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ally Found You       “女士,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低级又拙劣的搭讪千篇一律。

  “那一定是您看错了,像我这样普通人肯定随处可见。”

  就连直白的拒绝也如出一辙。

  “我没有骗你,我见过你。”

  “您知道吗,酒精和情欲可是最常见的致幻剂。”

  话刚出口立香就后悔了,现在靠在love hotel顶楼的窗边的她完全没有资格对面前的陌生男人说教。午夜的冷风灌进房间,吹散了她体内翻涌的荷尔蒙。她无心地盯着窗外黑漆漆的柏油路,偶尔会有一两辆汽车呼啸而过,随着远光灯一同被大桥尽头的黑暗吞噬。

  她的目光由远及近,盯着路灯下撞向光源的飞蛾发了会儿呆,又转而看向他,看着他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松开衬衫的扣子,昏暗的灯光在他的颈间与胸前投下朦胧的阴翳,他拿起桌上的透明玻璃杯,杯里的莫吉托只剩了个底,他还是晃了晃酒杯慢慢把它喝完,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杯子,像在把玩一件名贵的工艺品。

  那只手——刚刚在路上还紧紧地和她十指相扣,生怕她会逃跑;却又小心翼翼,生怕把一个脆弱的人偶捏碎。没错,酒精和荷尔蒙就是最常见的致幻剂,她喃喃着,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自己。

  她不是那些喜欢在红灯区找刺激的援交JK,也不是什么酒吧和赌场里清纯又淫荡的兔女郎,她仅仅是因为今天刚刚年满二十可以光明正大地喝酒才一时兴起去了居酒屋,没想到就发生了朋友嘴里毫无特色可言的烂俗艳遇剧情。

  虽然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但她已经想好该怎么和她那些不正经的朋友炫耀她是怎么帅气地睡了一个很有气质的外国友人就跑了的。

  他就坐在隔壁,在视线触及她的瞬间流露难以掩饰的慌乱,像是看到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带着深不可测的恐慌,更多的却是卑劣的庆幸和希冀。海松蓝的虹膜淌着忧郁和复杂,文艺青年加上英国绅士的气质让她心旌摇曳。

  他也靠在窗边,靠在她身边,只是没有看向窗外,而是深深低下头,长发盖住他的大半张脸,把他的顾虑全都匿在阴暗的潜意识里。他手中还捏着那个空玻璃杯,她忽然觉得里面应该倒点苏格兰威士忌,和他相得益彰。

  “要是后悔的话我送你回去。你可以不用理会我这样的人。”

  回答他的是一个无声的拥抱。

  “明明先和我搭讪的可是您啊,现在又想把我推出去了吗?休想。”

  她似笑非笑地回答,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心脏的鼓动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砰砰的悸动和她加速跳动的心一样,在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切未知数——无论是旖旎的、缠绵的,还是平淡的,痛苦的。

  一夜情哪里需要理性,保险丝熔断后思维的突然断电,荷尔蒙为干柴烈火泼上汽油。她不想揣测成年人的深思熟虑,不想思考学院派的英伦绅士为何会一时兴起要和她上床,不想追究陌生的外国旅人的情史,不想知道她是不是一个替身,她现在只想深深埋在他的拥抱里被他用身体好好疼爱,想贪婪地呼吸他身上混着雪茄和酒味的费洛蒙。

  他的手上有常年书写结下的薄茧,略显粗糙的指腹轻轻抚摸她白皙的脸庞,沿着她的脸颊再滑向她的脖颈,感受着她血管的跳动,再移向她的腰,隔着薄薄的衬衫描摹着她的曲线,仿佛在确认着她的存在是否真实,他的视线也跟着他的手反复在她裸露的肌肤上逡巡。

  未知的触感让她绷起身子,双手环绕在他的颈间,琉璃色的虹膜上覆了一层泪光。而他闭着眼,将他的手探进衬衫里,在她的脊背上画着他的手稿。

  “立香……”

