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relya's Reverie

地下恋情半年度实测报告

⚠️Warning

*浩远(前后有意义) *1w2的黄色废料 *现背,许多零碎搞凰片段的集合 *有部分现实事件(没严格对时间线) 请不要较真 *描写需要,稍微放大了一部分人物特质 *禁止上升真人🙏🏻不适请及时退出

可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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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远的手有点小。

这是有点从他外表看不出来的、稍微有一些反差的一件小事。伯远的手指不算长,掌心也小,外加甲盖也生得圆,整个手掌伸出来时候,看上去显得稚嫩,和他本人年长的沉稳样子有点不太相符。下岛时候粉丝送了他一个皮卡丘的甲锉,被他带在随身的小包里,长途赶路时没事干就拿出来磨一磨。所以他指甲也留不长,钝钝的,幸好平时唱跳营业,倒也用不上指甲。

这个小习惯唯一让他犯难的就是有时不好剥水果。橘子还好说,香蕉也不算什么大事,他最爱吃的苹果洗干净或者削皮就可以解决。B栋冰箱和小厨房常有几个人从外面带来的食物,共享的,谁饿了可以不打招呼就拿着吃。有一次尹浩宇回来看见茶几上摆着两个皮泛着青黄的柿子,有些好奇地戳了戳,皮还是硬的。

“这个是软的那种呀,不是硬柿子。”伯远过来看了两眼,说,“现在是没有熟透。得过两天才能吃。”

他们再下一次回来是三四天以后,伯远匆匆忙忙进厨房倒水喝,出来时候看见那两个柿子还在那里,拍了照发在群里问了一声。林墨发表情包:“是我买的,哎呀,忘了!可我不在北京呀,也吃不了。伯远老师你们帮我吃了吧。”

吃倒是简单,但放得有些久了,柿子的外皮软塌塌的,被他捧在掌心,像是多戳一下就要流出汁液来。伯远很发愁地捧着两个柿子出去,刚好撞上尹浩宇:“派派——你来得正好。”

“什么?”尹浩宇看到他哥进趟厨房又转出来,像捧蛋糕一样捧着两个圆圆的红红的东西,感到神奇,眼睛瞪得很可爱。

“来帮忙剥一下柿子呀。”伯远使唤小孩依然好声好气,“我没有指甲,不好剥。”

这对尹浩宇来说是个不太熟练的活儿。他洗了手过来,在他哥不动手光指点的注视下动手处理柿子。留了一点点的指甲剥掉最外层很薄的皮,露出磨砂质感的完整的柿子果肉。他仔细看着整个被剥干净的柿子,左右转动着审视还有没有残存的柿子皮。伯远捧了个碗等在旁边,很开心地把柿子盛过来,声音都飞扬着往天上飘:“剥得很好嘛!Patrick,厉害——谢谢啦。”

他只要有吃的就总是很开心,嘴角无意识地向上翘起,眼睛闪闪亮亮,拿了个勺子舀果肉吃,一勺子戳下去,露出晶亮的果肉和丰沛的汁水。尹浩宇本来要接着剥下一个,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手上慢慢停顿下来,伯远也没有发觉,专注对付柿子,只任他紧紧盯着。

原本还生涩的柿子,才过了这么两三天,就这么熟了、熟透了。软得几乎经不起一指的戳弄。

尹浩宇看着伯远塞满果肉、鼓起来的腮帮子,眼神直直的,瞳孔漆黑漆黑,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一些什么。

伯远的手很小。本来这并不算是什么缺点,可偶尔,极其偶尔的时候,这一点会成为让他犯难的关键。尹浩宇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体能训练出很多汗,他穿单薄的圆领T恤,那只滚烫的手就搭在他锁骨上,温度烧得他耳朵也红起来。尹浩宇放低声音哄他,小心翼翼的,“哥……一只手不行的。要,两只手。”

伯远咬着下唇,眼睛都不好意思看尹浩宇。他双手拢着去套弄尹浩宇的阴茎,天气干燥,手心刚挤的护手霜触感让他总有过度羞耻的联想,这么黏这么腻,像是握了一手不太好的东西。他展开手心,勉强把好粗的一根性器圈住。尹浩宇的喟叹低沉性感,全然不像他平时讲话那么清亮又可爱。

好会骗人的小孩。越漂亮的小孩越会骗人。

“哥……”尹浩宇手指嵌进他柔软的发里,轻轻拽他头发,小小声说,“你动一动呀。”

被他提醒了现在的处境,伯远不得不轻皱着眉加快动作。手心温度渐渐在摩擦里高起来,裹着黏糊的润滑液体,一路从根部撸上来,敏感的龟头受到精心的照顾,爽得尹浩宇收不住喉咙里的喘息。他小声喊伯远的名字,手指去玩他滚烫的耳朵,伯远烦躁得很,稍微有点不爽,加重点力度掻弄他垂坠的囊袋,弄得尹浩宇腰抖起来,喉里呼噜一声要往他肩上扑,“伯远哥……慢一点。”

“慢个鬼,”伯远瞪他,“下次不许这样了。再来我也不惯着你了。就这么急?”

“没办法嘛……”尹浩宇好委屈地嘟囔,挺着腰往他手心顶,突然的戳弄惊得伯远险些叫出声。养得好,手心和指腹都细腻,在柱身上下滑动,惹得尹浩宇表情似愉快又似痛苦,贴上来要亲他。伯远面红耳赤任他亲吻,刚涂的润唇膏稀里糊涂蹭掉好多。尹浩宇吻他时闭着眼,嘴唇柔软湿热,凑过来莽撞地贴着他交换唾液,简单直白的亲昵和依赖,鼻腔间都是小孩新喷的香体露的味道,搞得他整个人也软化下去,呼吸变得粗重,闭着眼加重手上的动作。

尹浩宇射出来时几乎控制不住喘息声,喉音暧昧,一声声贴在他耳边,伯远心虚得不禁直往外看,生怕有人路过偏僻的卫生间,幸好走廊上仍静悄悄,没有什么经过的声音。他满手黏糊糊的不明乳白色液体——也不知道是护手霜还是别的什么——

啊……难受死了。

“起来。”他轻轻用腿顶一下抱着他不放的尹浩宇,不忍苛责,声音仍是柔柔的。面对尹浩宇,他向来底线一退再退,没有办法。“让我洗个手呀。”

尹浩宇的手很大。才成年不久的小孩偏是在这一点上优异过人。看幼气的脸和天真的气质看不出来,他其实有蛮大的一双手,指骨漂亮,手掌也宽厚,匀称有力,伸出来很招人瞩目。

伯远初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首唱会上到了互动环节,要他选出一个队友带去荒岛。他是扎实在两个人之间犹豫了一下——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小孩却是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一副生怕他不选自己的样子,噔噔噔跑过来往他身边挤,一双眼只顾着盯他,期待又直白,伯远甚至不敢看他,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一个互动而已,那么在意干什么呢。

身边其他的队友还在七嘴八舌起哄,搅得他一边笑一边讨饶,话都插不进一句嘴。冷不防手腕被抓住,尹浩宇在镜头前,拉着他的手,几乎虚捧在怀里,就如同平日练习室、宿舍或者上下班车里常做的那样,自然而然地扣过去,十指缠在一起,有力的手指紧紧扣住他不放。

伯远面上还在笑,背地里头皮都炸起来一秒钟。搞什么,还在拍摄呢——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幸好尹浩宇也有分寸,稍稍握了一下也就放手了,随着队友坐到旁边去,乖乖按着番位回到该去的地方。伯远不禁要松一口气。但尹浩宇掌心的温度在他手心留存得未免太久,直到环节结束、起身去做下一个游戏时,他的指间依然如同被烫过一样残留着不自然的触感。

……年轻人体温真高啊。他想。

尹浩宇也好喜欢和他肢体接触。小朋友一样,靠本能的亲密相处来确认感情和安全。他喜欢埋在他颈后充电,喜欢在采访时搭着伯远的肩,喜欢搂他手臂,也喜欢挂在他身上不动。但伯远发现他有一个奇怪的习惯动作:喜欢摸他膝盖。

INTO1每每坐下来接受采访,笑得前仰后合之际,尹浩宇就下意识一样往他腿上倒,手心会无意识摩挲他的膝盖,搞得伯远有些不自然。弟弟小他十岁,许多时候看着还像懵懂的小孩,但手真的好大,张开能将伯远整个膝盖包在掌心,一种很纯情的占有欲过剩的动作。温热的掌心贴着有些凉的膝头,让伯远感觉很舒服,但——还有镜头啊。

“对就是那次——”他借着自己笑的动作把尹浩宇轻轻拽起来,不让他们过分亲密的样子在镜头前停留太久,“那次你们在楼上闹。把我在楼下两层都给闹醒了。”

尹浩宇眨眨眼睛看他,神色无辜又委屈,像是被拎着后颈离开食盆的小狗,既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才好。

尹浩宇手指很长、手心温度很高。这一点似乎也并不是总在各个场合都是优点。润滑剂是水性的,被体温过早地溶开了,化为温热的水渍往下流,沿着腕线,流上尹浩宇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有些苦恼地又沾了点润滑去探伯远身后,伯远咬着牙,神色一半痛苦一半紧绷,感受尹浩宇手指在穴口打转,将润滑液抹得他半个臀瓣都是,才小心翼翼一点点往里进。

“哥,你放松一点呀。”他爬上来笨拙地咬伯远的耳朵,“好紧……进不去。”

是有太久没做了,恢复紧致的穴口一时间放不开,咬着尹浩宇指尖收缩,久违的胀痛感让伯远的腰有轻微的颤抖。耳朵是他敏感点,尹浩宇凑上来咬他耳朵,舔他红透的耳尖和耳廓上一层薄薄的绒毛,将他整个耳朵啃得湿漉漉的,整个人抖得厉害,小腹隐秘的热量和快感激得他一声声呜咽。后穴手指挨挨蹭蹭加了一根,尹浩宇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伸下去摸他性器,哥哥一下子几乎是蜷缩在他怀里,哑着嗓子教育他,“别……别,有点儿过……”

久旷让两个人都不太好受,尹浩宇早就被他哥撩得硬起来,顶在伯远股间,蓄势待发的一场小小情爱折磨。他手指往里灵巧地探,在湿热的肠壁上按压,寻找那个会让伯远变身的开关。细长的手指能进得好深,指节勾着一点点摸索,让伯远软着腰抓着他臂膀,一句话都说不连贯,“等一下——不是,嗯,是那里……你停、停一下……不——”

过分兴奋的小孩才不会听他的。尹浩宇得到自己目标达成的讯号,指尖加力抠挖肠壁刚戳弄到的突起的腺体。前列腺被猛烈玩弄的巨大快感让伯远遭受不住,几乎是尖声吟着抱紧尹浩宇的腰,小腿无助地在床单上蹭过去,生理性眼泪根本忍不住,流得满脸都是,“等一下……”

他射得尹浩宇整个赤裸小腹上斑斑点点,浓稠精液蹭在两人汗湿紧贴的肌肤上,整个人松弛下去,睁着眼一片茫然,像刚被打捞上岸的鱼一般歪在枕头上大口喘气。尹浩宇很满意地笑起来,脸颊鼓鼓的,眼睛弯成月亮,汗湿的发撩上去,别样的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性感。他将手抽出来,指间一片暧昧的黏连液体,润滑、肠液混在一起,顺着指尖滴到两人贴在一起的腿根上。

“伯远哥射了哦。”他没有母语羞耻,高高兴兴顺顺利利把话说出口,浑然不觉这样面红耳赤的只有伯远一个人,“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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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远有很引人着迷的腰窝。

练舞室的木地板上洒了细碎的汗水,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让每个人都喘得不顾形象,像一群风箱在开会。教练拍拍手宣布休息,尹浩宇靠在墙边仰着脖子灌水,眼睛却隐秘地追随靠在镜边的哥哥。年长者浑然不觉自己正处于大胆的窥视之下,一手拿着水瓶,一手叉在腰上,正眯着眼睛和赞多说些什么。他也累得很了,说两句就要喘两口,白T被汗水打湿,粘在他瘦弱腰腹上,贴出一片看上去不太妙的深色轮廓。

尹浩宇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睛,不去再看,盯着地板想了几秒钟,抿着嘴去拿瑜伽球去了。

算了算了,这点小事而已。至少——有的东西就是别人看不到的。

长期锻炼、有意的体重控制和良好的身材管理,让伯远拥有一副匀称的躯体。平时上下班他惯穿宽松的运动风,遮住他瘦却有型的身体。只有在舞台上时候,在一些要求着装的站台商务活动里,他才会束上腰带、系上装饰链,下摆压进高腰的裤装里,细瘦的腰线暴露出来。

一定很好抱……尹浩宇乖乖任化妆师折腾自己的头发,在镜子里看着哥哥从这头走到那头,弯腰在沙发上找自己的手机,不禁这么想。

他是有一点小小的郁闷没错,但这也不至于让他过激反应。毕竟有的东西,真的是其他人看不到的。

伯远有漂亮的腰窝。那节赤裸的细腰塌下去的时候,两个浅浅的腰窝就格外明显。尹浩宇握着哥哥的胯骨,颇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不忍心让伯远继续这个姿势,这很累,可他又舍不得这两个性感的腰窝消失——他忍不住拿拇指去摩挲它们,哥哥的呼吸和躯体在他手下颤抖,像他对着尹浩宇眯眼笑起来时颊边微微的皱痕。

“派派……你快点。”伯远回过头轻轻催他,“难受。”

事先准备过的后穴在对着他打开,隐秘的凹陷张合着透出一种暧昧的深红,融化的润滑顺着腿根流出来一点,是很色情很动人的画面。尹浩宇掐着他的腰顶进去,听哥哥发出一声绵长的、快感与痛楚兼具的呻吟,有些不像他平时沉下去的平稳声音,带着一种软下去的示弱和偏爱。只有这个时候伯远看着不像哥哥。他看起来好脆弱,意乱情迷地被弟弟顶在床头,无措地呜咽,手指在床单上乱抓,将浅紫色的床单抓出水波一样的褶皱。

尹浩宇俯身贴着他,手伸到前面去给他摸着,消缓他被强行打开的痛苦。前后夹击太猛烈,还没被完全操开伯远就跪不住了,四肢百骸被快感占据,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不可控地往下倒,喉咙里咕噜咕噜地求饶:

“别、别……派派,Patrick,起来点……不、不行的……”

尹浩宇总是心疼他,尤其是在床上。有求必应的小孩很乖,停下动作来扶他的肩,搂着他的腰换个姿势,让他重新规整地半跪好。这个姿势也有些羞耻,伯远觉得脸上有点烧。他抖着手臂拽着一只枕头过来抱住,冷不丁听尹浩宇在身后咕哝一声:“咦……”

“怎么了?”他问一声,感觉到尹浩宇摸上他的侧腰。

“有痣。”尹浩宇说。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发现哥哥侧腰上也有两颗痣。他感到十分新奇,同时像是血液倒流一样沸腾起来——在他眼里哥哥身上所有痣都和美有关,一种广义的、艺术性的美,每一颗痣的点缀都是不完美中的完美,将哥哥塑造成遥远又触手可及的可爱人物。哥哥脸上有六颗痣,耳后连着脖子有三颗,小臂、肩胛、膝盖也都有。可腰上这两颗确实有些浅了,直至今日才被他注意到,点缀在皮肉上,好显眼好赤裸地像呼吸一样随哥哥的喘息而起伏。如果说伯远的一切都是被人爱的,所有特质都在彰显一种吸引人的特殊,那这么难以被看到的腰上的痣,是生来想要被谁来爱呢?

“Patrick?”伯远感觉到他动作缓下来,有些奇怪地小声叫他。尹浩宇俯下身啃吻他后颈,动作轻柔地去抚摸他侧腰,重新动作起来,搞得他又痒又痛,一种酥麻从里到外啃噬着他,让他不禁地笑,“别闹呀。”

“没闹。”尹浩宇顶到最里面时候含糊不清地说,混着皮肉压抑的碰撞声和伯远低低的惊叫,“喜欢伯远哥。”很生动。

尹浩宇有很漂亮的肌肉线条。

采访里问到谁身材最好,AK曾经说他肌肉特别好看:“派派可是脱衣有肉哦。没想到他肌肉特别好看。”

“没有。”尹浩宇在旁边小小声反驳,大概也知道这是实话,有点窘迫,手指在镜头底下照不到的地方揪着伯远的裤腿,把笔挺的西装裤揪出一道褶皱。伯远看他有些紧张地微微睁大的眼睛忍不住笑,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下来摄像机还没收伯远就看见尹浩宇举着拳头往AK怀里撞,小象叫重出江湖,“啊——AK!在说什么啊——”

“我说实话啊!”AK理直气壮地一边接住他一边反驳,声音还贼大,“是不是?远哥你说,我有没有说错?”

是没错的。明明他肩和腰都很窄,偏偏靠恰到好处的肌肉撑得身材匀称又好看。体能训练时伯远看得挺多,本来以为早已经习惯,直到超新星前几个报名的队员集中训练了一段时间,请了各个项目的教练来针对教学,有团队的摄影师全程跟拍。那天伯远气手枪入门完准备去吃午饭,路过隔壁练习室准备叫上尹浩宇一起,推开门才看见尹浩宇还剩个尾巴没练完。他靠在门边示意摄影助理不用管他,一双眼只看场地中央的尹浩宇。

纸做的箭靶已经被戳得看不清环数示意的颜色了,该是已经练了很久。尹浩宇微微有些气喘,隔得远了,看不见他额上的薄汗。运动热了,他将长袖衬衫外套脱在一边,留一件黑色工装背心,低头从箭筒里抽一支箭,很认真地调整着动作,把长箭搭到弓上。他手臂线条是很有力的、恰到好处的流畅漂亮,微微拉弓时肌肉绷紧,从颈到肩直到平端着的大臂小臂,便也如一只凝神待发的猎豹,微微伏下蕴藏威力的前肢。

也不知是怎么了,伯远只觉得那种张力和侵略性便如被拉满的弓一样,在他眼前涨满了,竟使他有些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

他看着那支箭在眼前像划过银幕一样倏地闪过去,只觉得一种动态的热将自己灌满了,心脏久违地在胸腔里跳起来。室内好安静,他伸手去捂住胸口,不让沉重的心跳声被收进一边的摄像机镜头里面去。

出发去录超新星前一晚他们在房间里闹了好久。前段时间太忙,两个人都有分寸,默契地很久没有胡闹过。天已经很冷了,室内空调开得很大,伯远被蒸得细汗蒸腾,伏在床铺上一声一声地喘,尹浩宇一只臂膀笼着他肩膀,注视他绷紧的、失神的脸庞,手指埋在他肠穴深处,循着位置方位按摩他前列腺,手法轻柔,直把他撩拨得眼神迷蒙,手指攥着床单,阴茎硬起来抵着小腹。

“哥今天好……敏感?嗯,是敏感。”尹浩宇一边卖力地取悦他一边欣赏他细细动情的反应,很高兴,一副成就感洋溢的幼稚姿态赞他,听得伯远有点难耐地扭腰,蒸腾的汗水照得他紧绷的小腹一片滑腻,“太久没做了……”

“嗯。”小孩小声回他,抽出手指换自己来干他,从背后亲他耳朵,一下一下,是很纯情的那种啄法,却搞得伯远好痒,一边尝试躲开一边斜着眼瞪他,还想说点什么,被一下顶得好深,所有想说的话全吞回肚子里。

“所以……呼……”他缓了口气,还想费力争辩自己不太体面的样子只是因为太久没做,却被顶得一句话说不完,急急喘了两声就忙着去抓尹浩宇的手臂,另一只手下意识去摸两个人结合的地方,“慢、慢一点……真的、不行……尹浩宇……”

尹浩宇像处在一个什么都听不进去的状态,被快感支配着,脑海咕嘟咕嘟沸腾着情爱的泡泡,只顾着咬着他耳朵箍着他的腰往里顶,有力的小臂抵在他腰间,激得伯远弓着腰要把脆弱的腿根往他手里送。年轻人喘得轻飘又短促,鼻息喷在他耳廓上轻浅又痒,像莽撞小狗一样往他颈后蹭,鼻音里有掩不住的快活和满足,听得伯远忍不住耳根发烫。

他手心摸到身后正在被贯穿、被迫打开着的后穴,勉强用这样的方式替自己找回一点外部肢体的知觉。哪怕做过再多次也还是难以接受的——怎么会、真的可以吗,被打开得这么彻底?自己的身体居然还能吞咽如此粗大的东西,这合理吗——他不合时宜地对自己的身体感到一丝陌生。

尹浩宇还在借着润滑插他,腰胯紧密贴在一起,将鸡巴往他身体深处插,把控着他身体里高热的欲望来源。直到哥哥拔高声音着急地喊他慢点、受不了了,有些哑的嗓音里带了一丝颤音,才顿一下,顺着哥哥湿润的发根去咬他脖子,下身的阴茎拔出来一点再操进去,柱身进出带出来好多过量的水性润滑,含不住,往伯远绷紧的腿间流,又顺着流到伯远摸索的手心,淌得手腕上都是,黏腻的触感搞得伯远承受不来。

好狼狈,好丢人。爱和性都是很狼狈的事情。但是,正是能放下很多包袱和矜持,向一个人全然信任地展现自己的全部,身体、情绪,还有一整天完整的二十四小时,才可能成之为是“伴侣”或者“爱人”是吗……啊啊,不能想了。不能再想了。

心跳过速了,快感伴生于一种濒临窒息的冲击,伯远一边控制不住音量地哀鸣一边觉得眼窝酸软,忍不住的生理眼泪顺着眼角往鬓角乱发里淌。他浑身都湿漉漉的,被撞得止不住往前倒,小腹上密密的细汗蹭在被子里,柔软的触感让伯远像被吊在半空一样发抖,夹得尹浩宇喘一声,低哑的声音像一张新灌的唱片磨着伯远的耳朵,“哥,放松……”

好像做不到……伯远拼命闭着眼倒在他臂弯里,歪着身子,身体麻一阵痒一阵。被贯穿被入侵的痛和麻已经在持续的进出和顶撞里被淹没了,更猛烈的酸软和潮水一样的、状若失禁的恐惧席卷而来,他被迫将腿根敞得好大,以致尹浩宇从身后操他时,阴囊不时能蹭到他敏感的会阴。身体从内部在接受快乐,被打开被撑大被填满,被满足被侵犯被取悦,巨大的快感让伯远觉得自己已经被尹浩宇撕扯成两部分了。他指尖有些无意识地用着力,在尹浩宇腰间留下浅浅的指印,“不……呜……”

尹浩宇完全贴着他的背在动作,顶进去时有力的小腹带着潮湿的汗意贴上他的脊柱,伯远正处于高潮前浑身敏感的时刻,被这么一贴,浑身抖得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他蜷着身体大口呼气,绷紧的小腿在床铺里毫无章法地乱蹭一气,再也忍不住,一边崩溃地痉挛着往被子里倒一边射了。是真的有段时间没自我满足过,强烈的射精感让他几乎哽咽起来,一股一股精液射在尹浩宇手心里。

尹浩宇安慰地亲他脸颊,撸着替他延长快感,每动作一下伯远就颤一下,抖得越来越剧烈,高潮后的性器愈加敏感,像是要被小男朋友弄得再也射不出来一样颤着吐精。他好不容易缓了两口气,吞了一下口水,轻轻合拢腿夹了尹浩宇一下,哑着嗓子喊他,“呼……可以了。”

他耳根还在微微发烫,对自己太快交代出来感到有些窘迫,想要说两句什么掩盖尴尬,尹浩宇却好像并没有在意一样,扯了两张纸把手指尖黏糊的精液擦干净,很开心地放慢动作,拥着他往被子里倒。

“怎么了?”伯远稍微有点讶异——尹浩宇可还硬挺挺地含在他穴里呢。他抬头去吻尹浩宇利落的下颌线,换来更轻柔的吻,落在他潮湿凌乱的发间。

“慢一点……不然伯远会,不舒服。”

尹浩宇说,很依赖地去轻轻咬他突出的后颈骨,抵在他背后闷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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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宇最近瘦了。

这是大家都认可的事情。伯远常会在B栋厨房心血来潮看着做些菜,发群里喊大家来吃,尹浩宇总是头几个到的,穿拖鞋兴高采烈冲下来,坐在桌前一脸期待地举筷子,看得伯远忍不住要笑,在心里说他:这时候又不觉得吃得太多了?

尹浩宇确实还是很在意自己身材的小孩儿,包袱很重,每次摄入过量夜宵,接下来几天塑形健身格外认真。伯远没想到这一层,第二天训练回到宿舍,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晚,谁知尹浩宇竟还没回来。他左等右等,最后自己先回房间睡了。第二天下楼遇到米卡,交谈才知道前一天训练结束两个人又单独跑去健身房加练,一时间颇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让Patrick,注意拉伸,”最后他只能连比带划拜托米卡,“别拉伤啦、别过度练习!还是要注意安全。伤到就不好了。”

其实尹浩宇就没有怎么“胖”过,不过是年纪还小,脸上的一些显幼的脸颊肉还没完全消下去,偶尔有些角度入镜,显得有些肉鼓鼓的可爱。伯远眼里总觉得尹浩宇是帅的,潇洒利落的混血骨相,眼鼻颧骨下颌都生得好看,皮肤也好,秾长睫毛垂下来一扫,常把伯远看得在心底大叹小孩天赋好皮相,没办法的事。

一段时间都在忙,超新星也是飞行去录,直到并肩走进卡丁车项目的更衣室,伯远才恍然惊觉,这孩子,真的和之前相比瘦了不少。

一众明星艺人日程都赶,从规则讲解、熟悉赛道、卡丁车教学,再到赛前最后预排练,其实也就花了不到两天。最后一天晚训前他们拿到衣服,赛车服面料不透气,闷一会儿就一身汗,胜在版型挺括,收束利落,真能衬得人格外飒爽,比平日健美三分。伯远还在和自己的头盔带子搏斗,听到身后尹浩宇小声叫AK:“AK——你帮我拉一下,这个贴的带子呀。”

他也没在意,和头盔搏斗了半天,终于把错位的搭扣给理了个明明白白。直到一起抱着头盔走出去,他才恍然看见尹浩宇那身黑绿的赛车服腰间一束带,真显得他腰细腿长,真是好漂亮、好挺拔的少年模样。

“怎么了?伯远哥?”尹浩宇逆着人流察觉他没跟上,转头两步来拉他,小声说,“走了呀。”

晚训开始不久就下了些雨,赛道变得湿滑不堪,几个没经验的选手都在弯道处打了滑。大家都担心第二天天气原因会影响比赛,但第二天正式比赛的天气倒是还行,到半程才飘了些细细雨滴。

伯远对自己的水平认知挺清楚,秉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原则,玩得挺快乐。决赛的两个队下到场地上去讲新规则,伯远就和AK靠在看台栏杆上聊天,倒还蛮自在,让他想起一些少年时在学校运动会上划水的快乐记忆。

最后一次换车前伯远其实都还蛮紧张,尤其尹浩宇关键冲刺阶段还出现了失误,他在看台上左手一直无意识捏着右手手腕,直到尹浩宇驾车风雷一般跑到最后半圈,确定算是挺稳的了,他才真正算是松了一口气,由衷开心地拍起手来。

颁奖时尹浩宇站在最高台上笑得灿烂,那块金牌被他戴在颈上,金色礼花一洒,真的挺有竞技的热血味道。伯远跟着旁边其他人一起笑着鼓掌,看着尹浩宇举着金牌和孙雨一起站在镜头前拍照,只觉得真好,虽然也不是啥正规项目,但哪怕是娱乐赛,能有个冠军的感觉应该还是挺好的。

散场已经蛮晚了,大家都累得够呛,三三两两沿着赛场边往场馆内走。伯远拐过走廊拐角,正要往自己熟悉的更衣室方向走,冷不丁被一只手臂拉了一下,整个人顿时跌进不引人注意的拐角阴影里。他吓了一跳,差点一嗓子喊出来,直到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死了,看到来人的面孔,才长出一口气,露出放松的恼怒的神情来。

“干什么?”他拍拍胸口,“吓我一跳。”

“在这里等你。”尹浩宇说,累了一天,他嗓子已经有些哑,眼睛却还是很亮,激烈比赛给他带来的肾上腺素还没完全燃尽,让他筋疲力尽同时感到一种强烈的兴奋。四周很静,拐角空间不大,两个人手脚都叠在一起,尹浩宇往前挨挨就贴紧了伯远的肩,凑过来就亲他。

伯远下意识躲了一下,“哎……会有人……”

“没人……”尹浩宇不高兴,又往前凑凑,这下伯远退无可退了,背心抵在拐角墙上,“他们都回去了。”

尹浩宇亲他向来是有点像小狗的那种亲法,口欲很重,连吻带舔,吮着他唇就不放,斜着挨过来,很重地抵着他亲,呼吸很乱地缠在一起,唇舌间都是薄荷口喷的味道。伯远被他亲得躁动,轻轻咬他嘴唇,反被更深地亲过来,很软的嘴唇像果冻一样蹭他唇齿,搞得他有些呼吸不畅,莽撞间牙齿撞到嘴唇,两人都闷哼一声隐隐笑起来,气喘吁吁间却没人想着分开。

伯远环抱他赛车服束着的有力的窄腰,感觉能听到小男友很有力的心脏鼓动声。那块金牌还没摘下来,抵在两人胸口,硬硬的凉凉的。不知道是不是爱上这短的沸腾,两个人都有些舍不得这难得的一瞬间。

“该走了。”最后分开时伯远擦擦嘴角,安抚性拍拍尹浩宇后腰。年轻孩子的鼻尖在他脸侧留恋地短促擦过去,留下依依不舍的高热余温。伯远好笑地捏他后颈:“他们肯定都在等呢……回去啦——!要闹晚上再说。”

“行。”尹浩宇往他身边挨挨,喉结滚动,伸手去拨弄伯远被室外冷风吹乱的头发,“晚上……再说。”

春节前后团内也忙。春天活动又会多起来,年前接的几个工作积压下来,都要赶在除夕月开始前处理。东奔西跑,两个人异地了一段时间,伯远跑两个华南的站台,尹浩宇则留在北京拍杂志和录采访。

本来没觉得有多难熬,都是习惯高强度工作的人,默认工作比私情重要,微信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两人都觉得分开几天不是什么大事情;直到两个外务都妥善处理完,定好回京机票,躺在床上终于有些闲暇时间舒一口气,伯远这才觉得,有一种急促的情绪梗在心口,像一丝被遗忘发酵、迫不及待要挣扎出来的想念,终于忍耐不住最后的这十几个小时,狠狠挣破电波和距离,想从他的呼吸间逃出来。

接近零点,伯远伸手把酒店床头灯光调到最暗,侧躺在枕头上刷了下微博。刚好第一条跳出来就是新的尹浩宇商务宣传片,他顺手点开看了看,看帅得几乎闪光的小孩儿在镜头正中舒展四肢,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镜头。

他伸手抚摸镜头时伯远的呼吸好像也停滞了一秒钟。尹浩宇在他面前总是笑着的,腼腆又带些小孩应有的天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眼角上扬,唇边和脸颊笑出一个深深的凹陷,像盛着蜜糖的酒窝。伯远是真的难得看尹浩宇工作中这么冷着脸的状态:锐利又内敛,氤氲一种缓慢浮动的荷尔蒙,像黑得广阔的夜幕。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视频进度条走到尽头,微博自动跳转回首页,然后将手腕垂下去,眼睛继续直直盯着空气,愣了几秒。

他发现自己好像睡不着了。

伯远认命地叹口气,往上挪些,把肩背垫高,闭着眼将手探进自己裤腰。性器早就微微勃起一点,顶在被子里,沉甸甸压着难受。他伸手去将裤子脱掉,总算把这唐突的欲望释放出来,闭着眼摸了两把就彻底硬起来了,自己总是更明白自己的敏感点,仔细照顾着自己,微微喘着试图让自己快乐。但自己撸了一会儿,他却发现:好像有些奇怪的失落是总也填不满的。恰恰是过度可控造成了这种总有些达不到的高峰。他想要失控和失重,想要体温和呼吸,想要亲吻和——

——他似乎已经回不到可以一个人孤独自洽的时候了。

伯远皱着眉头,难得咬着唇无声在脑海里骂了一声。不上不下吊着难受,他腾一只手去拿手机,正想寻求些外部刺激,却眼见屏幕一闪亮起来,提示了两条微信新讯息。

尹浩宇很高兴地给他发:

“哥看我杂志宣传图没有?”

接着给他转发了官博下午发的套图。

“还有新宣传片,看了没?”

又给他转发了刚才看过的宣传视频。

伯远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凌晨十二点半了。

“……怎么还不睡觉?”

“啊?才回来 刚躺下。”尹浩宇也回得很快,“远哥几点飞机?怎么也不睡。”

伯远有些气闷地盯着怎么也不睡几个字。他忽然笑了一下,伸手去把台灯又调亮了些,拨了拨额发,然后点了微信视频通话。

通话响了两秒钟就被接起来了,灯光明亮,尹浩宇分明的眼睛在镜头里有些忙乱地一闪而过。他还没搞清楚伯远忽然打电话来的原因,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听的少年声音经过电波过滤,有种失真的可爱,“伯远哥?怎么了?很晚了呀。”

“嗯。”伯远声音还很平稳,和平日一样的轻柔,“很晚了……想看看你呀。”

“啊,我也想你啦。”尹浩宇自动翻译他的话,高兴地笑起来,往镜头前很亲昵地贴,“明天就回来了呀……怎么还电话过来呢。”

他随口一问,倒也没真的细想,能看到哥哥让他很开心,笑得眼睛眯起来,语速很快地给伯远讲北京的事情,讲天气、晚饭,问他几点航班,问他后面有没有工作,直到他手机屏幕里还在晃的、伯远那边的画面慢慢稳定下来,他才忽然一下顿住了话音。深深呼吸了一口,然后用有些奇怪的语调,喊了一声:“哥。什么……”

他屏幕里伯远那边乱晃的镜头终于暂时平稳下来。是一个水平微微偏高的角度,掌镜的那只手支在胸口,灯光半明半暗地从旁铺洒,更动人甚过许多追光和霓虹。哥哥素颜乱发,眉眼寡淡,如往常一般熟悉又亲切,神色是不怎么变的温和宽容,无意识地微皱着眉看前置摄像头,眼中被光反射出一层澄澈的亮片。细看那眼里好像又藏着一些晦涩的、暧昧的情绪和话语,伯远向来擅长隐忍,也擅长用眼睛说话。尹浩宇在方才一晃而过的寒暄里仓促没有读懂,此刻好像终于懂了一点点,忽然在床铺里下意识地一抖,身体绷紧了。

镜头里伯远咬了一点下唇,眼睛弯起来,镜头向下探了一点,照到他赤生生裸露着的身体。光很柔和,给哥哥修长的脖颈、滑动的喉结流上一层金光,随后水流一样的光线流进他凹陷的、漂亮骨感的锁骨,像一只玉碗把深夜的星留住了。

“哥……”尹浩宇觉得自己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听到那边窸窸窣窣的床被摩擦和哼鸣,觉得小腹有一把火烧起来。真是太糟糕了……他有些懊恼地小叫一声,腾地把半边烧起来的耳朵和侧脸埋进枕头。

“不是问我在干嘛吗?”伯远完全释放自己压抑的喘息,让有意为之的撺掇和引诱隔着电波流淌到男友耳边去。他声音轻下去,话语间却还是维持一种微妙的、隐藏躁动的平和,“在想你。”

这三个字咬得要更加含糊一些。现在尹浩宇终于能听明白哥哥的弦外之意了。

“要来试试吗?”伯远看着被砸进枕头、只留半边脸的有些窘迫的异地镜头,笑一声,给他指路,“就现在。”

视频通话直到半小时上才暂且重归寂静。尹浩宇把鼓动的心跳和烧起来的血液藏进被子里去,喘了两声才探出头来,眼眶被欲望蒸得湿了,长长的浓黑睫毛沾上薄薄的水雾。情潮、诱引和刺激都来得太突然,完全打乱他原本的构想,他有些被支配的不甘心,却又小小满足地弯起眼睛,重新扶正镜头去看另一边的伯远:“远哥、怎么……”

“怎么?”伯远声音离得有些远,正伏在一边从床头找纸巾,半天才回到镜头前。灯光暗了,那只看过来的眼睛带着心满意足的困倦和纵容,笑他,“派派也很会嘛。舒不舒服。”

“嗯……”尹浩宇耳根又在烧,急急拿手背去贴耳朵,好不好意思,翻个身小小蜷缩起来,“但是、还是想你。”想见到你。

“明天。”伯远小小打个哈欠,拿手指摸摸镜头,像隔空抚摸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明天就能见到了。”

“嗯。等你。”

尹浩宇在挂掉电话前这么说,任由无限蓬勃的期待将自己席卷。明天也已经是今天。时钟走过零点,还在恒等不变地以同样的速度走向重逢,走向拥抱,走向未来。寒冷的冬夜,温度在燃烧,在缓慢流动。人也在被时间推着往前走。云晴雨停,天黑了还会白,镜头有规律地嚓嚓响,会说话的眼睛睁开来望月亮。你知道笔和纸总能记载一些很好的平凡故事。

end.

