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吴风×王越)
有魔改短片《哥》和电影《麦荞疯长》的剧情
“生活将他掳走,百般蹂躏,撕扯肢解,然后将血肉模糊的残躯狠狠地扔到教堂的石阶上。”
——《乞丐》毛姆
(一)
王越平齐耳垂的发尾打着卷,胡乱翘起,嘴角的破皮尚未结痂,身上套着件洗到变形的白色工字背心,怀里抱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阴道和后穴里还含着别人留下的精液,坐在工地附近小吃店门口的圆形折叠桌旁,发着呆。
有人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端起王越的白酒杯,一饮而尽。王越用余光撇了撇,见是工地木工的施工队长吴风,便没有理会,也没打招呼,继续放空自己。
吴风是这处土木类型工地的木工施工队长,这类工地往往位置偏僻荒凉,一眼望去,除了土就是树,还有点草,下个馆子都得坐半小时的车,更别提什么娱乐场所。但是像王越所在的这种风俗小吃店,就常常开在这种工地附近。虽然名字叫小吃店,却不光卖吃的,重点是风俗两字,简单来说,就是个低配版的“天上人间”会所,是做工人纸醉金迷的声色场所。
工地里都是外出务工的青壮年,单身或者远离妻儿。工地的生活又苦闷单调,工人们干一天活结一天账,每天起早贪黑辛苦劳作,用血肉汗水换来的却是捉襟见肘的生活和一眼就望到头的未来。不做工的时候,空虚往往会让人清醒地想起缠身的病痛,养家的重担和贫穷的现实。所以下工后,工人们宁愿花钱买醉或买春,通常是两者都买,用散装白酒和温柔乡来麻痹自己,用混浊混乱的呼吸心跳和迟缓模糊的思绪将心里的酸楚苦闷掩盖过去。
再加上这种小吃店的价格实惠,物美价廉,工人们都能负担得起。陪酒一个小时大概20块钱,打手枪一次30,隔着保鲜膜口交一次50(不隔塑料膜80),内射一次300(戴套便宜50,但是套钱另计),包夜玩个爽也只要800,还能讨价还价,店里还有卡拉OK设备。简直就是天堂,工人们去一次,填饱了肚子,射空了脑子,还狠狠满足了演唱欲,从生理到心理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风俗小吃店客人络绎不绝,生意火爆。
不过小吃店里的小姐都是平均年龄40岁的大姐,35岁以下已经算是青春靓丽的抢手货,这里面还有一个断了四指的大姐和一个大面积烧伤的阿姨,都是找不到工作,家里却有几张嘴等着吃饭的可怜人,只能将自己还算清瘦的身材和两腿间的玩意卖给没有资格挑货的工人们。
王越今年30出头,他去年来到这里,满打满算在这家小吃店干了近11个月。他的身体构造不同寻常,有的客人一开始对王越那套男性生殖器很是膈应。而且他总是沉默寡言,无论床上床下都有些木讷,就连被人按着后脑勺顶进咽喉里也没哼一声,只有被操狠操急了,猛捅进子宫口时,才会不情不愿地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声疼,不免有些无趣。所以刚开始几乎没人愿意点他出台,他也不争不抢,就缩成一小团呆坐在角落里。
但是慢慢地,大家发现这哑巴王越,虽然脸上晒得黧黑,但是扒掉衣服,底下却是细腻光滑的皮肤,用便宜碳水化合物堆积出来的大胸肥屁股,软乎乎的大腿根,常年劳作奔波练就的细韧腰部,还有天赋异禀的雌穴,摸两下就出水,省了润滑剂的钱,十分耐操。而且王越还特别爱哭,泪腺发达,和下身的逼一样,特别会出水。一个人发呆陷入沉思会突然悄声流泪;被猛按着干进劣质的床垫时,会默默哭泣,眼泪将皱巴的床单濡湿一片;被操到宫腔时,整个人如同失灵的水龙头,上头滴滴答答冒着泪水,下头淅淅沥沥地喷着淫水。
