话不客气,没半分字面表露的气馁。敖丙静静的,并不想搭理的样子。哪吒假模假样叹一口气,捞来小杯酒含在口中,突然伸手掐住他下颚,拇指用力顶开齿关迫他开口,在乍起的哄笑中按来他后颈,唇压了上去。

  酒液微凉,递送滚烫的热意,柔软的舌交缠着火一般,敖丙促及不妨间只得仓皇地咽,被呛的连连咳嗽,火烧火燎难受好似吞了炭。哪吒趁隙架人起来,体贴地拭去多余酒珠,眼波得意一扫,大方与众人告别。他戏瘾足,就差没抛个飞吻宣告猎物到手,反正台下有观众,观众乐意鼓掌,可惜搭档脸皮薄,片刻功夫耳尖红透,匆匆走一段,没入昏暗里去。

  光下见他耳上好几处孔洞,哪吒没话找话,“敖丙,我记得原来耳洞不是这边,你到底打了几个啊?”

  本想敖丙会借喧闹充耳不闻,却听到稳稳的声音:“七个,左三右四。”

  哪吒一愣,“一年一个?”他扒在敖丙肩上,讶然地笑,“你是有多想我?”

  “哪吒。”敖丙忽然唤,“我不喜欢同伴话太多,会没有兴致。”勾他腰轻轻一搂,克制又亲昵的范围,陡峭楼梯里压迫社交安全的空间。他面色平静,深深盯他,目光探镜一样往血肉躯壳里潜藏的魂灵瞧,呼吸裹着舌尖,淌过哪吒的耳流进他的心。

  “如果觉得高兴,那就当我很想你好了。”敖丙今晚头一回笑。

  扩音器里轰然的是他的心跳,哪吒想捉住无形的鬼,责怪他们招呼不打一声就扯一根线接通他的心脏。砰,重重的。砰,沉沉的。好大声,好痛。他的心坠入虚空,没说定任何迎接,自由落体必将摔个粉碎,事后拼凑也补不齐个全尸,但脸上笑的越发灿烂。

  “我高兴的要命。”

  热意往哪吒身上烧,他没喝几口酒,醉意被兴奋蒸出来,灼灼的浑身发烫。街光映入眼,一种奇异的热切,又为精致面容覆一层暖纱,盖住惨白脸色。他捉着敖丙急急地走,敖丙只在被扯痛时挣一把,其他一应客随主便,偶尔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哪吒对敖丙的印象停滞在青春期。那时节少年脱衣服像照镜子,一模一样薄如纸片,骨骼在皮肉下突兀地起伏,瘦的硌人,肋排骨可怜巴巴,拿去吆喝要被嫌弃骨太多称不出几两肉。哪吒成日打球,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眉宇飞扬锋利的少年意气,敖丙肤白圆润一些,鼻梁夹细框镜,看着就斯文无害。这会儿两人混作对,好风景共赏,哪吒大方靠洗手池欣赏美人入浴,也不管自己头发滴水,先吹了声口哨。

  敖丙个高、匀称,一看就自律的很,底下那玩意儿也沉甸甸,叫人看了发怵,不注意头回可要难受死。酒吧附近的宾馆以周到为己任,哪吒往手边寻,心不在焉拨弄那些个花里胡哨,湿漉漉一条胳膊抄过他腰,按上同样湿漉漉的胸膛。流水漫入他的耳,濡湿的唇贴来,柔软舌尖漫不经心地舔,哪吒缩着肩下意识要躲,臀缝贴来滚热硕物,敖丙收掌捏他乳尖细细搓弄,一手抹过敏感胸腹下去握住他半勃的阴茎,三两下抚动便充血翘立。

  水雾弥漫的镜里人影交叠,轮廓似乎只敖丙一个,他将哪吒拢怀中,上下伺弄细致,真是再体贴不过的一夜情人。哪吒呼吸随敖丙的动作渐渐急促,挠心的麻痒窜上天灵汇聚识海,细腰不由自主轻摆,浑圆的臀将那物磨蹭着又涨大几分。润滑沾一手往哪吒穴里送,他胳膊发软落下去,喘息湮没于交叠的唇齿。敖丙十指修长,匀称漂亮,耐心地添,娴熟地抽送搅弄,润湿紧涩肠道,不多会儿已软暖地吮着,无师自通勾缠,偶尔触到什么地方,穴心一阵紧咬。薄绯刷过哪吒全身,他胸口起伏,细细颤抖,忍着不想叫人瞧低似的,浪一般低徊绵延。呻吟溢出口角,喃喃在唤敖丙,敖丙吻他眼角哄着,自己面也泛红,很温柔的模样,只眼神如水寒凉。他心下觉得差不多了,收回手指随意在哪吒腰窝揩了揩,握着柔软臀肉阳具抵上穴口,也不管进到半根身下人已痛的伏身发抖,不容置喙一入到底。他的确不喜欢哪吒说话,于是索性让他没法说。