⚠️warning

*比较长,全是编的,IF线,k子没出道的一种可能(无恶意)。HE。现背未来,两年后故事。不适请及时退出。 *(上)篇发布于五月。全文发出,共3w2,已完结。非常理想化、童话剧式的故事,请不要就细节较真。 *有较大量说唱新世代厂牌成员提及。有较大量成团后成员和故事提及。探讨另一种故事发展下的一种两人走向可能性,一个重新确认存在和情感重量的故事。 *非常OOC,海量情节捏造,大量友情向感情线,中量405,有一点点赞丸(友情向)倾向。

——以上请注意避雷。请务必确认接受每一点后再阅读。

(上)

2023年初春,W8ves分队集合成都。

春天一向是他们厂牌活动的高频季节,今年也不太意外,团队跟着他们几个到早安排好的民宿安营扎寨,团综即将全面开录,一切整装待发,热热闹闹,和这个春天一样生机勃勃。

AK到了地方就背着包出去了,找个茶馆坐着写歌。这是他近半年来养成的习惯,到了新地方先去接接地气。他戴顶鸭舌帽,一身黑卫衣,背个斜挎包,轻轻松松,也没和谁打招呼。晚上他回到住处,迎面而来的就是两台黑洞洞的摄像机,将他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厂牌的人不知道他去哪里,找他找了一天。

“找我干嘛?”他把帽子摘了,薅了两把头发就去会客室倒水喝。厂牌方包下的民宿是个挺大的院子,草木葱茏,自然风从大开的木窗吹进来,夜幕的昏暗在沙发上招摇。阿达娃跟着他进来,摄像机紧随其后。漂亮姐姐笑得神神秘秘,跟着坐在他旁边,“有新的商务找你。”

“只找我?什么商务?”AK看看摄像机,总觉得有点不妙,下意识皱紧眉头问。阿达娃笑得神神秘秘的,瞅准他一口水下肚的功夫,深吸一口气:

“创造营2023请你去当随赛助教。”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AK猝不及防,一口水喷了一裤子,一边狂咳一边满桌子摸纸巾,满身水渍,狼狈不堪。阿达娃笑得前仰后合,伏在沙发靠背上一抽一抽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什么鬼啊??”AK顺过气来大叫一声,擦了擦嘴角的水,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去。”

“干什么不去?”阿达娃拍他肩膀一下,“你怕了?还是你觉得你没那个能力?”

这种低级激将也是只有阿达娃能用出来的。刘彰不吃她那套,斜她一眼,“这和怕不怕没关系。我问你,不是马上要拍说唱新世代第三季,要喊你去当助教,你去不去?”

阿达娃和AK是当年《说唱新世代》唯二两个没有进前八名,而是在赛后才被二次吸收进厂牌的早期淘汰选手。和AK卡位进了《创造营2021》总决赛,却还是止步男团大门前的经历多少有重合。本以为拿这个堵她是肯定有效,谁知道阿达娃是个完全没心没肺的选手,挺一挺背:“那肯定去啊,干嘛不去。”

一击不中。刘彰被她噎得要翻白眼,低头去拿纸巾擦衣服,眼睛垂着,“……懒得理你。不是娃姐,你这么积极干什么?我去多没意思,就一个都没成团的人,去指导他们什么,怎么卡位吗。”

“可是,”阿达娃笑,“你知道吗,他们让我告诉你,今年创造营的学长导师是林墨哎。”

“……”AK沉默了十秒钟,然后站起来,把沾湿了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揣着手低头往外走,“是谁在说这个事情的?我去问一问。”

阿达娃在他身后笑得夸张,前俯后仰地追在他身边,逗他,“怎么样怎么样,现在还去不去?”

林墨。怎么会是林墨。AK根本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团里十一个人,把这样一个小定时炸弹放去导师位置是想干嘛?但反过来想一想,好像也确实是林墨比较适合。唱跳都能打,综艺效果也是有的,重点是性格脾气情商都顶,接得上梗,上得了台面,让他上去至少话题度不会少。唯一的顾虑就是他会不会兴致上来不管不顾在导师席撒野疯,这可是控制不住的,希望小导师长大两岁,性格也稍微成熟一点。

AK一边去找团队负责人的路上一边这么想。他没注意到自己嘴角微微翘起来,是在笑。

不知道林墨近期怎么样了。他年前才从纽大申请延毕归国,昏天黑地处理厂牌外务一直到过年。过年他回家,四季如夏的广东罕见地冷了一年,他裹着被子冻得瑟瑟发抖,举着平板打着哈欠看网络春晚的直播。一年半前成立的INTO1去了一半人,其他的好像各种其他舞台绊住了脚,弹幕在遗憾整团好久没能合体。他聚精会神把那个舞台看完了,平板一扔就睡过去。

“……是,他们就找你去节目当助教嘛,”负责人姐姐和他说,推一推金边眼镜,“可能是看中你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你对赛制啊流程啊什么的也熟悉,人嘛,够真实也够稳重,不缺节目效果也不会出事。专业技术也没问题,又是老学员返场,镇得住场。本来这么几届都没有rap助教这个东西,但今年不办国际团了,一下子少个助教名额,看着有点空。加上今年好像有几个年轻小孩,写自己是rap担的,好像真有几把刷子,挺傲气的,把你抬去,增添看点和炸点。”

她拍一拍AK的肩膀,“你不要有压力。我一开始也怕你不想去,因为你确实忙嘛,还有就是怕你不开心,不想再去创造营。他们说本来考虑了两个人,你和于贞。我和他们说了一下于贞是怎么样的人以后他们立刻怂了,说最好还是劝劝你去吧。于贞去的话,一个台上有两个疯子,怕PD顶不住。”

AK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又笑了,舌尖抵着口腔内壁,眼神游移,“……您觉得我行吗。”

“为什么不行啊?你不怎么逛微博,其实前几天放了你和于贞会二选一去创造营的瓜,腾讯的人探底嘛。好多观众反响很大,都期待你回去呢。投票一边倒,说你要回去当助教的话他们一定去看的。”

“怎么会这样啊。”AK低着眼睛,想笑又笑不出来。他其实挺想问林墨是不是确定要来,但又有一点不好意思。宣传负责人姐姐是从厂牌成立时候就跟到现在的老熟人,像看透他想法似的看着他笑,看得AK耳朵都红起来,含含糊糊说要回去考虑一下,转身就要跑。姐姐又含笑叫住他:“哎,别和林墨说啊。我们要做效果的,林墨还不知道是你要去,我们说的是于贞。别说露馅了。”

“……”还是被看出来了。AK单手捂住脸,强装镇定,“谢谢姐。”

说是要考虑,其实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像当年405宿舍里和赞多掰手腕的自己那只胳膊一样,歪歪斜斜倒在一边,扶都扶不起来了。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解开锁屏,微信搜索下打下lm,然后点开那个用一只布袋熊做头像的人的聊天框。辗转手指悬空半天,不知道从何说起比较好。

聊天框满满当当的,往上随手刷一刷,绿白框交错,大都是随口一两句扯皮。说来他们两个时常联系,不算断联。AK手指滑动几下,看到一周前的对话。

——好饿。 ——干嘛? ——新专辑团舞,早起训练啊(抓狂表情)。 ——行了林墨老师赶紧干活去吧,我要睡了。 ——你还不睡啊? ——rapper有早睡的吗?

林墨就给他发过来一个蝙蝠的图片,张牙舞爪的。AK看得笑起来。那首歌实在太洗脑了,看到图片就要在脑子里唱起来的程度,连忙划走这张图片,不愿再唱。

刘彰的人生,不算太长,却足够绚烂多彩。辗转不同的国家,看过不同的风景,遇见不同的人,被不同的经历涂上不同的色彩。小时候在学校的经历给他抹上一道灰暗的阴影,随后从灰烬中开出百折不挠的新绿。他一路踩着尖刀和钻石向上攀爬,将优等生的金光戴在胸前。高中时候接触说唱,于是少年燃烧的青春就被泼上荧光燃料的火焰之色。他留学,然后报名节目,休学,去到无锡,在八角笼里哭哭笑笑整个夏天,任由灵魂被涂上纯粹的赤红。随后做出那个决定,打包登上海岛,被略带咸味的海风洗刷、磨砺,教他见识了二十一岁人生里最澄澈的蓝。

二十一岁的春末,舞台灯光暗淡下去,前方的金雨彻夜飘落,而他落寞转身,沿着来时红毯,踏着遗憾的呼喊和手灯最后摇曳的光影,一个人独自回转。故事那一夜的盛大有他一半,而未来的绚烂,再也没他的戏份了。

林墨那夜的眼神,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人的名次是早先就宣布的,站在高高的成团位置上,等待审判一样僵直,一动不动,任由整个影子被舞台滚烫的灯光烤成一片干枯的纸页。宣布最后一个中位成团人选时候那个影子猛然站起来,然后又不动了。AK身边还没宣布位次的赞多一把抱住他,圈得死死的,滚烫的眼泪流了他一颈。他们隔着远远的刺眼长风相望,然后AK远远朝着林墨的方向招手,通红的眼圈隔着太远的距离,没能被看到。十一个人站在台上时AK抬起头来,很慢很慢地扫过所有人笃定的身影,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沿着来路回到台下其他淘汰兄弟们的身边。

很奇怪,回头那一刻他居然能看清林墨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里的光悉数灭掉,又被舞台反光照耀得冰冷璀璨。AK没有哭,他想抱抱林墨,对林墨说,你也不要哭啊。但林墨没有从高台上扑下来拥抱他,只是拳头攥得死紧,看着他回头。二十五个人同吃同住一百天,彼此的深厚情谊如根系一般缠绕复杂,十四个人今夜美梦止步,这个舞台要见证好多遗憾的拥抱和滚烫的泪水。不差他们两个。

他们不要在镜头前上演泪水纷飞的离别。他们都没有哭。

后来那晚录制结束,有没有和林墨拥抱哭泣,AK已经不太记得了。实在是太疲累也太混乱的一夜,他拍打了好多人的肩,拥抱了好多瘦削的身躯。最后林墨走到他面前,手机已经充好电发回每个人手里了,大家开机时候姿势都略显笨拙。他仔细观察林墨,没有泪痕,除了鼻头红红,无法判断哭了没有。林墨举着手机对他说,你微信呢,来我扫你。

……所以多半也是有点不一样的,这个画面后来被他用来自我安慰。三顺前夜林墨把微信号抄在纸上,全营传阅,自取自加,全自动流程。大概只有他一个人是林墨主动扫的。了不起。

于是那段澄澈的透明的蓝被拦腰抹断,重新泼上野性的狂放的深绿迷彩。他回到北京,厂牌成员能到的都到了,站成一排欢迎他。凑热闹的叨叨没穿lo裙,被他一通打趣,恼羞成怒道好啦知道啦下次穿!feezy和南姐抱住他,说你已经很棒啦你是我们的骄傲,来开心点,哎呀贞姐还不高兴呢——

于贞排最后一个,脸色还是有点不太好,大概还是觉得他不适合当偶像,不应该那么努力争取成团,仍在生他的气。AK笑着抱上去,说贞姐你不想看到我啊?于贞嘟着嘴抱回来,眼影蹭在他学院制服白色的前襟。你要干什么啊?真出道了就两年不能回来了,傻不傻啊……你。

可能真的挺傻的。一腔孤勇,凭自己一双拳脚要在完全不适合自己的领域打出天地。倒在最后的长阶前,似乎已经是比较好的结局。AK明白,哪怕没能成团对他来说仍然是重大的失败和遗憾,那些希望他回到厂牌的人也多半是为他好。

对一个rapper出身、骨子里仍然流淌着hiphop自由天性的年轻人来说,也许男团出道真的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回到厂牌巡演,做歌,完成学业,才是他本应该走的路。他也不是频频回首的人,大踏步往前看,那点失败似乎也很快被他抛在脑后。新的生活比他想的要好,改变确实是好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林墨那个眼神,一直在他心底,坚硬如一颗无从磨损的金刚石,时不时就将他的心脏凭空钻出一个洞。

下岛以后的天地像是一下子广阔了许多,差点就要被关疯了,他先休息了一段时间,才把厂牌事务慢慢又抓起来。音乐方面开始补欠下的账,一首一首歌词往外交。他写歌好像比以前慢了些,却更沉稳、更锋利,巡演和鱼翅同台,对方一脸惊讶看他,夸他歌词“更有灵性了”。什么是灵性嘛,AK懒得懂,只是接着写,接着唱。

刚下岛那段时间还有创造营的后续商务和宣传找到他,录一些短片和采访,安排他去学员线下见面会,拍一些杂志和广告。这些密集的后续商务陆续结束之后,他的日程安排逐渐被厂牌方团队重新接手,他赶上了厂牌兄弟沙一汀的全国巡演,站在广州livehouse台上迎接山呼海啸的backup。会有更多观众在一场一场巡演台下唱得出他新歌的hook,有更多人在台下举起双手比出厂牌的手势,而更少有人在路上堵住他要签名,更少人聚在厂牌宿舍外面只为拍他,更少人提及他曾经也离男团只差一步。

时间会抹去一切。不知不觉出镜的短片里不再会把他的字幕打上刘彰的名字,他回到rapperAK的躯壳中,在巡演结束后的广州街头大排档和沙一汀、懒惰勾肩搭背,素颜乱发,啤酒瓶子清脆地碰在一起。

下岛的第二年,他的人生被清晰地割裂开来。

他和林墨说来就像两条永不交叉的平行线,只有他这条异想天开的线突兀地拐了一个弯,一头撞到林墨四平八稳向前飞行的线上了,便有了一百天梦一样的同行共处。一百天以后他重新回到他的轨道上,他们俩又互不干涉,分头前行了。rapperAK和新晋国际男团INTO1全能ACE位林墨。放在一起就是永无交集的两个名字。

可是如今,命运的一个响指,他们好像又要往一块飞去,头碰头肩并肩走过一段踏在云上的旅程。

AK把目光从半空中移回面前的手机屏幕上,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自动锁屏了。他只好重新解锁,给林墨发过去一句:干嘛呢?

已经晚上十点过,林墨却还是好久没回复。等AK洗漱回来,才看到新鲜出炉的高贵林哥回复:——车上呢,颠死了,一边开一边吐。有事说事,赶紧的。

……还很拽哦?干嘛呢这是,还在工作吗。

嗯 刚从场馆出来。饿死了,不敢吃夜宵,会胖。

AK想要不要告诉他太瘦了也不好,你太瘦了是该吃胖点,顾虑到林墨晕车,决定速战速决,直接说正事。

AK:——你是不是要去今年创造营当导师啊?

林墨那边停顿了一下:——哎,你也听说了啊?流传真快,低调低调。以后记得叫我林老师噢。

然后不等AK开口损他,又很快发过来:——对哦。听说今年好像要请一个rap助教,专门点评rap的,好像是要请你们厂牌那个漂亮姐姐吧?叫于贞的。怪不得你知道!

又突然自谦起来:——哎哟,其实也不算导师啦……就是学长发起人啊,为了好听就叫导师而已。别乱说啊,今年学员听说藏龙卧虎的,到时候我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就很尴尬,不是导师,懂了没?

给他一句话的功夫,林墨能打十句话出来。瞧这打字速度,哪里像晕车的。AK一边笑一边打字:——嗯嗯,知道了林老师。

林墨像个小孩子一样,字里行间很高兴:——到时候公演舞台你来看啊!我给你票。让你看看小林老师敬业的样子。哎贞姐什么时候过来啊?这个rap助教好像是临时加的,有点仓促啊,我们录制快开始了,学员都陆续打包进营了。你和贞姐说一声啊,让她尽快确认一下档期。

AK刚想回一个好,转念一想不对,打字的手指一晃:——你怎么认识贞姐的?叫这么亲密?

林墨回过来一个无语的表情包:——拜托哦,你是不是傻啊?我和贞姐见过面啊你忘啦,去年你们厂牌巡演。

AK愣了一下,不禁好笑:——真的忘了,不好意思,我的我的。

下岛以后两个人的路都发生了不同的变化。林墨跟着团马不停蹄跑商务去了,忙得脚不沾地。而与之相反的,AK的生活则像是一下子慢了下来。网上的热度一时间还没下降,打开微博,账号涨了花花绿绿一大堆粉丝,超话的氛围让他一时间都不太敢认。但厂牌确实借着他的这股子人气,得到了不错的曝光和发展。公司也由此更加重视这个本来只是意思意思运营一下试水的厂牌,一时间大家的商务、演出、资源都多了不少,一派忙碌。

公司显然也更重视AK的意见,什么新动作都会先问一问他。AK不太想管,他不是有点热度就会飘的人,网络的风向舆论他一概懒得理会,就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他和于贞圣代合作了新单曲,他发了第一张mixtape,他和于洋合作的歌做成了实体纪录碟,和赞多力丸说好的日本行也借着一个团综企划的机会录完了。岛上他真的认真攒了几首歌,借着人气一首一首发,也有几首出了圈,几首上了平台日推。“音乐为我说话”,AK倒也没有在说空话。

粉丝里浮躁的空气便也随着他慢慢沉淀下来,爱他的人来来去去,至少livehouse的票每场都是秒空。厂牌成员跟他一起走了不少节目,总是开玩笑说,K哥带兄弟们走起来了啊。AK就很不好意思地笑,把红透的耳朵往手臂后面藏,在外面是酷酷的新晋实力派rapper,回到厂牌里又是那个傻乎乎的小弟弟。

厂牌另一个发展不错的就是于贞。外形好,性格有趣,有思想有才华,也一直坚持为女性发声,几首歌把她带上更大的舞台,不少人爱她,名气和资源水涨船高。2022年初,由AK和于贞带队,厂牌开启了第二次巡演。

巡演走到上海,林墨给他发消息:你们有巡演?我要来。

上海场的人员配置向来豪华,票一向最难抢。忙得昏天黑地,AK下午三点飞机才落地,打开手机,林墨告诉他下午自己的表演课考核排到最后一组。行吧,算一算大概有三个月没能见面,巡演开始前竟也没法碰个头。

哈圈rapper上台前妆发远远没有在海花岛时候那么繁琐,一顶AK招牌的毛线帽可以潇洒解决所有发型问题。五点过和厂牌朋友们抵达livehouse,六点叫了个外卖囫囵吃着对流程,七点披上衣服,场记告诉他VIP开始进场了要先去签名合影。他抓起手机看微信消息,林墨五分钟前告诉他挤在地铁上,还要等一站换乘。

实在太忙了。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被奔波、日程安排和琐碎的事务切割得稀碎,安排不下一个久别重逢的眼波。最后林墨是AK拜托自己的助理姐姐去门口接进来的,他本人第一首厂牌cypher就要上场,手机丢在后台,脚步匆忙间没来得及看新消息。

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林墨了。在他眼中林墨那么明亮,实在是很难忽视。一月的livehouse里充斥着热情的空气,这让温度也上升不少,冬日的寒冷被隔绝在这方天地之外。观众涌到台下最近的位置,手上挥舞的灯几乎要甩上巨大的音响。livehouse就是这样,没有给演出者和观众一丝一毫的距离。林墨站在很侧面的位置,被几个工作人员围着,缩在一块被圈出来的工作通道旁。离舞台很近,视角又不太好,但足够AK远远站在另一边的上场口,一眼就看到他。

林墨还是那么瘦。大量运动练习、永无止境的奔波劳累和海量的课程知识,使得他在人人懒得多动弹的冬日里也没有积攒下一点肉,反而更清减了。头发留长了一些,清幼的眉眼也长开一点,显得更加沉稳。裹在一件很长很厚的灰扑扑的羽绒服里,干干净净,眼睛亮亮的,仰望着台上笑。哪里看得出一点点当红男团成员的样子。

于贞,AK,阿达娃,沙一汀,Feezy,圣代,这一场的巡演成员几乎是整个厂牌的流量担当,每一个人亮相都引起巨大尖叫。两首cypher唱完AK退到后台,然后在压轴时候重新登台。无论他想不想、愿不愿意、承不承认,那场被许多人关注的选秀节目,都给他带来了相对说唱圈来说得之不易的巨量关注。台下一定有很多人是专程来看他的,他花了两三个月才在直播里教会那些从娱乐圈跟来的粉丝们,livehouse不可以带灯牌手幅入场,又用几条微博告诉粉丝在巡演站稳全程的注意事项。如果他不压轴,将有许多人提前离场。这让他有些无奈,但无可奈何。

他还是没忍住在自己的第一和第二首歌间隙cue了林墨到场。现场的咆哮尖叫几乎要把屋顶掀翻。如果说AK出了岛后是沉重有力地持续下沉,一直沉到说唱歌手最爱最迷恋的地下老家去,那INTO1和林墨,毫无疑问是在不断攀升,一直迎着灯光和音乐攀爬向流量和关注度的顶峰。无数热切的目光投向被栏杆分隔开的员工区域站着的不起眼瘦削身影,闪亮亮的,带着兴奋、好奇和热度。林墨把半张脸埋在蓬松的羽绒服领子里朝她们笑,挥手,然后躲开几步,靠到身后一根柱子上——他腰不好,AK知道的。他自己站在台上,也在看林墨,笑得根本不想掩饰,林墨抬头看他,又冲他挥手,用口型对他大喊——全场尖叫里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能通过口型辨别出——你好烦啊,我——

“……你好烦啊,我没化妆没做发型啊!”散场后林墨推他,晃着头往他身上挨。AK也裹了厚厚的衣服,一边笑着躲一边低头刷手机,于贞阿达娃走在旁边,时不时笑着瞥他们一眼。一行人结束后续工作,一起去吃夜宵,走出livehouse楼已接近十二点,凛冽的寒风融化他们热血沸腾的年轻躯体呼出的滚烫空气。AK一边忙着点开微博一边回他:“怎么了嘛,你又不在意这些——”

“那也是,”林墨挨过去看他手机,一个关注AK很久的营销号刚发了一条,“林墨今晚现身贷人巡演现场!被AKcue了乖乖挥手好可爱……”后面是几张模糊不清的现场返图。发了不久,热度不低,评论里不明不白的几千条尖叫,说什么爷青回、是真的、捡到了,两个人一边看一边笑,不避讳也不觉得难为情,摇摇晃晃走着走着歪在一起,林墨眼睛弯弯笑他,“你好好笑啊这张图——”

……回想那时候的事,AK承认那一刻是他为数不多和林墨有关的、亮色的记忆。冬天向来沾染铁灰色的暗淡,直到年关过了,人们奔赴各自岗位,春天来了,他的记忆却并没有因此亮起来一点。他和林墨两个人都忙得团团转,INTO1演唱会开起来了,新一季创造营如火如荼筹备中,甫一公布名单就上了好几个热搜,团人自然也抓住一切机会到处飞去刷脸。AK微博关注了几个林墨的站姐,悄悄拿小号关注的,那段时间他怕打扰林墨工作,消息都不敢多发,微博倒是刷得勤快。有一次他刷到站姐一线的红毯直出生图,林墨在光圈最中央对着镜头得体微笑,眼下却是掩不住的青黑。

相对来说,他要轻松不少。春天向来是rapper们最闲的时候,幸好AK身处厂牌,录制团综、拍摄日常、赶代言直播,闲来着手新歌和cypher,总也是有事可做的。闲暇时间他也不忘关注INTO1的近况。内娱男团确实比他忙许多,三月团体新歌,四月新专上线,月底系列演唱会就在上海打响第一枪。团内成员各自又有外务,赞多力丸联手去了几个舞蹈综艺,春里又回日本录旅拍vlog,忙且充实,405四个人打视频电话时都很开心,可惜多半说不了多久就要匆匆挂断。

林墨的微博AK也有关注,似乎也没有好多少。大部分没通告的时候他回学校上课,几个日常vlog里基本是练习室图书馆学校剧院几头赶,连喝口水都要见缝插针。不忙的时候就回原团拍团综、带小孩,凭着综艺感不停接综艺,曝光度也有了,人是一点点更瘦下去。AK看他路透视频里的一把骨头,叹口气,心想,真累啊。

春天的时候INTO1的巡回演唱会也宣了。限定团成立时候骂声四起,没几个人看好,超话吵得沸反盈天,豆瓣最高的高楼是倒数什么时候解散。谁知道一年下来,成员四处刷脸,舞台严格把关,几个大的曝光时刻都被把握得不错,加之成员本身确实有趣,居然将人气维持在挺高的水平。AK刷了刷朋友圈,刷到林墨的助理姐姐在惊叹开票当天的盛况空前。他随手点了个赞,没想到姐姐居然还蛮热心肠,追到私聊问他:“AKAK你要来吗?我让内部帮你留票呀!你来哪场提前打个招呼,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AK没料到这一出,一边笑一边回复:“我啊,估计来不了呢。安姐你做得了这个主吗?内部票也不多吧。”

“不是,你要来的话肯定没问题啊!”姐姐说,“墨墨他们肯定会高兴的。赞多上次还和管他的罗姐说了,你要来一定给你留票,他们想见你。忘了吗,以前总决赛的时候就说好的呀。你们要来,票是管够。”

听着非常令人心动。算一算也有半年没见到好兄弟们了,只是想一想演唱会现场的会面,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但AK是确实去不了。他一个人在纽大的宿舍里,戴一副黑框的乖乖仔眼镜,隔着12个小时的时差,读着晦涩的电子版教材,焦头烂额准备补考。

那天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出来,拿到手机,点开微博的一瞬间,#林墨力丸同行怒怼私生#,熟悉又陌生的中文字眼凶狠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他站在日光之下,周围是穿梭来去的谈天说地的同学们,他却只觉浑身发冷。他站定在人流之中,点开热搜词条下面第一个视频,手指都在抖。

拍摄人在跑,周围的人也在跑,深夜树影晃动,画面乱成一片,抖啊抖的。灯光亮起来了,人声也喧哗起来,在参差不齐地呼唤两个名字,乱糟糟的。前面的两个人影站定了,曝露在刺眼的路灯灯光里。其中一个背着鼓鼓囊囊的旅游包,像是支撑不住一样弯下腰去,茶色的墨镜遮掩住眼睛,遮不住苍白的脸色和异常的汗珠。另一个身形清瘦,挡在他身前,也在剧烈喘息,伸手一扬,嘈杂声不约而同静下去一些。他抬手撩一撩过长的额发,露出燃烧火焰的双眼,和瘦到凹下去的脸颊,五官锐利,正在经历从少年到青年的蜕变。是林墨。

“不要拍了不要拍了,跟到这里还没完是不是?”他再喘一口,运足气怒喝,画面顿时又剧烈抖动,人群乱哄哄听不清其他声音。音乐剧科班出身的声压不是盖的,还在持续不断输出,“差不多可以了,不知道有人在生病吗?能不能保持一点距离?公布行程不是给你们这么用的知不知道?”

“……退后退后!”有凌乱的脚步声,镜头转向了,似乎有大批人在赶来。林墨身后那个熟悉身影被扶着上车了,他本人也在被工作人员拉走,一抹青黄身影在夜色中格外明显。跟随的人群也在被驱赶,画面抖动着,噪音盖过了喧哗。短短几秒的失焦模糊后,视频结束了。

AK觉得有点头晕。他呆滞着目光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才觉得那种心口鼓胀的焦虑、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的剧烈冲击平息下去一点。顾不上看那些吵成一团的评论,他点开微信,几乎是没过脑子就点下了林墨的语音通话。拨出去才想起,国内现在也该是凌晨三点左右,不知道会不会打扰林墨休息;但看了看视频发布的时间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前,他又觉得,这么大的事,今晚还能否休息都是未知数。

电话没多久就通了,出现的却是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喂?AK?什么事呀?”

“安姐……”听到熟人的声音让AK稍微安心一点点。他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支着下巴,“今晚什么事啊。好像闹得挺大……我有点,不放心。墨墨呢?”

“唉……手机不在他手上,不敢给他登微博。他在被开会呢,明天一早的飞机,今晚是睡不了了。”姐姐叹口气,声音里透着极大疲惫,倒是没什么担心的意思,“明天大家在北京的演出,力丸老师前几天在上海这边有录制,今天本来要早点飞,结果腰伤复发滞留了。墨墨也推迟了来陪他。不知怎么行程就泄露了,然后在医院被堵了……可能粉丝不知道严重吧,但确实太晚了,跟得也远了,墨墨就急了……”

“……那不会有事吧?”

“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助理姐姐安慰他,“这件事确实是情况紧急,要说当时更好的处理方式肯定也是有的,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舆论也都是一半一半偏墨墨说话的多,连夜公关,不会有大问题的。就是没想到啊……”她忽然感慨了一句,“说实话,这么久了我也是第一次看他这样。这小孩,平时一直看着挺开朗挺乖的,没想到急起来,还蛮……叛逆的。”

林墨是这样的。AK挂了电话一个人发呆,他一动不能动,生怕自己抑制不住立刻订飞机票飞回国内看看他的心情。到底他身边有没有懂得他的人。有没有人能保护他,能倾听他,能在人潮汹涌中带着他一起逃跑。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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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机会要来了。AK站在别墅门前,对着镜头潇洒比了个OK的手势。他穿一身88rising的红卫衣,身后是长枪短炮的拍摄团队和戴口罩的工作人员,看着意气风发,实际手心全是汗水。

这次是官宣AK作为新一季创造营说唱助教前,带他来录制先行团综。截至踏进别墅门前,本次拍摄全程仍对林墨保密。未知、兴奋和期待席卷了AK的全身的同时,他也不忘分神进行一点点小小的感叹:无论是因为未来几个月需要共事,还是两年前那个海岛上他们之间的故事仍没有被团队和观众遗忘,至少他俩仍然被命运和惯性捆绑在一起。

安排来接他的是力丸。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可靠的哥哥站在大厅里等他,AK才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看到他戴一顶棒球帽,压很低,脸上还是以前一样的温和笑容,眼睛很亮,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起来向他招手,神采奕奕又可爱非常。他不管不顾冲过去,大踏步过去,把来不及反应的摄像机扔在身后,在哥哥又笑又上扬的“噢——”声里把他用力抱住,用日文问他,『Santa呢?』

『他不在,今天,去节目呢。』怎么感觉哥哥在中国待久了,连日文也有所退步。AK松开手,改成一只手搭着他的肩,一边聊一边往里走。今天在别墅的人并不齐,有几个出外务、录节目、拍杂志,其他的都留在别墅,排练新歌舞台。力丸引着他往训练室的方向走,到了门前忽然停下来,颇为神秘地竖了个食指,“嘘”一声。

“我去看看,墨墨,在不在,”他悄声说,“你……晚点进去。”

AK被他带得也莫名有了些紧张感,点了点头,把腰稍微弯了点下去,看着力丸悄悄把训练室的门推开一条小缝。喧闹声迎面扑来,混杂着笑声和热身音乐模模糊糊的曲调,几个熟悉的身影三三两两在笑闹,伏着身拉伸热身,看来训练刚结束,在进行例行的收尾环节。林墨背对着门口在和张嘉元闹腾,晃着脑袋喊得半个训练室都是回声,一头蓬松的发随着他的动作扎起来,像个毛茸茸的蒲公英球,“放屁放屁——就是没有就是没有——等会力丸老师回来你问他——”

幸好他背对着门口,AK才得以松了一口气。早没想到这一出,来的时候穿得太打眼,才这一推门的功夫,倒有大半个训练室的人看过来。应该都提前被打了招呼,都不出声地捂着嘴笑,朝他招手打招呼,用口型说嗨。AK弯着腰做贼一样也招手,指了指林墨的背影——我过去啦?

“林墨——”力丸先一步走进去,不出声地走到林墨身后,把他一把抱住,不让他转身,“说什么呢?”

“力丸老师!”林墨被他一下子抱住,笑着喊了一声,一只手抓住圈住他的胳膊,“你快看看张嘉元儿——他非要说第二节那里走位时候有一个拍手,你快告诉他,告诉他没有啊——就是,哒哒哒哒——那里——”

他一个人手舞足蹈说得起劲,没有发现训练室里毛毛躁躁的喧闹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大家屏住呼吸,看着AK走进来,一步一步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摄像机从门口跟进来,镜头移向训练室的这个角落。力丸笑着松开手,林墨转过身来,伸手撩了一把汗湿的头发,意犹未尽张嘴还要接着说,然后像是被火烧着眼睛一样,突然睁大眼睛抬起头来——

AK把他整个抱住了。

“墨墨……”他笑着说,将手臂一点点收紧,抚着林墨毛躁的后脑勺,感受跃动的生命力和真实存在的呼吸起伏,“好久不见。”

“……”

重逢是很动人的东西。镜头爱记录,笔触爱记载。容易感染人,生发很蓬勃的希望感,即便只是在路边遇见,也会停下来微笑地多看一会儿。是能够轻易将碎裂的心灵缝补的,神奇的一种情感源泉。这一刻镜头正在小心翼翼地、一点不落地记载这难得的重逢时刻。练习室里其他人也在看,甚至不知什么时候,便漾起来由衷的笑。AK没再说话了,很用力地抱住林墨,林墨一时间也没说话。于是这里就安静下来。起伏的呼吸声期待一个小炸弹将快乐力量弹射到所有人的身上。

“……AK?”

林墨的手抬起来,在身后同样很用力地抱住AK,他似乎想跳起来,但AK把他抱得太紧了,起跳失败,于是他又要抬起头来,但这也不奏效,急得他毛躁躁地跺了两下脚,挣扎起来,声音听着也模模糊糊,“AK——啊——”

“呃……”AK这才赶忙把他松开一点,小疯子挣扎出来了,露出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情感丰富的人总是这么轻易就能传递感触。AK几乎要被他溢出来的喜悦刺伤眼睛。林墨开心起来就要发疯,他搂着面前红衣青年的脖子蹦起来,大喊大叫,“啊——”

“哎哟……林墨儿你小声点儿!”挨得太近的首席受害者张嘉元被这毫无过滤的大分贝噪音掀得一个后退,赶紧靠在墙边捂住了耳朵,“吵死人啦要!”

其他人也笑起来,哄闹和掌声响起来,AK被林墨拽得东倒西歪,一边笑一边跟着他疯。他甚至感谢时间——如果时间能够将这样的一刻带到他身边。他伸手搂住林墨,怕他疯得摔倒,林墨顺着力道伏在他肩上,一把搂住他脖子,不动了。

“怎么?林墨?”

AK晃晃他无果,喊了两声,把他从肩上扒拉下来,看到的是更加明亮的眼睛和通红的眼眶,这才是真正的措手不及。

“……不是吧,”张嘉元在林墨扭头恶狠狠的瞪视中,不给面子地大叫一声,“林墨你哭了?”

(下)

哭是不可能哭的。只不过AK的到来确实让整个别墅动荡起来。两年过去,团队换了个别墅,和AK原本去探过班的那个不一样。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但……AK被熟悉的人环拥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闹闹问着故事,真的让他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两年前的海花岛上。

一群人热热闹闹去了食堂,让AK好好感受了一下演出淡季的固定伙食。还蛮好吃的,他一边嚼着白灼空心菜一边评价,伯远笑嘻嘻说,那菜你全吃了吧!

一桌人一边吃一边围成一团说话,交流近况又问来问去,其实男团生活除了通告、训练以外,能想起来的趣事倒没有多少,反倒是AK,一边吃一边说,忙得不行,“赞多不在真的可惜了,”他含糊不清地说,嗓门还是那么大,“Tangoz哥叫我帮他要个Santa的签名。哎说起来贞姐可喜欢赞多和力丸老师了,上次还叫我把那个合作的机会让给她你知道吗。我说那没门,你自己走起来,找人脉去合作去,抢弟弟的合作对象,算是怎么一回事。”

一桌人笑成一团,当事人的力丸却好像还在状况外,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来,茫茫然笑着问,“啊……什么?在说什么?”

“没,就是在说以前说的合作的事情。在创造营的时候我们四个不是一个寝室嘛,”AK习惯性放慢语速,一半是给力丸解释,其实也有一半是在和其他人还有镜头解释,“当时我们约好,出去就一定要各自合作一下。但是……我和于洋合作了,你们都听过的。就是没想好rapper和两个舞蹈大师,到底要怎么合作,我在旁边唱快嘴,他俩在旁边freestyle吗,太奇怪了吧!……所以就拖到现在。”

一桌人笑成一团,伯远笑倒在力丸身上直喊哎哟。林墨坐在AK身边,嚼着鸡肉也在笑,倒是笑得很安静,就是面部表情仍然丰富生动,简直到了镜头已经不好意思不偏爱他的地步。有段时间没见了,两人倒是很自然就能挨得很近,好奇怪,像是肩膀上洒了磁粉。AK忍不住去看他,两年里林墨长变了不少,眉眼更开了,更锋利也更深刻,但那股自由的、无畏的气质依然没有变,缠绕在他周身,成为人们看到他时总是先于容貌第一注意到的东西。

坐在AK另一边的尹浩宇撑着头,笑得脸红彤彤的。他已经完全融入了中文环境,口音基本已经完全没有了,语序却还是偶尔有些奇怪,“AK,你知道吗,林墨老师真的很关注你!总是和我们说你你知道,我们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把你请来做团综……”

“对对对,”伯远接话,“还会在练习室放你的新歌。还会freestyle你知道吗。”

“没有,没有……”林墨在旁边捂着脸不肯说话,一副不承认不承认的样子。周柯宇和AK聊到新歌的rap部分,聊到几个韵脚的初版和改稿部分,兴致上来,两个人一时间都在狂拍大腿。

“你俩聊这么开心,干脆我们下张专里面的rap部分请AK老师帮忙包圆了好不好?“伯远撑着头开玩笑,“让真正的硬核rapper莅临指导一下。给我们的新专镀一下金嘛。“

“那哪行啊?”哇唧唧哇优秀员工张嘉元在旁边一唱一和地开玩笑,“我们AK老师现在什么咖位啊?这种大佬的时间我们可耽搁不起。知道AK老师经手的歌一首什么价吗?我们哇唧唧哇小门小户的,请不起啊!”