  他无意间叫出她的名字,低沉又柔和的声音让她的耳膜做起简谐振动,近在咫尺的炽热气流扑向耳尖,在滚烫的肌肤上点起电火花。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唇瓣的开合,感觉到自己的瓣膜在高速运作,把血液急速泵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那个,呃,先生……”

  “埃尔梅罗。”

  “埃尔梅罗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全身一震,连她都被他突然抖激灵吓了一跳,睁大眼瞄着他红的滴血的耳尖与拢在耳后的青丝。他沉默着,思索半天才在空白里组织好语言,磕磕绊绊地挤出一句话:“那个是因为……身、身份证上,有你的名字……对不起,立……藤丸小姐,擅自就……”

  她才反应过来开房的时候把身份证给了他,恨不得给几秒前问出那个智障问题的自己一耳光,只好用愧疚回应他的愧疚:“没关系,怎么称呼随你喜欢就好。”

  不过显然,埃尔梅罗的情欲没有被立香突兀的好奇心打搅。他的手又回到她的脸庞,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她唇上的纹路。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把昏暗的灯光剪碎,光粒像细碎的金箔落入他眼中。他的眼是一潭空落落的死水,露出深邃的虚无;是霜雪掩埋的苔原,透着薄如蝉翼的悲哀。

  她不知道他是天生就有这样一双忧郁的眼,还是后天的经历赐予了他这样的眼神,她只知道她现在快要溺亡在他的眼里,每一次视线相触都让她的大脑和心脏负荷加重几分。

  她撩开他鬓角的长发,把他的黑发撩向耳后,又握住他抚摸着她唇珠的手,闭着眼虔诚地轻吻他的指尖。他的指尖被她含进口中,又蠕动着水泽从她的唇间抽出,带有强烈性暗示的举动在他的心中扔下了一颗震爆弹,炸的他一片恍惚。

  “给我……一个吻。”

  她眨了眨眼,开始试探什么时候才能撕下他胆小的绅士面具,把他心里薛定谔的猛兽解放出来驰骋——至少在她的幻想里,一夜情应该是激烈的、粗暴的、大汗淋漓、欲仙欲死的。

  他的手穿过她橘红的发丝,托在她的脑后,闭着眼贴上她的唇瓣,如她所愿。

  连亲吻也是如此绅士,他慢慢碰着她的唇又一触即分,随后是温柔缱绻的辗转厮磨,像是浪里的雪白泡沫不经意地冲刷着沙滩上的贝壳,回过神时他的舌尖已深入她的口腔,带着朗姆酒和青柠薄荷的味道对她攻城略地,把她这块小贝壳卷进了幽静的深海。他们的呼吸胶着缠绵,在一次次换气中漏出喑哑的喘息。

  窗外又有一辆汽车疾驰而过,发动机的轰鸣震得她耳朵里嗡嗡直响。他拉上窗帘,揽着她的腰向前倒去,她的发丝散在雪白的床单上,成了跳动的火光,灼烧着他的心口,炙烤着他的记忆深处。

  慢一点。她低声请求,小鹿般湿漉漉的眼不安地打着转。

  “嗯。”

  他点点头,开始卸下他们的衣物,把它们随手扔在一旁,炽热深沉的呼吸喷向她的锁骨,唇瓣沿着隆起的弧度碰到她挺立的乳尖,沿路抹上一片莓红。他低头含住了顶端凸起的蓓蕾,柔软的舌苔来回蹭着她敏感的乳尖,空闲的那一边也被他的手来回揉捏捻挑。

  酥麻的电流从前胸蹿升,她抑制不住弱点被来回进攻的快感,欢愉的呜咽从深喉里泄出。她的乳房带着他的津液和吻痕弹回,他立马又去吮吸舔弄另一侧干燥的乳尖,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他对她的撩拨足够绅士足够温柔,让她紧绷的神经逐渐软化,让她慢慢敢于在他的温柔里放开手脚肆意妄为。