于是渐渐地,王越就成了店里的招牌,忙起来的时候都是从睁眼到闭眼一直在挨草,不是用嘴给人舔出来,拿手帮人撸出来,就是用前后两个紧窄的穴奋力吞吐着几把,把人夹射出来。因为挺翘的肥屁股在方圆几里人人皆知,所以大伙都喜欢叫他大屁股。
(二)
今晚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的闲暇,大屁股王越说什么也不愿意做生意了。连体内的精液也懒得清理,只想安静地歇着,仍由夏夜微热的风轻拂过脸颊。
好在吴风也没有要做爱的意思,同样沉默着地坐在王越身旁。
“唉,其实我一直有个耿耿于怀的遗憾。”
王越正神游着,突然听到吴风苦恼的语气,有些吃惊,毕竟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吴风。
吴风起初是不怎么来小吃店,他似乎不太爱来这种地方,有空的时候更愿意摆弄他那把次中音号,兴致来了,就坐在未完工高楼的水泥地板上吹奏着熟悉却想不起名字的曲调,号声明亮圆润,有股说不出的哀伤。吴风以前做过文艺兵,混过江湖,死过兄弟,蹲过号子,出来后跟着监牢里拜把的弟兄,学了点木匠活,在泥土飞扬的工地上干活,慢慢地从散工到师傅,最后混了个施工队长,平日里替包工头管理协调手底下的木工工人。这些都是王越从来店里光顾的工人嘴里听来。那些工人很是尊敬崇拜吴风,总能听他们说,风哥是真男人,高大威猛,又讲义气。
王越第一次见到吴风,吴风正好拿钱来店里“赎人”。
吴风手底下有两个粗工,在工地里帮忙清理环境,赚的那点钱,不是仍到小赌档上就是花在小吃店里,所以经常入不敷出,是小吃店赊账本上的常客。那次实在是欠太多次了,老板娘妈妈桑忍不了了,扯着尖锐的大嗓门叫骂着让那俩散工还钱。在妈妈桑第十遍亲切地问候他俩祖宗十八代时,其中一人终于巍巍颤颤地拿出黑白屏手机拨了个电话。
当时王越刚弯着蹲到麻木发颤的腿给旁边一桌的客人口交完,正狼狈地干呕咳嗽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然后传说中的风哥拿着钱大步流星地走进店里,就像驾着七彩祥云而至的盖世英雄,高大挺拔的身躯如一座小山来到众人眼前。
(三)
王越第二次见到吴风,是他带着手下一班工人来店里吃饭唱K,当时正值年末,春节将近,工地准备关闭休息。大伙边喝边唱,正到兴头上,突然有个喝醉的年轻小工迷瞪着眼拿着麦,怂恿吴风上前给自己伴舞。大伙趁着酒劲拍掌起哄,有些微醺的吴风也不好扫兴,便硬着头皮上前给在场的各位表演了个丹东赵四脑中风后徒手摸电线。在大家被吴风的轻巧灵动的舞姿震撼地目瞪口呆时,想笑又不知该不该笑时,在场陪酒的王越忍不住噗呲笑了出声,因为那个舞姿让他想起来闹脾气撒娇的王超。
王越这一笑,大伙也都放开了哈哈大笑。吴风被笑得有些羞赧,拽起一般笑到只进去气不出气快要暴毙的年轻小工。“是那大屁股先笑的。”那小伙躲避吴风的痒痒挠攻击,还不忘甩锅王越。众人中不知道谁扯了一嗓子,“风哥,那大屁股敢笑话你,上!干哭他。”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大家纷纷起哄,“风哥上,干哭他。”
最后在一伙人闹洞房般兴奋的劲头里,王越和吴风像对新婚夫妻众人哄闹着送进“洞房”——王越的住所和主要办公地点,小吃店后头用铁皮和木板搭起的临时隔间。
经过一阵长达几分钟的尴尬沉默,王越先动作,他轻车熟路地脱下衣服,然后走到吴风面前,“先给你口一次?”说着就要蹲下去。吴风连忙制止。王越便乖顺地站起,“那就是直接做?”然后自觉地趴跪在床上,塌腰撅屁股,摆好体位,见吴风没有反应,有些奇怪地回头问:“不做么?”