“什么价?什么价?”一群人笑得太大声,AK不得不加大了嗓门和他抬杠,“你别乱说啊,我不高贵,我很免费,我好菜啊,我什么时候赚过制作人的钱,太看得起弟弟了……”

“那你上次给付思超混的那首歌,”张嘉元说,“超儿连续几天和我哭穷啊,说你太贵了,做首歌把他赚得身无分文了啊!我还资助了他好几天饭钱呢。”

“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你被付思超儿骗啦——”AK笑得捶桌子,一边甩头一边握着林墨的胳膊狂笑,“那首歌我没收他钱啊,那不是首合作歌吗!张嘉元儿你也太好骗啦……”

这下一桌子人彻底没人吃了,丢下筷子笑得人仰马翻,当中就数林墨笑得最夸张,上气不接下气地跳起来嘲笑张嘉元,结果笑得太厉害一口呛到,AK又忙着给他顺气,惊天动地的咳嗽里是张嘉元卷土重来反击的嘲笑声,场面极其混乱。本来就是一群能闹的,AK一到分贝立刻翻倍,一旁摄像机边的staff擦了擦汗,心说这环境麦质量可不怎么好,等会鬼知道能录到什么声音,别把麦吼坏了就是谢天谢地了——希望后期听同期的人没事。

“行,那如果AK老师有空的话,下次就来我们rap组打打工哈,”好不容易大家笑累了,瘫在椅子里揉着肚子顺气,伯远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笑嘻嘻这么总结道,“都是自己人,就别谈钱不钱的了,照顾一下我们小团小队的……或者给我们打个折嘛。”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AK刚一口应下来,桌子那一头的力丸忽然抬头了。毕竟是有深厚交情的哥哥、一直牵挂的老师和老友,AK总担心他太内向,此刻借着难得的共处机会,一直在暗中观察力丸在团队中的状态。看得出一年多的语言环境确实有用,力丸的中文水平明显精进不少,在团队中的状态也融入得很好。一群人笑的时候他窝在一边,笑得也很开怀。但性格原因,他仍然颇为少言寡语,此刻突然出声,其他人不自觉都静下去一些,听他要说什么。

“呃,嗯……”力丸抬起手来,比划一点点,“boyuan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照……顾?”

“对啊,我说——让AK照顾一下,照顾一下我们,做歌给打个折。“伯远仍然贴心,凑过去给他重新说一遍,“就是说——我们是开玩笑的啦……”

“嗯嗯,我明白,“力丸笑着应,一双笑眼却只认真看着AK,“AK,你说,照顾……你之前说……在,海花岛的时候,那个时候,啊,就是……”

他不太习惯这种大家都停下来听他说话的场景,一句话反而磕磕绊绊说不太明白,惹得大家都笑起来。张嘉元在一旁给他解围,“力丸老师是不是想说,以前,在岛上的时候……AK以前很照顾你!”

“行,让我们喝一杯,给K哥接风——”被这么一茬,话题一下又揭过去了,热热闹闹的,也没人在意。周柯宇率先举起杯子,大家也配合地放下筷子,端起权当充数的葡萄汁。

“前途似锦——“

“前途似锦——”所有人一起笑着喊,杯沿清脆碰在一起,剔透的果汁洒出来一些,落在桌面上,被欢笑的空气蒸干。一双双含笑的眼,伸出来的手,春风扫过这片和乐融融的人群。

……原来出道后的生活是这样的,AK想。他放下杯子时候晃了眼,恍惚间真像是回到两年前,一举一动被摄像头记录着,每天的日程都挤得满满当当,穿着橙色的、紫色的统一样式的衣服,被规则和人气切割成泾渭分明的等级。但其实在这些以外,抛开管理和束缚,有一些东西是真的。那种真,像流淌的真金一样,流过岁月的坎坷,还是一样闪着沉郁的华丽的光。

这别墅其实早已不是团队刚出道时搬进去的第一个基地了。那个时候AK也作为嘉宾陪他们录过团综,坐在别墅宽大的、铺着长毛绒毯的厅里,同好友谈天说笑。但或许是那时,骄傲和自我保护让他刻意忽视了自己的失落和沮丧,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样的生活本来曾经有机会,会有一角是他的。

他的生活,他自己从来不会觉得不好。刘彰就是这样,有着自己一套独立于他人的骄傲。他一直坚信,靠自己双脚走出来的路,就是上天对他最好的安排。这是他第一次,终于在心底开始畅想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这个团队两年间经历的所有:住址变迁、歌曲排练、私生追踪、媒体刁难;负面新闻、舞台差评、商务落差,他都只从微博热搜上、官博公告里,还有林墨轻描淡写的聊天框里得知。可那些东西能带来的真实感受是如何的——他是无论如何也要错过了。

就连林墨身边的位置——他瞥了一眼林墨放下筷子打哈欠的侧脸:本来也可能会有一个是他的。

并不遗憾,没有嫉妒。只是也会短暂想一想这样的可能性,仅此而已。

他抵达的时候就已经是晚饭时间。饭桌上越谈越欢,聊了一个来小时,直聊到AK怀疑录像文件要过分庞大的地步。真的太晚了,要睡觉了——别墅倒是不缺房间,只不过——和谁睡,这是一个大问题。

他出门去车上拿随身包,回到别墅二楼时迎面撞上力丸。团综录制期间摄像机总是随时就位,真的好像回到了两年前,被镜头无时无刻盯梢。这时也不例外,每人身后都跟着摄影师。年长的哥哥已经把打底卸掉了,换了拖鞋,软塌塌的刘海有点长了,遮住小鹿一样的圆眼睛,笑起来有种不符合年龄的乖巧。

“休息吧力丸老师?”他拿着背包走过来,毫不见外,笑嘻嘻去搂力丸的肩膀。力丸笑得腼腆,顺势从肩上拉着他的手晃:“AK,今天Santa不在……你,要不要过来和我睡……”

……这话说得,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AK憋不住要笑,拍拍一脸茫然的力丸的肩,“……这话不能乱说。”

在中文环境沉浸了这么两年,哪怕是一开始对语言那么苦恼的力丸,中文发音也被锻炼得好上很多,字正腔圆的,交流水平更是明显好了不少。只不过对于这些玩笑话,还是有点听不懂的样子,只笑,抓着他不放手。他俩正要转弯回房间去,旁边房间的门一响,林墨开门探了个头出来。

AK一看就乐了,这位歇得更彻底,林墨乱着头发、抱着枕头,连条纹睡衣都换上了,一副哈欠连天、睡眼惺忪的姿态,从门里挤出来,“你可回来啦?AK今晚和我睡!我一个人住!来来来!”

他喊AK仍是那个“eigei”的发音,像是不太聪明,手下却拉着他袖子不放,像个强抢民女的地痞流氓,颇有气势。力丸没搞懂情况,呆呆放了手,挠挠头,站在原地,看上去有点可怜。林墨又卸了架势上去软磨硬泡,“力丸老师——让AK和我住嘛——好不好——”

……力丸哪里会拒绝人,被他缠得手足无措,AK看得好笑,可林墨就站在他面前,会动的、活蹦乱跳的林墨,表情好生动,两年的出道生活没给这个疯子加上一点偶像包袱,疯狂晃着头求恳时候头发飞得乱糟糟,像一只纠结的长毛猫。类似“我不想和你住”这样的话,他确实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好摊一摊手,和力丸说,“……力丸老师……那没办法了,我明晚来陪你住……”

搞得好像自己很抢手一样。是谁给他制造的错觉。

成了明星还是有明星的好。最明显的就是隐私受保护了,足够有底气将摄像机阻隔在卧室房门之外。他们进卧室之前和镜头挥挥手说晚安,然后门砰一声关上,两个人在黑洞洞的房间里不出声地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哧”一声笑出来。

算来是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分别后,脱离镜头的第一次真真实实的见面。呼吸大胆了,目光黏在一起。他们本该有很多话想说,别来的感言,新鲜的趣事,未来的挑战,行程、安排……但这一刻忽然都不重要了。林墨在墙上摸索着把灯打开,张开双臂,先给了他一个拥抱。

“刘彰,”

他鼻音很重地说,“我很想你。”

像个小孩子一样。AK便还给他一个全力的。把他锁死在怀里的拥抱。

他说:“我也好想你。”

严格来说AK其实没有和林墨共同一间房住宿的经历。幸好长大的他已经不至于为这些小事而尴尬或紧张。他洗澡出来,林墨早就吹干头发,靠在床头玩手机。见他过来,一边撑着枕头哼笑,一边把手机屏幕递过来。

“什么?”AK一边擦头发一边接过来看,是INTO1官博发的新预告图。AK在说唱圈打下的人气和号召力可是实打实的,他要和林墨一起去新一季创造营做导师,对团队的流量加成显而易见,宣传口自然全力跟上后续输出。官博一小时前正式更新了导师介绍:“来自创造营2021的新生代实力rapper,有态度,敢唱敢写,放肆做自己——AK!”

附图有三张,都是今天新鲜拍的图片,一张AK穿着红色卫衣站在别墅前对着镜头笑着比个剪刀手,一张抓拍林墨在练舞室被直击的愣怔表情,还有一张林墨勾着AK的脖子,表情因为巨大的惊喜冲击而别扭成一团,眼睛里还闪着点泪光,笑容却很灿烂,对着镜头毫不吝啬地露出整齐的齿列。

“拍得真不错。”AK忍不住笑,把手机递回去,林墨气鼓鼓地把手机一砸,抱着手臂,“哪里有!好丢脸!我是不是全世界最晚知道你要来和我一起当导师的人啊!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你要来,害我好丢脸……”

“那没办法了,他们不让说嘛。”

“气死了气死了……”林墨一气就胡乱揪自己头发,很夸张。见AK侧身坐到他身边,他很敏捷地凑过去,一根指头戳戳AK的肚子。

AK被他吓一跳:“干嘛!”

“你胖了诶,”林墨惯会戳人痛点,“没以前那么瘦了哦。”

“……我们平时哪有你们这种严格身材管理的,”AK嘟嘟囔囔,“也没有胖很多,是岛上时候太瘦了。”当初在创时每天运动量严重超支,下岛时确实瘦成一只香酥鸭。一年多来恢复懒散社会闲人作息,不刻意控制饮食,确实胖回去一点点——也就一点点而已,AK自认还是在瘦的行列内。

“聊天不?”

“聊什么?”

“……聊聊歌?”AK说,“我听了你上次在你学校排练给我录的那个,好听哎……叫什么?”

“怎么又聊歌……“林墨不干,“聊腻了。怎么好不容易见到面还聊歌!换点别的聊。”

“……那聊什么?”

“聊厂牌的故事吧。”林墨换了个姿势躺着,手垫在脑后,望着他笑,“怎么说服你来的?哎怎么不是贞姐,我还蛮喜欢她的。我看了你们团综第一期,你们厂牌团综好没意思,不是小游戏就是做歌,但你们俩做的那首真的还不错。喜欢喜欢。”

“我说,你们团综也没有意思到哪里去……”AK一边无语一边跟着他一起躺下来。空调开得有点冷了,林墨甩甩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他们索性钻进被子,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床头的夜灯是很奇怪的墨绿色,照得室内像个幽浮的梦境。AK给他讲阿达娃跟活死人的那帮人浪疯了,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个正经厂牌,讲于贞和他为了cypher一段编曲在录音室吵得震天动地,最后解决方法是姐姐请他吃了根冰棍,讲懒惰在休息室沙发睡得滚到地上,讲他们团综的录制,讲他们去年的巡演。

“我去年livehouse的时候,巡演,VIP提前进场签名,有一姐姐问我,还认识林墨吗?我想我还能不认识吗?”AK讲起来声音不自觉地大,“我一摸手机看到你头像,我就和她说,昨天才聊过微信……她就挺开心地走了。还是林老师有人气啊……哎哎,林墨,你在听吗?”

“嗯……”他一翻身,看到身边林墨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的,颇为哭笑不得,伸手将他被子拉上来一些,声音放轻:“行了,睡吧你。”

第二天AK有单人的概念宣传片录制,早就定好的日程。他起身时看到林墨还睡得沉,就也没吵他,在小孩脑袋上胡噜一把就走了。出门那一刻忽然有种荒谬的温馨感,怎么回事,超级奇怪的。

宣传照要求挺多,AK换了几身衣服,一忙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时候才回到别墅。他还没踏进餐厅的门,后脑勺莫名其妙一阵寒风,刮得他脑仁疼,眉头一皱,脚已经先一步缩回来,“哎哎哎——”

“AK——”赞多从大厅里转出来,脚步迅疾,上一秒才看到,下一秒就像炮弹一样直飞到面前,把AK砸得一个倒仰,俩人结结实实撞在餐厅旁边墙上,哐一声巨响,把摄影师都吓一跳。力丸慢半步从餐厅里出来,看到这一幕笑得不行,伏在栏杆上一个劲儿打嗝,赞多又过去拍他的背,“哎呀……Riki……”

赞多刚落地北京赶回来,一身风尘仆仆,外套都没脱,抱着他一个劲儿晃,看样子简直想亲他一口。好久不见了,中文水平突飞猛进到AK都要讶异的地步,“想死你啦——”

“我也想你——”比嗓门AK可没在怕的,立刻两倍分贝喊回去,逼得赞多捂住了耳朵一脸委屈地看他。他们三个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走进餐厅,工作人员打包的工作餐装成三份样式漂亮的餐盒,整齐列在桌上。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直到碗底都空了还意犹未尽,赞多把椅子一拉,咕噜噜转出去好远,抓着AK的袖子说:走呀!晚上慢慢聊!

“……啊?”AK脑子还没转过来,赞多挑一挑眉,手指在自己、茫然的AK和桌对面一直在笑的力丸中间画一个圈,“今天晚上,我们三个住呀!你过来和我们住!405~405~要和你聊天!gogogo走咯——耶——”

从两年前还在岛上时,AK就学会一件事:不要轻易扫赞多的兴。这个人总是有着无限的活力、恐怖的力量,还有无限锲而不舍的耐心。他要做到的事,总是要成功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就连AK自己,想到405三人终于重聚夜谈的场景,都有些忍不住地兴奋。

所以很容易就答应下来了。晚上他上楼去林墨的房间拿衣服和洗漱用品,房间里黑暗一片,林墨还没回来。AK有些讶异,因为已经很晚了——这种明明没有通告、也没有拍摄的日子也要工作这么晚吗,真的好辛苦。想了想又觉得在睡得晚这方面,rapper实在不够资格说教什么。

——我去和赞多力丸住啦,和他们聊天。东西我拿走啦,明天是不是要飞行工作来着,你还没搞完啊,早点回来休息。到哪了?

林墨那边可能真的太忙了,微信对话框迟迟沉寂着。直到AK收拾完自己,和赞多力丸一同倒在另个房间的大床上,才有时间挤出一口气来,按亮手机,看到他的回复:——太累了,要晚点回……明天见!聊聊得了还得睡觉别黑眼圈太重好丑哦。

“AK——”赞多趁他看着屏幕、哭笑不得之际,敏捷地抽走他的手机,“别玩手机啦,来聊天!”

新别墅和旧别墅差不多一个档次,装潢不甚高档,幸好每个房间床给得够大,虽然是双人间,一个床躺三个人也还算勉强。这种感觉倒是新鲜,三个人并排躺着,AK忍不住去呵赞多的痒,才消停两分钟的房间里又热闹成一团。

“真的没想到AK会来当,导师哎……”赞多一边抹掉狂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断续说,他的中文口音明显比力丸正宗许多,除了思考语法时迟缓一些外,大部分表达已经非常流畅,“好厉害哦。更没想到AK居然真的答应来了。”

“怎么啊……我答应来有什么奇怪的吗。”AK笑着翻个身,“说是导师,也就是助教啦——节目里面不会有多少原创rap部分的,顶多技术方面提几句差不多了,更多时候就蹭点镜头。话说,你们两个才是吧!上过不少舞蹈节目当导师了呀,你们两个才是老——师——级别的,怎么现在来这里对着我大惊小怪的。”

“啊……嗯,说是奇怪,其实是有点……”赞多越过AK的肩膀,和躺在另一边的力丸交换了一个眼神,那过于默契的目光掠过AK的皮肤,让他几乎抖了一下,“因为感觉,AK已经和我们不一样了嘛。”

“……哎?”

“就是说,我们是,男团,偶像,这样子,”赞多眯着眼很坦然地笑起来,“嗯……其实有很多部分,和我们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但是呢,我们也找到了好的东西。在这里确实有被看到,被喜欢着。虽然这部分里面也有一些和我们想的不一样的……但是,没关系、两年时间,我们在努力去适应哦。不过,AK……很明显已经不是了。“

“我们有看,AK的微博,还有,巡演现场的,video?粉丝拍的,视频哦。”力丸在他背后轻柔地补充。他们还是那么适应三人谈话的节奏,这让AK感到无比亲切。明明一直只是在听着,力丸老师却总能在赞多稍一停顿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发出感言。

仿佛被提醒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一样,赞多立刻接下去:“对,微博,还有巡演……还有AK的新歌。AK很厉害哦,歌也很好听,虽然有的部分听不太懂……应该说,关于,说唱的很多东西我们都不太懂。但AK看起来已经离我们这边很远了。所以说嘛,AK答应来,挺高兴的。”

AK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神游着沉默了一瞬。是这样的吗,原来哪怕是赞多和力丸,也能看出……他们之间,如今的距离有多么遥远。

这让他有点难过,于是仰面躺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其实,也不是很意外。”力丸在这短短的沉默后面又接下去说,带着微微的笑意,“因为另外的导师是,linmo。所以就觉得,AK还是会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啊……听上去怪不好意思的,”AK挠了挠头,“只是因为见你们,我也会来的啦。”

“可是……创造营这个地方,AK并不是最喜欢。”力丸说,“如果AK做一件事,得到的快乐还没有不快乐多,那不如不要去做。”

力丸老师还是这么敏锐……怎么三言两语间就能把他的心事全部说完啊。AK稍微有点窘迫,眼神瞟一眼旁边不明所以眨着眼睛的赞多,有些庆幸这里没有摄像头。

“说得也是!”赞多转过来拍拍他,“诶~到时候如果我们去节目探班,AK要带我们玩哦。”

还没来得及多思考一些“林墨”的东西,话题就这样又被扯开了。他们就着偶像行业的体验聊开去,聊到常年的病痛、时而连轴转脚不沾地时而又清闲得无所事事的通告日程,聊到频繁更换的发色、总是挤满人的机场大厅,被一再要求压缩的体脂和重量,打着官腔带着话题的个人微博页面。

“真是辛苦……微博都没有办法自己管的话……”AK伸手到一边捏捏赞多露在外面的小肚子,触手是一块扁平的骨架,“真的瘦了好多啊……怎么能比两年前岛上时候还瘦的。再瘦下去,Santa要变成一块骨架子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赞多不在意,嬉皮笑脸也朝着AK的肚子戳回来,“AK倒是好像胖了嘛——”

“喂!Santa!!”AK不干,“怎么你也说我。”

“偶像就是要身材管理的嘛,”力丸说,中文已经进步到能够自如发平翘舌音的地步,“不然,粉丝会担心,会离开……啊,会不再喜欢我们了。”

“做大明星真的很辛苦呢……”AK托着腮,“你们的粉丝也很难应付……会走到哪里都有粉丝跟着、出门都会被拍吧?呃……会不会觉得有时候被喜欢是一种动力,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呢。就像那次——”

他刚想提起那次力丸和林墨被私生围堵的事情,顺便问问那件事的后续是怎么处理的,力丸倒是比他先一步抬起头来,恍然大悟一样拍一拍手:

“啊,对,昨天吃饭的时候……我就是想说……那次和linmo一起,被粉丝,找到了,然后追着跑。我当时身体不好,linmo担心我,有点急了,就喊了几句嘛……昨天吃饭的时候、伯远又聊到照顾,照顾的事情。我就想起……”

“林墨,啊对,林墨!”赞多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抢先说,“成团的那个时候,AK拜托我们照顾过林墨的对不对!”

“……啊?”力丸有点呆了,转头望着赞多,赞多更加疑惑地看着他,“你不记得了吗?AK拜托我们两个啊,一起的……Riki怎么这个都会忘啊。”

“不是,我没忘,”力丸急起来,侧过身朝AK的方向,很认真道,“是因为那个时候,那天,墨墨一直拉着我在跑,不好看,所以他一直帮我挡镜头……后来是我腰疼,跑不动了,所以他才有点急,吼了几句。车来接我们以后……我很担心他被公司说,就和他说谢谢他。他可能看我吓到了,就安慰我说,没事儿的,不是什么大事。然后他说……AK拜托他照顾我和Santa的。他那个时候说,他会做到。”

“啊……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赞多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不由得用他那种夸张的语气感叹,“林墨真是好人……AK也很关心我们呢。感动感动,一点点……哎?AK?”

他亲昵地用肩头撞了AK一下,表示感谢。AK模模糊糊在黑夜里“嗯”了一声,像是回应,但声音又轻飘飘的太过恍惚。赞多不由得出声问了一句:“AK?怎么了?”

……AK在黑暗里两眼发直,在发呆。赞多和力丸说的事情,他好像模模糊糊有一点印象,但又好像一概记不起;至少在他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段关于海花岛的回忆。会吗?他曾经在那个留下遗憾又如梦魇一般的成团夜前后,和林墨、赞多力丸都说过,“拜托帮我照顾好他”、“拜托帮我照顾好他们”这样的话吗?

可能是难过的回忆总是会被自动清除吧,AK在黑暗里拧紧眉头,低下头来努力回想。遮蔽天地的乌云在脑内散去了,他终于想起来一些事。

成团夜前夕他其实曾和林墨大吵一架。他害怕不能成团,而林墨烦他老是提起自己缺席成团位以后的设想——回想起来,林墨似乎总是比他自己还要相信他自己,甚至到了盲目笃定的地步。其实林墨也是在害怕吧?在担忧他不能一起成团以后的未来……

AK压抑住心里铅锤一样的重击感,继续往下回想。成团夜前夜,他们称得上不欢而散。积攒的压力和拉扯的临界点终于爆发,他和林墨吵了几句,极力压着声音,怕被其他人听到。他自己当时在气头上,是对林墨说过:

“如果我真的没能成团,拜托你有空闲的时候,帮我照顾一下赞多和力丸好吧……是我兄弟,语言不通挺不容易的。就当你认识我一场,帮我忙,行不。”

这话一定很伤人。那晚他负气回405住,就被自己这句刀锋一样的话缠绕辗转了大半晚没睡着。第二天选管还没来叫他就自己爬起来了,顶着天大的黑眼圈跑去找林墨道歉,结果发现林墨仰面躺着,被子盖了一角,大半全缠在瘦胳膊瘦腿上,死闭着眼睡得昏天黑地。AK一时间真是气得要笑起来,怎么回事,他倒是睡得很开心。白白让自己失眠一晚上。

总之,很快把话说开了。所以那天晚上的一句气话也被自己完全忘记了——谁知道林墨会记得,还一直记到这么这么久以后。

AK心头一时攀上复杂的震动。他于是又想起那个如一场醉梦般模糊又失意的成团夜。每一个成团位宣布时他都在心里暗暗祈祷——可中低位全部宣布完后,他就知道自己大概没什么机会了。高位圈的悬念流程拉得很长,但与他已经没什么关系。全程他都低着头,浑浑噩噩在想一些自己的事。他无数次扭头想要找林墨的眼神,可林墨不在身边了,他早就站上很高的成团位台阶,AK抬眼去找,找不到他的目光。

散场后他和所有人轮次拥抱,在银粉零落的舞台上,镜头对准所有圆梦的人,也记录每一个失意者的表情,因此AK努力不哭,只趁着拥抱,把一些泪水落在好友宽阔的肩上。赞多和力丸过来一前一后拥抱他时,散场已经接近尾声,摄像机在撤去,没有什么人在关注他们。三个同吃同住的跨国界挚友搭着肩勾着背,紧紧搂在一起。AK攥着两个哥哥的衣角,死紧,他颤声说,Santa、Riki,能说几句话吗?

“……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中文、保护好自己,健康平安。然后,在这个团里做出好的作品。和大家好好相处、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然后……”AK努力放慢语速,让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中显得清晰一点,“可以的话……帮我照看林墨一点。他太倔了,也还是个小孩子……我没办法陪着他了。就只能拜托你们。如果可以的话,千万、千万……替我看着他。让我安心。”

这些席卷不堪回忆的往事,在这个安静的夜,借由老友之口重新被提起,在AK的脑海里划过去,飒沓如一颗流星。他僵硬地仰面躺着,而心里从未有如此刻般雪亮。再次见到林墨的这种时刻,回忆起这样的故事,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一团乱,只知道那颗流星倏忽间朝着他心里平原尽头落下去,然后照亮了天边有关林墨的那方天空。

他从来自负、要强,所以成团失败、折戟归来后,他一心投入工作,努力提升自己,但也从不否认,那段经历对他而言是一次打击。骄傲给他生成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选择性将一些东西淡忘、将一些回忆封存,包括那个鲜活的、爱笑的、离他很近的,十九岁出头的林墨。

下岛后他也不是没有苦中作乐地幻想过,如果能穿越回成团前的时刻,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才能扭转命运?好像除了“加油一定要成团”,他也做不出任何能改变时间线,从而改变结局的举动。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拼尽全力了,然后听从了命运的审判。现在的他也无法否认,没有成团,他似乎也过得很好;但如果他能改写结局,他也一定能成为很优秀的男团偶像。

原来命运只是随机挑选了一个结局给他,而无所谓是对是错。因为努力的人总会拿到自己该有的东西,正如他,想要的见识、人气、钱、才华,还有爱,无论如何,他总会拥有的。这两条分叉路,其实所不同的只是,其中一条,他的身边会有林墨。

原来他不是不想林墨,他只是无法面对他将林墨弄丢了的事实,所以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努力假装风轻云淡。可这个晚上,他才好像明白,没有谁将谁弄丢了。一些看似无法挽回的离别也会回旋,一些分离总会再相遇。看啊,他和林墨哪怕分离,也会再回到同一个地方,交换一个拥抱。

两年前的他会对老友说:帮我照顾林墨——像是把那个牵动他思绪的黄其淋寄托在风里,没有办法,他要离开了。他对风挥挥手,只能在心里说:再见啦!有机会我再来接你!他并不知道那一天会不会到来,他只是害怕,怕不故作轻松,一些隐藏在不舍后面的澎湃感情就会跑出来。

而他太迟钝了。居然在那么沉重却又不知名的心痛来临的两年后、在重新见到林墨的整整一天后,在交换了新鲜的、时隔两年拥抱的23小时后,他才如此延迟地意识到,原来他在这么漫长的时光里,一直都在想念林墨。那种挂念彼此的默契和连心,原来如此真实;而他想念的人,在此刻如此触手可及。

而他,却是在一个如此困倦又疲惫的午夜,才如闪电划过黑夜般获得一丝光明,获得奔跑和诉说的力气。

“AK?”赞多听他很久没说话了,又喊了他两声,仍然没得到回应,正要翻过去看看他怎么了,床板却忽然剧烈抖了一下,发出“吱”一声挤压的声音。AK在黑夜里腾地坐起来,把两个哥哥都吓了一跳,困意全消,怔怔地支起来,在黑夜里望向他的方向。AK直愣愣地在床上呆了十秒钟,双眼放空而炯炯发亮。接着他像刚上好发条的闹钟一样,“啊”地叫了一声,随后弄出很大的动静,一跃而下,跳下了床。

“干什么?”赞多一边随着床垫的晃动颠一边呆呆地问。AK下了床就找拖鞋,随后按亮手机屏幕,在门口找运动鞋:“我要去找林墨。”

他不顾身后两个人诧异的轻叫,推开门跑出去。已经近午夜,注重形象的男团成员们早就渐次入睡,走廊和楼梯厅里一片静谧。AK跑到林墨房门口,才意识到他仍不知林墨是否已经回来了。手机屏上的时间已经快指向一点。他一时间有些茫然,正不知道该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等还是回去睡觉,楼下厅里恰好此时亮起一盏柔和的灯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太清晰地传来。

他顾不得多思考,蹭蹭蹭顺着楼梯跑下去。刚回的林墨耷着肩背,带着满身深春夜晚的潮气和凉风,背对着他找水喝。听到脚步声,他一边喝水一边转过头,猝不及防地被冲刺过来的好大一人抓住手臂,吓得眼睛瞪圆,险些呛到。

放下杯子,林墨说话都不清楚:“你干嘛?”

“……找你。”AK反而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往安静的别墅看一眼,索性拉他出去,“出去说。”

林墨工作蛮累,不情不愿地挣扎,“什么事啊?要说什么?哎哎你别拉我——”

AK不管他,只闷着头往外走,林墨倒也没真拒绝,跟在他后面走出大门。别墅偏僻,坐落大片草木旷野间,一推门立刻有浩荡春夜长风贯耳。他们站在门口,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要说什么?”林墨抱着手臂看他,不甚得体地打哈欠。AK决定从头说起,“我刚才和赞多力丸聊天。”

“嗯。然后呢?”

“我和力丸老师聊到你们,被粉丝堵的那一次,”AK也觉得自己很怪,一边思考措辞方式一边慢慢说,“他告诉我,你对他说,我拜托你照顾他。”

他一时冲动拉着林墨跑出来,却不全知道自己胸口燃烧的急促火焰是什么,说到这里便有些卡壳,正犹豫着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却见林墨的表情居然也有一丝丝不自在,把头扭过去了,耳根有一点淡淡的红。

“……我没想到,”他不自觉去握住了林墨的手腕,吞咽一口,“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那我当然还记得。”林墨低声回他,“……有的事情我总是记得。”

“照顾”是很动人的词,偏偏林墨习惯了独立照顾自己,这个词里蕴藏的柔软部分对他而言很难起效。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将AK一句嘱托记了很久。AK其人,柔软的心脏柔软的感情,偏要用锋利言词和挺直脊梁加以衬托,只要相遇,就很难不对他印象深刻。林墨总是在许多奇怪的地方想起他,像一个奇怪的缠绕在命运里的预言。你忘不了他。

成团一年多,和AK没断了联系,但也不算联系很频繁;但他就是会在各种奇怪的地方想到AK,团综时候输了的人喝苦瓜汁,他凑热闹在一边看着,会想起AK和他说广东的苦瓜茶“其实还蛮好喝”;上电竞节目当评论席嘉宾,他站在镜头前听身边解说念口播,也想起AK和他漫无目的聊主机和网游,聊moba和FPS,给他发根本看不懂的游戏战报,喜滋滋自顾自在聊天框大叫,双败赛制永远的神。就连队内点个外卖,偶尔放纵一下吃个快餐,他也会想到营里有一次安排学员直播,AK回来递给他一个纸盒,还带有些薄薄的余温。他戴顶帽子,很无所谓一样从旁边走过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给你带回来吃点儿吧,哎我知道你最近都不吃晚饭啊!

“看什么呢?”伯远凑过来打断他思绪,“炸鸡都要被抢没啦。”

林墨重新将思绪拉回来的途中也想过:他怎么总是会想起AK呢。

AK拜托他照顾赞多力丸,也拜托赞多力丸照顾他,一来一回,像在他颈后缠绕一条轮回宿命的丝缕。这一切在他们身上显得那么正常,是一场连心挚友间自然的托付。AK好像一个血液沸腾的多情少年,总是给许多人留下关心话语。成团夜之后他和奥斯卡曾涵江聚会,和付思超于洋合作,也和赞多力丸彻夜电话聊天,这些都在他微博能找到痕迹。在公式化的无趣偶像生活里被挤扁的林墨偶尔会去翻他微博,短暂从那些过于鲜活生动的碎片里拾取一点点动力。AK在评论里和奥斯卡说保重,和于洋说等你巡演我们再见,和力丸说take care of yourself sensei,林墨看的时候感到一丝有些陌生的细密窝心。

然后他就会想起成团夜的最后,好晚好晚了、舞台灯光的眩目也已经从虹膜上淡去,金雨已经成为几个小时前的过去式,新团体成立的发布会结束了、庆功宴也散场了,一群疲惫如同僵尸的新晋男团偶像挤在几辆车里回基地,AK居然还在等他。AK眼睛好红,卸了妆换了衣服,两个人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却还要强撑着和他说:

照顾好自己。

林墨实在太不习惯这种温情话语背后藏着的巨大能量。他能从这句话背后听出,AK其实在对他说:以后没有我啦。你要照顾好自己。

可是你是我的谁呢?你有在担起照顾我的责任吗?我对你很重要吗?就事论事的林墨不合时宜地这么想。他不擅长说“你也照顾好自己”这种话,只觉得喉咙哽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然后两个人各自回去睡觉,第二天兵荒马乱收拾启程途中也只匆匆瞟到AK一两眼,直到成团夜的那柄大刀武断地切割他的人生,与AK没有什么见面机会的很久之后,他才会突然意识到:原来那句话他还没来得及对AK说。

重逢之夜他和AK说,我很想你。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想念有多重。像是银行的零存整取一样,在每个分秒都在他身上叠加,直到AK真的站在他面前对他笑,对他张开双臂,那种无可抵抗的力量才一次性的朝他涌来,缓慢地将他一寸一寸击倒。

很多相遇都是突然的,正如年幼时的他肯定也没想到,会在2021年初春料峭的海上遇见一个AK。太特别了,太不一样了,两条太陡峭的曲线交叉之后,又很突然地断掉。

如果说这种特殊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那么喜欢好像也是很顺其自然的事情。

于是他在一次一次突然闪进脑海的记忆碎片中,在一刹那的鼻酸和巨大的情感冲击里,才知道:

原来他真的对我很重要。

彼时别墅外还吹着一旷野的风,夜晚已经被晒得陈旧,有些疲惫地将黑暗盖在他们肩上。AK站在林墨不到一臂的地方,还握着他的手腕,却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很多已经流逝的分秒好像挟裹在风里,吹过林墨单薄的衣襟。他看着林墨躲躲闪闪的目光,忽然就有些福至心灵: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林墨?”

林墨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可AK这么问了,说出口的话却顺畅无比:“是啊,我一直喜欢你。”

“什么时候?”

“不知道。”林墨歪着头,像一只灵动的松鼠,“你怎么问我这么难的问题啊——”

“……你为什么早不说啊?”

林墨好像很委屈,装得畏畏缩缩,抬起一双得逞小狗一样的眼睛去看他,“你也没问啊!”

说出口居然这么简单。他们默契地凑上去一步,鞋尖抵在一起。AK想他就是这么要命地了解林墨,如若不是这样致命的默契,他未必会这么关注林墨,未必会这么被吸引,未必会心神不宁,也未必会被那些动荡的事件吸引心神。可如果不是这样,他听到答案的这一刻也未必会有这么快乐,那些快乐像雪崩一样砸下来,把他劈头盖脸地埋住了。

林墨是由很多小的碎片组成的。快乐、开心、知足、简单,还有艺术感,诗句和偶尔的沉默。可能对林墨来说有很多东西是不太好说出来的。他习惯了被动,习惯等待被解读,他的表达欲被全方面满足,但他个人的出口却被长年累月的注视堵住了。林墨能做到很多东西,他可以得体,可以疯狂,可以有趣,可以深沉又哲学,他可以唱跳全能自信发光,也可以不拘小节毫无包袱把头发甩得乱糟糟,他自由,年轻,无所畏惧。但他也有一些东西是做不到的,比如抢先说出口一句我喜欢你。

林墨真的好瘦,被他抱住了,脊椎一节一节透过单薄的衣衫被他按在掌下,骨节分明,AK抱住他如同历数一棵树的年轮。他闷闷地藏在AK肩上笑,伸手也回抱回来。很暖。那种触觉像拥住一只小动物的呼吸。

AK决定封存这句林墨珍贵的喜欢,他将手臂收得紧些,亲了亲他晚风里发烫的耳朵。

霜寒露重,最后站在门口絮絮聊完很长时间的天,两个人都浸了一身薄薄的湿气。已经很晚,AK没有再去赞多力丸的房间,和林墨回房间睡了。

第二天的行程早就安排好,他们懒觉睡得无忧无虑,直到快中午才慢吞吞爬起来,收拾东西换衣服,下楼时伯远替他们留了点好的外卖。午后有车来接他们,跟着大批的助理、工作人员和摄影。

选秀录制在即,当天就要他俩出发去进行先导的录制,然后准备自己的导师秀,很快就要参与初舞台录制。林墨箱子早就打包好,此刻倒是满屋子找自己的耳机,从一楼跑到二楼,脱离镜头的捕捉范围,被开门出来的张嘉元一把拉住:

“就等你了!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干什么?”林墨往他房间里凑,“你看见我耳机盒了吗?”