  人类总是本能地对未知的举动充满好奇,她也学起他的样子坏心眼地捏起他的乳尖,胡乱地亲吻舔咬他的锁骨、喉结和下巴的胡茬,最后被他钳住胡来的手。他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一些,泛着笑意,带着气流的低音响在她耳畔,别闹。他再次覆上她的唇,和她陷入深吻带来的窒息感中,跟着她一起被卷入未知的深海。

  他把她耳际的碎发撩开,再把手伸向她的脑后,俯下身细细亲吻她的耳垂,他的发丝就垂在她的颈间,和她的橘发交叠融合。

  另一只手攀上她张开的大腿内侧,温和的气流与轻柔的爱抚让她不停颤抖,她喘息得厉害,发出呜呜的娇声,仿佛真的变成了易碎的陶瓷人偶,浑身上下都是裂痕,只要他再触摸一下就要支离破碎。

  可他没有停下。他的手挤进她的腿间,粗糙的触感来回磨蹭着红肿的花核。她紧咬着下唇,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溢出,呼吸系统也收不到大脑指令似的超负荷运转着,让她喘息连连。

  指尖轻巧地滑进那片不成型的凹地,那里颤抖开合着,流淌着甜蜜的爱液,轻而易举地接纳了他细致的探索。他又挤进一根手指,食指和中指在湿滑而温暖的甬道里来回翻绞,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她内里最柔软的那一点,敏感的区域被他反复挑弄。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止不住地打颤,内壁用反复的收缩和舒张热切地回应着他的每一次抽动。耳边嗡嗡的幻听完全盖掉她唇齿的缝隙里不断流溢的妖娆,夜灯的暖光也被她的起伏颤抖搅得分崩离析。

  极乐带来的思维断片后,她的脑海里突然被泼上了恐惧的色彩,他越是用深情的目光包裹着她,她就越发恐惧。

  如果说他谈不上身经百战,那至少也是经验丰富,否则哪有和她一个陌生女人第一次做爱就能够完美地降服她身上最敏感的禁区。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的经验有多少,她最害怕的是明明他们只是一面之缘,他却好像把她看得很透,好似他眼里的她是一块透明的水晶,是他的一根肋骨,对她了如指掌。

  然而恐惧马上就被深吻带来的眩晕感淹没,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她都在他的攻势下湿的一塌糊涂,抑制不住地分泌出甜蜜的液体,把周围都涂上水淋淋的光泽。

  他扶着她纤细的腰肢,让她翻了个面背对着他,他的胸膛随着呼吸和她的后背若即若离,肌肤贴着肌肤,像火一样,黏腻的高温仿佛要把他们烫伤。

  但他义无反顾,酒意让他头晕脑胀,情迷意乱,他只想把她拥入怀中,缠绵悱恻,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他的长发垂在她的肩上,深深浅浅的影子盖住她的大半个身体,像挠痒痒似的,让她在喘息间忍不住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你笑什么?”

  他有些气恼,鼓胀的做爱工具轻轻摩擦着她大腿内侧的柔软。她笑着,喘息着,颤抖着,混杂在乱七八糟的杂音中的只有一个字,痒。

  炽热的呼吸急促地扑向她的后颈,他的手掌托着她的小腹,温热的手心摩擦着那一片紧致的平地,另一只手又握住胸前随着她的喘息晃个不停的两团柔软的小丘。她快忍不住了,快受不了他在她冲向云霄的边缘反复试探的举动。

  “快一点,进来……”

  女人真是神奇的生物,刚才还在让他慢一点,现在却又按耐不住内心的欲望。他也发出哑笑,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耳尖,我这就进来。

  他一点点一寸寸楔入她的身体。明明只是前端刚刚沉入一些,她就又变成了杯子里的骰子,抖个不停。她感觉自己发烧了,全身都被炽焰包裹,只要是他爱抚与亲吻过的地方,都变得一片滚烫,如燎原般在她的肌肤上蔓延。