吴风久未尝荤腥,看着王越撅着大大的屁股,腿间的逼瑟缩着,露出一点嫣红的内里。顿时全身血液分做两股,一股往上直冲脑门,一股往下直通海绵体。吴风脑子里嗡嗡作响,脱了裤子,两手掰开肥软丰腴的臀肉,提枪就干,一下就捅进逼里。王越被吴风庞大的身躯撞直往前冲,膝盖深深压进床垫里,嘴里溢出一声含糊的低喘。
“你是不是很疼?”吴风突然问王越,王越愣了一下,没有作答。吴风也不恼,“后入确实插得比较深,会比较疼,面对面可能会轻松点。”说完就维持着插入将王越像煎鱼一样翻了个身。王越被这刺激地又哼了出声,眼角渗出几滴眼泪。
“哎呀,你别哭啊,我轻点就是。”
王越哭不是因为疼,虽然那根粗长的性器插得自己酸胀难耐,但这不是主要原因。因为此前从未有人关心过自己的感受,从来都是爽完掏钱走人,什么平等人权在王越这一行从来都是不存在的。王越本来以为自己已然被生活磨平了五感,早就对苦痛迟钝麻木。结果被吴风随口的这么一问,突然意识到,无论经历多少厄运苦难,自己对痛苦的感知却始终敏锐,不过一直在自欺欺人骗自己“这一点都不痛。”
想到这,就跟决了堤似的,疯狂落泪。
有研究表明,女人的泪水会让男人瞬间性欲下降甚至阳痿,但王越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女人,他是个构造奇特的男人,而男人的泪水只会让男人激发征服的欲望。
吴风是个生理健全的男人,所以他对王越轻声说,“你别哭了,你这样我真的会控制不住。”还低头轻轻舔去王越脸颊上的微咸泪珠,用唇描摹着脸上的两颗痣。但下身的动作越发凶猛,像要把两颗卵蛋都塞进那个粘腻湿滑的逼里,一顿狂干猛插。
最后,吴风抽了出来,粗长阴茎的硕大龟头啪的一声打在王越绷直的腹肌上,王越小一号的手被吴风握住,共同撸着吴风那青筋狰狞的底部。伴随着喘息,吴风将带少许腥臭的白浊精液喷射在王越蜜色的肌肤上。
(四)
和王越上过一次床后,吴风逐渐成为这里的熟客,基本只找王越。有时候王越被人先要走了。他也不着急,就点那两个断指和烧伤的大姐,了。让她俩陪着他安静地吃顿饭,吃完后放下比价格多一倍的钱离开。
即使见到王越,他们也不是每次都上床。王越生意火旺的时候,逼和后穴还红肿,又要马上迎接另一根屌的到来。吴风就只是沉默地站在床边,让王越坐在床上给自己咬出来。
但更多的时候什么也不做,花钱也只是找王越陪自己聊天。而且一般都是吴风吧啦吧啦扯半天淡,通常都是工地上的事,偶尔讲讲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黄色笑话。王越大部分时候就只是安静地坐着,心情好些的时候会认真听,甚至还会附和几声,心情不好或者疲惫的时候,就干脆放空大脑发着呆,吴风讲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当然,后者出现的频率更大,但吴风也不生气,不管王越有没有在听,他都照常讲的眉飞色舞。
有小工好奇,问他干嘛要付钱看大屁股发呆,多浪费啊。吴风给了他一个暴栗,“那么八卦干嘛,我就喜欢和他聊天,跟他待在一起很舒服。”
每当王越搭他话时,吴风都会显得很高兴,更加卖力地讲着,把肚子里新攒的故事笑话统统一箩筐倒出来,就像暗恋女同桌的小学鸡,刻意向对方展示自己新买的文具。如果把王越逗笑了,吴风更是会笑到牙齿都露出来,那股憨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吴风老说王越眼睛长得像猫,嘴巴也像,整个人更像。像只被遗弃受伤的品种猫,冷着脸娴熟地翻出软弱的肚皮谄媚奉承路过的行人,只为吃到一口残羹冷炙,等吃到嘴了,又立马害怕地跑开,把自己藏起来。