“你不是放你那件绿外套兜里了吗——不是,你老实交代,”张嘉元拽着他脖领子,没用力,玩笑一样晃两下,“你和AK刚下来我看到了,咋是牵着手的。”

“要你寡?”林墨心情很好,好得要命,哼着歌往走廊那头走,步子倒是慢的,“就是,说开了啊。”

“……快两年了,”张嘉元叹口气,“还得是他啊。”

“那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控制的。”林墨从走廊衣帽架上挂着的衣服里摸到耳机,“就很,顺其自然咯。”

“那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那——可能还没有吧,”林墨眼珠子一转,“我们爱豆行业的,哪能谈恋爱呐——”

“哈??”张嘉元张大了嘴,“那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林墨趁机挣脱他手就往楼下跑,“随便怎么都好!不说啦我赶飞机——”

哪有世界上的事情是这么简单的。爱和喜欢,也不过是一些空洞的符号,说着容易,真正触碰起来才知道是那么重。恋爱这件事也太负担了,林墨不愿去想,他知道AK也不太在意这样的明确过渡。只要确认他们彼此都对对方很重要,就已经足够了。

行李箱和各类包袋不用发愁,工作人员自会来帮他们收进车里,INTO1还在别墅的人都出来送行,镜头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在一旁记录这些可能会被收进导师Vlog的琐碎场面。伯远拥抱林墨,不说别的只让他玩得开心,张嘉元在旁边说话直接很多,警告林墨莫要在台上发大疯抹黑INTO1形象,收获林墨毫不客气的一个白眼。另一边赞多抱着AK不肯撒手,转来转去很夸张地发出一些类似撒娇的奇怪拟声词,如同迪士尼的巨大玩偶熊搂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游客。AK听得只翻白眼,见一边的人只顾着看热闹没有解救他的意思,不得不放声大喊Santa可以了要误机啦。

两个人前一晚都睡得少,坐上车两分钟就都哈欠连天,头歪着靠在一起打盹儿。下车,值机,安检,候机,直到落座林墨还是耷拉着头困得迷糊,弯腰在随身袋子里找眼罩。AK车上睡了那会儿,这下倒是精神,眼看着林墨歪在座位靠椅上睡得毫无包袱,有些好笑地替他理了理眼罩。

飞机平滑起飞,AK戴上耳机打开平板,准备再多听几遍厂牌专辑陈近南发给他的新歌,结果没飞多久,就感到身边林墨整个人剧烈一抖,忽然身体绷直了,整个人顿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伸手摘了眼罩,两眼发直,有些茫然地慢慢坐起来。

“怎么了?”他拿了杯子送过去,“做噩梦了?”

“也没有。”林墨困意未消,整个人还傻傻的,喝了两口水才说,“就是做了个普通的梦。梦到你成团了,我们好像住一个房间……不是,也不是。”他忽然又自己否决了,低着头回想了一下梦的情节,“就是梦到你一起成团了。我们飞外地活动,你坐飞机坐在我身边。然后醒了发现……你真的在。”

听到这句话的感受实在很复杂。AK沉默一下,肩膀挨过去,凑得近一些,“……你经常这样想吗?”

“也不是,你倒也没有那么重要啊!”林墨牙尖嘴利地茬他,沉默一下,低着头,“……就两回而已。”

前一次是那回私生事件后他飞演唱会现场,梦到AK是他的队友,坐在他身边。那个肩膀消瘦锋利,但就是很让人安心,一如他在峰顶舞台前剪了头发,剃鬓角过度了,哀嚎着想知道粉丝会不会喜欢他的新发型。两人一起去上班,闪光和尖叫朝着他连绵不断地扑过来,林墨戴一顶毛线帽,而AK在他身边大摇大摆,将脊椎挺成一座灯塔。于是那些镜头的闪光就尽数被那方身影挡去。

林墨足够独立,足够强大,什么都不怕。可是他也不会拒绝温暖、光芒和强大的安全感。可是梦里,那种过于理智而知道梦境为假的恐惧涌来,让他情不自禁害怕起来:他已经远离这种安全很久了。

他挣扎着要从这个已知结局的梦里醒来,但好像怎么都醒不来。他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在沉溺的孤独里挣扎过大半年的光景,于是两个梦境重叠,在嘈杂错乱的光影里他终于成功醒来,看见AK坐在他身边,正抬手替他挡去固定舷窗投来的日光。

命里注定的人是会再相遇的。

“它不是一个噩梦。”林墨说,有些怕冷似的环紧了身上的毛毯。

“是的。不会再有噩梦了。”

AK低声说,在三千米高空借给他一只温暖的手掌。

行程是公开的,下飞机走地面时有无数接机的粉丝将他俩团团包围,闪光灯混着嘈杂的人声响个不停。AK远离这样声势的粉圈围拍有些日子了,颇为不自然,幸好藏在口罩下面,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林墨就显然要自在得多,挂在他身侧打哈欠,手腕上还挂着飞机上戴的眼罩,忘了收起来,弯着眼睛环视周围挤挨的人群,还空出一只手朝他们挥挥。

他朝AK偏了偏头,示意他近些。AK不明所以凑过去,听林墨小声说:“你看你多受欢迎。”

周围人声立刻又喧闹了许多,伴随此起彼伏的快门声,惹得AK实在不自在,脸红到耳朵,“说什么呢!肯定都是来接你啊,我都有多少年没人接机了。”

“那不是的,”林墨振振有词,“平时我去个哪儿,哪有这么多人?多出来的还是你粉丝呀。”

两个人手臂贴手臂,挨得极近,细细低语的快照不多时就传上微博。林墨说得也不全错,“林墨AK合体现身机场”,两人一起的热搜标题才是熙熙攘攘人群的来源。节目方的车顺利接到他们,一行人马不停蹄,连带行李直扑郊外基地。

“这次的创造营基地,基本职能和空间都是复刻你们那一届,训练楼、宿舍、演播室,没有什么变动,”负责人从前排转头和他们讲,“学员要在初舞台后才选间入住,今天先带你们去拍先导。”

这一季拍摄地点选在山城远郊,整个拍摄基地安保严备,摄像机环绕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空荡荡的宿舍楼。林墨穿绿白的一件宽大外套,兜帽翻起来遮住发顶,回头朝AK招手:“这边这边,这布局和海花岛真的蛮像哎——哎这边房间是你以前住那个的方向,不过这四人间,是四人间吧?比那个时候大多了……”

“好像真是,”AK伸脖子在走廊乱转,“这些房间摄像头安了没啊?”

宿舍楼转完,又去练习大楼转一圈,天色近晚,车又直接载他们去音乐工作室。“时间紧,任务重,”路上工作人员给他们交代,“导师秀一人一个节目,AK你是rap吧?墨墨你想报什么,常规来说该是演唱,你愿意的话可以加其他表演形式,尽快把曲目定下来,编曲、和声、配乐,如果需要版权的话……”

“哎,那个,”林墨听到一半忽然说,“那我们两个能不能做同一个秀?”

“啊?”助理姐姐没想过这个要求,一时间有点懵,皱着眉说,“没有这种说法吧……你们两个又不是组合来的,是导师和助教,title都……”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合体表演难道不是噱头更大?”林墨满不在乎,拍一拍身边AK的肩,“你想想啊,让我们一起做舞台,节目又不会有坏处,你们甚至可以提前宣传呀!然后体量方面,我们做歌曲原创改编,加rap和编曲,保证给你弄得风风光光的……”

“喂……”做歌民工AK在一边不满道,“你有问过我意见吗?”

“那你愿意吗?和我一起做开场秀……算了不问你了,少来,我知道你想的。”林墨对他可谓敷衍了事,继续糊弄工作人员,“你看啊姐姐,稳赚不亏是不是?然后呢,只做一首,你们舞美也好安排,彩排也轻松,甚至工作室时间都有多的了,我们慢慢弄……是不是?你请示一下嘛,我等你结果。”

AK一声不吭听他花言巧语半天,几乎要笑出声来:也就林墨这么把各方利弊算得清楚,像个拨弄算盘的小账房。他几句话把工作人员说得瞠目结舌,拿起手机发消息,低头不说话了。到工作室附近已经是晚上,找了个地方吃饭,菜还没上桌节目方回复就下来了:同意。

“你看微博——”饭桌上林墨还不消停,拿着手机拽着旁边AK的衣服给他看评论,AK接过来一看,好家伙,他俩一起现身机场的图被营销号转出来,附带前几天两人官宣创造营导师的公式照,下面各路粉丝路人吵成一团。有的说他俩以前岛上关系就好这次可算见面了,有的问AK厂牌事务怎么办巡演是不是要推迟,有的问录制周期怎么样是不是和以前一样飞行录制,有人看图说他俩还是一如既往熟悉真好,有人喊这次能不能有合作机会,还有不知名属性的人在评,真不熟、什么鬼、磕到了、梦幻联动、爷青回。

“……你看这些干嘛?”AK颇为哭笑不得,评论花花绿绿看得他眼花缭乱,顺手把林墨手机扣了,又夹一块白斩鸡,“管他们看不看好,我们录我们的就行了。”

“那可不是,要看看舆论风向,决定要不要离你远点。”林墨煞有介事,说完疯话又笑出一口白牙,“目前来看大部分人还是蛮看好我们一起的,不错!是个好开始。”

“你这话说的,怎么像有歧义啊?”AK听得不自在,顺手给他拿纸巾,“说说,怎么突然想和我一起做歌了。”

“一来,以前岛上就欠你一首合作歌,这次刚好还清,”林墨拿纸巾擦手,顺便掰着手指和他数,“二来——和你一起做不是省事嘛!大工作都你给包了,编曲丢给工作室,你还能帮我改词,多好的事。”

“三来,”他重新拿筷子,扭过头去不看AK,“想和你在这个舞台唱首歌。”就这么简单。

吃完饭他们直接去安排好的音乐工作室,架好摄影机的小型会议室,一张桌子两支笔,林墨趴在桌面上,没等AK问,就特坦诚地说:“我有想改的歌儿。版权也不用担心,我师姐的。”

“可真有你的,”AK笑,“是把一切都想好了,在这等着我呢。”

初期录制当天两人到基地时被吓一跳。这届学员里有自带粉丝的,外加导师团请得够大牌,造势到位,媒体和长枪短炮的粉丝站姐来得太多,挤满演播厅栏杆外公共区域。AK一边咋舌一边跟在林墨身后,过安保门绕进后场,先做妆发造型。初舞台亮相学员太多,后台乱成一团,地方不够大,同个化妆间挤了好几个参赛选手,吹风声音此起彼伏,瓶罐配饰丢得满沙发都是,道具摆得化妆镜被遮了一半。

“哎,有没有想起以前的时候。”

林墨趁发型师短暂离开时悄悄歪着头,拿手指拽他,眼睛亮亮的,头上还夹着几个粉色的发夹。AK眼镜被摘了,正试口红色,模模糊糊望着他滑稽样子憋不住要笑,造型师差点捏住他的嘴让他别乱动。

“记得,”他在两支唇釉比对的间隙轻声说,“当时初舞台也是这么乱的。我和蒋敦豪是同一个化妆师,衣服不太合身,定妆喷了两遍,上场前还是差点花。”

他们对视而笑,不约而同想起21年初春,两人还是学员的时候。他们在九十人间兵荒马乱匆忙穿越整个后台,挨次登上看台寻找自己的座位,林墨同身边的怿涵穿同一套碧空白云的罩衫,如风一样登上灯环陆离的舞台,AK穿蓝色套装,直直盯着镜头的样子颇为呆头呆脑。记忆在脑中一晃而过,林墨又被发型师姐姐摆正脑袋折腾一头发夹。

“怎么样?旧地重游的感觉?”站起身时林墨伸个懒腰,大大咧咧问AK。身边几个学员路过,不时拿余光偷瞟两位名声在外的年轻导师。AK耸耸肩:“哪里是故地,海花岛演播厅早八百年就拆了。”丝毫不给面子。

“这不是也差不多吗,”林墨笑嘻嘻去搭他肩膀,“这次来,我们也算是导师了。”可以耀武扬威一下。

导师舞台在学员初舞台以前,他俩的歌曲改编合作舞台排在第三个,导师团里的实力女歌手唱功了得,甜美的嗓音穿云裂帛,从前台一路贯到候场的两人耳中来。林墨神色轻松,靠墙站着,一双奕奕的眼睛去看AK:“紧不紧张?”

“理论上不紧张,也不是第一次演出了,”AK实话实说,“实际上还是有点。好久没上这种演播厅的大舞台了。”

尤其是,和你一起。

他们登场时观众席学员的尖叫呼喝将全场点燃。两人并肩行至舞台中央这一路,如冰在水面留下霜白的印记。林墨穿白衣,利落的飘带从腰后飞出去,半长的柔发掩映下,笑容眉眼亮如少年。AK戴眼镜、墨蓝的衬衫领立起来,割伤空气里眩目的光。

他们的上一个rap合作舞台是燃烧的,爆炸的,张扬,自我,攀登,伴随着不羁的节奏鼓点和一丛丛的火焰。这次不再是那样绚烂的舞台,而只是银白的纯幕布,灯光两束,就连光线也是轻柔的,披在两个人身上。有蝴蝶一样的金色光点倏忽从舞台中央起飞,飘到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墨先抬头了。静默的轻鼓点开场,Beat由慢进快, 有力的808加重贝斯,他的flow不难,没有快嘴和变换,却很稳,吐字清晰。

他唱:

“——老朋友总经消耗,新朋友更难交到, 日复一日灰烬中祷告,情感溜走得蹊跷。 也不会有什么比从前更糟糕,只是有些事早有预料, 有关重逢的拥抱,光芒的照耀, 总觉得自己渺小,万有结尾道一声幸好, 命运会让你我在时间里欢笑,然后再次遇到。”

AK握着手麦,从他背后转过来,两人光影转换,他抬头时闪烁年轻的、明亮的眉眼。和着陡然明快的鼓点和节奏器,他唱:

“——等待不能带来拥抱,世界是座无趣古堡, 我挣脱言语的镣铐,用脚步书写新的符号, 故步自封成为孤岛,站在台上的才是主角, 我用音乐脱离暴躁,劈开通往银河的通道, 我承认我抛不下世俗的功利心, 失败让我学会沉沦响亮的重低音, 沉在思想底端的末梢,倒在梦里拼, 我就把属于回忆的故事说给空气听。 可别给我机会,偏会跳出来碍眼, 别怪我顽固,要将梦想再次成全。 我知道时间会证明一切,故事由你我执笔谱写, 时间化为刹那的蝴蝶,看清我掌控的世界。”

林墨与他背抵着背,随着悠扬起来的旋律轻唱:

“——共我,化身斑斓不知沉醉, 轻如二十一克珍贵, 在掌心种下一枝玫瑰, 如果生命在光环颠沛, 照不穿紧闭门扉, 何必要分辨黑白灰?

共我,日日夜夜蜷成花蕾, 黑夜白昼无声包围, 不知疲倦等秋日低垂, 偏偏冠我以——无私无畏, 将堡垒——流着泪拆毁。”*

AK当然知道这歌好。原唱就好、排得也好,编曲是他和工作室相熟的总监时间充足一点点磨出来的,自然也好。可唱完这首歌,他居然不再有从前演出时的得意或骄傲,而是感到一种没来由的畅快。原来承诺无论时隔多久都是会被兑现的,分离的人相隔多远也都会再相遇,月亮总会圆的,自然定律总会被证实。台下的掌声、依次渐明的灯光,全与他无关,他只是偏着头,看林墨慢慢转过身来看他,眼神炯炯。他便知道,两人都在这首歌里获得了解脱和答案。

春风吹来,刹那间录制现场一片新绿。AK便想起听这首原曲时,记得里面有一句:“这风吹啊追呀嫌声势还不算大,够不到手边的他。”

他笑着抬手去搂林墨的肩,俩人跌跌撞撞搂在一起,又一起笑着朝台下鞠躬,鼓风将两人的衣摆吹得卷在一起,像两片河畔春柳的新叶。

野火燎原吹又生,2023年的春风,把2021年春天含苞的花吹开了。

后采间坐定,没等问问题,话题度极高的年轻rapper先对镜头笑出一个八颗牙齿的笑容:

“……嗯,下次我的粉丝应该能在我的巡演现场蹲到林老师了。”

end.

FT:

*歌词选自《尘埃梦蝶》,是一首填词作品。链接后附,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试着听听看。不一定适合这个故事的氛围,可却是我很喜欢的词。喜欢那句将堡垒流着泪拆毁,于是便任性用了,向词人老师salute!

这个故事灵感起始于四月,关于成团与否的一切确实还没有得到答案的时候。上篇则发布于五月二号,是一个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还远远不足以被预料的时间。那时候发出上以后,收到了很多喜欢和评论,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获得,对他们的、足以支撑我写完故事的新的认知,因此一拖再拖,逐渐拖成心病。一直想要早些写完,可最后反而是越来越害怕,也对故事很不满意。最终还是咬着牙写完发了,希望大家嘴下留情。

双人舞台的部分大纲里就构思好了,五月就写完了大概,谁知道十月底真的可以双人舞台羊骨成功啊(流泪 一点点)。这也是直接促使我还是决定把它写完发一发的原因。词写得很烂我知道,建议是不要仔细看,会被狠狠白痴到。但我尽力了……AK,下辈子教我写拉普词。

故事开始构思时远没有发生后来的变故,譬如选秀很可能已经殉了、力丸休养、一系列的骂战等等,都是大纲产生时无法预料的事情。最后还是将它按照我一开始的构思写完了,如预警所说,它就是一个非常IF线的东西,请将一切都看作是平行世界的事情,不要太较真。

虽然写了“AK可能不出道”的设定,但我并没有对AK出道有所不满,也绝对没有任何“希望他不出道”的想法。出道肯定是更好的,这是他希望的,作为看客的我也很开心。只是借着这个思路构建了一条完全虚构的故事线而已,其中也包含了我很多个人的正面想法和祝福,相信大家也都能看得出来。我在文里也写了,“原来命运只是随机挑选了一个结局给他,而无所谓是对是错。因为努力的人总会拿到自己该有的东西,正如他,想要的见识、人气、钱、才华,还有爱,无论如何,他总会拥有的。”相信已经足够表达我的立场和感情了。(一些过剩的求生欲……)

构思大纲时候也远未想到他们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关系比岛上要熟稔更多,成为亲密无间的搭档、关系很好的同事,也是心灵相通的好友。对这一切我感到很高兴。一切都和我三月底四月初看到的、感受到的、沦陷进去的他们俩一致,都是那么动人又窝心,甚至能让我看到更多相处片段,感受更多情感的正面变化。很开心。搞磨很值得。

不愿再写更多主观情感的东西了!如果有朋友看到这里,再次再次感谢阅读。今后有空还会继续产出磨相关的,会一直爱,不会离开,也不会搁笔。请一直支持他们,一直相信,一直从注视里获取力量吧。^^

舒瑞娅狂想曲 2021/11

⚠️warning : *6k hhyy/浩远🔞(前后有意义) *口/插入/一次普通的夜晚实践 *随便放飞 随便看看 结合了实事但没完全结合(……) *极少量(不符合男性生理属性的)文学夸张 *标题just比喻手法,没有拉踩,没有内涵,没有恶意,不要上升(。)

可以接受:↓

伯远发现尹浩宇最近好像精力太过于旺盛了。这样可不行。

一开始被打开亲密关系的大门以后,尹浩宇只是在慢慢展现他像小狼崽一样的、重欲的一面。晚上总是跑过来要和他一起睡,这没什么的,在之前他也这样;但最近好像口欲期到了一样,总是蹭着他撒娇,按着他就要接吻,亲着亲着,手就摸到他衣服里面了。

居心叵测、心怀不轨八个字仿佛就浮在尹浩宇脸上,偏偏他还是那张幼态又好看的脸,一副单纯的表情,实在让人很难对他产生什么负面意见。

尹浩宇接吻很有耐心,像一只等着猎物自己上钩的小兽,氛围到了,倒是也搞得伯远不好拒绝。尤其学习能力太好的小孩接吻技术日益精进,要不是对彼此的忙碌日程都了如指掌,伯远简直要怀疑他报了个班偷偷练习来着。

一开始两个人都嫌走全套麻烦,虽然经历过真刀真枪的性事,也总是互相撸一下解决欲望就完事。 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尹浩宇好像越来越不满足于这些表面的亲密了,眼睛盯着伯远,像狼看到了肉。

他很聪明,知道用温情攻势,仗着伯远不忍心推开他,把他哥摸得浑身发软、亲得脸红个透,耳朵也是茸茸的烫,在他手下硬得支起来直流水,才伸下去一只手慢慢摸伯远屁股,咬着哥哥耳朵说话,声音也是刻意委屈又喑哑的,故作无法拒绝的性感:“哥……可以吗?”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不可以吗?伯远意乱情迷时不这么想,事后复盘总是咬牙切齿。他自己毕竟也是壮年男人,完全没有撩拨之下没反应的道理,怪就怪他总是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叫停,才让尹浩宇一次又一次得逞。

其实一次两次也好,毕竟他也不是没爽到的,尹浩宇做爱很耐心,懂得看他反应去调整节奏,磨着他屁股里的敏感点找前列腺,有意延长他的快感,在他高潮前夕会咬着他嘴唇一点点亲。总之,是个很好的床伴。

问题就是最近频率好像太高了一点。一不小心就折腾到很深夜,浑身黏糊糊的还不能不爬起来洗澡,真正重新搂着睡下要凌晨两三点了,第二天还要早起赶通告,不知道是不是年轻人总是活力四射,伯远看着尹浩宇倒是精神抖擞的,他就不太行,揉着发痛的脑袋感到疲惫。

……不加节制的野生小狗还是需要好好教养一下啊。

伯远忧愁地看镜子里的化妆师往他眼下涂遮暇,这么想。

他心里有了盘算,于是这天,当尹浩宇又跑过来找他的时候,伯远化被动为主动,翻身去压着抱着尹浩宇亲了半天,又直截了当伸手去给他摸,摸得年轻小孩神色兴奋、已经在他手心勃起了,整根青涩的鸡巴贴着他手心跳动,才咬着尹浩宇耳朵问他:“想不想做?”

那尹浩宇肯定是点头的,浓密的睫毛在近处一颤一颤,贴过来往他身上倒,手环过来就要抱他的腰,眼见手已经不安好心地往衣服里去了。

“但是今天要做就要听我的,”伯远立刻退后一点,按着他蠢蠢欲动的手腕不让动,“我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哦。不然就不做了。”

“手放后面去,不许动,”他带着笑发号施令,“背好手,不能碰到我,知道了吗?”

尹浩宇这个时候又很乖,很听话,像是怕得不到糖吃的小朋友一样认真地点头,自己将双手握在身后,用一种无限期待的眼神看他。被这种过于纯良的、全心交付信任的眼神看着,伯远又有些不自在,像是自己正在欺骗小孩子一样小小愧疚。他盯着尹浩宇起伏的胸膛,微微拿上眼皮去眺他表情,很缓慢地伸手去剥尹浩宇的裤子。

室内太干燥了,肌肤相触起了一丝静电,微弱的电流弄得尹浩宇小腹剧烈地一颤,伯远咬着下唇,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睡裤没系带,松紧的裤腰被他一只手摸进去,又缓慢地摸到后腰,几乎是一个环抱住尹浩宇腰的姿势,不着力地将尹浩宇从裤子里释放出来。

小孩本就白,不见阳光的地方更是白,如队友开玩笑时所说,肌肉和身体都很漂亮,有锻炼的痕迹,却并不过分,隆起的腹肌轮廓在单衣下起伏。伯远掀开他的睡衣下摆去亲他,吻他胸口,轻咬他小腹,不怎么用力,把尹浩宇搞得整个人都在抖,白净身体上留下一串湿润的齿痕。

看他青涩猛烈的反应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伯远承认自己也是很恶趣味的。

尹浩宇真的很乖,被他逗得这样也不敢破了禁令,两只手握在一起,几乎在虎口上掐出指印。在镜头前他们两个都是很听话、很顺从摆布的人,其实私底下多数时候也是这样。很好说话,像两捧随遇而安的云,靠在一起,在镜头的角落留下半透明的水汽,就连说笑和亲近都杳无痕迹。一开始团里那群小孩闹他,尹浩宇也跟着胡闹,最近也不知是冬眠还是怎么,安安静静呆在他旁边,只是好几次伯远回头都无意看到他盯着自己看,用一种很不能播的眼神(伯远的独家形容是这么说的)。吓得他好几次去扒拉尹浩宇的手,用眼睛告诉他:在拍呢,干嘛啊。

所以该说他是乖还是不乖呢?

每当这时候,伯远就会想,尹浩宇真的不乖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一边想一边伸手去床头抽屉里摸润滑剂,冬天太干燥,掌心碰着尹浩宇腿根都有些粗糙。润滑剂冰凉,顺着龟头淋下去,沿着柱身往下流,一路没进卷曲茂盛的耻毛,刺激得尹浩宇咬紧牙根,发出一声轻微的气音。

伯远听到了,低头抿着笑,双手并用去伺候那根东西。他指腹有薄薄一层茧,沾着润滑轻轻摩挲敏感的冠状沟,两只手并用去握住尹浩宇早就硬起来的鸡巴,从上到下慢慢地撸。润滑剂和溢出来的前列腺液将尹浩宇整根阴茎和腿根弄得滑溜溜的,时不时随着伯远的动作擦出些暧昧的水声。伯远手活很仔细,指尖绕着龟头挑拨,掌心热腾腾地从根部摸到头部,润滑沾得他满手都是,沿着手腕流出暧昧的水迹。

他听着尹浩宇收不住地大口喘气,不知为何有种诡异的满足感。便故意将手上的动作放慢些,果然立刻就听到尹浩宇不满的呼噜抱怨声:

“哥——”尾音拖得很长,像刚睡醒的小狗,“别弄我……”

他这才暗笑着加快点速度,感受青筋在自己掌心下蓬勃地起伏。心念一动,他收着牙关,埋下头去给尹浩宇舔,听到他意外的嘶声,紧接着是过于满足的喟叹。润滑剂的味道不太好,在嘴里弥漫出奇怪的塑胶味,伯远皱着眉在想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居然愿意做这么大牺牲,只为把尹浩宇调教服帖。

好吧,鬼才知道被引着走的到底是谁呢。

他灵活的舌面在尹浩宇柱身上来回舔舐,沾着粘液,像一尾过于跳脱的游鱼。尹浩宇在他嘴里硬得不行,微微挺腰,试探地顶到他喉咙口,伯远也不拒绝,放松喉咙,忍着润滑剂的味道任尹浩宇在他嘴里浅浅戳刺。

时间太漫长了,口腔和脸颊都逐渐变得酸涩,心理的困倦也被拉得很长。伯远神游天外地想,果然他不爱做这事是有原因的。小朋友怕伤到他喉咙,压抑着本能不敢深入,莽撞地往他上颚顶,冷不防被伯远收着双颊重重吸了一口,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喘息,靠在床头的背也卸了力气,歪歪斜斜倒下来,伏成毛茸茸的一团被伯远驯服的乖巧小兽。

伯远满意了,得意洋洋将他鸡巴整个吐出来,歇一歇又整个含进去。他忍着咽反射,收着牙齿去舔冠状沟,让龟头抵着喉咙偏上颚的地方跳动,尝试着往深处吞,舌面磨着鸡巴滑动。尹浩宇喘得厉害,情不自禁伸手摸他后脑,阴茎在他嘴里跳动,像交给他一整颗炽热的心脏。口涎含不住,从伯远嘴角流下来,沿着下颌滴到腿上,格外色情又混乱。

伯远就是故意的。他承认自己就是在存心挑逗自己的恋人。什么程度才能让乖小孩失去理智呢?他有一点想知道。

他刻意加了点力气去吮嘴里那根东西,吐出来沿着精囊细致地舔,又浅浅将龟头含进去,发出啧啧的响声。他还挑着上目线去看尹浩宇的表情,满意地看到对方颤着睫毛,表情皱成一团,便再接再厉用舌面去重重一压,尹浩宇发出止不住的呻吟,仰着头在他嘴里射了。

“啊——哥……”他喘着像是要哭,想伸手去给伯远擦脸,手却仍背在身后不敢动,一张脸就皱起来,还挺可爱。

勃勃的头部在他嘴里颤动着吐精,精液的味道可就不比润滑剂,伯远毫不留恋地将阴茎吐出来,用手撸着替尹浩宇延长快感。年轻人射得多,一股一股滴在小腹上,伯远扯了张纸替他擦干净,又趴在他腿上笑,揉一揉自己有些酸胀的脸颊。

本来想就这样算了,但抬头看尹浩宇危险的眼神和还不餍足的表情,就知道必不可能就这么结束。况且——他不动声色地压抑自己内心的兴奋——给尹浩宇口交居然弄得他也有些硬了。怎么回事,是年轻人浓烈的腥膻味道,勾得他也兴奋了,还是早就习惯了和尹浩宇做爱的感觉呢。

“还不够?”他哑着嗓子去问,喉结挨在尹浩宇赤裸的腿上,颤出令人心悸的波动,“还要来?”

尹浩宇不说话,只点头,眼神里有一只不驯服的小兽,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伯远有些累了,索性靠在他肩上,让尹浩宇伸一只手给他扩张。年轻人的指节很长很灵活,沾着润滑往他穴里摸,异物入侵感并不好受,伯远就腾一只手给自己撸,给自己也摸硬起来,抵在尹浩宇腰间,又贴在他耳边细细密密地喷气。

尹浩宇眼睛都要红了,脖子上青筋爆起一点,像不知劲往何处使的撒欢小狗。伯远看得好笑,他自己也有些难耐,索性另一只手伸过去,并着尹浩宇的两指往穴里戳。他自己掌握着节奏,把自己弄得腰软下去,靠在尹浩宇肩头大口地喘,前面硬得戳在对方腰间。

他自觉地把握着身体的承受能力,往后穴一根一根加手指,穴里润滑剂流得乱七八糟,吞吐着吃下四根手指,直到可以插入的地步。他亲手撕开铝箔袋,给尹浩宇戴上安全套。扩张漫长,足以让尹浩宇在他手心又精神抖擞地立起来。尹浩宇靠在床头可怜巴巴地看他,垂着忧郁的下垂眼,拉长声音喊他,“哥……远哥……”

“行啦,”伯远笑着亲他,伸手拉他的手臂,“来抱我。”

得到自由许可的小兽立刻躁动起来,伸有力的胳膊满满箍住他的腰,反客为主,压着他后脑亲吻,稍微有点用力,激得伯远又忙忙扯他头发,听他喉咙里不满的呼噜声,轻声斥他:“轻点。”

轻点是不可能的。尹浩宇握着他的腰操进去,伯远皱着眉,一半难耐一半爽快,不自觉发出痛并爽着的喉声。插了几下适应了,小狗立刻放开了往里顶,明显憋得狠了,没轻没重,磨着他腺点顶到最深,阴茎顶到腹腔深处,被侵入感几乎要把伯远逼出眼泪,捂着小腹哀鸣,又被搂得更紧,拔出来一些又顶到里面。这一下太重了,弄得他小腿都要痉挛起来,呻吟声把控不住,仰着脖颈往后倒,被有力的臂膀托住,无处退避的裸背在床单上磨出燥热的触感。

“啊……啊、不要……”他不自觉要往后躲,却被架着双腿打开,不由自主缠在尹浩宇腰上,由他放肆地卯足劲往里操,精囊拍在腿根,脚趾都蜷起来发抖。几下往里顶就让他失了章法,收紧攀着尹浩宇后背的手指,只顾着哑着嗓子叫,腰眼又痛又麻,爽到快要死过去。

尹浩宇憋得难受,一下得了自由,格外畅快,发狠地撞他,直到他颤着求饶才算是发泄了野性,动作间渐渐温柔下来,眼睛亮亮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格外英俊又勾人。高强度运动弄得他一头都是汗,眼里闪动着火光,凑近来看伯远的表情,咬着他耳朵,磨着他穴里的敏感点往里进,哥哥的腿在他腰间抖得厉害,腰上缠不住,落下来被他捉住脚踝,打开得更大,括约肌条件反射地紧缩,被他按着腰又抽插两轮,最后一下顶得太深,一气埋到最深处。

胀大的阴茎埋在他身体里,那种令人发疯的被填满感让他难耐地不停小声哀叫,小腹痉挛着前列腺高潮,被填满了、被打开了、被侵犯了,被尹浩宇完全占有、阴茎在他身体深处勃勃跳动,温度隔着橡胶套烫得他发抖,好危险——

“啊、啊——”

伯远涣散着瞳孔抖得厉害,翘着顶在小腹上的阴茎被尹浩宇伸手撸几下,白精射到胸膛上,赤裸裸白生生混浊淫乱。他还被插着,整个人癫症一样抖,支撑不住地伏在尹浩宇肩头,尹浩宇用好大力气才能抱得住他,轻轻在他背上拍着给他顺气。

“哥哥也舒服了……”尹浩宇声音里有止不住的得意,小孩子心性,黏过来啃他嘴唇。伯远被那一下蹭到前列腺上,刺激太重,插得直接射了,爽得天旋地转,半天都找不到方向。他晕晕乎乎被尹浩宇湿答答地舔吻,避又避不开,闭着眼任小狗鼻息打在耳边,心想这种感觉也不错。

他回过神,慢慢爬起来,阴茎从穴口滑出来,留下颇为色情的“啵”一声。尹浩宇顿时不满地开始发出一些奇怪的鼻音表示抗议,被他一把推在胸膛上,乖乖闭了嘴,仰面倒下,扶着他的腰帮他找到平衡。

“乖一点,”伯远哑着嗓子拿回主动权,长腿一跨骑在他腰上,拍他大臂一下,啪一声好清脆,“别那么用力……会留印子。”

不应期的快感和空虚都被延长,又总是迟来半拍,他咬着嘴唇撑着尹浩宇小腹,慢慢把那根东西都吃下去,软了腰,趴在他身上哼。心跳太剧烈,贴得太近,两个人都能听到对方心跳的声音,合着水声和粘腻的拍打、肌肤摩擦,让尹浩宇呼吸又粗重起来。

他不急着用力,只看着伯远的脸色,腰腹慢慢用力往上顶,一下一下,把伯远弄得快要死掉,着急忙慌地咬他,又不知说些什么,长发被汗水黏在额头,露出苍白的颈和柔软的耳垂,被尹浩宇凑上来又啃又咬,像一只吃人的野兽。

“不行……别、别顶……”

不应期被慢慢熬过去,射过的东西又硬起来,伯远在过于漫长的温柔照顾下失去力气,只随着尹浩宇的动作无力颠簸,被有技巧的操弄搞得节奏稀碎,只会夹着弟弟的腰呻吟,破碎低哑,听着可怜。

“浩宇、尹浩宇……”他急了只能这样求饶,并不常叫的称呼被他喊得短促缱绻,低得有些讨好意味,“慢点……”

弄得太久,伯远觉得自己下身都有些被撞得麻木,快感全来自身体内部,这种感觉不算太好,皱着眉头发出意义不明的小声哼叫。

尹浩宇发力作弄了他一会儿,才像是舒坦了一样开心笑起来,搂着哥哥的腰把他扶侧坐,又掀翻他沿着瘦峭的脊椎啃下去,感受他敏感的颤抖,顶着已经闭合不拢的穴口重新操进去。伯远在他身下被折腾得云里雾里,敞着腿小声呜咽,爽得牙关打战,一句话说不明白,被他捂着嘴弄得又射了。快感来得绵长,肠液潮吹一样往外涌,止不住地发抖,被他揉着小腹重重又操两下,埋在体内射,隔着橡胶套,微妙的体感激得他抖个不停。

这就是年轻人吗……他攥着尹浩宇的手腕,瞪着眼这么想。尹浩宇像长毛狗一样挨过来蹭他, 咬他嘴唇,伯远还吐着舌尖大喘气,根本控制不住,汗划过锁骨流到发根里去,心跳好快,被堵着嘴呼不上来气,手背抵着尹浩宇胸膛把人推开。

尹浩宇委屈得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又凑上来要亲他,伯远只好用了点力揪他头发把他弄开:“热死了。”

“那我去开空调——”尹浩宇替他拨开扫到眼睛里的发丝,红着脸扶着他的腰把自己拔出来,半软的性器从穴口一点点滑出来,拖行过还在抽搐的敏感软肉,弄得伯远又不受控制地呜呜叫。头部出来时候发出一声闷沉的啵,尹浩宇把套子摘下来打结,沾着精水的肉刃啪一声打在伯远腿根,留下粘腻的一道痕迹。

“哎……”伯远皱着眉瞪他,又伸腿踢他,“难受死了……洗澡去。”

睡前尹浩宇搂着他的腰又来亲他,伯远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摆着手臂不满地把他推开,依然架不住尹浩宇锲而不舍地粘上来,轻轻舔他眼皮。他一边翻身去压住尹浩宇作乱的手臂,一边想:到底哪里来的这种口欲重的小孩啊。

“派派很乖的,对不对?”尹浩宇有些得意地问他,“下次,派派也会很乖。”

乖个鬼啊……伯远黑暗里想瞪他,揉了揉发酸的后腰,只觉得困,在被子里动了动,换个姿势就想睡过去。被子没拉上来,肩膀稍微有点冷了,他闭着眼伸手去拉被子,结果拉到尹浩宇搭上来的一只手臂,便顺势往自己肩上拉,含糊不清地咕哝一句:“好冷。”

不知道尹浩宇有没有听到,只是手臂紧了紧搂住他的肩,凑过来埋在他枕头上,和他一起稀里糊涂地沉睡过去。

不太长的《彗星来的那一夜》AU(魔改版)。有很多队友(中下位圈ver)。中秋快乐!

A.

“今年中秋,会有满月吗?”

中秋节当天,没有通告,惯常的INTO1晚饭时间,阿姨做了菜,一群人难得闲暇聚头,在餐厅挤得满满当当。伯远咬着一块鸡肉,听AK这么问,兴致勃勃地,“我们一起去看月亮吧!”

“你真是,”他放下筷子调侃,“上次是不是没看到流星雨,就一直放不下啊。”

他们上一次约着去看星象还是8月12那天,网上说北半球会有英仙座流星雨,12晚凌晨适合观测。那次AK就在张罗大家一起去看流星雨,大家也纷纷答应。谁知林墨不知道在什么抖音快手刷到的偏门谣言,说那晚上千万不能出门,看到那场流星雨会带来厄运,硬是闹得大家取消了那次观测计划。本来其他人对流星雨之类的也没有太大兴趣,取消了就取消了,只有AK,不知出于什么奇怪的执念,耿耿于怀至今。

“那可是,有的人就不懂星象天空的魅力,”AK斜睨着餐桌对面的林墨,“没有情趣!”

“喂!那种风水运势的东西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好吗!我是在保护你们!”林墨顿时不干了,拖长声音发出抱怨,“有的人啊——就是不识好歹——”

非专业星象爱好者AK不懈地发出邀请,“所以说,大家一起去吗?去嘛去嘛!第一个中秋一起看月亮,多浪漫!”