  她的耳边响起了连环的爆炸声,还混杂着土砾被掀起再落下的哗啦啦的坠落声,灰暗的积雨云里轰鸣着雷声,飓风过境时摩天楼的玻璃窗的破碎声……当所有的声音都转化成电信号,在她的视觉里点缀上各异的色彩时,他飘进了她的血液深处,把她眼里的色彩全都搅和在一起,像一个街头艺术家,在她的脑海的红墙上喷涂着他亲吻她时柔和的面容。

  雪白的噪点与嘈杂的电波声充斥着她的视觉和听觉,她以为自己被撕裂了,随后炽热的充盈感便让她食髓知味,她的身体弓起了细微的弧度,向他抬起热流涌动的腰,迎着他的呼吸频率不停颤抖。

  再深一点,再痛一点。唯有欢愉的痛楚能够填满她内心的渴望黑洞。她多想告诉他就算对她粗暴一些也没关系,然而现在除了不成文的喘息以外,她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撞进她深秘的尽头,突如其来的酸胀和撕裂感令她发出连绵的娇柔呻吟。

  “会痛吗?”他停下腰腹的动作,亲吻着她后颈与突起的肩胛骨上挂着的汗珠,俯在她耳边低低地问。他的声音比之前的更加低沉更加嘶哑,还混着竭力压抑的喘息声,却把她推向更接近太阳的云端。

  “比起痛,我好像……快要融化了……呜。”

  颤抖的声音仿佛把他记忆深处某一段冰封的录像也融化了,他亲吻着她的耳尖与额角,细微的动作带动了深埋在她体内的硬挺,伞端的凸起剐蹭着柔肉,穴道紧紧咬着他嵌入她体内的粗大。她全身都在颤栗,身上没有一块肌肉愿意听她的指令。

  他开始摆动腰肢,向她深邃的内里挺进与抽离。他们的结合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深,让他心中住着的兽终于突破了枷锁,褶皱的黏膜被粗暴地来回入侵与顶撞,她内里的弱点被反复照顾着,一道道电流沿着脊柱冲破头皮,让她的瞳孔发散,眼神朦胧一片。

  徘徊在极乐的炼狱里,情欲制造的幻象让她几乎要进入一片醉生梦死的暧昧境界。她想和他十指相扣,他便心领神会地立马握住她在空中胡乱舞动的手,迎上她偏向他的脸,和她唇齿相依,一刻不停。

  坠落,她在坠落,和他一起坠落,向山谷坠落,向深海坠落,向地心坠落,向天空坠落,向黑洞坠落,向宇宙的尽头坠落。

  她痉挛着,绞紧了快要麻痹的柔肉,情欲的入口迎着他泛起阵阵笑意,他灼热的欲望涌入寂静的甬道,她跟随着他发抖的身躯随波逐流,无规却同频。

  她闭上眼,云雨交融达到高潮的余韵还未从她身上褪去。她变成被肢解了的人偶,无力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间任他用爱抚来重组。

  他们的呼吸渐渐重叠,她又睁开眼,为他理顺凌乱的长发,与那双让她溺亡的眼在黑暗里对视着,她知道她逃不掉了,再也逃不了。他的眼里终于雪融花开,那一瞬间的幻觉让他暂且忘却了忧郁。

  黑暗冲淡了时间感,时间似花循环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梦境醒来。

  奶白色的光柱从窗帘的缝隙间射入,朦胧的意识随着微尘在光路里自由飘浮。他看向枕边熟睡的她,她的身体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橘色的发丝在他眼前飞舞。

  他从身后抱住她,握住她放在胸前的手,把她紧紧揽入怀中,宛如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她轻轻扭了扭身子,向他的胸膛蹭了蹭,倚着他,发出可爱的呜咽和梦呓。

  藤丸立香在这里。她还在这里。她就在这里。

  一如无数个清晨的梦醒时分,他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第一个景象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