而王越说不清自己对吴风的感觉,吴风无疑让王越感到放松。不同于其他客人,吴风的包容,使得王越可以放松自己,陪酒的时候,无需拘谨,害怕对方恼怒投诉和退钱。上床的时候,王越也不用紧绷着身体,怕对方会勒住自己的脖子或者突然一顿拳脚相向。在吴风面前,王越有了可以喘息休息的机会。可是进一步靠近吴风,王越又感到惶恐,命运教会了他,没有期望,便不会有失望;不曾拥有,便不会失去。
吴风看起来总是很坚定自信,他偶尔也会流露出饱含沧桑的眼神,但很快又会恢复那种自信乐观的神情。他总爱念叨那句酸溜溜的诗,却又背不全,只会反复叨叨那几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忧郁的日子即将过去。”他似乎对命运保有极大的信心,坚信只要活着,终有一天好运会降临。
他跟王越提过,自己如今的生活,比以前当文艺兵时要自在,比那段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要踏实,可见上天不总是想捉弄人,自己现在也算苦尽甘来,相信以后会愈来愈好。每当吴风这么说时,王越总觉得胸口堵得慌,还有种说不清楚的酸涩滋味涌上心头。
有一次施工队里有人欠债累累,老婆孩子也跑路了,在脚手架上哭喊,大骂天意弄人,想要往下跳。在警察到来前,吴风始终不停地鼓舞那个工人,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变好的。他的语气坚定又自信,他真挚地相信那个工人,乃至所有人的生活都会好起来。
这一点王越一直弄不明白,听起来吴风的过去绝对算得上坎坷不平,那为何他却总能对生活保有积极的期盼。但王越始终没有问出口,他找不到合适的立场发问,毕竟他们不过是顾客和性玩具的关系。
(五)
所以当吴风向王越袒露自己的遗憾时,王越感到惊讶,吴风很少会表现出这样略显负性的情绪。王越突然感到不安,他和吴风从来都不是朋友,只是嫖客和娼妓。除了身体,他们之间也未曾深入地互相了解过。
可如今吴风却突然流露出黯淡的眼神和懊恼的神情,准备向王越袒露心声。王越不免有点咋舌,他的过往让王越变得不爱说话,即使说话也会有所保留,不论遇到何等苦难,都不愿意向别人表露他的烦恼,因为这会让王越感到难堪和不安。即使是王超和美林,他也很少向他们抱怨过自己的苦恼。面对吴风即将敞开的心扉,王越有些不知所措。他既感到欣喜,又觉得无比惧怕。
“你相信缘分,或者命运之类的么?”吴风习惯了王越的不回应,又开口问。
命运?信,怎么会不信呢。王越想,什么缘分啊,天意啊,命运啊,这类玩意儿真够邪门,一个微不足道的行为可能会深刻地改变人的一生,就像东海岸那不经意扇了下翅膀的蝴蝶。
王越常常想,如果14岁生日那天自己没有发脾气,执意要全家开车去商场给自己买那张价格昂贵的限定版音乐CD,那么后来就不会发生车祸,也不会父母双亡,哥哥王森也不会变成傻子。如果在王超生日那天,自己没有头也不回地离去,而是遵从内心的后悔自责,返回去捡起王超,那么他就不会和美林结婚,美林也不会死,王超也会一直相伴在自己身边。又或者和美林结婚满一年的那天,他没有伸手去拉扯美林的袖子,那么他也不会孑孓一身,背一屁股债,流落到如此田地。
那天他和美林从医院出来,刚从医生那里得知了王越的身体状况。他这辈子都生不了小孩,也没有足够健康的精子让别人怀上孩子。美林是个好女人,王越知道她当初劝着把王超扔了,也是为了他们的将来打算,毕竟贫贱夫妻百事哀,再拖着个残障哥哥,只会让生活雪上加霜,又怎么给孩子吃喝不愁的生活呢。所以王越从未埋怨过美林,他无法原谅的是自己。是他自己罔顾天理,狠心抛弃亲生哥哥的自己。