“也不是不行,”周柯宇点评,“看大家的。”

“你把大家都说动就跟你去!”张嘉元抱着手,“我听大家的。”

AK眼睛一转,头就转向桌子一边不声不响啃鸡腿的两个人。

“远哥——派派——”他发出很不黑怕的长音,“去不去嘛。”

两个人都笑不做声,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倒要看看AK能说出什么话来。

“远哥,”AK技能转好开始消耗,“你就不想和派派一起看月亮吗?中秋哎,满月哎,团圆哎!一起看月亮的情侣会长长久久的!你们就一点不动心吗?”

“哎?”伯远一愣,万万没想到AK从这个角度下手。他看了一眼手边的小男朋友,尹浩宇耳朵已经红了,把自己埋在碗里,悄悄用眼睛来看他,对上他的眼神,立刻做贼心虚一样把眼睛放回桌上。

“是吧?派派不知道中国有这个说法吧,现在知道了,就不想和远哥去看月亮?”AK放大招一击必中,“去不去?”

伯远看尹浩宇一副已经被拿下的样子,笑叹一声,“行行行,反正也没事干。”

张嘉元在AK震天动地的欢呼声里点评,“AK这人惹不得。属于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吃完饭一群人犯困,散落在客厅沙发上东倒西歪地玩手机,尹浩宇趁机跑来找他,两个人缩在角落聊闲话。尹浩宇眼睛亮亮的,手指暖暖的,悄悄勾着他手指不放开。

“今天晚上真的会有满月吗?”他小声问,“能看得到吗?”

“每个月都有的,想看都能看,今天晚上看满月只是讲求个气氛而已。”伯远看穿他的内心,“你是被AK忽悠得路都走不动了吧?还在想他说的长长久久?”

小男朋友被他说中心事,蹭过来不说话了,耳朵烧得像西红柿。

“行啦,”伯远在他脑袋上摸一把,“就算没有满月,我们也会好好的。”

他们在一起还是不久以前的事情,心照不宣暧昧很久,朋友们看着都急,上窜下跳给俩人出谋划策。伯远还没拿定主意,尹浩宇却先A上来了,拿着戒指往他面前冲,视死如归地闭着眼:

哥、是不是也?我们可不可以,试着、试着……

伯远眯着眼睛靠在沙发角落,手指摩挲着中指上的戒指,内圈镌刻的“boyuan”烙在他皮肤上发着烫。

……竟然也有一个月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尹浩宇靠在他腿上打着盹,像一只乖巧的萨摩耶。伯远禁不住掏出手机查了查天气,很不错,晴天无云,适合赏月。很不错,圆圆满满,是个好兆头。他这么想,然后又很快摇了摇头,笑着自己。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也在相信这种奇怪的迷信啊。

整个晚上他们都在客厅里,等得快要睡着,空气中一时充满了沉寂的白噪音。伯远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直起身问猫有人喂过没有?大家都摇头。最近别墅外常有流浪猫出没,staff买了猫粮,大家闲的没事就轮流去喂。

“等会出去看月亮,带出去不就好了?”周柯宇嫌麻烦,“还要多跑一趟。”

“赏月啊!要带的是月饼、桂花茶和相机,你拎一袋子猫粮出去啊?”林墨此刻倒是讲究起来,“也行,到时候就给你拍照片放网上,让大家叫你猫粮王子。”

“那我去吧,”尹浩宇看着伯远昏昏欲睡懒得动弹的样子,笑了一下,自己站起来,“很快就回来。”

九月底北京的夜已有些寒凉,伯远半睁开眼睛,让他多穿件衣服出去,不要着凉了。

“好。”尹浩宇答应下来,从门口抓了件橘红色外套,拎上猫粮就出门了。

喂个猫能要多长时间,赏月前的闲暇尽够等他回来,大家接着在沙发上躺着,打发无所事事的夜晚。谁知尹浩宇这一出门,好长时间都没再回来过。一个多小时、两个多小时,伯远最先坐不住了,掏出手机给尹浩宇打电话,但没有人应答。

对方手机可能不在身边,请稍后再试——

“这别墅外面能出什么危险啊?”张嘉元看伯远坐立不安的样子,安慰他,“鸟不拉屎的,坏人都懒得来。”

话是这么说,其他人也还是有些担心的,张嘉元和AK拿上外套也出去了,半晌回来,脸色不好,摇摇头说周围都找过了,一无所获。

“快三个小时了,”林墨看手机,“怎么说?要还是找不到,就打方姐电话吧?”

伯远脸色很差,靠在客厅墙上,手里反复划着他和尹浩宇的对话框。几通电话都无人应答,到底是——

已经快到午夜了,可大家已经没了赏月的心思,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排遣不安。直到等到快凌晨,尹浩宇还是没回来,此刻他已经出门将近四个小时。

“不能再等了,”周柯宇拿出手机翻找经纪人联系方式,“万一真出什么问题……”

他话音未落,门厅突然传来一声重响,一下将所有人的话声全部打断。伯远本还勉强保持镇定,此刻却第一个冲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转过拐角,目瞪口呆地看到眼前的一幕:大门开着,尹浩宇有些狼狈地跌坐在门厅地毯上,手机面朝下摔在地上。伯远正蹲在地上,半扶着他,眉眼关切,神色紧张。

“怎么摔了?也不注意着点。”他嗓音有些哑,半是焦急半是责怪,“去哪里了?”

尹浩宇抬头定定地看他,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弄成这样……手好冰。”伯远摸到他的手,有些心疼,先不问发生了什么,揽着肩将小朋友搂在怀里,“来,抱一下。没事了。”

尹浩宇仿佛宕机了一般,一动不动地僵直着,任他将自己揽入怀中。一群人能理解伯远的心情,因此不声不响地靠在拐角,等他俩完成这个确认安全感的拥抱。

“派派,你外套呢?”靠墙的AK率先发现不对,“你出去时候穿的也不是这件衣服啊。”

伯远眉头一皱,将他放开,仔细打量了一番。午夜北京的秋霜寒露重,尹浩宇冻得有些嘴唇发白,身上是一件白色短袖,出门前拿的橘红色外套不翼而飞。但,外套都还好说——尹浩宇之前在客厅里穿的是一件黑色卫衣——不能是出门一趟把卫衣给穿丢了吧?

他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却被尹浩宇先一步抓住了手。

“哥,”他神色复杂,眼睛定定看着伯远,“你一直在这等我回来?”

“是啊?”伯远不明所以地点头,“不然还能去哪里?大家不是都在等你回来去赏月吗。你怎么喂个猫把自己喂成这样?担心死我了。”

“喂猫?担……心?”尹浩宇重复了一遍,眼神看到伯远手上的戒指,忽然脸色又变了。

“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伯远,抓着伯远的手忽然用力,把伯远真有些吓得不轻,心说这孩子不是中秋夜撞了什么邪吧?

“怎么回事?”林墨沉着脸过去把还在地上抱成一团的两个人拉起来,“有什么话进去讲,冷死了。”

尹浩宇被周柯宇和张嘉元一左一右扶起来,忽然问:“……我和远哥,是什么关系?”

“你有病啊?”张嘉元顺势探了探他额温,“烧糊涂了?还是搁这秀恩爱呢?谁不知道你俩谈了一个月多了,哦也可能更长你想说这个是吧?还有啥瞒着我们的不成?难道你个泰国小子还能和远哥天下有情人终成亲兄弟?”

“你是不是傻……”AK在一边叹一口气,“没看出来吗。他不是派派。”

“啊?”

伯远被林墨抓着手从地上拉起来,在一片惊呼声中彻底僵住肩背,成为一棵骨骼坚硬的月桂树。

“出去喂个猫而已,”林墨在大厅来回踱步,看得人眼晕,“总不能是撞了什么猫妖吧?”

AK被他晃得烦,挥手叫他消停些,别逛来逛去的。一群人散落在尹浩宇房间里,脸色都算不上好。尹浩宇坐在床边披着一条毯子,手里抱着伯远给他倒的蜂蜜水,小口小口喝着。伯远坐在他身边,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

“这脸,这鼻子,这肯定是派派。”周柯宇撑着头看他半天,做出判断,“要不是尹浩宇演技太好拿我们逗开心,那就确实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派派。”

“坦白从宽啊小子!”AK叫,“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尹浩宇放下蜂蜜水,垂着头不动声色地往伯远的方向挪了一步。

“我会,和远哥开这种玩笑吗?”他低声说。大家顿时都没话好说了。

“所以,在你们那个世界,其他的事情都是和这里一样的?”

“是的。”尹浩宇点点头,“上个星期,我们才去录了团综……我记得Santa还和远哥一组,我没能和哥一起,不太高兴。昨天回来,阿姨给我们做了凉拌西红柿……林墨游戏里,是黄金段位……”

“喂喂别揭短啊!”林墨急得去打他,“行了行了知道了!都是一样的!别再说了!”

在大家的一片笑声中,伯远也禁不住微微笑起来,心头的不安被冲淡了不少。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握住尹浩宇的手腕。

“那你怎么弄成这样?”他轻声问,“大晚上的你出去做什么?”

“我和你吵架了,”尹浩宇闷声说,“……我本来是想和你告白的。今晚。中秋夜。”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的素圈戒指闪着微光。

“好家伙……怪不得他刚才在门口要那么问。”张嘉元一拍大腿,“合着这个派派和远哥还没在一起呢!”

“也就是说,那边也是中秋,但他们还没在一块儿。不同平行世界的谈恋爱还能有时差?”林墨挠挠头,“太有意思了。”

伯远没空理他们,只慢慢把那个戒指从盒里取出来,摊在自己掌心。素圈内刻着花体的“boyuan”,和他手上那个戒指一模一样。

“好家伙,现在远哥有两个戒指了!”张嘉元没心没肺地笑,被AK拍了一巴掌,闭嘴了。

“所以……”伯远很难过地抬起头,“你不是我的派派了。你也不记得我们的故事了……”

他当然会难过。一个多月的甜蜜全部被倒带,尹浩宇站在他面前说他们没有谈过恋爱。不——这真的能算是他的派派吗。

“不是,哥,”尹浩宇急了,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松开,“可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至少我来之前是这样的……所以我才准备了戒指,想要、和你告白。”

他将盒子放在桌上,手心缱绻地摩挲伯远手上的指环。这和他们一个多月告白前的状况确实是一样的。

“那你怎么又跑出去了呢?”

“因为,还没告白、就和远哥吵架了。”尹浩宇忽然脸红,撇过头去,“他让我去喂喂猫,我不去……”

“还是因为猫!”周柯宇感到啼笑皆非,忍不住笑起来,“怎么老有猫的事儿啊。你乖乖去把猫喂了不就没事了。”

“真是……”伯远也笑起来,看着熟悉的乖顺的眉眼,轻声说,“那你好好说嘛。你一定是和我吵来着。我哪会因为这个怪你。”

“是……我的错。”尹浩宇悄悄牵他手指,感受哥哥在他手心应激地一颤,到底没有拒绝他,立刻笑起来,“我就懒得去,不高兴……结果远哥就来说我。最后吵了几句,我就跑出去了。也忘了要表白的事情……我好傻。”

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看得伯远又心软了。

“赌气跑出去也要拿件外套啊,”他忍不住说,“把自己冻成这样……明天感冒了可怎么办。”

尹浩宇完全把他的手牵住了,眼睛亮亮的。

“哥会熬,姜汤?姜茶?给我喝。”他说,“不怕。”

“所以那个派派去了哪里?”林墨咬着手指,还在纠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等会又回来一个派派吧,那就乱套了。”

“应该不会。”科幻爱好者AK在沉思,“你们看过,彗星来的那一夜吗。”

大家都摇头,只有尹浩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说是彗星来的夜晚,不要出门。”AK说,“彗星夜,天空里充满了未知,每一颗星星都可能是通往平行时空的入口。”

“喂,可是今晚是满月啊,又不是彗星?月亮是卫星啊?”

“我怎么知道?”AK没好气地瞪林墨,“我又不是神仙……也有可能满月夜也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吧。”

“那,不如散了吧?”周柯宇看伯远的脸色,率先挥挥手,“也挺晚的了……月亮是看不成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呢。”

如果真按尹浩宇所说,那这个世界的尹浩宇可能已经去了另外的平行时空,说不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两个尹浩宇,其实这么听来,走的是同样的路,内核并无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尹浩宇没有和伯远谈恋爱。伯远是他的唯一变量。

明天当然还有工作,INTO1尹浩宇当然也不能缺席。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没什么变化的,要接受这一切的只有伯远。

他们默契地先后打招呼离开,将谈话的空间留给伯远和尹浩宇。AK走在最后,有些意难平,勾着林墨的脖子小声碎碎念:“我刚才查了一下,最近的天文景象要等到十二月中,有双子座流星雨……”

“喂,有完没完?”林墨拍他一下,“你老惦记着你那流星雨干什么玩意儿?不怕你也跑到平行时空去?”

AK背后一凉,顿时闭嘴了。

一群人离开,将门也体贴地关好,只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个人。一片安静里伯远叹口气,喊他:“派派。”

“哥……我在。”尹浩宇顿时凑过来,一双眼将他锁住,紧紧攥着他手腕,很缺乏安全感一样不松手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嘛……这种迅速的回应给了伯远一些安慰。还是他的派派,还是那么一喊就过来,依然像伏在他肩头的小萨摩耶……没有什么不同……不、还是有的。他目光移向放在桌上的盒子,里面的素圈在灯光下莹莹发亮,他忍不住抬手摸到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和那个一样的款式,但已经戴得有些划痕,微微旧了一些。

对……这不是他的派派。伯远忽然弹起来一些,目光躲闪着,举棋不定。他的派派已经不知道去了哪个时空……那个和他表白时耳朵都红透了的、一闲下来就从背后抱着他的、卧在他膝上打哈欠的,已经交往一个月的尹浩宇。

手腕还被抓在尹浩宇手里,这让他莫名其妙有一种出轨被抓的不自在。真是命运弄人。

“派派……”他试图让自己声音温和一些,“你听我说。其实我不是你的远哥,你也清楚……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换回来,也许没有办法也说不定,你只能暂时跟着我们演出和拍摄了,但……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试一下换回来。”

“我们,”他咬着嘴唇,很是纠结,为什么要给他这么难的选择题?“不如就……”

“不可以……”尹浩宇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很惶恐地扑过来,将他肩膀整个抱住,贴在他肩上,近乎哀求,看着可怜,“哥……你不可以不要我。”

“不是不要你,”伯远急忙解释,“但是……”

“可是我现在只有远哥了……”尹浩宇声音都带了哭腔,听着可怜极了,“我也不想,和这个派派交换的……我明明也很爱远哥、远哥也很爱我。我明明都要告白了,我和他就只差一个月……如果你不要我,对我、不公平。”

虽然知道他说的“远哥”并不是自己,这种直接的剖白还是让伯远赧然又触动,底线溃不成军。

“我不可以没有远哥……”尹浩宇贴在他肩头,眼泪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让人心都揪成一团,“你能不能试试……接受我……”

伯远叹口气,慢慢将胳膊抬起来,搂住尹浩宇的肩,一下一下拍着。他虽然还没能接受这个现实,但心先一步软了,这是他对尹浩宇已经养成的习惯。他总是硬不下心来。

“抱抱,不要哭,”他柔声说,心下动摇成一片,“哭什么呀……”

所以说,这个孩子明明就是派派呀。有着和派派的脸、一样单纯的好看的眼睛、一样依赖的眼神、一样执着的心。他怎么会不是派派呢?他怎么就不是派派呢?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再想想……你让我再想想……”他叹口气,被尹浩宇不出声的哭法弄得鼻头发酸,把小孩加倍用力地搂紧,“没有不要你。如果真的换不回来了,就,凑合过吧。”

他笑叹一声,没有把中国人俗语里习惯的后半句说出来:还能离咋地?

“别哭呀,你看,我也没亏,”他努力说着笑话逗尹浩宇开心,“我现在有两个戒指啦。”

“嗯……远哥。”

尹浩宇被他拍着,渐渐停止了在他肩头的颤抖,像是不好意思一样埋在他肩窝里,在他衣服上蹭着眼泪。他眷恋地揪着伯远的前襟,稍稍在暖黄的灯光下抬起一点头来。

并没有被泪水掩盖。那双眼睛灿若星辰。他偏头吻一吻伯远的耳朵,感觉哥哥紧张的颤抖,看到伯远耳根红了。

他眯着眼睛,像是在想什么,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根本不像乖巧的小狗,也不像失落的小兔;这是一个像狐狸一样狡黠又心满意足的微笑,鼻子皱起来,勾着唇角,脸颊鼓成一个圆圆的、可爱的月亮。

B.

一群人离开,将门也体贴地关好,只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个人。一片安静里伯远叹口气,喊他:“派派。”

他抱臂站在门口,有些无奈,眼里却是一片冷静,俯视着床沿不断颤抖的小孩。尹浩宇身上披着橘红色的外套,身上暖呼呼的,心却像坠入冰窖。他抬头,低低地喊:“远哥……”

“你好好休息……”伯远轻声说,“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转过头去,拉开门前听到尹浩宇着急地喊他:“哥!”

“派派……”他并没有回头,狠下心肠说,“我不是你那个远哥。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我感到很遗憾……我也希望你能回去,找到你爱的那个伯远。可我不是你的远哥,我希望你能接受……”

不接受也没有办法吧;明天还有早起的拍摄呢。希望不要哭肿了眼睛,到时候上镜可就不好看了。伯远觉得自己也算是铁石心肠,这时候居然还能想到这些。

“晚安,Patrick。”

他没再理会尹浩宇失落的呼喊,转动了门把手。

怎么会这个样子……他有些无力地靠在门上,脑子里又回闪过整晚发生的事情。这一晚信息量真是太大了。本来就已经足够棘手了,谁知还会出现更难以处理的情况。啊,要怎么维持体面、要怎么维系团队的平衡呢。副队长伯远老师在一团乱麻的思绪里,先抽出这样一个线头。

然后他才想,刚才派派哭得可真可怜啊。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感情的事是不可能骗自己的,他对派派,确实也就只是哥哥对弟弟的感情。加之偶像行业多年的自觉,让他早就学会在情感方面看轻一些东西。因此哪怕一直以来,明知尹浩宇对他的感情,明明小孩对他就是很不一样、上下班要等他一起、好吃的要喂给他吃、总是跑来找他借衣服,甚至流星雨夜,话已经说到不能再明显的地步……他也只好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年轻人的耐心在哪里,但在耗尽之前,至少他们都保持着表面的平衡。只是,表白的话语出口,就注定不可能收回了。

他万万没想到尹浩宇会在中秋之夜拿出戒指。他只好拒绝了尹浩宇,望着他不可思议的眼神黯淡下去。真是可怜啊……可是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不是事事都能随你愿的。

他这么想。然后看着尹浩宇满脸通红、神色沮丧地回头,仓皇绝望地跑出了大门。

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明天感冒了怎么办。伯远这么想。但没办法,心碎和碰壁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这个时候不能心软,不能给他一点点遐想的空间。伯远自顾自回房间,以为很快小孩就会自己回来的。

直到AK下来敲他的门,神色凝重地和他说:哥,好像有些事情不对劲。

派派回来了……但不是这个派派。

他不打算把这个故事告诉这个穿越来的“尹浩宇”。让他接受这个伯远并不是他的爱人的事实,就已经足够他受的了……真可怜啊,这孩子。

伯远又叹了口气。

那个世界的“伯远” 一定很爱他吧?他也一定很爱伯远……不,其实每个世界的尹浩宇都很爱伯远吧。真是抱歉啊,这个是没有办法给你回应的。

他呼一口气,透过客厅的窗户模模糊糊往外看。

零点已经过了,窗外夜空辽阔,确实是个好天气。满月在屋檐的遮蔽下,慢悠悠在薄云里露出一点点轮廓。

只有月亮是永恒的。人们不能每时每刻都看见圆满的、完整的月亮,但它一直都存在着。在中秋夜,月亮不吝于向人间投射希望和祝福。在暴雨的夜里,月亮就自顾自藏在云的后面。在无云的、碧空灿烂的晴天,太阳升起来了,月亮也挂在太阳的身边,欺骗着人们的眼睛,就那么一直、一直亮着。

end.

感谢夏日ls、好心朋友和绵的试阅!反馈充足😆 一些(防止大家没看懂的)下头解释在下面(谨慎下滑):

感谢夏日ls的前传!释放本性了 远浩 双O 不是本人

“你不行。”

被剥了个精光扔进床里的尹浩宇束手就擒,陷在铺天盖地的花香味道里,正迷迷糊糊间,冷不丁听到伯远来这么一句。他走到哪不是被捧着,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顿时怒从心头起,奋力挣扎着就要起来:“说、说谁不行!”

“就是说你不行,想做想疯了吧已经?”伯远很轻松地一夹双腿,将乱动的小朋友重新武力镇压,有力的、白皙的腿根慢慢蹭着尹浩宇可怜流水的性器,双指圈着他脆弱的龟头让他兴奋起来,笑着居高临下眄他,“今天就是给你机会,你也没法操我。”

尹浩宇气得不行,咬牙切齿要骂人,但伯远很快贴上来,含着他乳尖暧昧地磨,两指往下去,沾着穴口汩汩流淌的淫液就往里戳,把他一声不甚熟练的脏话堵在嗓子里。尹浩宇爽得叫都叫不出来,腰眼又痛又麻,两条腿在床单上不得要领地乱蹭,仍然解不了整个身体里烧灼起来的情欲的昏聩。伯远说得没错,他确实已经不行了,发情期推迟了三天,新时代独立Omega忙着搬家,凡事不求人,忙上忙下这么些天,全靠抑制剂撑到现在,伯远脱他裤子时候他就已经受不住了,咬着嘴唇恨不得立刻被操翻,只是——“你、啊,你不也是Omega吗?”他在一声比一声高昂的收不住的喘叫里,不成调地问,“你——”

“Omega怎么了,你有得选?”伯远直起身子,颇为得意地看他,反手将尹浩宇后颈的抑制贴撕了,“照样能让你爽,小朋友,躺着吧。”

他手指很长,有力,指尖圆钝,三指并着在尹浩宇软烂的后穴里戳弄,勾着指节去挑他内壁,尹浩宇只觉得身体里烧了一把大火,随时都能把他的血液烧干。一秒钟都等不了了,他抖着手去摸伯远赤裸的下身,摸到好烫一根硬挺的、鼓胀的鸡巴,不禁咬着牙从唇角泄露一丝哀鸣:什么世道啊,连Omega也这么……

“你能不能快点……”他再也顾不上矜持,敞着腿睁着迷蒙的鹿一样的眼睛看伯远——他总是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比较迷人,手下握着那根勃起的、能解救他的性器往自己腿间塞,带点哭腔,“我要死了……”

“小白眼狼,”伯远咬着牙根骂他,他也并不好受,性欲让他浑身也高热起来,细密的汗珠将碎发沾湿在额上,露出并不清明的一双眼,“自己倒是玩得开心。”

他按着尹浩宇的腰,将自己正指奸年轻Omega的手指抽出来,稀薄情色的淫水顺着他手腕流出来,将床单染湿好大一片。伯远自己也在前后流水,热渴的后穴挨在尹浩宇大腿上,淫水流得白皙皮肤上一片狼藉,薄荷混着不知名花香味挤在房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奇怪的催情剂。

真浪费啊……伯远在升腾的欲望中还有心思没头没尾地这么想——看面前年轻小孩混血的漂亮面孔,平时愿意的话也不缺人陪吧,谁知道稀里糊涂陪他在这里厮混。这房间里的画面,要是拿出去给其他壮年Alpha看,怕是没几个能绷得住的吧。

他紧贴着柔软的腿根磨蹭自己的性器,俯下身咬着尹浩宇颈后脆弱的腺体,将自己一点一点顶进去。

“啊——呜……”尹浩宇敞着腿,不要命似的流泪,眼睛翻起来盯着天花板,只觉得快乐得要死过去一次。伯远的阴茎尺寸比起他睡过的Alpha居然也丝毫不差,磨着他细嫩的肠壁往里进,密集的敏感点一个不差全被刮蹭到,他几乎要因为这短短几秒就射了一次,指尖无意义地在年长者背上挠,根本没力气,小猫咬人一样,“不……不行……”

“又不行了?”伯远揉他乳尖,被他夹得够呛,还要分心思去调笑他,他算是体会到当Alpha的快乐之处了,高热的肠穴软嫩又乖顺地吸着他,向来都是后穴高潮的伯远竟也能从中获得从未有过的快感。他忍着后穴的空虚,摆着腰往里插,觑着尹浩宇反应往外抽出来,又恶趣味地一下顶到里面,看尹浩宇闭着眼乱哭、细长脖颈挣着往后倒,一双腿夹在他腰上发抖,心说这画面带来的心理快感可比被Alpha标记时爽多了。

尹浩宇爽得几乎要说胡话,语言系统乱成一团,感受到伯远插在里面慢悠悠顶他生殖腔入口,又慌得乱摸他手腕制止,“不行……你没戴、戴套……”

“有没有生理常识啊小弟弟?见过俩O生小孩的吗?”伯远刚顶到那块触着他鸡巴往里吸的生殖腔软肉,爽得不行,哪肯这么轻易撤出来,悄悄夹着后穴,搂着细腰往里顶,爽是爽到了,腰也酸软得没有力气,支撑不住地往尹浩宇身上倒。

“干什么……别、”尹浩宇觉察出他插在里面不动了,连贯的快感忽然断档,急得不行,讨好地搂他脖子去亲他,一句哥哥叫得熟练谄媚,“你动一动,哥哥……”

“……要不要脸?”伯远只觉得自己也不上不下的,Omega与生俱来的欲望叫嚣着,让他也想被插入,气得他狠捏一把尹浩宇红肿起来的乳尖,换来一声喑哑的哀叫,指挥他:“你……伸手,你左边后面,那个柜子里,东西拿一下。”

尹浩宇正爽得人都发抖,手上根本没力气,听他指引费劲拉了两三次才把伯远说的柜子拉开,手探进去一摸,掏出来一根粗大的按摩棒。

“……你要用这个?”他睁大了眼,也不是没玩过比较激烈的花样,但确实两个Omega上床于他而言还是第一次,想象力飙升得没那么迅速,想了想等会儿会出现的画面,耳朵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

“……真就想你一个人爽啊?”伯远瞪他一眼,劈手夺过来,勉力按了开关键就往自己后面塞,才碰到穴口就给自己逼出一声拔高的尖叫,听得尹浩宇情动不已,顶在他小腹的性器又颤颤往外吐精。

按摩棒功率挺大,塞在伯远后穴深处,那种逼人死去活来的颤动感顺着两人相连处传进尹浩宇敏感至极的身体里,逼得他发疯一样尖叫呻吟,早就射得他自己小腹一塌糊涂,腿根紧紧绞着伯远求饶,“不可以……哥哥……这个真的,不可以……求你、哈……停一下……”

“啊呜……啊……”

暧昧性事间忽然有一声微弱的啼哭传来,尹浩宇侧耳听了听,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他只当自己爽疯了在幻听,谁料伯远忽然缓了动作,轻唤了一声:“妹妹?”

“嗯……啊?”尹浩宇下意识回他,脚踝在他腰上蹭,企图让他顶得更深一点。谁料伯远顿了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眉目温和,细汗挂在锋利的下颌,一笑居然显出三分侵略性来。尹浩宇恼羞成怒,“笑什么……”

“当我喊你呢?不是吧,倒是挺自觉啊妹妹。”伯远咬他耳垂,用了些力,尹浩宇早就被快感全数支配,神经麻木到痛感也感受迟钝的地步,无限坠落间又听伯远在他耳边说,“在喊我女儿呢——我叫她妹妹。”

“你……哈、不……”尹浩宇说不出任何话,被轻微的抵着生殖腔戳弄的鸡巴和细细密密传来的震动感弄得发疯,只觉得一切都那么荒诞,自己居然在被一个……刚生孩子的单亲妈妈?操?这合理吗?但身体告诉他,伯远确实比Alpha还要会,只有Omega才懂Omega的高潮点居然是真的,他已经有很久没享受这么激烈的性事了。

“可以射在里面吗?妹妹?”伯远觉得自己也在往潮头攀登,本可以没必要问,还是逗他一样说了,说了也没指望得到回应,箍着尹浩宇的腰往里面戳,感受身下年轻的炽热的躯体痉挛一样抖,不要命地夹他,后穴的按摩棒尽职尽责在他敏感点上作用,前后夹击,弄得他也哀鸣起来,伏在尹浩宇身上射了。

尹浩宇只觉得自己被抛在半空,好久没落地,快感和没得到纾解的身体机能一起折磨着他,让他短暂地陷在枕头里流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朦胧间他只感到伯远抽身离去,乱七八糟的液体顿时从自己体内汹涌而出,丢脸死了——他一边喘一边想,被失禁感弄得羞耻心崩溃。他听到伯远下床、走动、又回来的声音,花香味已经淡了不少,伯远凑在他耳边,潮湿的臂膀压住他,针头的刺痛感从腺体传来:“抑制剂。”

“你……”简直亏死了,连临时标记都没有的Omega上了他,居然还记得给他来一针抑制剂。真是离世间之大谱,尹浩宇敞着腿、应激地抓着床单,感受身体里的浪潮分两拨逐渐平静,“……你、太……”

“亏着你了?”伯远怎么像是会读他的心,抑制剂瓶子抛到地上的声音,混着他悠悠的笑声传来,“你不是也挺爽的?算了吧妹妹,承认我很行有那么难吗?”

“不要再……嘶……喊我——”

“行行行,懒得和你吵,”伯远给他拉过来被子,盖住他情热正在散去的身体,“你睡着吧,我去看看宝宝。”

*派视角 7k5 *变小狗的笨蛋故事

昨晚前一晚我入睡很晚。原本打算一觉睡到中午再起来,但一些事情打乱了我的计划。有一些什么东西湿乎乎地带着温度在我近处蹭来蹭去,莽撞的重量挨在我胸口上,带来令人难以忽视的触感。这促使我一早醒来,坐在床上发愣,窗帘遮着阳光,我蓬头垢面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才上午十点钟而已。

打破我精致睡眠的是如今这床上存在的除了我、恐龙、汉堡和小狗抱枕以外的第五个毛茸茸的东西,一只真正的小狗。他的毛是黄色和白色,很精神,坐在我枕边,对我哈斯哈斯吐着舌头,很快乐地扑上来舔我,刚才我就是这么被他弄醒的。

……狗狗是哪里来的?远哥呢?

我抬头看看,另半边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可昨晚我不是一个人。昨晚明明是伯远和我一起入睡的。

需要事先声明,我和他并没有一些超越队友情的不该存在的情感——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有。差一点点,我用手指比划,就差这么一点点。很可恶,林墨说,远哥明明也喜欢你,却还有这些那些的顾虑,可以说他成熟稳重想得多一点,也可以说这叫“钓系”。

我陷入了沉思。AK非要在我思考的时候补充说:“和掉系爱豆天生一对啊!”于是我就知道他们只是在开我的玩笑而已,气得不想和他们一起吃晚饭了。

当然,这些小事情现在都不重要。故事还要从前一晚说起。他跑来我房间,只是为了和我一起看一部电影作为睡前活动;这对我们来说,是做惯的活动,并不算什么大事。他穿着睡衣、抱着枕头就过来了,以至于我不得不翻出一床新的毛毯分给他,以供他看完电影打个哈欠躺下就能睡着。

毛毯。现在那床褐色的毛毯正盖了一半在这只暖呼呼的小狗身上,随着他前爪扑到我手臂上的姿势滑到地上。我感到一点点头疼。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从他褐色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熟悉的感觉。我扑在枕头上和他对视,小声问他:那个……你是远哥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可我就是知道,他就是伯远。

这一切看似荒诞却早有先兆。人变成动物这种事情,我们大家都不是非常理解其迷人之处,粉丝却好像很热衷于这种想象。

实际上这一切闹剧的开端可能要从两天前说起,那天我们去拍新的宣传,在化妆间做完妆发无所事事,就聊起天来。林墨举着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东西,笑得前仰后合,隔着整个沙发也要举过去给AK看,AK很勉强地瞟了一眼,气得咬着牙要打他,林墨很灵活地躲过去,笑得快要栽到地上去。

林墨其人,大家都懂,一年有三百天看着都像精神不正常,大家本来都已经对其习惯到懒得搭理他的地步,但实在是笑得有些夸张,旁边的张嘉元也没忍住伸头去看了一眼:“什么东西?”

“我在看粉丝画的著作,”林墨举起手机给他看,“AK粉丝最新创作的鸭塑创意派画作。”

张嘉元看了也笑起来,AK一手一个拎着脖子大叫半天也没让他们消停。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本来是看不到的,只不过有个词让我有些好奇。鸭我知道,但——“什么是鸭塑?”

对面几个幼稚鬼对视了一眼,又笑成一团。我用眼神催促他们不要笑了,快给弟弟讲课!沉浸式自拍的周柯宇在我身边抬起头来,好像很头疼怎么给我解释。

“呃,塑,大概就是,粉丝觉得我们是什么动物,就会把我们代入这种动物……这就是什么什么塑。”他连比带划地说,“比如刘彰像鸭子的话,就是鸭塑。”

“喂!”AK在对面挥着拳头,“不是因为像鸭子!”

“哈哈哈哈哈……”林墨一边笑一边补充,“然后呢,力丸老师好像是猫……张嘉元周柯好像都是狗。Patrick你好像是兔子?我不太清楚……好像是吧。”

那确实是,粉丝好像很热衷于把我比作兔子,虽然我并不清楚这种软绵绵又安静的小东西到底哪里和我相似,但偶尔看超话的时候确实会看到她们给我P上各种奇怪的耳朵……其实可能,挺可爱的吧。

“那伯远呢?”我比较关注这个问题,但林墨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古怪,和张嘉元交换了一个眼神,绷不住地噗噗笑出来。

“远哥的话,”张嘉元说,“好像是泥塑粉多一点吧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这句话好笑的地方在哪里,林墨和张嘉元又靠在一起笑得前仰后合,连周柯宇和AK也开始笑,场面极其混乱。可我仍然不懂:“泥塑粉?It means,shape like the mud?No it's horrible...”

“哈哈哈哈哈不是不是,”一片更大的笑声里周柯宇忍着笑给我解释,却刚开口就卡壳了,“……呃,总之这个不重要。如果也说是动物的话,好像粉丝觉得,远哥也是小狗吧。汪汪。”

我眼花缭乱,已经开始幻视一些B栋满地跑狗的奇怪景象。AK说,“你别说,其实远哥身上有很多东西和狗狗很像。当然是好的东西,比如很执着,那种很认定的,很忠诚……”

“什么是忠诚?”我又在发问了。AK和周柯宇对视一眼,在各自措辞合适的语句。

“忠诚,大概就是……faithful and devoted.”周柯宇说。AK在旁边补充,“远哥的话,大概就是说他一直没放弃的这种追梦的劲头吧……派派,如果忠诚有一个对象的话,呃,人或者一件事……意思更像是dedicated.He's dedicated to idol career...just like that.”

“啊?在说什么呢?”正巧伯远推门进来,有些诧异地望望一屋子人,“场地腾出来了,到我们了,走吧?”

林墨和张嘉元一看到他又开始持续噗噗地憋笑,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搞得伯远一直很疑惑地看他们。大家排成一队陆陆续续出去了,我落在最后,刚好和留下来把门拉上的伯远并肩往外走,抓住他袖子,小声问:“哥,‘忠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到底在和他们聊什么啊,怎么学了这么难的词?”伯远无奈地笑,也抓住我的手,“怎么说呢。宠物对主人会有忠诚、爱人之间也能用忠诚,君臣之间也能用忠诚。大概就是……不放弃、永远相信,愿意付出吧。”

大概,应该,我理解了,但没完全理解。不过一说狗狗,我还真产生了一点兴趣。昨晚过来时,我就特意挑了一部狗狗的电影。电影是英文和日文的,有一部分我不太听得明白,也不太跟得上中文字幕,不过伯远似乎之前看过,我不太明白的地方他就小声和我解释。但后半程他就没什么功夫说剧情了,忙着替我扯纸巾,又一直拍我的背安慰我。

电影很好看,很感人,狗狗很可爱,真情实感展现得非常到位。因为语言稍微跟不上的原因,有些剧情我不太懂,但我仍然被这部电影感动得一直在哭,眼泪一直往下掉,全由他帮我擦脸,纸巾全部堆在床边。直到电影结束了,我才从中脱出来,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一边吸气一边摘了眼镜,自己拿纸巾往眼眶上按。

“早知道你哭这么厉害就该换个片子。”伯远在我身边无奈地笑道,又凑过来,“还要纸吗?”