  凉冷台面擦过乳尖,仿佛贴上爬行动物的鳞,哪吒头皮一炸,没机会适应,已经给撞的前后摇晃。敖丙一手伸来,像回报哪吒先前在酒吧的举动,拇指压入口腔,抵住舌叫人合不拢嘴,又反剪他一臂生生按塌了腰。他下了死劲,不松手哪吒也挣扎也摆脱不得,何况穴里夹着人孽根,绞紧既爽且疼,这时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难受的呜呜咽咽,津液淌落敖丙分明的骨节,眼泪也屈辱地溢出来。敖丙不时吻他肩胛,微沉的嗓音安慰起人性感的要命,骗人的吻,骗人的嘴,他操人可没半点面上温和的样子。

  哪吒腿长,被按着只能高高翘着臀,这姿态仿佛是个任凭敖丙操弄的物件,他似乎也的确将他这么用,抽插又凶又狠,一气往敏感处碾,肉体拍打杂糅滑腻的水泽,媚红软肉挤出白沫又再度迎着抽送咽回去,哪吒几乎被顶的有些反胃,削薄的小腹似乎也几度按不住要冒头的形状,温软肠道更是缴械投降,除却更紧地缠着这让他痛苦又快乐的东西别无他法。他自己硬的不行,被敖丙钳制住摸不着,汩汩的吐水淋湿腿间一片,被干久了人都快融化,密集堆叠的快感扯着他往天上飘,混着胀痛的难受浑身冒虚汗,敖丙蓦地狠狠拍臀上,他心上一口气突然卸了,眼泪同精液一同畅快涌出。

  他恨我。哪吒仿佛得到某种启示,屈辱也成了莫名的快乐,哭笑一时不统一,揉杂成别样的酸涩。被敖丙扳着肩翻过面,伞头悠悠磨一圈敏感处,不应期也头皮发麻,他半软着的阳物白浊里又吐出清液。敖丙目光来回,俯首来吻,把着腰抱起人,光直起身不算,一下就带离台面。哪吒浑身一沉,阴茎自下深入,走动间不停戳刺,他疲软的胳膊惊慌地揽着敖丙的肩膀,腿环不住要滑,敖丙并不管,也不离哪吒哽咽,只默然将人放床上。哪吒原就一脸湿,这会儿更狼狈,眼泪混着汗往湿黏的鬓发里流,秀丽面容狼狈不堪,眼梢吊一抹胭脂红,水晕开满脸艳色。

  敖丙浑然不觉自己可恶,拍拍他脸,“一开始那么僵,反应倒挺大。”

  “你不喜欢?不喜欢不要干啊?”哪吒又爽又难受,回的恶声恶气。

  “我喜欢啊。”敖丙说,“说了别多话,话一多就很欠。”

  他脸上有笑影,哪吒只觉他是真的想弄死他。敖丙捉着他腰往阳物上焊,哪吒抓不到人,无处着力,只觉像被钉那上头,人和床褥一起被搓成混乱。他视野又开始模糊,他在哭,或者含糊说什么,可能骂敖丙不是东西,他听进去了,于是变本加厉,将人吊起来从上而下地操,摸上去狠狠掐乳首乃至于扯,哪吒被强横的快感冲成粉碎,精液顺小腹流淌,他管不了,顺畅喘一口气都难。

  最后一回哪吒昏昏沉沉伏在敖丙肩上,面颊擦过他耳畔碎钻,被那微末的凉意冷的一凛,快要融化的身体再度聚起了形。颠簸中他将手心贴在敖丙胸口,因为吃力,像推不推,被抓着臀肉按回去,胸骨相撞,心跳不知是否能接近。他仰起头,贴上那折来返去的眩光,敖丙按着他的手突然用力,一时只听得急促的呼吸。