王越知道美林是真心爱自己的,她从未嫌弃王越腿间畸形的器官,心甘情愿做王越的妻子。但她却接受不了无法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他们当时正在过马路,美林十分崩溃慌神地走在王越前方,流着泪堵着气提离婚。在医院听到无法孕育后代的消息时,王越也很难过,听到离婚两字,连忙拉着妻子的衣袖。当美林红着眼回过头,一辆飞驰的汽车驶来。等王越醒来后,木然地接过医生递来的死亡通知书。
14岁那年自己的一个生日愿望导致了一场车祸,让他失去了父母,但好在他还有王超,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哥哥,能够一同相依为命。29岁那年,自己的一念之差,丢掉了与自己相处15年的哥哥,但还好他有美林,一个普通不算善良的贤惠妻子,能够一起相濡以沫。30岁那年自己的一个动作导致了另一场车祸,他失去了妻子,但这次全这剩下他孤零零一人。
他怎么不信天命,他太相信了。人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命运之手会突然振臂一挥,把原本的人生轨迹打破。也许就是吹了一次空调,一次大笑,或者是一场旅游,就突然得了周围性面条面瘫,从此说话漏风;或者是脑出血,自此半身不遂,甚至小命不保;又或者是倒大霉遇上海啸地震,与爱人好友天人两隔。
起初王越知道美林死讯时也痛苦伤心过,但是很快,紧随而来的医疗账单,美林小饭馆的倒闭,欠下供应商的货款,现实的残酷如海啸袭来,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冲刷得一干二净,他来不及有太多的哀痛悲伤,困苦贫穷的生活就像两个巨人,架起王越逼迫他酿跄前行。
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哥哥的残疾和父母的死是对他任性娇蛮的惩罚,自己此生没有孩子是惩罚他遗弃了孩子一样脆弱的哥哥王超,而美林的死则是对她提出这个建议的惩罚。既然一切都是天意,那么也不必太过痛苦,只需要麻木地接受安排,走哪算哪便可。
他没有医保,也交不起那么多钱,于是在某个深夜逃离医院,让曾奋力救助自己妻子的医护人员白干一场。他算不明白那些账单,搞不懂那些美林的那些银行货款,于是在某个清晨听从天意,随便坐上一趟大巴,离开了生活15年的城市。
大巴颠簸着把他载来了这个建筑工地,王越阴差阳错地走进了这个小吃店,做起了皮肉生意。他坚信这也是上天的旨意,让他出卖自己的肉体来赎回欠债不还的罪过,让他出卖自尊供人羞辱发泄,直到他还清债款为止。
所以王越便在这里住下,省吃俭用,把每一笔挣来的钱小心叠好藏起来,想着还清欠款,命运或许会厚待自己一些。
但是利滚利滚利,银行不断追来的短信电话,都让王越越来越无望,他就像那西西弗斯,被困在一堆不断变大的数字里,徒劳地工作着。他曾经买了根短绳一头拐在门把手上,一头栓在脖子上,结果在眼冒白光之际门把手坏了,整个掉了下来。最后得花钱维修不说,还挨了店主妈妈桑的一顿臭骂。王越想,这是上天不许他死,因为他债务未清,不许提前离场。
从此,他不对命运再保有任何希望。在他看来,命运是个爱折磨人的婊子,你规规矩矩,行善积德一辈子,不会有任何奖赏外,甚至还会迎来无妄之灾。但只要你犯了点小错,哪怕只是发个脾气,必定会招致上天的严惩,没法好好地活着,也无法痛快地死去。
(六)
王越陷入回忆,沉默着。吴风又同往常一样自顾开口,“我13岁那年暑假到北海亲戚家住。隔壁单元住着个很好看的小哥哥,我第一眼还以为是女孩子呢,结果被人家追着打骂了几条街。”吴风招手跟妈妈桑示意,又要了瓶啤酒。