我不好意思地捂住眼睛:“够了够了。”

“派派,总是这么容易感动,”伯远颇为好笑地看我,又说,“不过确实——狗的忠诚是最单纯的,也是最感人的。”

他望着仍在滚动的片尾字幕感慨,“因为狗狗没有野心、没有欲望。它只是会一门心思地爱着他认定的主人。当你拥有一只狗狗,它就是完全属于你的,它会无条件地爱你,并且永远不背叛你。”

他为了让我听懂,总是把语速放得很慢,像和小孩子或者小动物说话那样,带着令人沉迷的柔和。我红着眼眶看他,一瞬间明白AK为什么说伯远身上有那种奉献式的执着。伯远热爱生活,追逐梦想,并且近乎天真地坚持了这么多年。而我——我爱他对梦想的忠诚。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我不知道。眼泪弄脏的眼镜被他接过去替我在擦,他的眼睛被头发遮住看不清,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亮亮的。

狗狗拥有无条件的、单纯的爱和简单的快乐。

“我想变成他的狗狗,”我那时这么想,“或者和他一起变成狗狗。”

……所以,一晚上的功夫,远哥就消失了、而我的床上出现一只狗狗?这是巧合吗?还是魔法真的生效了呢?我盯着狗狗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相信好。狗狗看着我,耳朵一抖一抖,上面一簇长毛搭下来落在额头上,有一点像远哥埋头时候碎发搭下来的样子。

我戳戳他的耳朵,说:“是远哥吗?你、你还能说话吗?那个,如果不可以的话,你汪汪叫两声好不好。”

为了给他做一个好示范,我吐着舌头汪汪叫了两声,反而把他搞得更兴奋了,呜呜地叫着,越发吐着舌头往我身上扑。

“……你是不是玩我呢哥?”虽然他是这样不听话,我仍然坚信这就是伯远,只好一把接住他,任由他在我脸上用湿润的鼻子拱来拱去。他热乎乎的鼻息扑在我耳边,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是因为变成狗狗更热情了吗?

“你,嗯,饿吗?”我问他,恶作剧地戳戳他的肚子,换来他一爪子拍在我手臂上,刚好是伯远哥每次和我开玩笑恼羞成怒时候就会“啪”拍一下的地方。

可是这里也没有狗粮啊,我环视一圈,感到有点发愁。幸好他看着还是精力充沛的样子,并不像饿了。

我决定隐藏远哥离奇变狗的事实,于是抱起他,出门寻求一些帮助。

狗狗很安静地趴在我臂弯里,探着脑袋东张西望,小小的心脏随着呼吸压在我手腕处,热腾腾地起伏。我抱着他走进一楼大厅,有几个哥哥在那里躺着聊天、吃东西,玩手机,见我抱一只狗进来,纷纷惊讶万分,凑过来挨个摸他的头。

“好可爱的柴犬。”林墨奇道,伸手熟练地挠他下巴,换来狗享受的仰头眯眼,“派派你从哪里捡的?”

“柴犬。”我非常认真地重复新词汇,“柴犬。”我并不知道这种品种的狗狗在中文里怎么说,于是很认真地记了一下。那边周柯宇和林墨已经就狗是哪里来的吵成一团。周柯宇说,“这么肥的狗狗,还这么干净,怎么可能是捡的?你从街上给我捡一只这品相的柴犬看看。我马上叫你大爷。”

在他们吵架的背景音里我把它放在沙发上,米卡很喜欢他,趴下来揉他的头。他问我,“He's so cute Patrick,but where did u find him?Ohhh...I don't even know if he's a boy.I'm so sorry.”

“It's fine,I still don't know it.”我实话实说,“And...Ahh,I find him this morning...at our second floor.On the passageway to my room,u know.”

我并不敢告诉他是在我房间里出现的,以防万一他忽然在大家面前砰一声变成伯远,那我们需要很多时间来解释为什么远哥会和我一起睡。

周柯宇在旁边听了,疑惑道:“难道又是staff放进来给我们养的宠物?”公司经常有各种动物出没,我们回公司开会时总被霍麻辣跳到怀里,一点不见外地支愣起来舔毛,“等会我发个微信给小方姐问问。”

在得到回复以前,这只柴犬就趴在B栋沙发上,成为了全队的短期宠物。他似乎并不怕生,也很享受被摸毛和挠下巴,我在旁边看着,感到一丝酸酸的不太开心。

“哎,这只狗的面相有一点儿像远哥啊,”张嘉元发现了新世界,“有没有有没有?”

大家全都笑起来。周柯宇拐他一下,“你这话被远哥听到,仔细你的皮。”

“哎,不是,我们有一说一!实事求是!”张嘉元很认真地拎起狗狗的前爪,“你看他前面这毛,就看着特别长,和远哥头发很像!加上他总是耷拉耳朵,就更像了。还有脸上这两块黄毛,还有嘴很大,哎你们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夸呢,很可爱啊!有没有?”

我心说:这肯定啊。但我不能说出来,只能看着一群人围着狗左看右看。林墨的眉毛快要拧成一团,“你好像有点大病,可我竟然觉得,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

“对啊,远哥去哪里了?”

大家都看向我。看我干嘛。我只好说,“不知道。”

“可能去忙去了吧,”林墨说,“远哥总是很忙。真是辛苦他了,啊——不像我等闲人,只需要下午去练习室就好了。”

“确实,他总是出门很早。”

“给他取个名字吧?”周柯宇看向我,“派派觉得呢?”

一直叫他狗狗显然也不是个事儿,我顺口说,“叫……浩浩吧。”

天地良心,这句话说出口后我才意识到远哥的原名里也有个浩字。大家对视了一眼,显然脑子都比我转的快一些。张嘉元拍手大笑:“好!就叫这个!”

米卡在旁边花了一会儿才弄明白他们的意思,拿出手机对准了他们。

“Wait,what's up Mika?”周柯宇一抬头看到他的动作,米卡说,“I have to record your reflection so that Boyuan'll kick u all except me when he come back and see it.”

“别啊!”林墨一蹦而起,左右和周柯宇夹击米卡的手机,“别录!错了错了!”

他们闹的同时张嘉元雷打不动地逗狗,严肃地试图让狗从左右手里选择一只,左手代表饿了,右手代表不饿。然而浩浩不选择左手也不选择右手,他选择我。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矫健地跳到我怀里,有点重,把我砸出“啊”一声大叫。

“你的狗,还是粘你,”张嘉元就这么巴巴抬头看着,显然很喜欢,还在嘴硬,我说,“不是我的呀。”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仍然感到很高兴,把浩浩抱得紧紧的,他两只前爪扒到我肩上,热烘烘的起伏的身体挨着我的胸口,好乖。

“小方姐回复了,”周柯宇拿着手机过来,“她说她最近没管节目的事情,会问问对接的管理,等会她先过来看一眼怎么回事。如果需要她就买点狗粮过来……”

“那就派派先管着吧,”林墨伸个懒腰,“我看他也挺乐在其中的。”

我笑着说好。

浩浩换了个姿势窝在我怀里,他好像也在说好。

我抱着浩浩走回楼上去,他的毛已经把我的黑卫衣弄得一片杂乱。处理起来一定很麻烦,但我不但不感到忧愁,反而感到一点点开心。

狗,狗狗有着明亮像珍珠又像煮透的红豆的眼睛,狗狗只有一颗相对人类来说实在太玲珑的心,里面只装得下一个人。这或许就是忠诚的含义——当什么东西成为了你的全世界,你好像就只能臣服于它。如同梦想之于远哥,如同浪漫之于我。

如果本能代替周全,他会永远如同刚才一样,只选择我、只奔向我吗?

“浩浩,”我小声地叫他,“浩浩浩浩浩浩浩浩浩浩。”

“怎么才能把你变回来呢?”我沉浸于想象中的世界,Patrick很擅长自说自话,“呃嗯……亲你一下可以吗?”

浩浩黑黑的眼睛看着我,好像很无奈。我才要凑过去,反被他湿漉漉的鼻子蹭了一脸,痒得我赶紧移开脸,自己笑个不停。

“好吧……那,如果我说喜欢你,你是不是就能变回来呢?”

变成小狗真好,小狗无忧无虑,永远被爱。对着小狗很少有人会不喜欢吧?那对小狗说喜欢,比对人类说喜欢要简单一些吧。我抱着狗狗和他对视。

我说,“浩浩。汤浩。汤浩老师……伯远哥。远哥。伯远。”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抱着他,小声和他说,“我喜欢你呀。”

他用圆圆的眼睛看着我,他现在不是伯远,只是一只简单的,可爱的,快乐的小狗,没有烦恼,不会在意我喜欢谁谁喜欢我这种独属于人类的纠结。我俯下身去,脸贴着他绒绒的毛,感觉到自己脸红了。

Patrick,好没用哦。

快到一点过的时候他好像有点饿了,在我怀里乱动起来,总是想跳下去,我有点不知所措,又不敢放他乱跑等会儿找不到,只好加倍努力地搂着他的前腿。刚好这个时候周柯宇在楼下叫我下去,我赶紧抱着浩浩走进大厅,他和我说,“小方姐说她一会儿就到……”

“嗯。”我把大厅门关了,放他下来,看他撒开腿在厅中央绕着圈跑,这画面还挺可爱,大家一时间也都没说话,尽情享受午后有空闲有狗的快乐时刻。

“哎!回来了!”

开门声和巨大的声音同时响起,张嘉元顿时生无可恋地往后一倒:“完了,大喇叭回来了……吵死了。”

“说什么呢?说我坏话呢?”AK的声音渐行渐近,转过门厅,与此同时有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也响起来:“啊,在这里呢?有没有饿到?来让我看看。”

我被吓得整个人一僵,有些迟钝地赶紧转过头去看,身边的浩浩同步很欢快地摇着尾巴汪汪叫起来,迈着腿往门口跑去。伯远——人形态的我熟悉的伯远——穿一件绿白的冲锋衣外套,没怎么做发型,戴眼镜,手里提了一个挺大的塑料袋,正站在门口弯腰含笑接住朝他冲去的小狗,亲昵地举起他的前爪:“很有精神嘛?饿了没有?早上忘记给你带狗粮了,现在吃吧。”

“啊?远哥?”林墨在我身后问,“这是你的狗?”

“嗯……暂时养一下吧。”伯远说,“最近不是有个人的新的综艺企划嘛,我的任务就是体验养一只狗狗。今早导演打电话说让我去接,但是我接到以后,录音室那边又给我消息,说新歌那边要再改改编曲和混音,让我过去听下。所以我把它放回来就和AK过去啦……一直在忙,也忘了发个消息给你们说说。怎么,派派把你照顾得怎么样?”

他含笑的眼睛看着摇尾巴的小狗,似在询问,又很快抬起来看我,我顿时感到一点点晕眩的无措。

“就是这只狗啊?”AK凑过来看,“还挺可爱的。”

“挺不错,”张嘉元说,憋着笑,“派派看这狗和你长得有点像……哎不是骂你啊哥,是说和你有缘!没有点儿缘分咋能成为限定主人呢是不是!所以给取了个名字叫浩浩。”

“好啊你派派?”伯远凌空点我一下,眉眼间却并不是很生气,蹲下来给狗拆狗粮,我结结巴巴想解释,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起。

“行啦,我知道,”他埋着头,一眼也不看我,“浩浩挺好的,就叫浩浩吧——浩浩同意吗?浩浩?”

浩浩冲他摇尾巴,伸爪子去扒拉他怀里的塑封袋。好笨好单纯。

我也好笨好单纯啊。为什么会相信人会变成狗狗这种奇怪的事情呢。

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如平时一样,只有我的心跳依然没有停下来。喜欢是很不听话的东西,它产生得不由自己控制,去向也不可预知。一旦我将它说出口,它就像一捧泼在地面的水,既不可能顺从地回到我蛰伏的心脏里,眼下来看也不可能很快地蒸发掉。

一整个晚上我都在想这件事。快要把我逼疯。喜欢像一颗滚烫的石子,卡在我的喉咙不上不下。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只狗的出现;我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

晚上我还是没忍住跑去伯远房间,他下午带着狗狗出去了,挺晚才回来。他显然刚洗漱完,一身水汽替我推开门,看到我抱着恐龙满怀期待地看他,先诧异、又无奈地笑叹了一声,说“进来吧”,在我身后回头把门关上了。

“就今晚啊,”他擦着头发,故意板着脸,“明天就回去睡。不能惯着你。”

“浩浩去哪里了哥?”我问他,“过两天还会来吗。”

“嗯,今天是带他来熟悉一下环境,下午先送回宠物店了。过两天正式录制时候还会带来的。”吹风机呼呼地响,伯远低着头拿梳子,一边笑一边看我,“想它了呀?说说,怎么给他取名叫浩浩?”

“因为张嘉元说很像你。”我说,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干净,“是张嘉元说的,我可没有说。”

“臭小孩!”伯远笑骂一声,“明天点外卖没他的份儿。”

“哥,”我犹豫半天还是说了,“你把它放进我房间,今天早上,吓到我了,还以为……是你变成狗狗了。”

“啊?”吹风机声音停了,伯远把手伸长来掐我脸蛋,“是不是傻啊臭小孩?是不是童话看多了,这种事是会发生的吗?还是你在骂我呢?”

“哎,不是不是!”我被他掐住脸,说话含糊不清,“是说……狗狗很可爱。远哥也很可爱。我很喜欢他。”

“嗯,我也喜欢他。他很乖啊。”

我搜索词汇:“……所以觉得,哥如果变成狗狗,就是那个样子的。远哥,也很可爱。”

“啊?真的有很像吗?”伯远笑,就是不接我的话,“工作人员也这么说。”

什么啊,我左拐右拐说得还不清楚吗。说这几句话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勇气,我感到胸口的不知名鼓胀,又有一些奇怪的酸涩。我不高兴地坐起来大喊:“哥——不要敷衍我!”

“敷衍都会说了?不错不错。 ”他还要这么逗我,看我真的生气了才笑着过来揉我头发,“行,还要说什么?我听着呢。”

“哥你真的要听吗……”

“有什么不能听的?”伯远模模糊糊地笑,“小屁孩把人看扁了啊,有什么不敢听的,我不仅敢听我还敢回答呢!”

他把吹风机挂回门后,一边说话一边提提踏踏往我这边走,湿答答的拖鞋在地上响,颇有一种要来教训我的架势。我不服输,红着耳朵把被子一把掀开,正犹犹豫豫要试着重复那些话,后颈突然被他捏住了。

“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了吗,”他唇角含着狡黠又笃定的笑,俯下身来和我说,“好笨哦。我也喜欢你的。”

他凑过来吻我,蓬松的碎发扫过我的额头,痒痒的,像柴犬温暖的毛茸茸的耳朵蹭过我的脸。

我晕晕乎乎地想:也不知道是我把他变成了小狗,还是他把我变成了小狗。小狗简单,可爱,快乐,没有烦恼。小狗之间的亲密不需要理由,小狗对世界真诚又热烈。或许我们两个身体里都住着一只小狗。

于是我不再多想,把脑子清空,扑上去亲他,近乎于轻轻地在咬他的嘴唇,搞得他终于不堪重负地把我一把掀下去,笑着骂我:“怎么回事,跟狗一样。”

然后他跳上床来,钻进被子,把我拉倒下去。关灯之前他凑过来抱我,声音困倦中带点黏糊:“晚安……”

“还有个事情你是不是忘记了,Patrick,”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好像听见伯远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翻了个身,轻轻笑着和我说:

“尹浩宇也是有个浩字的——笨蛋。”

end.

*Warning⚠️

1w7 中西结合龙宫AU(? 全是私设 很多bug 有ak出场 含少量人鱼体边缘🔞行为(? 造成任何不适请及时退出 有一些奇怪剧情 非内涵 请不要随意代入第三人🚫 时间比大概是1:10 禁止上升真人🚫

阅读前请务必先看羊尾ls的设定图 感谢ls的绝美设定和灵感🙏🏻

尹浩宇是南海王族最小的孩子。

据说,他出生的时候,整个海底都被霞光照亮。他从镶金丝的贝壳床中央的蛋里破壳而出,那颗蛋圆润而厚重,泛着美丽的青花纹。它整整齐齐地从中间裂开,从中散发出微弱的金光,就像一个迎接天使降临的圣床。尹浩宇就这样静静躺在中间,显露出他幼态的人鱼模样,眉中央有一颗好看的痣,纤长的睫翅在水里颤动着,嘴唇微张,吐出几个小小的泡泡。

无论是虾兵还是蟹将都奔走相告:小王子好漂亮啊!

据说尹浩宇出生的时候,嘴里衔着一颗珍珠。那是整个龙宫几千年来见过的,最美丽、最闪耀的珍珠。有人据此说,他是上天降给西海龙脉的宝物。

伯远却没好气地对他说:“才不是这颗珠子呢,”他扯一扯尹浩宇脖子上戴着的珍珠,同样莹润硕大,闪着微光,“这颗是我在你七十岁那年,去北海视察的时候给你顺回来的。刘彰差点跟我打起来,幸好我溜得快。”

“那我原来那颗珠子呢?”尹浩宇锲而不舍地追问。伯远翻了个白眼:“好小的时候就被你扔到海底去了,不知道在哪里,找不到了。”

伯远是南海龙王的长子。哪怕尹浩宇总是被人说是龙族里最漂亮的王子,他也还是觉得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哥哥生得英气,脖颈修长,脸上有浅浅的笑涡,他总是笑着的,卧蚕便鼓起来一点,让他看起来格外圣洁又贵气。他喜欢看哥哥在龙宫里自由穿梭时,漂浮在深海里的,如幽灵般游荡的蓝发,还有自由自在摆动的、灵活有力的蓝色鱼尾,一摆就荡开层层浮浪,转瞬就如箭一样飞到好远之外,矫健又轻盈。

哥哥的手指白皙好看,戴着龙族传承的金戒指,摸他的头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水底难以感受到的温度,他觉得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力量。

但其实他与伯远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他是从西海被抱来的,是西海龙王的血脉,来的时候只是一颗小小的蛋。西海龙王将他托付给伯远的时候,伯远也只有一百岁那么大,还是一只幼年的小龙。他从秀丽的人鱼姑娘手中接过青色的蛋,珍而重之地抚摸,然后将它放在贝壳的床上——就在他自己的寝宫之中。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他郑重其事地朝西海使者承诺。

据说,鸟类的雏鸟情结在他和伯远的身上得到了印证。谁都不知道为什么龙族也会如此,但他听北海的哥哥刘彰和他讲,他一出生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伯远,于是开口,清晰地叫了他一声:妈妈。

这个称呼在他还未记事的时候,就被伯远花了很大的力气纠正过来。从他记事起,他就只叫伯远哥哥。后来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他总是摇着头皱着脸不愿承认,然后摆动着漂亮的鱼尾巴游开。

伯远在后面很大声地嘲笑他:“尹浩宇别跑啊!别敢做不敢认啊!”

从记事起,尹浩宇就一直跟在伯远身边。除了他们之外,南海并没有其他的王族,偌大的寝宫只有他们两个。很小的尹浩宇还不会自己行动,在水里很笨拙地拍打自己的尾巴,伯远只好轻轻抱着他,一路穿过静寂的森立的宫殿,回到他们的小小宫室里。

“Patrick,晚安。”伯远吻他的脸颊,看他在自己身边挥舞着手臂,吐出小小的泡泡,然后合上床边的蚌壳,使夜明珠的光芒暗下去。

再长大一点,尹浩宇就拉着伯远的手,穿行浩瀚的烟水,巡视他们广大的王国。珊瑚为他们跳起舞,水母舞动柔软透明的身躯,海星从礁石上滚落下来。小时候的尹浩宇不喜欢幽暗的深海,常闹着要去有光的地方,他们便拉着手,一路漂到浅海去,恰逢人间一轮黄昏降落下来,橘黄色的天幕倒映在海面上,将浅海的两人脸上铺上一层光辉。

尹浩宇抬头看旁边也仰着头望上方的伯远,恍惚间痴痴地睁大了眼。伯远额发被粼粼的水波掀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峭立的唇,眼光专注,仿佛对世界怀有无线柔情。他一时间便有些明白,为什么负责照料他的海星姐姐给他讲人鱼公主的故事时,会在最后告诉他:不要在黄昏时候去浅海的地方,会遇到不该遇到的人。

可他是我哥哥呀。尹浩宇只要想到他和伯远永远也不会分离,心下便怀有无限的幸福,把伯远的手又握紧了些。伯远微笑着回过身来,告诉他该回去了。

再大一些,尹浩宇的好看便愈加锋利地显出来。小龙变为唇红齿白的少年,金粉的瞳在水下也挡不住的光芒四射,偶尔他贪玩独自去浅海,短暂露出水面,必定惹得几个近海渔民的姑娘失魂落魄、神思不属,回家逢人便说看到了神子、遇见了仙人,惹得家人以为她们得了癔症,要拖去看诊。

“不准再去了,”已经是南海实际掌权人的伯远头也不抬,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着,直到尹浩宇认错一样低下头,才含着笑看他一眼,“要去也只能我看着你去。”

“知道了……”尹浩宇其实很喜欢伯远这样管着他,但他不能说出来,他只能笑着这么回答一句,又活跃地去挂在伯远身上撒娇了。

伯远在龙宫深受爱戴。南海水族都很信任这个做事沉稳、风范非常的龙族王子。四海龙王已经飞升在天,时不时会从天上降下雨来,王子们侧耳倾听,便能从雨声中听到父辈的旨意。尹浩宇每次认真地听,其实他什么都听不到。

不过那也没有什么所谓,作为南海最小的王子,他一向很无忧无虑,没什么需要他担心的事情。他被旁支的龙女姐姐们牵着手,在海下的世界里自由穿行,偶尔会游到浅海,看姐姐们拉着手、唱起海下空灵的歌儿。温凉的海水环绕他的身体,他摆动漂亮的鱼尾,任由阳光洒进水里,笼罩着他金粉零落的长发,头顶戴着的金叶冠灿灿生辉,衬得他多情的眉目愈发光彩熠熠。

姐姐们说:“派派就是水下最好看的一个。”

尹浩宇不这么认为。他仍然觉得哥哥是最好看的。

伯远每天总是都很忙。作为南海的王族长子,他总是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处理。白七海域被水怪侵袭了,他要带兵队赶去镇压;红三海域水面上扬了,他也要去看看情况。那么大的海域,所有繁杂琐事,全都堆在金碧辉煌的龙宫里,等着他执一柄透红的珊瑚笔,在金册上写下定夺的字句。

尹浩宇很依赖他的哥哥。和龙女姐姐们玩耍当然很开心,可哥哥总是不喊他回家,他心里就先起起伏伏的,又慌张、又有点不高兴。他和姐姐们说拜拜,姐姐们笑嘻嘻和他挥挥手,手腕上的银镯玉环叮叮当当撞在一起,说派派再见!下次再来陪我们玩哦!

尹浩宇摆动着尾巴,一路游回南海宫殿去。他在执政殿里找到哥哥的身影。海水暗下来了、海星缩成一团、珊瑚倦怠地打着哈欠,鱼儿也全游回洞穴里了。他的哥哥趴在金镶玉的宽大桌案上睡着了,笔落在桌上,未批改完的金册掉在一边,被海水拍打出轻微的响动。

伯远睡颜好漂亮,可能还在想公事的原因,眉头皱着,嘴唇累到泛白,无意识被上齿咬着;耳后的鳍柔软地盖下来,颈项上戴着的金项圈在水中沉浮,宽大的蓝色龙尾在水里慢慢摆动。他已经二百八十岁了,是一只半成型的青年海龙,尾上覆盖了一半的龙鳞,约一指长的一对龙角从金发里探出来,像姿态高贵的海鹿。

尹浩宇看着他透明如蓝水晶的尾鳍,只觉得那像一把刷子,在他心上晃荡,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哥哥,远哥……”他上前扣住哥哥的手指,像小时候那样撒娇一样微微晃动,“别睡啦。我们回去睡。”

“啊,派派……”伯远揉揉眼睛,缓慢苏醒。他有着璀璨的一对蓝眼睛,就像这宽广又深邃的海,看向尹浩宇时总是闪着温柔的波光,“玩回来了……有没有给姐姐们添麻烦?”

“没有啊,姐姐们都很喜欢我的。”尹浩宇很骄傲地说,又晃了晃伯远的手臂,“哥,太晚啦。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处理啦……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好,”伯远微笑起来,摆动龙尾游起来,和他一起悬浮在深海中,“派派也知道心疼我了。”

“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也可以帮哥哥分摊一些工作的。”尹浩宇说,“哥哥就不用这么累了。”

“怎么?你要抢我的权啊。”伯远和他开玩笑,忽然从背后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亲密地贴在他肩上,“小心我杀掉你哦。”

“好呀。”

尹浩宇眨着眼睛,并不感到害怕。权是什么啊?能有很重要吗?呼风唤雨、指间雷电,在他看来也是很无关紧要的东西。伯远为他做了太多,对他来说也太重要。他被伯远看着出生,在伯远身边长大,伯远就是他的全世界,比海底还要辽阔、比水还要包容。

如果是哥哥要我的命,那就杀掉我吧。

——

尹浩宇一百八十岁成年那天,东海和北海都来了使者庆贺。伯远为他开了主殿,宴请来客,但席间仍空空荡荡,人来得并不多,西海的桌上更是空无一人。尹浩宇坐在伯远身边,清楚看到总是和和气气、从不动怒的哥哥撂了脸,眉眼沉下来,竟如同有雷电阴云一般令人心颤。

“西海什么意思?”他沉着嗓子,声若雷霆,“是一点都不在乎他儿子了。”

“远哥别生气啊。”对面席上有人遥遥举杯,是北海三王子亲临,尹浩宇另一个哥哥,刘彰。数年不见,他还是那么大嗓门,吵得尹浩宇想捂耳朵,“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是吧。反正派派一点都不在意,是不是派派?”

“嗯。”尹浩宇应一声,手在桌下去摸伯远的手指,把哥哥攥成拳头的手指顺开,“别生气了哥哥,我的生日,要开心。”

反正他从来只在乎伯远。其他人和他有什么相干。

“好。”伯远看着他,拧着的眉头才重新舒展开,重新举起酒杯,“派派也长大了。”

他与弟弟碰杯饮尽,如同往常那样伸手去摸弟弟的头顶,却不是安抚亲昵的动作,而是拨开他的发,去轻轻按揉发根处。

“痒啊……哥!”尹浩宇只觉得奇异地痒,不自觉笑起来,略微闪躲他的碰触,“不要摸。”

伯远不管他的挣扎,手继续不容置疑地按下去,摸到尹浩宇发里藏着的两个硬硬的骨结,在心里叹了好大一口气。

“好,不摸了。”他收回手,给尹浩宇顺了顺弄乱的金粉长发,笑了笑,“派派……”

“快长大吧。”他将一个吻印在尹浩宇发上,使得尹浩宇心跳快如擂鼓,却又说,“不。还是不要长大的好。”

尹浩宇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那一晚上都心神不宁。伯远与他太过于亲密无间了,从小到大,伯远教他游水,教他写字,他的一切都由伯远经手,可他竟会为一个落在发上的、不带任何情欲的吻而呼吸滚烫。

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他今天终于成年了吗?

尹浩宇想不明白。晚上他回到寝宫,抱着被子等伯远回来。似乎这是个很好的把话说开的契机,年轻的孩子怀着无限憧憬和悸动抱着珍珠绒等,直到打了一个哈欠、又一个哈欠,最后几乎要躺在床上睡着了。

怎么伯远这么晚还不回来啊!他愤愤地想着。伯远宴客应酬很晚才回来,疲惫地解去外袍,游上床来。

“困了?先睡吧派派,不用等我。”他垂眼看着勉强醒过来的尹浩宇,忍不住笑了笑,拍拍他的头,“成年快乐。”

尹浩宇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寝殿的门突然被急促地敲响了,把他所有想说的话都憋在肚子里。

侍从急匆匆推门进来,对伯远轻声道:“西海使者来了。”

“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也太晚了,还不如不来。”伯远的眉头顿时紧紧蹙起来。侍从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别理了呀,”尹浩宇急着去拉伯远的手指,“别理他,我们休息好了。”

他可以不在乎那是他的生族,但伯远却显然不能不在乎。他皱着眉头咬着嘴唇,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一声叹息,重新下床,抓起了自己的外袍。

“你先睡吧,”他说,“我去见见她,一会儿就回来。”

尹浩宇这下哪里还睡得着,一半愤懑、一半委屈、一半悸动压在心里,使他最后还是掀开被子爬了起来,悄悄准备去正殿看看情况。说起来这是他一百八十年中第一次见到西海来的人,由不得他有些紧张。

正殿的灯通明着,尹浩宇悄悄推开殿门,留有一丝缝隙往里看,正看到一个跪在地上的、有些年老的龙女,伯远站在她面前,长发盖住他的表情,尹浩宇看不真切,他反而被那个龙女所吸引了。

那龙女额上束着碧绿宝石的额带,上面绣着属于西海王宫的繁复的花纹。她看着年纪也并不是非常大,但似乎很疲惫,一种苍老的负担压垮了她的肩背,使她看上去有些佝偻,披着一件黑金的袍子,神色恭谨地在和伯远说些什么。

尹浩宇不敢看得太久,趁着伯远没发现他之前赶紧轻手轻脚溜回了内殿,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那天之后伯远似乎越来越忙了,到处都找不到他,想要和他把话说清楚,也是难上加难。尹浩宇无聊之下,只好满世界乱窜,找人和他一起玩。

他心下难过,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忽然就不肯多见他,只好跑到北海去烦刘彰,北海居民稀少,要处理的事不像南海那么多,但刘彰仍然很忙,在忙他的海下乐队,看到他来,不禁揉了揉眉心。

“不在南海呆着,又来烦我?”

“嗯。”尹浩宇游上去抓他肩膀,“哥快帮我看看,头顶长了什么东西……好痒。”

伯远一向都与他住同一间寝宫,只是最近总是不回宫休息,他又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好意思起来,不肯再和哥哥一床睡,自然也不好意思拿这些身体上的变化去烦他。刘彰疑惑地伸手去摸他头顶,摸到两个小小的、已经探出来的尖角,又诧异又好笑地咧开嘴:

“这是龙角啊。你不知道吗?”

龙族血脉流传至今,早已纷杂广阔,只有最纯净的王族血脉才会在成年后长出龙角。幼年时候的龙族和人鱼一般形态,有鱼尾、鱼鳞和鱼鳍,只有慢慢长大、成为成年态的唯一一位龙族继承人,才会长出一对龙角,鱼尾也会被龙鳞覆盖。最纯的王族血脉会以这样的方式被上天选择,成为一方龙王,加琉璃冠,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你看,就像我一样,”刘彰和他碎碎解释完,又低下头给他看头顶的一只角,“我就没有一对龙角,证明我不是被选择的北海继承人——但是,哈!谁管呢!有我大哥顶着,这种事当然谁爱干谁干。”

尹浩宇翻个白眼,“不思进取……”

“哎哎小孩怎么说话呢!”刘彰使用技能魔音贯耳,“从哪学的!”

“远哥经常这么说!”

“那是在说你!”

“我才没有不思进取,我在很努力长大了……”尹浩宇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微弱下去,直至无声。他悬浮在北海殿上,心事重重地低头想着什么,又伸手去摸自己的头顶,两个凸出来的小角顶在他手心,华美的长发飘开去,随着海水的波动环绕着他。

不知为何,这纯正血脉、尊贵龙族的象征却给他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如同一块掉在心上的巨石,压得他肺腑沉重,无法呼吸。

明明他一直都期盼长大,期盼能成为哥哥一样的人,能帮哥哥分担重担,甚至——能光明正大吻哥哥的手。

但他此刻只为自己的天真和无知感到愧疚:平日他被伯远保护得太好了,此刻虽然本能地感受到一些诡异,却毫无头绪,摸不到任何线索。

“怎么了?”刘彰察觉弟弟不开心,放轻声音问他。尹浩宇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眼睛一亮:也许刘彰可以告诉他一些什么事情。

“那个,哥,”他扑上去问,“你知道西海的事情吗?”

刘彰皱紧眉头,“……什么事情?你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是西海的孩子,却为什么会被送来远哥这里?”尹浩宇问,“我父王在哪里?又为什么不管我?远哥那天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我想知道。我想让他开心。”

刘彰眉头拧得更紧了,脸几乎皱成一团,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你现在知道多少?”

“嗯……我什么都不知道。”尹浩宇有些羞愧地转了转眼睛。刘彰听了却笑了一下,“远哥真是什么都没告诉你啊。挺好的,那我更不能告诉你了。”

“哎?”尹浩宇着急地去摇晃他,“怎么这样——”

“没办法,远哥肯定不让我说的,”刘彰摊开手,“我要是告诉你了,远哥肯定找我麻烦。你要想知道你就回去问他吧——虽然他也不一定会告诉你。”

一夜之间,尹浩宇真的长大了。原来成年就要面对这么多这么多的烦恼和疑虑,几乎是一股脑堆在他心里,把他向来开怀的心都给占满了。尹浩宇低着头游回南海,上下找了一圈,又没看到伯远。

他疑虑重重地回内殿,直到很晚很晚伯远才回来了,看到他倒是诧异:“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会住在北海。”

“你知道我去哪了?”尹浩宇不太高兴,“可是你去哪了我都不知道。”

“我就是处理一些事情,你别给我添乱了,”伯远看上去很疲惫,“正好,你在,刚好可以和你说,过两天和我一起去一趟西海。”

尹浩宇几乎从床上弹起来:“为什么?”

“有事要办。”伯远不肯多说,“我去办事,顺便也有的事和你有关。问那么多干嘛?不听话了是不是?跟我去就行了。”

“我不去。”尹浩宇又气又乱,赌气地这么说。伯远斜他一眼,并不动怒,垂下眼睑,淡淡地说,“由不得你。我是你哥,还管不了你了?”

“那你告诉我,我和西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尹浩宇爬起来,挪到他身边,“我想知道。你告诉我,我就去。”

“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到现在了,没必要知道,派派,”伯远凝视他的脸,苍青的瞳里藏着无限怀恋、深爱的情状,又很快挪开了目光,“你跟我去就行了。”

“我不——”尹浩宇闹起来,他抓住伯远的肩,“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为了我——”

“我保护你是应该的,派派。”

“不是……”尹浩宇生气了,去抓他手腕,被哥哥反手拍开,更加生气,“你明明就不是我哥……”

伯远骤然停下动作,定定地看着他。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哥,哥,你别生我气……”小王子骤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呜咽起来,恐慌让他下意识扑过去,将哥哥奋力挣动的手臂圈得死紧,“我只是……”

我只是也想保护你。

他们纠缠间尹浩宇失手碰翻手边的蚌壳,夜明珠熄灭了。视线陡然昏暗下去,尹浩宇的喘息声也沉重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真是太罪恶了——偏偏伯远不知轻重,还在按着他手腕奋力纠缠,如薄纱一样的尾鳍和滑溜的鱼尾在他腰间扫来扫去的,搞得他心烦意乱,只凭着本能又挣扎了几下,忽然身体前倾压下去,头一低,俯下去,借着微弱的磷光就亲吻上伯远的嘴唇。

“哎?!派派——”

伯远细碎的惊呼被他全部吞进肚子里,不知是也动情了手脚无力、还是没想着挣扎,那些在他怀抱禁锢中的反抗在他看来几可忽略不计。尹浩宇居然还凑上来咬他的角,这一下可完全出了大事,快感和恐怖的酥麻在脑中炸开,顺着脊梁骨一路麻到尾椎,他几乎连怎么说话都忘了,只掐着自己手心要哭不哭地咬着嘴唇。

尹浩宇看他这副样子,也只好轻轻啃了两口龙角就放过了他。他一只手急着顺着哥哥的腰往下摸,沿着腹肌往下就摸到覆盖在腰下的光滑鳞片,细腻润滑,一片一片在暗夜里闪着光。

“不行……别闹了派派……”伯远大口呼着水,汩汩生息的海水流进他的鳃,但他仍感到一种竭死的陌生的恐惧,弟弟的一手按着他腰,一手顺着往下摸,摸到他泄殖腔外挺立的茎体,慌得他咕噜咕噜吐两口泡泡,“你干什么——”

成年这么久,却还没接触过这么强大的情欲刺激,伯远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不知该怎么反应,腰却早就软了,尾巴无力地拍在床上,任由弟弟喘着凑过来舔他耳朵。暗夜里尹浩宇的手指摸过来,无师自通地抠弄最隐秘的鳞片,摸进他软嫩的泄殖腔。

“不行,这个不行——”

伯远忽然又剧烈挣扎起来,泪水流出来,消散在水里,留给尹浩宇的只有不成调的抽泣和呜咽声。他死死攥住弟弟的手指不让再深入,然而自知手上无力,只好讨好地去吻弟弟眉心,吻他脖颈,引他手放在茎体上慢慢滑动,企图让他放过自己。

“远哥,里面会这么湿的……”

尹浩宇温存地啃他脖子,含糊不清地说出让他五官皱成一团的酸话。弟弟完全压在他身上了,鱼尾挨在一起,挺立的外茎挨过来在他腰间和尾上蹭动,他羞得要死,又没有办法。

被他抓着手,尹浩宇当真没有再往泄殖腔里面伸手指,只在穴口滑动着,引出更多粘液,时不时拨弄一下他柔软的穴肉,恶趣味一般听他止不住的惊喘从唇角落下来。

最后他扒着弟弟精瘦的肩,闭着眼泄在弟弟手里,只觉得对不起这片干净的海,对它做了不好的事情了。尹浩宇埋在他肩窝委屈地哼,还硬着的阴茎在他腰间不安分地顶,伯远眼见他又要往自己穴里摸,为图自保,只好伸手过去握住他那一根,笨拙地凭本能滑动,听弟弟靠在耳边舒服地喘,在心里默念:对不起南海之神,我不是故意的。

尹浩宇泄出来时候轻轻一口咬在他光裸的肩上,连个齿痕都没留下来,痒痒的像婴孩的啜咬。伯远这么一来完全无法怪他了,只好拍拍他的肩作为安抚。两个人挨在一起喘了很久,尹浩宇才像突然恢复神志一样,惊慌失措地弹开来。

“哥,我,”他慌得话都说不清楚,“……我错了……”

他大脑飞速运转,仍没想明白有什么方法能让他从这尴尬场景下完美逃脱。他做了这么越界的事情,哥哥不会再也不理他了吧,不会疏远他吧,不会再也不和他一起睡了吧……他想着,几乎要哭出来。

但伯远神色复杂地在黑暗里看了他一会儿,却好像没有怪他的意思,反而看上去还很愧疚,呼了口水,勉力说:

“你还小呢,派派。下次,不可以这样子……”

“我成年了!不小了!”尹浩宇本来还在认错状态,听了这一句又不服气起来,“我成年了,我一百八十岁了……”

“哎,行,”伯远似笑非叹地说,像是妥协一样松弛下来,凑上来吻他柔软的耳鳍。尹浩宇一颗心脏痒痒的,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又仿佛要融化在胸腔里,浑身僵硬着不敢动,由着哥哥把自己温柔地摸了个遍,却又听哥哥叹息着说:“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为、为什么?”尹浩宇一急就结巴起来,要哭一样来抓他手臂,“我喜欢你啊——”

“唉,不是,”伯远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有很多事你还不知道。有一些问题还没解决呢。”

“你会知道的,哥哥总会保护你,”他一双手替尹浩宇梳理金粉长发,摸摸他的脸颊,温情又眷恋,“西海的故事,你和我去一趟,就都知道了。”

那一天的话最后还是没能全部说开,但西海之行似乎是逃不掉了。尹浩宇闷闷地和贝壳、海螺和石子说再见,把床上珊瑚绒的抱枕打包起来。临行队伍浩浩荡荡,伯远在前车,他看不到,正无趣地坐在车驾上发呆,一个人跳上车来,笑嘻嘻地拍他肩膀。

“哥?”尹浩宇被吓一跳,大受震撼,“你怎么来这里。”

“不行?”刘彰挺自来熟,在车上大剌剌躺下来,“我也不知道。远哥喊我来的,就当是陪你们一趟吧。”

尹浩宇才不会相信,但刘彰这次嘴意外地严,他旁敲侧击左问右问,依然半个字都没问出来。这让他愈加心烦意乱,深信此去绝对会有大事发生。

可会是什么事呢?他猜想半天,依然毫无头绪。

刘彰路上闲来无事,就和他聊天,说了不少关于西海的事情。西海龙王是四海里最后一位飞升在天的,一百八十年前才携妻子离开海域,自那以后,西海就一直在大王子的管辖之下。大王子是正宫西海龙母所生,血统纯正,众望所归。

“……一百八十年前?”尹浩宇皱起眉头,那明明是他出生的时候。

刘彰意有所指地看他一眼:“对啊,怎么了吗?”