  哪吒困极了,合眸似乎只睡去片刻,却只是他的错觉。睁眼之前他先闻到烟味,勉强支起身,浑身零件好似全错位,动一下吱嘎作响,浴袍底下倒清爽。敖丙约炮的素质实在难说,不戴套差中之差,射多少清多少又仿佛是个好人。他想到昏过去时被敖丙架着似猪肉洗刷就头痛,还气,气急又无法发作,只得忍下,苦中作乐想,这也算敖丙瞎折腾的报应。

  敖丙坐不远处椅子上抽烟,半缸是烟头,他垂着眼,衬衣卷起袖,裤腰束紧一丝不苟,恢复彻头彻尾的衣冠楚楚。看他可见衣冠禽兽一词活体化身,就这忧郁小生模样,谁能联想到床上那冷酷的家伙?

  或许是错觉,哪吒觉得他平静脸色蕴藏某种隐忍的怒意,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他这被折腾的还没发火,折腾人的家伙又在生什么闷气,洋墨水吃坏了?

  哪吒刚想开口,给浑身不适弄的龇牙咧嘴,也没劲了,有气无力扬了扬下巴:“喂,敖丙,给我点根烟……”他想了想,“算了,还是你过来吧。”

  敖丙这话倒听了,走近来,哪吒一抬手就知道架人。

  “这会儿可真有眼力见啊。”哪吒抽走他指缝里新点的烟,低头吸一口,烟气自肺泡里滚一个来回,才恋恋不舍吐出去。他偏头凑近敖丙,递过去一个呛人的吻,敖丙没推,没多回应,但他们本就是一样苦涩的味道。哪吒眼眶发红,低低笑了声,说:“手机拿出来。”

  见他不动,哪吒眨了眨眼,盯着他的眼睛重复,“手机拿出来。”

  敖丙这才照办,哪吒一点不见外地拿他脸刷开,摸进某个应用,输入一串字母,点击发送好友申请。

  “等会儿我就同意,你最好别删我。”哪吒扔回去,叼着烟含混说,“万一哪天想我再约啊?”

  敖丙不置可否,扯来枕头塞哪吒身后代替他,拍了拍平整的衬衣,起身说:“我先回去了。”

  “这点你想打车也难吧?”

  “我开车来的。”

  敖丙摸了摸他头发,哪吒只抽烟没搭理,他们没一句告别。他离去的脚步很稳,即便哪吒心里嘀咕,似乎也无法称之为落荒而逃,说避之不及反而还更像一些。

  他支着腿,烟气往天花板吐,烟灰长长一截,颤颤巍巍,他轻轻捏住,狠狠按身边白瓷容器里。哪吒深吸一口气,硬把上涌的眼泪逼退下去。他从小一激动一委屈就容易哭,实在不是什么长脸的好习惯。

  这一晚魔幻无比,哪吒心力交瘁,眯一会儿匆匆往家里赶,把好的不好的记忆全抛身后。

  新室友将到,也不知具体什么时候,他撑着一口气扔光家里所有外卖盒,茶几沙发收拾出点人样,回房倒头睡的人事不知。梦里他似乎接了个电话,门外人声、脚步声,叮叮咣咣。哪吒的梦与现实接轨,没多久又到不知道哪儿,在遗忘中穿梭,收获无用的快乐。

  再睁眼,哪吒饿的前胸贴后背,空调早关了,热出一身的汗,他冲了个冷水澡,彻底恢复了清醒,心里又骂敖丙一回。虽然早上换衣服就看见了,隔大半天,他身上有些红印转了青,偶尔还有紫,敖丙真是把他往死里折腾。这人的口碑不是很好吗?哪吒不想分是他的问题还是敖丙的问题,总之那句睡到就是赚到的确没错。

  他口渴的要命,懒懒散散去冰箱拿存货,一开门,客厅熟悉又陌生,有另一人按习惯整理过才会如此。

  纸盒杂志放桌角,零食放另一侧,倒了的扶起,歪了的摆正,玄关两门移门难得合起,哪吒拉开左右两列可说泾渭分明。他的球鞋多,室友不是皮鞋也是规矩的休闲鞋,看来职业挺刻板,不知那栋写字楼小螺丝钉一枚。