“但是不打不相识,我和那个漂亮小哥哥成了好朋友,我经常大早上骑着亲戚家的电动车到他楼下等,等他上完声乐课。我们一起去海边捞章鱼,捞到了,就拿着跟家长哭来的零花钱去大排档找老板加工,大吃一顿。吃完了就一起去KTV门口蹭别人的音乐,一起大声唱歌。我记得那个小哥哥的嗓音很清脆,唱歌很好听。我嗓子不行,但我次中音号吹得可好了,唉,你知道次中音号最高的两个音区发音纤细,不能强奏,还有…”吴风暂停了下来,接过老板娘递来的啤酒和花生米,嘬了口酒。
“刚刚说到哪了?哦,对,就是我会吹号,有时候我就带着跑去他家,我用中音号给他伴奏。他很喜欢音乐,我也很喜欢。我们还约定,以后一起读音乐学院,他学唱歌,我学管弦乐。你知道么,我家里一直不喜欢我搞乐器,觉得搞音乐没出息。我难得遇上这么一个有共同爱好的同龄人,别提有多高兴了,这就是现在流行的知己情吧。不过我好像没呆几天就走了,也不记得那个小哥哥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他有一双猫一样的圆眼睛,黑漆漆的眼睛。脸上还有两颗痣,就跟你的很像。我想这就是为啥我喜欢和你呆着的原因。”吴风往嘴里扔了粒花生米。
“后来家里觉得我不好管就把我扔去部队,结果我因为外形不错又会演奏乐器,我就当上了文艺兵,如愿地吹了几年次中音号,退役后家里逼着我去学金融,我哪是这块料,就从家里跑出去了,唉,后面的事不说也罢,反正都过去了。”
“那你遗憾的到底是什么?”王越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遗憾的就是当时没跟那个猫眼小哥哥要联系方式。要知道那可是我过得最开心最难忘的一段时光。虽然我现在没有实现当初的约定,但是他肯定是成功实现愿望了。因为他非常热爱音,又总是的自信坚定。你知道嘛,每次我觉得过不下的时候,只要一想到他,想到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人得到命运的眷顾,顺利实现了自己的音乐梦想,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他说不定还出国了,现在正在某个大舞台上一展歌喉,下面乌泱泱的全是他的粉丝。反正想到他,我就会觉得上天也不全然是残酷的,他在随机给予一部分人厄运的同时,也将好运随机赠予另外一部分人。既往命运好坏参半,随机出现,只要我继续活着,继续练习吹号,也许有一天好运就会轮到我头上,我也能实现最初的梦想。”
“那你后来回北海找过他么?”
“找过,但没找到,我想他们可能搬家了。唉,真可惜,我连他的痣都记得,怎么就记不住他的名字呢。对了,他好像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哥哥,叫啥名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哥哥挺有意思的,经常流鼻血,每次一流就念咒语一样囔囔,什么举左手举右手之类的。”
王越听闻愣住,无比惊讶,那些不敢回忆的执着梦想,不愿回头再看的年少时光,如藤蔓纷纷从记忆深处蜿蜒攀爬出来,然后相互简直缠绕成一团,占据了他的脑海。王越隐约记起似乎曾和某个少年做了某个约定。一股无以言表的悲伤钳制了王越,让他动弹不得。
“也许有一天我会和他相遇,然后我们又能像十几岁那时一起快乐地谈论音乐,说不定他还会邀请我合作演出。”吴风还在那傻呵呵地畅想。
吴风喝了口酒,又继续开口,“虽说命运是公平的,但是像他那样完美的人,命运总是会偏爱他多点,你说是吧?”
“是啊,当然。”一旁的王越有些哽咽,不敢转头看向吴风,任由无声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