尹浩宇心下仍是惊疑不定。他知道这次来肯定会有事发生,不免心下忐忑,但想到伯远来前和他说,相信我,没事的,哥哥会保护你——他又觉得稍微安心了一点点。

南海王储亲临西海,架势非常,前呼后拥,但一路行至西王宫,却并没有车驾迎接,更没有宴席仪仗。尹浩宇气得把车帘一掀就要发火,外面的刘彰倒是很淡定,手一伸又把他塞回去了,“别闹——咦,”打闹间尹浩宇胸口的珠链滑出来,他瞟了一眼,赞道,“你这珠子倒挺好看的。”

“嗯……”尹浩宇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下意识皱了皱眉。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伯远对这样的待遇似乎也不以为意,传令车马原地等待。他从前车下来,拉着尹浩宇的手,和刘彰并肩,三人共行进了西王宫。

西海王城和南海一样广大又复杂,却带着一种令尹浩宇不喜欢的味道。他们绕了半天才到了正殿,但等了半天,大王子却连个面都没露。尹浩宇替伯远受不了了,抓起哥哥的袖子:“怎么可以这样……哥,我们走。”

“急什么?”伯远却仍然不慌不忙,坐在殿上悠然自得。好半天才有一位龙女出来迎接他们,寒暄客套一番,又说贵客远道而来,请他们住下。她看到尹浩宇的一瞬间,眼睛瞪得很大,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但很快又低下头,将心中的波动掩藏了下去。

她束着绿宝石额带,披着长袍,行动间优雅贵气,尹浩宇一眼就认出她是在南海王宫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龙女,顿时心脏像被什么捏了一下一样紧缩。

这位龙女一定知道什么。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着落在她身上弄清楚一切。

当晚他和伯远分住在一间宫殿的东西偏殿里,刘彰另外住在其他宫室。尹浩宇早就盘算好了自己的计划,也不像以前那样闹着和哥哥住一床了。他早早就说累了,与哥哥道了晚安,溜回自己的房间和衣睡下。等盘算着伯远大概睡着了,他才悄悄爬起来,屏住呼吸推开门出去。

这么大的宫殿,要找谁真是谈何容易的一件事;但似乎龙女也想见他,走廊夜明珠次第明亮,一路将他引到一处宫室。那位龙女就在那里等他,听到门开的声音,转过身来,脸上有着喜悦的神情,轻声说:“你来了。”

“你是谁?”尹浩宇很戒备,不敢走上前去。龙女望着他的脸,眼都不眨,仿佛在回味什么往事一样,忽然一眨眼,就落下泪来。

“像啊……”她哽咽道,“太像了。”

尹浩宇不知所谓,仍然很警惕地看着她,但她身上似乎有一种熟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心生亲近。

“小殿下,”龙女柔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西海王宫的女主人,其实有两位,是两位一母同胞的龙女姐妹。姐妹两人号称西海最美丽的两朵珍珠花,一同嫁给龙王,不分主次,一同在西海王城里做女主人,按年纪,她们被称为大王妃和小王妃。

大王子是大王妃所生。在大王子从蛋里诞生的五十年后,小王妃也诞下一枚龙蛋,是西海龙王的第二个孩子。但她的身体一直不好,生育更是使她脆弱的神魂雪上加霜。在生下他后不久,小王妃就陨落了。

尹浩宇听得眼含热泪,“那是——”

“是的,那就是你的母亲。”龙女用温和的目光注视他,“那位王子……就是你。”

龙王本来在大王子出生后就应该飞升,因为悲痛过度,在西海多等待了五年,守候小儿子的出生。无奈他已经耽搁太久,很快受到了天庭的召唤,心知没法继续拖延,只好给儿子寻找一个归宿。

龙族血脉至纯,两位王妃又是一母同胞,流着一样的血,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两位王子有着血脉的差别。西海龙王担忧日后会因争权导致血脉相残,只好将小王子送去南海,请求南海王子照料。

那时候伯远作为四海继承人中最年长的一个,谦谨友爱之名已经传遍四海。将小儿子送去南海,龙王很放心。使女朝伯远传达了龙王的意思,请求将西海的这位小王子按旁支血脉养在南海名下。

伯远很认真地听完了使女的话,然后从秀丽的人鱼姑娘手中接过青色的蛋,珍而重之地抚摸,将它放在贝壳的床上——就在他自己的寝宫之中。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他郑重其事地朝龙女承诺。“就像我的亲弟弟那样。”

“……我就是当初王妃生前照料她的侍女。”龙女温柔地注视他,“我看着她诞下你时,你只是一颗小小的蛋呢……我将你护送去南海,都没能亲眼看着你出生。一转眼间,你也长得这么大了。”

“原来这样……”尹浩宇思潮澎湃,忍不住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很温暖。

“可是远哥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又那么担忧?”他心里的疑虑还是没有解决,“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冷待?您还知道一些什么,请全部告诉我。”

龙女看着他,忽然欣慰地笑了。

“殿下出落得如此英勇又磊落,南海殿下一定将您养得很好。”她说,“我没有辜负王妃,以后要去见她,我也可以向她交代了。”

龙女从南海回来后,就一心守在小王妃墓边,在王宫中深居简出,度过了这一百八十年。尹浩宇在南海无忧无虑成长的同时,大王子也在西海一天天长大,逐渐接管了西海的权势。海域上下都默认血统至纯、在西海生长的大王子将会是下一任的继承者。

“孩子,过来,让我看看。”龙女的手伸出去,尹浩宇乖顺地过去,依靠在她怀里。纤长的手指戴着扳指,抚弄他柔顺的、泛着金光的粉色长发,指节触碰到已经探出半指长的、如玉一般莹洁的一对龙角,忽然喟叹一声,苦笑道:“果真如此……”

“怎么了?”尹浩宇拉着她袖子恳求,“您快说啊。”

大约在三十年前,西海开始悄悄流传一个传言:大王子并不是被上天选中的继承者,因为他只生出了一支龙角。传言很快传遍了海域每一个角落,每个人都在议论着:怎么会呢?这一代只有这一位正统王族现世,怎么可能不是他呢?一定不是真的。

“可是上次仪驾出行时候,我在边儿上亲眼看见的呀,”海马先生信誓旦旦描绘着,“王子殿下的金冠不小心掉下来了,我看得分明,他真的只有一支角呀!”

总之,传言沸沸扬扬,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但海马先生很快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王宫上下也是戒备森严,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大王子变得暴戾易怒,用铁血手段镇压了流言。

尹浩宇的出生和远走他乡,知情人甚少,西海罕有人知道这一代其实有两位王子,自然认为唯一血脉大王子是无可替代的下任龙王。龙女在宫内多少听说了捕风捉影的传言,可她并不在意这些俗事,也无从知晓大王子是否有一对龙角。

“在前段日子,你生辰的时候,大王子突然找到我,要我去南海把你接回宫中来。”龙女缓缓地说,“我原不知道他让我去是什么意思,还猜测,如果流言成真,他是为了将你接回西海,认回祖上血脉,甚至让你接替即位的吗?”

尹浩宇听得心跳如擂鼓,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心脏要跳出喉咙来,直觉他想知道的大秘密就藏在这些话中。

“但我到了南海时,才知道大王子让我出发的时辰迟了很多。殿下的生辰宴已经结束了。我当时就感觉不对:如果大王子要好好将您接回西海,怎么会让我做出这么有违礼数的事情呢?”

“虽然到时已经很晚了,我仍然按照命令求见了南海殿下。当初就是我将你送去的,南海殿下还认得我。他却不同意我将您接回西海,还发了很大的火,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不会让他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的’,‘他是南海的小王子,也只是我弟弟,我不会让他回去的’。”

“南海殿下态度很坚决,我也只好向他辞行。临走时,我按照大王子的嘱咐,将一封密信交给了他。”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龙女像一位母亲一样抚着他的后背,神情温存,“我原本住在王妃墓边,常年难得出门,但是今天大王子殿下却突然叫我出来待客。我见到南海殿下居然亲自来了,很是吃了一惊呢。尤其是他怎么会将您也带来呢……殿下,您要小心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您只有自己保重。”

尹浩宇再也忍不住,泪水大颗大颗落下来,上前搂住了龙女的脖子。

“谢谢您。”他依恋道,“等我走的时候,您愿意和我一起回南海吗?”

龙女愣了一下,然后带着泪水笑了,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孩子,如果你愿意的话,”她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尹浩宇心神不定,辞别龙女,原路返回,夜明珠如来时一样给他指路,整个宏大的宫室静悄悄、黑洞洞,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味道。他心乱如麻,潮水一般的情感冲击着他的心扉,让他忍不住要流出与至亲之人重逢的眼泪。但一种奇怪的警觉仍然包围着他,直到他回到自己的床上,闭着眼躺了很久后,仍然没有半点睡意。

伯远在想什么呢?他为什么会对龙女姑姑发火?他为什么会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那封密信里对他说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到西海来呢?

尹浩宇睁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他和哥哥从来都没有任何秘密。他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轻轻下床,重新摆动尾巴,游向隔壁伯远睡着的宫室。尹浩宇推开门,室内一片漆黑,他怕吓到伯远,只好小声问:“哥哥?你睡着了吗?”

伯远似乎睡得很沉,没有回答他。

“哥哥?”尹浩宇游到床边,伸手去摸被子,“醒一醒呀,我有话问你——”

他的尾音骤然停住,化为戛然而止的沉默。床上没有人。伯远并不在。床上只留着一床空荡荡的锦被,一瞬间击中了尹浩宇的心房,让他几乎不能思考。

怎么会、等等……不妙——

他觉得大脑整个要炸开了,蓦然摆动尾巴,卷起巨大的水涡,转身箭一般游出了宫殿。

一定有哪里不对……他大口大口呼着水流,让赖以生存的海水从鳃边流出。伯远在哪里?他一定有危险——他凭着本能在感应伯远的位置,如同迷航的鱼儿,在复杂的廊道里疯狂寻找着。

哥哥在哪里?

“哥——!”他在宫道里慌乱地游荡很久,终于凭着直觉一把推开一扇华贵的大门,再也支撑不住,委顿在地。宽大的殿上供着数十颗夜明珠,将宫室照得通明。正剑拔弩张对峙的两人为他的闯入齐齐一惊,双双转头来看他的方向。当中一人蓝发飘扬、玉冠星目,正是他亲爱的哥哥伯远。

“派派……”哥哥被他惊得眼睛瞪大,皱着眉头,一脸关切和紧张,却有些顾虑,不敢来扶他,只能焦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快回去……哥哥能解决的。”

“不要。”尹浩宇勉力起身,挣扎着要游向伯远,“哥你……”

“别动!”

一声断喝止住了二人的动作,是正飘在殿上、冷笑着看着两人的那位龙子。他戴着厚重的金冠,金色的长发漂浮在水里,目光如炬,眉目间和尹浩宇生得有三分相似,尹浩宇便知这位就是他的亲哥哥了。

“你要干什么?”他嘶声问,“你要对远哥做什么?”

西海大王子不答,却又把目光转向伯远,像是根本不把尹浩宇放在眼中一般。

“远哥,我原以为我们还是有三分交情的,你将他带来,我也以为你想通了,决定将他交给我处置。可你居然还想保他——你又如何做到呢?如果不是他,那只好你来还我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尹浩宇吼道,打断了他的话。大王子这才看向他,面露不悦。

“你就是这样对我?没礼貌。连哥哥都不肯叫一声。”他轻蔑道,“也是,远哥真的把你保护得很好,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所以他才是你哥哥,对不对?”

“你闭嘴。”伯远颤声道,绷紧了肩背,一双眼里迸射出锐利的光,“我不会允许你——”

他的长发在水里忽然漂浮起来,如同羽翼一般栗栗飞扬在他身后;覆盖龙鳞的半龙尾也摆动起来,使他整个人覆上一层金光。周围的海水全部沸腾起来,挤压在这间宫室里,尹浩宇甚至能听到水波颤动发出的嗡嗡声。

“停——”大王子并不慌,只是举起手来,扬声道,“你想做什么?”

尹浩宇紧张地看向伯远,却看到他抿起唇角,似乎有所顾虑一样,真的将身边的水波平息了,没有轻举妄动。他转过头去,这才看到大王子手心里有一颗莹润的珍珠,和他脖子上常年佩戴的那颗海珠很像,在他手心散发着微弱的光。

“你们两个纯血龙子要围攻我一个……”大王子冷笑一声,“就别怪我不守承诺了。”

他说着收紧了手,将那颗珍珠死死攥住,五指不断用力。不对,这种感觉——尹浩宇忽然感到天旋地转,像是被什么力量扼住了喉管。他狂乱地在水中翻滚,外袍散开了,胸口的珠链从衣襟里露出来,飘在水中,散发着同样耀眼的光。

“这是——”大王子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滞,扭头看向伯远,“你——”

尹浩宇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胸口那颗珍珠忽然散发出极强的能量,将他整个包裹起来。那种巨大的压迫感减轻了很多,他又能呼吸了,正拼命地咳喘着,眼光却瞥到伯远却如受重击,失了力气,无声无息跌下去,轻飘飘昏死在水中。

“哥——”他目眦欲裂,用尽全力大吼一声,“远哥——”

恐慌、愤怒、痛楚、惶惑,还有巨大的血脉里的野性席卷了他的全身,令他的情绪和气场忽然膨胀起来,托举他浮在水中,目光望向殿中央,像实质的刀剑一般锐利,几乎要将大王子射穿。他的每寸肌肤都在迸裂,鱼尾上的鳞片一寸一寸脱落,被耀目的金色龙鳞覆盖;指尖迅速生长出尖利的龙甲,瞳孔化为金色的竖立的重瞳,凌厉地散发金光。

“你——”大王子惊呆了,望着他,喃喃自语,“你怎么——啊——”

尹浩宇不管不顾,整个身躯化为一道金色的水箭,直扑殿上目瞪口呆的独角龙子。他能听到伯远微弱又急促的呼唤声,这使他的心脏如同被惶急、焦虑和疼痛撕扯着,迫使他伸出有力的手臂,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大王子匆忙凝结的冰盾上。

只这一击,就如同天地崩裂、海水倒流。整个宫殿里的水波都齐齐炸开,化作巨大的冲力,将一切陈列都冲击得四分五裂。大王子斜斜倒飞出去,手指失去力气,那颗珍珠滚落在水中,向下坠去,直到无声无息落在宫殿的角落里。

“哥——”尹浩宇无暇顾及其他,顾不上生死未卜的大王子,以及正动荡起来的整个王城,只顾着快速向伯远游去,抖着手臂将他拥在怀里,“你怎么样——”

半昏迷的哥哥听不到他的呼唤,沉在水底,被他终于一把搂住。伯远原来这么轻,在水里浮起来,像一片轻飘的海藻。尹浩宇将他如纸般白的脸颊抱在臂弯里,泪水散在海里,用脸颊去贴伯远紧闭的嘴唇。

“哥——”他颤声呼唤,“远哥……”

他也被冲击很重,快到了极限,大脑嗡嗡响成一片,只记得死死把伯远抱住,迷蒙中只听到殿门被撞开了,巨大的响声中是刘彰响亮的声音:

“这里到底是——天啊,远哥、派派——”

天旋地转之间,他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去。

“……把它吃了。”刘彰拿着一颗黑黝黝的药丸,坐在他床边好言相劝。尹浩宇脸色苍白如纸,仍陷在床里,锦被盖住他伤痕累累的龙尾,赌气地把脸拐向一边:“不吃。”

“喂、别太过分啊你!”刘彰没有办法,拍拍他的手臂,“你把它吃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果然是,你什么都知道!”尹浩宇顿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他,“你早点告诉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远哥不让我告诉你嘛,”刘彰耸耸肩,“他说他绝对可以解决的,让我瞒着你。他那么厉害、又总是有办法,我当然只好听他的。我怎么会知道他把龙珠给了你……他可从来都没和我说过。”

刘彰告诉他,每位龙子诞生都伴随一颗龙珠降世。它必须要被供奉在龙子所属的王宫中,是龙子生命的象征。一位龙子陨落时,他的龙珠也会随之碎裂;相应的,对龙珠的毁坏也会对龙族造成极大伤害,轻则龙脉碎裂、筋骨俱断,重则当场身死,神魂俱灭。

“远哥就是没有告诉我,你的龙珠原来在西海王宫中,所以被大王子控制了。”刘彰说,“那位龙女姑姑告诉我,因为你是西海王族,你的龙珠在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回了西海,供奉在后殿里……远哥从来没告诉过我。如果我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让他乱来的。”

“那……我那颗……”尹浩宇想起伴随自己长大的那颗佩珠,“远哥告诉我,他是从你的北海拿来给我戴着玩儿的。那天你和我说它很好看,我就应该觉得不对的……如果是从你那里拿来的,你不会认不出才对。”

“嗯……当然不是我那里拿来的。那应该就是远哥的龙珠了。”刘彰叹息一声,“他真是乱来。他把龙珠给你戴着,危急时刻能保你性命。但他自己肯定会受到严重的伤害。现在来说,他只是昏睡着,神魂都没有受到什么损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尹浩宇思潮起伏,只觉得喉咙被巨大的情感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他很艰难地说,“他和大王子之间……”

“大王子只长出了一只角,而你有一对龙角。”刘彰给他解释,“他并不是正统上天选中的西海龙王。你才是。要想让非正统的龙族获得继承权,只有……将天选龙子的一只角砍下来,给他安上,让他这样获得一双龙角。他不想放弃西海龙王的权位,便在你成年时候让姑姑来接你,但远哥和他打交道久了,当然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肯让他把你带走,还当场就发了很大的火。”

“但他忘记了,你的龙珠还在西海。”他轻轻拍着尹浩宇颤动的肩背,“大王子的密信里拿这一点要挟他,让他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如果他对你的龙珠下手,你肯定会受很大的苦,甚至——会死也未可知。”

“所以他来找我,告诉我一切,但他没说他把龙珠给了你。他是想自己扛下所有。”刘彰叹道,“他来找我,求我陪你们走一趟。应该是怕出什么事情,我可以帮衬着点,处理后续问题吧……我不应该大意,没跟着他一起。他半夜去见大王子,大概是想和他最后谈判这件事。如果大王子不松口,他就只能……”

“远哥要……”尹浩宇颤声说,“要把自己的角给他。”

“……应该是。”刘彰无奈,“真的傻啊。之前他短暂醒过一次,我去看了看他。他和我说,你还小,被割了角多半活不下来。而他已经成年很久了,割了角,最多就是一两千年、就又长出来了。”

“他说,这样保住你,很值得。”

“怎么又哭了……”刘彰凑过来,轻轻抱住低头落泪的尹浩宇,“哎。你们两个大傻子。”

“他、他真是,太过分了!”尹浩宇混着哭声不成调地委屈低吼,又找不出什么重话来说,“怎么可以这样子……我不要!不要他保护……真是很过分……擅作主张、他、怎么可以……”

他哭得停不下来,心底柔软又疼痛,几乎快要融化掉了。

“是啊,真是很过分。”刘彰接着说,“派啊,哥支持你生他的气!等他好了,你打他一顿好了。我保证只帮着你。”

“才不要!我不要再见他了!”尹浩宇仍然止不住地落泪,赌气地缩进被子里擦眼角,“谁要管他……太、太讨厌了……”

话是这么说,在卧床的第三天,尹浩宇就忍不住了,旁敲侧击向探病的刘彰打听伯远的情况,弄得刘彰哭笑不得。西海的异变已经基本在刘彰的雷霆手段下平复下来,尹浩宇的身份已经被公开,他正统继承人的身份也被整个西海海域所接受。大王子受伤很重,被软禁起来,听候发落。龙女姑姑天天来看他,替他上药,又陪他说话聊天。

尹浩宇那天惊怒之下激发了龙族血脉逆行,违背生长规律,使用了血脉的力量,提前长出了成年海龙的爪和鳞,眼下尾巴和手臂全是迸开的伤口,被勒令卧床静养。但伯远显然就严重得多,他用龙珠的力量保护尹浩宇,自己的神魂受损,直到尹浩宇已经全部痊愈了,他仍然没有醒来。

“远哥醒了没有?”尹浩宇每天都要问好多遍,赌气的话早被他抛在脑后,吵得刘彰一个头两个大,“没有呢没有呢。你乖乖躺着吧。”

“远哥醒了没有?”没过十分钟刘彰进来,他又要问一遍,痊愈的龙尾在榻上焦虑地拍,“怎么这么多天还没有醒啊……”

“你消停点……”刘彰怕他伤口又裂开,急忙阻止,“醒了呢。”

“我好、好想他……他要是能好起来,我就……咦?什么?”尹浩宇自说自话半天才知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禁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弹起来,“醒了?”

“嗯,姑姑刚和我说的。”刘彰笑道,“刚刚醒了。去吧——你别闹太过啊我说!还没完全好呢!悠着点啊臭小孩!”

伯远其实就躺在他隔壁房间。游过去只需要一瞬间,这短短的一瞬却如同天荒地老般漫长。尹浩宇推开房间门时候还在想要怎么找他兴师问罪,投眼去时,看到哥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伯远脸色依然很苍白,陷在重重锦被里,朝他仰着脸笑,银冠金饰全部摘去了,显得他整个人素净又脆弱,如同一块几近透明的玉。

“过来吧。”他慢慢伸出一只手,对尹浩宇说。尹浩宇就不受控制地上前,含着泪水将脸轻轻埋在他怀里呜咽,由他抚摸自己的发。

“哭什么?派派很厉害。我的小龙王那天简直要帅死了……”伯远在他头顶轻声笑,“要不是你,我们两个就全都死在那里了。”

“哥你还说——”尹浩宇顿时又生气起来,抬起头来瞪他,“你怎么可以这样……什么都不和我说。最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哎呀,我错了嘛。派派长大了,有本事了……”伯远笑着朝他讨饶,“以后一定什么都告诉你。我想着,你还小呢,我再怎么也不能让你出事。”

“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他含笑说,“我朝姑姑保证过的。”

尹浩宇定定望着他,眼里的情愫满溢出来,几乎要将伯远的心也给看化了。

“这个给你,哥,”弟弟小声说,一颗圆润的珍珠被放在伯远手心,“你戴着。”

“这是——”

“是我那颗。”尹浩宇说。那天他的龙珠所幸没有受损,落在地上,最后被刘彰找到,又妥帖地到了他自己手中。他郑重其事地握紧伯远的手,将那颗珠子握紧,“我的龙珠给你,你的给我。从今以后,你保护我,我也保护你。”

“嗯……”伯远一时间被他过于热烈的目光盯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转移话题:

“那个,西海的事情都解决了?”

“嗯,”尹浩宇点头,“我现在是西海的王子了,要做下任龙王。”

“我们南海养了这么多年的小王子最后还是回西海了,”伯远玩笑一句,“不再是我的派派啦。我好亏哦。”

“嗯,但是不做你的弟弟,你还是对我很重要。我还是很喜欢你……远哥。”

尹浩宇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也是吗?”

伯远逃不过去,只好把眼睛一闭,咬着下唇:“嗯,我也是。”

失而复得如此珍贵、细心呵护的花也终会盛开。尹浩宇看了他半天,忽然很开心、很满足、很幸福地笑了。

“那么我现在不是你弟弟啦。所以,伯远……咳嗯,”

第一次在这个名字后面不加哥字,尹浩宇咳一声,对上伯远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现在可以吻你了吗?”

end.

*1w6 含队友cb *禁止上升真人🚫

“啊……这个键亮了就是开机了吗?可以了吗?Right?OK...”

镜头开始,先是颠倒的视角,直直对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然后像是镜头被谁鲁莽又随意地移动了一下,视角总算勉强转正了。先入镜的是一簇柔顺的黑发,垂下来,很乖地扫在耳后。然后是一双天真明亮的眼。尹浩宇坐直身体,将整个半身都塞进镜头,终于满意地笑起来。

“So,welcome to my cover stage...啊哈,开玩笑的。那么大家好,我是创造营2021学员Patrick尹浩宇,这是我的,嗯,my first self-interview...”

他身后背着供实时翻译用的黑匣子,说是自采,说的话还是一字不漏传递到同传间的翻译们耳边。还没下班的翻译姐姐们听着他泰语和英语混杂着絮絮叨叨,今天是上岛的第三十四天,分好了组、还没有进行第一次演出,大家都在很努力练习,食堂的饭菜如何、队友和工作人员们又如何……面面相觑一眼,忍不住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听着小孩真诚的碎碎念,像是要把所有日常同观众们分享的架势,实在很难狠心告诉他,这么长的镜头,很难全部给他完整播出的……多半是东剪一点西剪一点、留下几个零碎的片段插在正片训练室镜头里,余下的真心,大概要全部付诸流水了。

“啊,还有……”已经准备离开自采间的少年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绕回来,在镜头前补充道,“今天……和伯远老师说了几句话。嗯,他人很好,很高兴。”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匆匆关掉了机器,留下听到的工作人员们又相顾笑出声:

什么嘛。好脱线哦。

尹浩宇在一开始上岛时候,他的交友圈还很小。岛上人太多,来来往往声音杂乱,尹浩宇对陌生环境感到棘手,不太会往镜头前凑。奥斯卡说,Patrick,你要学聪明一点。尹浩宇点点头。可除了多训练一些时间以外,他并不知道如何去亲近一枚黑洞洞的镜头。

他低着头往队里的练习室走,来得早了,《Radio》的朋友们都还没来。尹浩宇放下包,往盥洗室走,准备洗把脸——但镜子前已经有人站着了。背肌和漂亮的蝴蝶骨在薄薄的训练服下显露出来。那人略弯着腰,呼出一口气 ,然后撩起有些长的发,甩了甩满脸的水珠——

是,啊,叫什么来着。伯远。

“哦,呃。浩宇?是吧?早上好哦。”伯远从镜子里看到他来了,瞥一眼他的学员名牌,笑着和他打招呼,转过身来,在台上摸索自己的眼镜,“来得好早啊?其他人都还没过来吧。”

“嗯……是。”尹浩宇觉得有些手足无措,那时他的中文水平还远没有后面好,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得体地回应这个场景,“叫Patrick就行了……哥也很早。”

“我是根本没怎么睡……”伯远感叹一声,“编排又出错了。熬夜画了一晚上走位图,哪——”他示意旁边放着的文件夹,“等会要去重排呢。”

“啊,不可以……”尹浩宇有点急,“要睡觉的。”

“没有关系啦,习惯了……”伯远哈哈笑了起来,带着湿润的水汽同他擦肩,湿漉漉的手指略显亲昵地摸摸他的脸,“Patrick要多睡觉哦,小孩子还在长身体,别学我……哇,好帅啊。皮肤这么好。”

“诶?!”

“哈哈哈哈哈——”伯远笑起来,眼睛弯弯,又摸摸他的头发,“开玩笑的。但是真的很帅哦Patrick。走啦!”

……他好自来熟啊。尹浩宇呆呆看他远去,自觉已经成为又一位被伯远收服的弟弟:几句话之间就由生变熟,由伯远打破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距离。

而这到底是他天赋异禀还是社交熟络,尹浩宇此刻还不得而知。

就他个人来说,他是不太习惯和人如此亲昵的。至少一上岛时候是。一开始交到的朋友,周柯宇、奥斯卡,也都是习惯性的留洋距离派,并不是对他不好、也不是不关心他,但早餐时候却不会帮他多拿一个餐包,而是会回来告诉他“那边添了餐包和牛奶如果你喜欢可以去取一些”。这就是他们习惯的示好的方式。

在走出组内之前,尹浩宇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不过,他很快就被“中国式亲昵”给席卷了。密集的嘈杂的公共生活区域,挤满十几二十来岁的大呼小叫的浑身是汗的大小伙子,变熟是演出后一个真心实意的拥抱就可以做到的、简单的小事。

揣着一颗胆怯的真心去接近别人,尹浩宇得到了满怀满捧汹涌而来的爱。他不习惯新环境,但有人会帮他熟悉起来;他一无所有,除了年轻的蓬勃的信任。幸好在这个地方,没人会辜负他。他很庆幸来到这里。这真是一段青春里无法代替的美好体验。

只不过,有时他也会想和自己说说话。他有尚未填满的很长的未来,但也有在全球各地飞来飞去、历练出来的成熟灵魂。对尹浩宇来说,独处是必需品。每当此时,他就会偷偷跑去自采间。

整个宿舍区和练习区的设施他也在逐渐摸索。自采间的功能是有一天翻译姐姐同他讲起的,大致就是“cover yourself”,有什么想说的、想记录的、想分享的,都可以通过自助镜头展现给观众们看。尹浩宇喜欢在碎片时间跑去自采间,对着镜头一通碎碎念,他喜欢这种暂时得不到回馈的分享,也喜欢自采间的安静和狭小。

“今天学习了新的中文单词,‘蛋炒饭’,好吃,啊……”

“今天,很累!但是,嗯,”侧头想一想,“很开心。”

“为什么,食堂的汉堡,很好吃。”咬着嘴唇笑,“忍不住就吃了很多。明天和Mika一起去健身……啊但是还要叫他早起,比较难的。”

……

“啊——”

刚进门的尹浩宇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立刻反应过来,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任何声音发出来。自采间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自动关上,柔和的光笼罩出一片困倦的时空,小小房间里充斥着安静的白频音,仿佛不是存在这个总是哄闹的岛上。

有人歪在他面前的、自采间的小沙发上睡着了。抱着一个橘黄色的抱枕,染成棕色的中分的长发凌乱地盖在脸上,睡得无知无觉,眉头舒展,嘴唇微张,长腿无处置放,横亘在窄小的木地板上,几乎要踢到镜头。

啊——是伯远。

尹浩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既害怕再回身出去会把他吵醒,又不敢动哪怕一步,犹豫很久,索性原地蹲了下来,安安静静抱着膝盖,隔着一段距离看伯远的眉眼。

这是在干什么啊,纯浪费时间;可他就这么看着伯远的睡颜,竟然感到一丝不可思议的平和与安慰。

原来伯远也是会累的。他也会短暂休息,也会在他面前如此安静,像一块舒卷的云。而他由衷为这种松弛感到如同身受的快乐。

“哎?”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伯远发出半梦半醒的哼声,揉了两把抱枕,慢慢睁开眼睛,一眼扫到地上蹲着的他,顿时瞪得更大了,赶紧坐起来,罕见地忙乱,“Patrick?你怎么蹲在地上呀。啊,我睡着了……”

他看着地上抬头望着他的尹浩宇,再看看关着的门,多少也猜出是怎么回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抱歉抱歉,实在太累了,想着下午排练以前懒得多走,就在这里躺一下下……你是要用自采间是吧?来我让你。”

“没事的,用不用都……”尹浩宇费劲站起来,感觉腿蹲得有点麻,又不好意思去揉,“如果你累的话,再睡一会儿吗?哥?”