  地面新拖过,一尘不染,哪吒进厨房,拉开冰箱顺一瓶可乐,灌冰凉一口下去才感觉暑热消了点。他就着凉抹了把脸,爽快地舒了口气,踢踢踏踏回屋,半路主卧门被拉了开。他住的次卧,当时空的一间,后来也没换,这会儿近旁的动静让哪吒本能撇过眼,手一抖可乐险些落下去,慌忙接住一手都是泡沫。

  “……是你啊。”哪吒干巴巴叫他新室友,觉得睡一觉缓过些的身体零件又疼了,“敖丙。”

  敖丙沉默几秒,说:“我不知道,有个朋友认识房东,知道我想搬才联系的。”

  “哈,哈……巧了嘛,不过你回家住多好啊,那么几年不在你爸可想你了。”哪吒嘴不停,就怕一停被夹塞,但敖丙还是顺利在他喘口气间隙问:“吃饭了吗?”

  “没有。”哪吒脱口而出。

  “我正好做,你去洗洗手,然后休息一会儿。”敖丙无比自然地走了。

  哪吒大脑宕机,无意识照办。吃过饭,尬聊尬聊,晚间不知道做什么,衣服乱七八糟扔地上,又滚在沙发上做爱,转战进了敖丙的房,藏起哪吒这一人。

  这一天开始于床,这一晚终结于床,于是顺理成章又心照不宣的,新室友自动增添一层浮动的身份。

  敖丙工作忙,平时哪吒挨上去,能铁面无私地赶出去保证不多的睡眠,但他周末有空,就为了这,哪吒回家频次都少了。

  殷夫人旁敲侧击,问我儿你是不是恋爱了啊?

  信息闪烁,还显示内容,哪吒那会儿正被敖丙压在身下操,半身直不起,抵在胳膊上哭的呜呜咽咽,手机贴着床缘险些落下去,他哪有功夫。还是敖丙笑了一下,捞回来扔面前,哪吒才知道他妈开的什么惊天脑洞。

  敖丙来了兴趣,要他回消息,用嘴说,不准打字。哪吒拧身恨恨瞪他一眼,敖丙大发慈悲一样放缓了,只慢慢腾腾的磨——这又是另一种煎熬,温水煮青蛙。

  哪吒语音发过去,没想到他妈直接电话打过来,担忧地说声音不太对,是不是感冒,当下要来探病。哪吒活活给吓一跳,敖丙还作乱,扣进他指缝里捏两根,漫不经心玩儿,整根没入沉沉地顶那敏感处,又退出去只留个头不疾不徐磨蹭,卡的哪吒难受。他要忍着哭,忍着痒,哼哼唧唧向他妈撒娇,电话不知道怎么放下的,哪吒喘的狠,腿被分开随穴里抽送抖抖晃晃,射出的东西磨的身下一片狼藉,软烂肠肉还不停在谄媚地吞吐。

  “怎么也不找个男朋友?”哪吒听到敖丙问,一开始没说话,到他不耐烦咬他颈子,才像回了魂似的一抖,断断续续说,“我不行,谈不了啊,还是算了。”

  “我听说你大学玩儿的可开,男女通吃,怎么现在好久不出来玩儿,收心了?”敖丙循着乳尖搓揉,哪吒背贴他胸膛,暖意蒸的人头晕目眩,他闭了闭眼,含含糊糊笑,“那时候小嘛,又不懂……太走心的我怕麻烦,只走肾的多了没意思,玩儿几年认清自己不是个东西,就不祸害人了呗。”

  “所以和我混,是觉得方便吗?”敖丙柔声问。

  哪吒执起他按在小腹的手,眯眼懒懒应一声,“知根知底,人俊活好,多难得啊。”在柔润的骨节贴了贴,他明知道不该,却还是笑着继续了,“还不喜欢我,这不很好吗?”

  他从骤然加重的力度明白敖丙又不高兴了,接下来还要折腾,原本还想做完回家吃个晚饭的,这下是不行了。

  但就像他说的,这不是很好吗?

  敖丙不就是那么希望的吗?

  他们一起长大,他心知自己在说谎,又怎么看不出敖丙也在说谎。他用七年反刍过去,想太多,不在意的点点滴滴上了心,在意自然就琢磨的通透。

  这混蛋爱他爱的要死了,才这么恨,下手像是复仇。小心眼。别扭。幼稚。

  哪吒在睡去之前想,他已经把人留下,接下来可以试图想些别的了。

  朋友。室友。炮友。男朋友。

  前几个轻易就能切换重叠,最后一个却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