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邪|少年时[2] 下午我坐在院子里剥毛豆,剥到一半,手机微信开始一条条跳信息。手脏,一时我便也不急着回复,就依靠消息通知看一眼。 说谁来谁,早上和二叔聊的时候,他关心了我生意。我自然是老实汇报,悄悄含糊带过了不顺利的部分。就这样的三言两语罢了,他居然已经弄明白是哪个节点出了问题、解决干净了。 还没等我从小孩子闯了祸家长来擦屁股的既视感里脱出来,他话锋一转。同样是早上说起,杨梅快下市了。既然我说了近期不回去,就给寄了点冰鲜的来,好算我今年也吃过了。 福建比江南还要南得多,这些水果也有,只是村里不方便买罢了。二叔常会给我寄时令的东西,我平时对此没特别想念,自己都懒得去搞,每每觉得多少有一点多此一举,此时却想起胖子说的话,老脸一红,感到了久违的不好意思。 我和两位叔叔很亲,甚至在某些事情上,很多不会对父母说的话,会对叔叔说。这个事情,我爸妈也没什么意见。我小时候,可以说是两位叔叔带大的。三叔脾气大,不爱搞拘谨一套,亦兄亦友亦叔。二叔一向冷淡含蓄,处变不惊的脾气,肚子里货很多,我敢和三叔摸爬滚打地招惹事儿,但从小就对二叔是比较崇拜敬畏的。猛地把亲昵这个词来形容他,真的是有点懵,但一细想,也没什么问题。 二叔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但鲜把这样独断的一面摆在面上。大概是我之前推脱狠了,心疼我这吃的不行?我暗自思考,上次他来,明明还说我这伙食不错的啊。 我这毛豆有点剥不下去了,扯两张纸胡乱擦擦,拿过手机来谢主隆恩。发过去,等剩下的半盆毛豆都剥完了,竟然还不回复。我心里有点纳闷了。二叔规矩大,但我的消息向来是能回则回的。这我几乎有点担心了,正想再问,收到了二叔身边那二把手的微信。只说二叔让他向我交代,此时不方便用手机。有什么急事儿,可以代传达。 我立刻感到了身为闲人的自卑,说哪儿能啊,我就跟他闲聊罢了,你们忙你们忙。过了一会儿,二叔亲自回消息,非常高冷,只说没事。我赶紧迫不及待地表达感激已体现乖巧。他回得很快,居然开了个玩笑,说带孩子。 带孩子这个词儿是我家餐桌上的老梗了,主要是说小时候三叔老带我一起闯祸,要二叔来带孩子才行。如我照常是不满意这个词的,这次居然听出点二叔独有的所谓的亲昵来,舔着脸说辛苦二叔。 他这就没再回了。我对此有所预料,把半盆毛豆肉抱去厨房。胖子还在看电视,远远地奚落我馋了才干活。话说的太精准,我都没法反驳,只好假装没听见。进厨房一看,闷油瓶手边也堆着一大盆剥好的毛豆。一时间我和老闷面面相觑,我说,得,冻起来吧,下次继续。 闷油瓶点点头,抬起下巴指我的手,这是在说我之前剥蚕豆搞得指甲都撇了,要查我的岗。这样的关心出现在他身上就很可爱了。我把手亮给他看。“有经验了,没事。” “我来。”他坚持。 我剥都剥好了,自然也懒得与他争执,只让他找出保鲜袋,把剥出的毛豆扎成小袋扔进速冻。速冻层占得很满,还有之前二叔寄来的鲜鱼鲜虾,质量相当可以,都是太湖湖鲜。想起马上到来的杨梅,我拍拍腿站起来,检查了一下生鲜层。之前的枇杷都没吃完。 物质生活可谓极大丰富了。我头晕得不行,把闷油瓶喊回来,洗点枇杷吃。 我不爱劳动的特质早就暴露了。胖子看我俩端着水果,故作惊讶,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吴同志变田螺姑娘了?我说想得美,我亲叔又要给我寄好吃的,加紧把家里的存粮消灭了。 胖子把垃圾桶扯到两腿中间,一边剥枇杷一边说,哎,说他宠你你还不信,你个小没良心的。 我下意识想和他对呛,沉默片刻,还是承认道,对,我二叔挺宠我的。 我都这个年纪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有点羞耻play的效果,但我说的很坦诚。他只比我大十多岁,保养得好,气质冷冽安静,老大年纪了,走在路上还有人搭讪的。雷城时,却忽然有白发了。这十几年来搞事情,我父母插不上手,全是二叔替我兜着。除了亲侄子,也没谁了。 我想了想,道,回去我得和人说一下,带我二叔去染个头发。 胖子用劲把枇杷的核吐出来。这枇杷核算小了,还是像子弹似的在垃圾桶里砸出咣当的声响。我用眼神谴责他。他道没想到啊,你这关爱长辈的角度不一般啊。 我这就想起来随口一说,被他这一搅和,仿佛我很敷衍。胖子又补充,这样吧,不如我们顺便带你二叔去整个容,永远没有最晚的时候,赶紧的把他终身大事一并解决了。 我二叔又不是没桃花。我替他辩解。他哪里需要整容了? 行行行,就他最清高,片叶不沾身。胖子道。所以我说你这思路不对,老房子着火,重点在那个火星,你去房屋改建有什么用啊? 我懒得与他烦,捏了个没剥皮的作势要塞他嘴里。闷油瓶一直没吭声,突然伸手拿过去,剥好了还给我。胖子洋洋得意。“你看,瓶仔都帮我。” 闷油瓶又迅速地剥了一个给我。我说你看,瓶仔的意思是让我别和你计较。 二叔的感情生活,我也是好奇过的。但他为人太过八面玲珑,刺探这些也不过是自找麻烦而已。再就是他此人看起来就很难和感情生活挂钩,这样的事情提一两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