“不了……还有很多事要做,我都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睡着,有点累了。”伯远揉着眼睛,稍稍清醒了一点,“不能再偷懒了。”

他匆匆整理了一下训练服和仪态,就站起身往外走了。尹浩宇那时和他并不算太熟,也不知道是挽留一下他好还是多说几句话好,一愣之间,伯远已经和他擦肩而过。

“Patrick,别说出去哦。”他拍拍尹浩宇的肩膀,笑着朝他眨眨眼,“是我们的秘密。”

尹浩宇赶紧点点头,神色郑重到伯远笑得再也憋不住声音。他重新推开门,匆匆离开了。除了自采间的镜头以外,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们秘密的相处。尹浩宇拿起那个带有余温的抱枕,慢慢坐到沙发上去,心想,现在他和伯远也是很熟的、很熟的朋友了。

当然,后来尹浩宇知道了,这其实并不算什么要遮遮掩掩的事情。日程实在太忙碌,自采间变成许多人小憩的场所,这到后面已经是营里公开的事情,还会有许多人公然在采访里将它作为一件小趣事笑说出来。

并没有人会觉得累了在自采间睡着是什么偷懒的不好的行为,所以它其实没有什么被保密的必要。

虽然如此,尹浩宇仍然很高兴可以和伯远共享一个秘密。

他依旧常去自采间与自己和镜头对话,只是再也没有撞见过伯远。

再熟起来一点,就已经是主题曲考核、两个人一起进了A班之后的事情。紧接着就是地狱一样的主题曲和直拍录制。在A班的伯远就像个巨大的诱捕器,时不时有人从BCF跑来找他补课,力丸和伯远成为A班最为炙手可热的两位老师。

尹浩宇也时不时跑去找他们补课。他年纪小,唱跳经验也实在有限,胜在刻苦肯学,协调能力也好,尤其有着年轻的身体,这让他一路从F班攀爬进入A班,实现大逆转。

热血是热血的;累也是真累。

录制主题曲舞台和个人直拍的那几天简直是酷刑,九十个人乌泱泱挤在演播室,热得脱水好几个,直拍时候大堆目光围着,跳错的会耽误大批人进度,都感到不好意思。尹浩宇前面排着井汲大翔和赞多,两个舞台老手游刃有余的样子,非常迅速地上去又非常迅速地下来,他连发愣的时间都不太有,赶紧补了妆站上台去。

“你呀,”下来以后他听到旁边伯远的声音,在和付思超说话,点着后者的脑门,声音不大,温和又戏谑,“你看看人家尹浩宇小朋友跳的?怎么就是好像比你熟一点呢,明明都是我从零带起来的。怎么感觉你平时还行,上去总是一点点不协调呢?给我把动作记清楚了付思超。”

“别人家的小孩”尹浩宇忍着笑,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赶紧从旁边溜掉了。

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正在被岛上亲密无间的生活无声溶解掉。尹浩宇端着盘子去食堂吃饭,夹很多芒果,西瓜,意面,几片午餐肉。旁边奥斯卡被胡烨韬拽着脖子按着头吃西兰花,吴宇恒和付思超在探头探脑左右夹击周柯宇碗里的水煮蛋。尹浩宇看着看着,忽然就笑出声。

距离在缩短,隔阂在消失,这个岛开始由许多真心填满。二公三公,异次元和直播,广告录制、flag兑现,这些日子像水一样轻易从他指间溜走。每次淘汰都会有人离开,镜头前留下好多泪水和拥抱。于洋淘汰时候赞多抱着他不放,哭得尹浩宇也擦了擦眼泪,本来怕旁边人笑他,偷偷往四周看了一眼,才发现大家都在默默背过身忍住眼泪。一些共通的情感是这样能轻易穿透镜头捕获人心。

在营里,和他关系好的人也越来越多。二公时候他在组里认识了张星特,比他还活泼躁动的小孩,拉着他说带他去宿舍玩。他们拉开门进去的时候迎面撞上一张敷着黑面膜的脸,吓得没防备的尹浩宇往后退一步。

“哎哟,吓到了?哈哈哈哈。”面膜下的伯远不但要说话还要笑,一边很费力地哈哈哈一边把面膜从脸上揭下来,尹浩宇赶紧说,“哎,哥,不用——”

“没关系呀,也到时间了,”伯远爽快说,“你们玩,我去洗个脸……张星特你用我护肤品记得给我放回去!我之前找半天找不着。”

伯远那张床上贴着三张姓名贴,其中有一张是手写的,边角磨损了,像掉下来又被重新贴上去,仔细用手抚平每个皱褶。尹浩宇盯着它发呆,意识到伯远也许是个很念旧的人。

“那个是面试的时候写的,当时恰好少了我的名牌,”伯远回来时候拿吹风机把还湿着的发梢吹干,声音在巨大的风声中有点模糊,“所以就贴在这里嘛。比较有纪念意义。”

他床上被子不算规整地堆在一边,尹浩宇听人说过,伯远的床是唯一一个摄像机照不到的地方,好多人会跑来这个死角和伯远聊心事。

“Patrick想问我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来啊,”哥哥像是顺口一说,“也可以教你中文,虽然我英语其实不太好哈哈哈……但我日语也其实就那样?不过Amu、Eisho他们都说我教得很不错。有空可以来试听哦。”

尹浩宇说好。那之后他也确实来找过伯远几次,伯远确实是个好老师,对他问的问题总是不厌其烦地用各种方式解释发散,非常有效,但很快大家都忙起来了,尹浩宇知道伯远只会比别人更忙,不愿去打扰他,于是就去得少了。

二公以后淘汰,分组三公,他和奥斯卡、周柯宇几个熟人,还有力丸、AK、张嘉元分在一个组。《璧》的练习室和《冒险计划》基本是南辕北辙分在两边,于是尹浩宇有好久都没怎么见过伯远。训练时间很紧,排练任务重,力丸偏偏有严重的腰伤,在一天上午缺席了训练,一问,是腰伤复发,先去理疗室了。

他们组进度还不错,也不缺这一两个小时,况且没有力丸,有的地方练了也看不出效果。大家一合计,决定一起去理疗室看看力丸。尹浩宇夹在人潮中间往理疗室走,房间很小,没法全部进去,一队人排在门外伸脖子往里面看。就在这时,尹浩宇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另一边急匆匆出来,往走廊另一边很快走过去了。

那是伯远。尹浩宇皱起眉头,这显然太不合常理了,伯远并没有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他拢着袖子,一只手臂上贴着很长、很亮眼的蓝色胶贴,明晃晃闪着尹浩宇的眼。伯远脸色并不太好,嘴唇甚至是苍白的,勉力低着头,长长的发盖住眼睛。

他猛然想起这种蓝色哪里让他觉得熟悉:好像是某种强力止痛复位的肌肉贴,在赞多的脖子上看到过。从肌肉群下撕扯着贴到发根,能短暂缓解疼痛,让他能撑到训练结束。赞多不在意地拍拍肩膀,对他说:“没事的哦。一点点难受,但是,可以跳舞。”

于是他便知道:伯远的二十七岁是由伤痛、拼搏、失落的记忆,还有重新燃烧的斗志,永恒不变的柔和灵魂组成的。正如赞多在凌晨四点的训练楼走廊上和他正面相撞,正如力丸每天排练前总要早到二十分钟进行腰部拉伸。世界上有很多超越能力和极限的事情,是跌落谷底,漫长等待,伤痛难耐也无法阻止的。一般来说,人们叫它“梦想”。

那隔着熙攘人群的一眼,那双被肌肉贴变成耀目蓝色的手臂,被十七岁的尹浩宇记了很久很久。

大概是在最后一次淘汰之前,节目组导演发布了新的任务,“漂流瓶”。有什么话想要和朋友说出来,对淘汰和成团的展望和祝福,面对面时说不出口的字句,想要送出去却迟迟没能实现的礼物,都可以在这里录下来。

这时候他的中文已经是公认的好,不再需要背着同传的黑匣子到处走了,靠中文和少量英文已经完全可以在营里行走交流自如。他在镜头前坐下来,镜头孜孜不倦地运转着,一瞬不瞬注视着他,望着他吐出一些属于海花岛的最后的真心话。

尹浩宇的生活并不全是由某个人填满的,他人缘好,牵挂也多,所以一个环节絮絮叨叨讲了好久,谁都要提一下,这个要保重、那个会更好。导演在实时画面看着他都忍不住笑,好想问: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最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我的哥哥,”在最后的镜头里他说,“我还有话要说给伯远。”

尹浩宇年轻,可他并不傻,不如说在演艺圈待了这么些时间,他比一般人都远要敏锐。他知道,他和伯远的友情线其实并不明显,播出的正片里很可能根本没有他们熟络的证据;而已经快到决赛,有效镜头每一秒都很珍贵,这个时候他说给伯远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全部剪掉、根本不会播出。

但在很可能没人会看到的片段里,他还是很认真地说了许多话给伯远。作为Patrick,一个普通的弟弟。而不是创造营2021学员尹浩宇。

“想对伯远说,多吃点鸡蛋和肉,你吃得很多但都是吃沙拉,你已经很瘦了,吃点,怎么说那个,protein.对身体好。”

“很感谢你照顾我,像哥哥一样,就是,真的像我的亲——哥哥,”他把亲字撒娇一样拖得很长,“所以可以把我当作,弟弟。”

“如果你累了,多睡一会儿,”他的儿化音还不熟练,有点生硬,“但是你的床,everybody comes,很多人过去找你。你可以就是,来找我,我们宿舍没人来。你可以来我们宿舍睡,或者就在这个,采访的小房间。都可以睡,我不会吵你。”

“还有就是,一定要成团。虽然我不知道成团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但因为你很希望成团,所以我想你一定成团,可以吗?”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在手里的纸上写写画画,笑得像一只饱满的番茄,可爱又简单。

“希望你的理想都可以实现,因为你已经付出很多了。也希望我能成团。我们成团后见好不好!这是约定。”

尹浩宇说,“希望你能看到我对你说的这些话……伯远。”

他深吸一口气,倾身而去关掉了镜头,站起来往外走。奥斯卡正好路过,有些诧异地问他怎么录漂流瓶环节录了这么久,然后搭上他的肩,说走,吃饭去。

尹浩宇知道,成团是一件残酷的事情。有人登上那个位置,就一定会有人被迫摔落。有人得偿所愿,就一定会有人黯然神伤。而他的朋友那么多,他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陪他走到最后。

愿望是让所有朋友一起成团,可十七岁的Patrick已经不是三岁还会相信童话的年纪了。他学会收拾心情,为分离做好准备。

可总有值得的人应该真的值得。

伯远真是一个神奇的人,明明其实也没有那么熟络,却能挤进他的防备外壳和思维定式里,成为他最牵挂的那些人之一。

宿舍楼门口是登记岗,外面拉着铁栏杆,24小时总围着热情的长枪短炮的女孩子。尹浩宇不知道她们喜欢谁、哪里来的这么多取之不尽的活力,只知道每次出门都会听到狂热的欢呼,看到许多热情洋溢的面孔。一开始不太习惯,会腼腆地躲在哥哥们身后。后来,一趟一趟走多了,也就习惯了。

从宿舍楼大门进大厅,有许多采访在一起的建构组块,堆成金字塔的模样;十一块颜色相间的方块铺陈其上,将空间切割成设计感十足的锋锐区间。入营几个月,大家都喜欢在这里聚集,聊天、编曲、休息,或者放空。

距离决赛夜还有三天的时候,尹浩宇出门上班,发现宿舍过道里的留言板更新了什么,从上到下密密麻麻一大串。他凑过去看,发现是一些名字和编号,最上面——他费力分辨,三语写着:创造营2021最新学员排名、截止4月21日0:00。

他默默从上往下一路看下去。在13位看到自己的名字。

哦,他想。然后板着脸出门上班,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无波无澜。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但令人庆幸的是,训练室里大家聚齐以后,都在维持表面的冷静,各司其职,将这忙碌的一天很好地共同努力捱过去了。高位的没有表露喜悦、低位的也不能显得失落。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死死的,最终成绩出来之前,任何模拟考都不算数。

波动不是很正常吗,一次排名掉出出道位也说明不了什么吧;一切都等到24号就可以揭晓了。但是,啊,时间怎么这么煎熬。尹浩宇觉得黏稠的分秒绊住了自己的脚步。他万分艰难地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埋头在训练室挥洒汗水到凌晨三点。

最终时刻迫在眉睫,睡眠成为遥不可及的云端美梦,每个人都在一秒钟掰成两半花。他身体困倦至极,但头脑还很清醒,这使他整个人有一种麻木的混沌,一路缩在回宿舍的小车角落,想要变成世界尽头无关紧要的一粒微尘。

“Patrick!”有人在喊,声嘶力竭,点亮夜空。有些破音,声调拔高,带着一股直击人心的力量,“派派!尹浩宇!Patrick!”

尹浩宇有些发愣地抬着头去看。宿舍楼外的空地上好像很少这么疯狂,明明这么晚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在?她们举着灯牌,很用力地摇晃,想让他能看到,人潮和灯海夹在一起,热闹地将岛屿点燃。不止一个人在高声呼喊,女孩子们肩挨着肩往前涌,好多狂热的真心就这么令他不及防备地展现在他面前。

她们在喊,派派——你是最棒的!你值得!相信我们!我们永远爱你永远支持你——加油——不要太累了、照顾好自己!你一定可以出道的,我们都能做到!Trust yourself、trust us、我们一直都在。

啊、她们也知道了。

尹浩宇被好多不知名的泪水堵住呼吸。明明都不想哭了,但好多与失落难过无关的情绪延迟涌上来,他没办法说出任何话、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咬着下唇朝那些看着他、拼命传递温暖的女孩子挥手,快步走进宿舍楼去。

大厅里总是24小时亮着灯光,照得那座空旷的金字塔如同一座冷硬的迷宫。上面站着个人,高高的个子,消瘦的肩背,背着手远远望他,像他顶天立地的普罗米修斯。

尹浩宇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怎么也这么晚,怎么不去睡,等了多久。拯救他的人出现得毫无道理。在他急需一只手的时候,从悬崖之上很快地一把抓住他。

伯远远远朝他张开手臂。尹浩宇大脑停止运转,但腿早一步动起来跑过去。

“抱一个,派派。”离得近了,听到伯远在说,笑得如同一阵路过海花岛的春风。他看着也在断裂的边缘,太累了,嘴唇白得干裂,脸色不太好,一片枯叶立在枝头,迟迟舍不得落到地面。

尹浩宇肆意扑到他怀里,很用力,几乎将他撞得一个趔趄。两个人手臂环过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无关忐忑失落,是年轻孩子对世界的映射。

“不哭了。”伯远微笑着搂住他毛茸茸的脑袋,手掌摩挲他柔软的发,“不哭了。”

世界这么小,小到足以让这么遥远的两个人聚拢相遇,但也这么大,大到陆地开裂、云彩干涸,曝晒每个原子的光谱,也找寻不到一滴眼泪的线索。

幸好我们在与世隔绝的小岛相遇,临海生花,创爱造神。当想逃离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跳到海里。

——

成团夜后的尹浩宇被尖锐的碰撞声吵醒,只觉得头痛欲裂。前夜太亢奋而睡眠严重不足,他足足放空了五分钟才攒够睁眼的能量。熟悉的宿舍因为行李都收拾好了而变得有些陌生,凌乱散落一地东西,灯光直白晃着他的眼。

要走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

他换好衣服,拉开宿舍的门跑出去。整个宿舍楼更空了,白板写着新的行李邮寄通知,几个工作人员姐姐戴着口罩转来转去检查打包,零星几个摄影师跟着选手走来走去在跟拍。他漫无目的地沿着走过很多次的路出去,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在找谁,只是慢慢出去,走到大厅里,然后呼吸一下子停滞了一下。

那个高大的金字塔已经拆了一半,好快,好无情,这个岛上的一切感情和记忆都被如此快速地清零了。

从此他是,他有些生涩地把那个词从舌底找回来,INTO1尹浩宇、不再是创造营2021学员尹浩宇了。

“派派?”有人在后面喊他,尹浩宇忙忙回头,是周柯宇。

“怎么在这里?导演在找,”高大男孩走过来,把他拉走,“要出去一下。”

出道组都在另一边的门口集合。尹浩宇走过去,看见伯远站在队列偏左的位置,神采奕奕的眼环视着周围,和AK之间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缺。尹浩宇呼吸滚烫起来,他知道那是给他留的。

导演在小声和刘宇说话。其他人在三三两两交谈。他跑过去,莽撞地挨在伯远身边。

“派派昨晚哭得好厉害。”伯远笑他。尹浩宇不好意思地皱起脸来,“有吗?没有吧……”昨晚太累,他是真的记不太得了。

“嗯嗯,没有哦。”伯远逗孩子见好就收,小声哄他,拍拍他的肩,“现在快走啦,我们先出去和粉丝见一下。走吧——人到齐了。”

整理一下发型衣服,他随着十个哥哥,一步踏出已经堆满行李的大厅大门。天光很好,阳光温暖,海花岛的海风迎面吹来,外面围了一圈长枪短炮的女孩子,随着他们的出现爆发巨大的欢呼和尖叫声。尹浩宇不太熟练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和伯远前后隔了一个肩膀的距离。

他下意识握住伯远的手,却愣了一下。

伯远的手总是很温暖,带着一股和他本人一样朝气十足的温度。之前是、以后也是。但那天中午,迎着阳光和海风,伯远的手是凉的。

于是尹浩宇知道了,伯远也在紧张。

“哥,我们要说什么?”他贴过去问伯远。伯远看了他一眼,转过来和他说话,从外表看不出紧张,还是淡定的自在的样子。

“不用说什么呀,刘宇会说的,你只需要像这样,牵住我们的手,然后等他说完,给粉丝们鞠个躬。就可以啦。”

伯远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紧张了,举起两人牵住的手示意了一下,与他贴近了一点。

“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他轻轻说,“我会帮你的。”

尹浩宇抓住他的手,感到一种隐秘的快乐。他想,这一瞬间只有他知道伯远汗湿的手心,隐藏着他对未知的紧张。原来他和伯远也没什么区别。伯远就这么站在他身边了。

他抬起头,忽然一点儿都不害怕了。

——

“看这里。”

伯远举起手机,在镜子里对尹浩宇用眼神示意。快本的镜头转过来,记录他在镜头前按下快门的一瞬间。他在游戏中展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锋利的胜负欲,这使得他像个成熟的、锋芒毕露的大人,又像个较真的小孩子,很矛盾,很可爱。屋子角落坐着的队友已经捂着嘴巴不出声地笑得前仰后合,还有几个大声给蒙眼睛的人出馊主意。

尹浩宇明明上一秒还在脸红地试图摆脱两个人的抓捕,但对镜头的敏锐度却很高,一看到他举起手机,立刻看向前置摄像头,一秒钟调整自己松垮的体态。他背后一无所觉的林墨和周柯宇还在拽着他拉拉扯扯,浑然不觉已经成为他们拍照的布景之一。

“太丑啦——”下来大家热热闹闹翻找手机相册看,AK笑得舌头都吐出来,这么大喊。林墨气得拿枕头砸尹浩宇,“太可恶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派派!伯远!”

“完成任务而已嘛……”伯远也跟着在旁边笑,又被林墨像个炮弹一样冲过来,一头砸在肩上,他只是伸手接住,继续前仰后合地笑,这使得他像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融入弟弟们中间的普通孩子,完全和那个“别闹了!合一遍!”的副队长不是同一个人。

“游戏就是要赢嘛。”他说,又很自然地对着尹浩宇伸出手,看弟弟立刻心领神会地蹦上来,两只手掌清脆利落相击,“Good job,Patrick!”

成团两个月,在这个11人为主体、不计其数工作人员为副的团队里,尹浩宇仍然在努力换来真心。这比在当初近百人的岛上要简单许多了,而尹浩宇最高兴的事之一就是,他迅速和伯远贴近了更多。

真心夜现场彩排时候才和大家说有高处降落的设备,尹浩宇也是这时候才第一次知道伯远恐高。他本来也挺怕的,结果真要上去了,他往伯远身边凑才听他在和旁边的人说他恐高。年长者说话时候泰然自若,还带着俏皮的笑模样,尹浩宇一时间搞不清楚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手先一步伸过去,把他牵住了。

“怎么了?”伯远回过头看到是他,笑起来,手臂送过来,把他挽住。哥哥还当是他在怕,还要反过来安慰他,“没事的,我先上去给你打个样儿昂!我能上去你也能,少撒娇啊尹浩宇。”

尹浩宇还没来得及解释,前面就叫伯远的名字了。哥哥被绑上安全带,嘴唇抿得死死地低头去看脚下,攥栏杆的手指很用力。他甚至还在高空唱了两句,引来大家的笑声,可只有尹浩宇看到他下来时候跌了两步,脚步不稳,嘴唇都有点发白了。

“伯远!”他在后面慌得不行,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倒是一大声就喊出去了。伯远回头来找他的位置,被他好大一只扑进怀里,抱得死紧。

“干什么呀?”伯远一边拍他一边哈哈大笑,想向旁边人展示粘人的小孩,左右环顾半天发现大家都懒得关注他俩抱在一起的画面,司空见惯,各干各的,只好收了笑继续和他讲道理,“没事的呀。”

没事,尹浩宇气得要死了,我只是看着,我当然没事。

尹浩宇一直不知道伯远是不是因为成团前夜那次哭泣和拥抱从而,是该怎么说,关心他?照顾他?在意他?不知道怎么表达。总之,稍微有一点点不甘心。

像迫不及待想向大人证明自己长大的小孩子,一方面享受被照顾的感觉,一方面又要斤斤计较。

可伯远确实就是愿意带他营业,下班愿意等他一起,Vlog也总是带他出镜。做饭考虑他的口味,就连买水果回来,也要在微信问一句,派派爱吃什么,不小心切错聊天框发到大群,被其他人排队连发“啧啧啧”的表情包。

“远哥就是偏心你。”林墨和尹浩宇闹,一半是在瞎胡闹,尹浩宇不好意思地去拿他手腕,两个人在沙发上滚成一团,“没有……”

“净瞎说,我亏待你了是不是林墨?吃橘子吗?剥好了,”伯远过来把两个小孩分开,手里握了三个剥好皮的橘子,两手在挨成一团的林墨和尹浩宇面前展开,“来,拿一个。”

“想吃!谢谢哥!”林墨这时候学会嘴甜了,哥也肯叫了,很高兴地挑了一个,握在手心里。尹浩宇悄悄拿上眼皮去看伯远温和如风的脸色,却说,“哥你要哪个。”

“哪个不都一样?”伯远挑挑眉毛,“你随便拿。”

尹浩宇盯着面前白净手心里两个小巧的橘子,很是发呆了一会儿,像是要从饱满的果肉里悟出一些大道理。伯远忍不住就要笑他了,弟弟却忽然有了动作,手一伸,把两个橘子都抓到自己手里来。

“干嘛啊?也不给我留一个?这么想吃橘子呀?”伯远稍一愣,却也没怎么在意,笑着调侃一句就准备离开去再剥两个,还没离开的手却被尹浩宇一把抓住,仓促错落间,五指扣住了他的指根:

“别走。”

“?”伯远只好停下来,看着尹浩宇飞速从两个橘子上面分别摘下一瓣儿,拧着眉头全丢进嘴里,嘴巴动了动,片刻之后,一个缺了一瓣的橘子被重新塞回自己手里:

“哥吃这个。”

“????”伯远呆若铁鸡,一百二十个摸不着头脑,只能莫名地看着弟弟仰起来看他的眼睛,角度由下至上,一双眼亮汪汪的:

“这个,甜一点。”

“……”旁边的林墨看不得这种东西,怪叫着连滚带爬从沙发上爬开走了,还举着那个顺来的干干净净的橘子,被张嘉元半途截住,抢劫了一半,临放进嘴里不忘问他一句:“甜的酸的?”

“酸的,”林墨五官皱成一团,活像个行走的抖音特效,“酸死我了。”

“?”张嘉元立刻把半个橘子丢回给他,“那我不要了!”

那之后伯远很是不知所措了几天。对弟弟好是应该的,伯远不太习惯来自尹浩宇的这种热烈的反馈。但泰国来的小孩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乖巧的甜从眼睛里和漂亮的脸上漫出来,一些腻歪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很正常。伯远只好随他去了。

没几天他们又像从前那般窝在一起看电影。亲密关系好像并没有因为一个橘子的甜度而有什么改变,伯远没有想过,可能正是因为已经太亲密无间,反而没有什么再向前的余地。室内黑洞洞一片,窗帘拉好,尹浩宇兴致勃勃抱住自己的恐龙抱枕,还是个小孩子。

投影仪打开,赤生生的白光投在他白净面孔上,漂亮的一颗痣。电影不算无聊,却也没有多有意思,平淡无奇,所以伯远光明正大地走神,把注意力全放在旁边聚精会神盯着投屏学中文的小朋友身上。好努力,好认真,这明明是伯远一直以来喜欢的特征,但他鼓起来的脸颊、不出声念诵台词的嘴和皱着的眉头都好幼态好可爱,让伯远只剩下笑了。

不可思议,这样的一下午好像是他从某个时空里偷来的一样。很快乐,很日常,靠在软垫子上,和信任的人一起看不用动脑的电影。这种感觉让伯远有一点昏昏欲睡了。

“怎么样?”电影播到尾声,伯远伸个懒腰问尹浩宇,“基本看得懂吧。”

“嗯,挺好看的。”尹浩宇昂着头思考一些细节,“但是,这个故事应该在中间就结束了啊。”

“为什么?”

“中间,女孩love,那个男孩子,but,she did't say it.为什么?我不懂。前面都很好,但是后面就很,boring,嗯,无料。”

伯远忍不住地笑,“这电影就是这样嘛,一些青春的悸动,拉扯,误会,分离,破镜重圆……嗯,”他看着尹浩宇迷茫的眼神,想了很久怎么解释,“可能一些中国文化就是讲究含蓄的吧,嗯,你能明白吗?就是,会silence and wordless…对一些中国人来说,一些话就是很难说出来的吧。电影大概拍了这样的感觉,啊,当然我也觉得没必要。”

“懂了。可是,不应该。”

尹浩宇灼灼的目光盯着他,“哥你也是一样。”

“我吗?”伯远皱着鼻子,目光游离,“我又怎么了。”

“我也想你说出来。哥,你已经对我,对我们,对所有人都很好了,”我感激并无限怀幸于你的偏爱,但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也请你说出来吧。”

尹浩宇抬手,盖住他的手背,抬头望过来的样子,和那天他将更甜的橘子塞到他手心时候,那个亮晶晶的眼神如出一辙。

有时候伯远也会想,他偏爱尹浩宇,总是怀着无限柔软的心去看他,到底是为什么?照顾最小弟弟的心思也是有的,而更多的,尹浩宇柔软干净如一块璞玉。他漂亮,敏锐,本善,伯远下意识不想他吃自己吃过的那些苦。

上天已经这么眷顾尹浩宇,赐予他一颗玲珑而甜美的心,让他幸福快乐地度过每一天;而尹浩宇为什么愿意将这样蜜一样的心脏硬生生从中掰开,分给自己一块儿呢。

伯远搞不明白,只好加倍对尹浩宇好些。其中一个表现就是带着尹浩宇营业。尹浩宇能成为伯远的固定拍照搭档,一部分原因正是来于此,另一部分是,伯远说他,“很会读空气”。每当伯远对着镜子调整发型、低头看着手机设置拍照参数时,他总是能明白伯远是要拍一张自己的照片传微博,还是找人一起记录一下日常的点滴。

当伯远一个人凹造型回馈粉丝时,他绝不会打扰,只在一旁有意无意地看;但当伯远调好滤镜、抬头四周环视,需要一个拍照同伴的时候,尹浩宇的目光就会粘上去,巴巴地看,像一只小狗。

伯远被他逗笑,手心向上招了招:“Patrick,过来一下。”

尹浩宇噔噔噔地跑过去,不忘问一句,“是我嘛?”

“是你呀。”伯远手臂搭上他的肩,抬起镜头,“来,摆个pose.”

“这张不好看,”拍完尹浩宇还要凑过来指指点点,“要换个滤镜才行。”

“行,下次再换,”伯远摸摸他的头,“吃饭去吧。”

伯远一直都很会营业,尹浩宇知道。哥哥喜欢在所有上班路上、演出现场、茶余饭后时掏出手机,对着录像框碎碎自语,看上去带着一种可爱的滑稽。但尹浩宇知道,这些画面都会被粉丝看到,她们能借此接触自己偶像的日常生活,会更爱他一点。

伯远是这样被爱着、也在爱着这一切的一切。

尹浩宇自知也在被很多人爱着。如何反馈这种爱这件事,他也在不断学习。出发去新的舞台之前,运营找到他,说最好可以拍一个日常vlog,回馈粉丝。尹浩宇兴致勃勃地掏出自己珍藏的一叠拍立得照片,在镜头前一张一张贴在床头的墙上。

“这种感觉像被好多记忆和美梦环绕啊。”贴完他忽然这么想,“嗯,在这些记忆的包围下睡着,一定能做好梦吧。”

才这么想完,一张相纸就啪一声掉到枕头上,狠狠打破了他的思绪。尹浩宇哭笑不得地对着镜头缩了缩脖子,站起来转移了话题。

拍摄完他正在整理自己的中文学习本子,忽然从里面掉出来一张很小的卡。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把那张卡藏到桌面下,叫住帮他拍摄的正要出门的助理姐姐:“姐姐,等一下。”

姐姐在团队里负责包括他在内的几个人,和他蛮熟,不明就里地停下来,眨着笑眼等他说。

“我想知道,我们还在创造营的时候,”尹浩宇一边回想一边说,“就是,它会有一个,自己采访自己,的小屋子。我想知道,那个地方的,数据?视频?呃,就是,现在还能找到吗?”

“岛上自采室的数据存档?”弄清楚他的意思以后小姐姐有点疑惑,“要那个干什么用呀?是这样的Patrick,我们这个公司和创造营拍的时候已经不是一个系统了,呃……而且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没播出的都肯定已经删啦。”

“这样吗……”尹浩宇顿时有点失落,姐姐不忍心看他这样,上来安慰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你重新录嘛!没有关系的派派!”

“嗯,好……谢谢姐姐。”尹浩宇很乖地道谢了,但还是有点难过,难过了几个小时。他在遗憾于决赛前对伯远说的那些话无法真的被本人听到。你知道你有多值得被爱吗?是一个当时还和你不熟的孩子都会信任你、喜欢你,对你说很多话,交付一腔真心的那种值得。如果你能看到,会不会开心一点?会不会更加觉得付出这些也是有意义的呢?

这些都没法展现给伯远看了。因此尹浩宇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但姐姐说得也没错,他仍然在伯远身边,甚至都不用录,有什么话直接和他说就好了。

这让尹浩宇又开心了一点点。

818的舞台演出他们提前一天飞,晚上有时间休息,周柯宇和米卡不愿飞机上睡太久乱了生物钟,歪在一起看电影。只有伯远看上去好累,靠在舷窗边歪着头昏昏欲睡。尹浩宇知道,力丸突然病休的事情牵扯很多舞台安排和临时调整,伯远几天来忙这些事,一直没闭眼。

他出神地注视着闭上眼的哥哥,仿佛看到那个累极了躺在自采室睡着的伯远。你可以倒下也没关系的,他总是想这么和伯远说。我会试着接住你。

当然这话他犹豫很久仍是不敢说,伯远应该会觉得太矫情不好意思,大笑着来拍打他:从哪儿学的!

幸好这时候的伯远已经和他亲昵到了能在他面前睡着也没什么问题的程度。尹浩宇说,“再睡会吧伯远哥,飞机还有很久才到。”于是他会迷迷糊糊点一点头,又歪在他肩上睡过去。

与岛上时要马上爬起来离开时候很不一样,他自己卸下了一部分会带给他压力的重担。这让尹浩宇感到一种酸涩的自豪。

落地后他们又提前去彩排,胸前绑着大大的名牌走位,大家都很忙,伯远尤其是,尹浩宇看他忙得团团转,那边又有经纪人姐姐拔高声音喊伯远老师,麻烦你过来一下好吗?

“嗯,那边要队长过去一趟,但是刘宇不在,啊,不是,是他也很忙,被叫走了。如果很紧急的话,那我就去一趟吧,不好意思。”

尹浩宇听到伯远在道歉。他总是这样周全到让人难过。很多强加给他的东西都会这样成为他的负担,虽然他坚强如超人,多了这样一点负担好像也没关系,但尹浩宇清清楚楚看到这些东西被他稳稳背起来的过程。这就由不得他很难过。

伯远跑前跑后,帮队友跑去找了服装师处理不合身的舞台服装,又和摄像团队重新对了灯光和机位,才跳完一遍,那边又喊他,伯老师——他一转头又去对流程时间去了。

不要这么累啊,伯远,他想说,可是没有立场。

“派派?”排练完他坐在化妆间沙发上发呆,伯远又来喊他了,亲切自然,有熟悉的香水气味和薄荷口腔喷雾的味道,“要走了哦。”

尹浩宇连忙起来,乖乖跟在他后面往外走。经过堆着包的沙发时候伯远又转头问他,“你那个眼药水带了吗?给我用用好啵。”

“啊,好……”尹浩宇赶紧去包里摸眼药水,利落地掰开分装管透明的顶端,“哥我来帮你吧。”

他小心翼翼用双指分开伯远的眼睑,将透明的人工泪液融进他干涩的布满红血丝的眼里。伯远在他掌心之下乖顺地眨眼,悄悄抿着笑,弄得他心里柔软一片。

如果我能帮到你的话,就这么告诉我好了。

818那天晚上他们接着上舞台。服装很好,舞蹈没出错,就是出现了一点点小小的插曲——先是鞋跳到一半莫名其妙掉了,下一首歌时候耳返和接收器又一个劲往下掉。虽然第一首歌他很好地随机应变了,假装无事地把整个舞台跳完,赞多也帮他很迅速地解决了掉下来的耳麦,但总归还是有点丢脸的。

“可以了——不要笑了呀……”尹浩宇双手捂着脸生无可恋,耳边是哥哥们丧心病狂的笑声,张嘉元搭上来笑他,“下次把鞋系好听见没?”被他捂着脸一手肘拐开。想也知道,有关自己小小出糗的热搜话题正在持续攀升。他从脸红到脖子,挨个瞪没心没肺拿他取笑的哥哥们。

“上热搜了上热搜了——”林墨举着手机挨个给别人看,周柯宇看完大笑,说可惜今天派派没穿那双粉色橘色的袜子,不然除了#尹浩宇掉系爱豆 外还能再蹭个#尹浩宇撞色袜子代言人 的热搜。

“好好笑啊,怎么还有鞋子直拍——”他总是很能从一片嘈杂中寻找到伯远的声音,快乐大笑着打趣他,气得他撞到旁边的墙上去,“啊——哥!”

这并不是一个他们专属的称呼,尹浩宇在这里有十个哥哥,但只有一个会在这时候借着满场笑声挤到他身边来,见好就收地贴着他拍拍,“好啦,没事的昂。”

大家对他俩贴在一起的画面早就见惯不怪,三三两两散开去卸妆,徒留尹浩宇仍然没有被安慰到,留在原地枯萎成一团,伯远仿佛能看到他头顶长了朵耷拉下去的小玫瑰。

他笑着拽尹浩宇去卸妆,替他提包过来让他乖乖背好,拉着他出通道,过堂厅,直到上了回酒店的车,才又摸摸他的头安慰他:

“一开始都会这样的啦,派派,没什么的哦。后面就会越来越好了,有什么舞台事故你也能自己处理。这不算什么大事啦!”

“是吗。”尹浩宇闷闷地念着。

他想象伯远初出茅庐时候青涩的样子。那个才从汤浩成为伯远没多久的年轻小孩,在舞台上也会手忙脚乱吗?也笨手笨脚掉过东西吗?也因为舞台事故红过脸抹不开面子吗?也曾被别人像如今的他一样照顾着吗?

尹浩宇使劲想了想,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

他突然就不害羞不尴尬了,他成长成了大孩子,有无尽为他人遮风挡雨的勇气,靠在伯远身边 沉沉睡着了。

伯远手机里存了很多照片,和队员的合影,和工作人员的合影,出去吃饭拍的美食,上班路上拍的蓝天,路上摸到的橘黄色流浪猫,行道树郁郁葱葱树冠里藏着的鸟巢。他也会从里面挑一些发微博、发fanclub营业,但发出去的照片数量和他手机里保存的那些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到酒店前伯远醒了,打个哈欠靠在他身上,开始挑照片发微博。张嘉元从后排伸脖子过来凑热闹,对他手机里的存货数量感到震惊:“远哥,是不是照片不发能升值啊?!还是能下崽儿啊?你又不发,捂着他们干哈呢?”

“你不懂,营业素材要省着点用,”伯远终于挑中了发微博的三张照片,正聚精会神地编辑着微博文案,“发完了就没了。”

不会没的,只要我还在,我就会一直陪你拍。尹浩宇好想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他也自知这话太过理想化,因此动了动唇又把话憋回去了。

之前来的机场巴士上尹浩宇也这么问过伯远,于是伯远把所有合影发给了他。尹浩宇靠在靠背上翻看那些照片,黑发和棕发、黑发和银发、黑发和粉发、粉发和银发,他们在各种造型原来都有留影。

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一百多天也是弹指一挥间。

啊、找到了。他长按一张图片,将它添加到自己的微信收藏里。

那是他们在卸了妆的后台,伯远说明天又要染新发色了,左右看看,喊他:“Patrick!要不要来拍张照。”

他们都没上妆,甚至美颜也开得很小,伯远眼角疲惫的细纹、眼里青红的血丝、有些干枯的发质,尹浩宇乱糟糟的眉毛、好大的一环黑眼圈、略发水肿的脸颊,都在镜头里一览无余。但它并不是难看的,它很好看,很真实。两个人,黑发和黑发,脸紧贴着脸颊入镜,记录一个普通的亲密无间的瞬间。

如果不做偶像、和他相遇,大概就是这样的吧。亲切又家常,在自己伸手就能碰触的地方,永远那么明亮地笑。

这些都会被他珍藏。能紧紧挨在一起的这七百三十天中,每一个珍贵的独特的分秒,自己都能记住它的颜色和形状。

尹浩宇笑着收起手机,迎着机场远大浩瀚的凉风下车,走向新一轮故事的起点。伯远凑过来帮他弄行程码,手指在他屏幕上滑来滑去,熟稔又自然。他弄好了又回过身去弄自己的,尹浩宇就在旁边乖乖等他。等工作人员点一点头,伯远道谢,背着包向前走。他跟在伯远身后,亦步亦趋,相隔半个肩膀的距离。

不需要多余的伤春悲秋、距分离还会有很长时间。这坎坷疲惫的一路上,他们就这么肩挨着肩、互相照看着,往未知的彼岸一直走下去。

end.

假性标记事故的紧急处理

⚠️Warning:

*《雏鸟情结》续 *内含: 已交往前提、俗套吃醋、Beta假性发情、派(已黑化(已恢复、少量队友、一点点611暗示(高亮)、大量为了自己xp爽的私设 *不适请及时退出,看就不要骂我 *🚫禁止上升真人⚠️⚠️

确认以上预警后再:↓

午夜十一点,伯远裹着厚厚的外套跟在AK身后下车,脸颊到脖子一片茵红,长发乱糟糟盖着,洇出一片不太舒服的细密汗珠。后颈的咬痕暴露在空气里,新鲜的伤口被冷风刺得疼痛,让他在昏沉头痛里短暂清醒一些,从牙缝里挤出一声轻嘶。

尹浩宇亦步亦趋紧跟在他身后下车,替他提着包,紧走两步上来圈他的腰,浓厚的奶油味贴上来,几乎让伯远没法呼吸。

“哥,还好吗?”他贴着伯远的耳朵问,“走得动?”

“小兔崽子,走开点,”伯远恶声恶气,又不忍心对他太凶,只伸手揪了揪他耳朵,“……回去再骂你。”

尹浩宇自知有错,乖乖跟在他旁边也不反驳,甜甜地埋着头笑,伯远过一会儿去看他,发现他竟然也脸红了,一路红到脖子根。

……这小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黄色废料啊?!

AK在别墅门口回过头,递给他们装药的袋子和喷雾抑制剂。

“……嘉元儿今天出外务不在,林墨说他待在我房间,你们那层没人。”他说,“你们折腾可以,但也要悠着点,明天早上出发呢……哥你有分寸,叫着派派点。”

伯远没丢过这么大的人,把脸埋在外套兜帽里,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熟透了。

“知道了……”他胡乱推着AK的肩,把人使劲推进别墅大门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皱成一团的脸,“……我会善后的。”

要理清这一团乱麻的来龙去脉,还要从今天早上的早饭时间说起。

这天伯远起床吃早餐,在餐厅遇到几个同样吃早餐的队友。早餐是习惯早起的米卡外面买来的,他坐下来一边拆筷子,一边和大家打招呼。林墨耷拉着巨大的黑眼圈,明显精神不太好。

“远哥啊——”他一开口伯远就知道有事发生,连忙放下筷子洗耳恭听,毕竟林墨可不是天天都叫他哥的。

“你知不知道哇,派派他今天……”

“林墨!”张嘉元的大嗓门比他人还快,从楼梯上声势浩大地砸下来,人已经随后冲下楼,两只手重重拍在桌上,把伯远的豆浆震得晃了几晃。

“你怎么又把我卫生间弄得一团乱!”

“意外,意外啊,”林墨把头撇向一边,“临时征用!”

张嘉元张牙舞爪,“你干嘛不去离你近的卫生间,非要来我这捣乱……过去点让点位置哎哎小笼包给我留俩!”

“哎呀,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嘛!”林墨把小笼包的盒子推过去,掏着耳朵,满脸不耐烦,“派派易感期了,今天要进卫生间差点没给我熏出来……所以就借你卫生间用用嘛!”

他俩嘻嘻哈哈打闹一下就过去了,听着的伯远倒是心里一咯噔,把这件事记了下来。等一会尹浩宇也打着哈欠加入早餐行列,他就把人拉到角落,俯身小声问他:“你易感期了哦。”

“啊……是……”尹浩宇缩了缩头,脖子上贴着的抑制贴露出来,被伯远看得清清楚楚,“哥怎么知道。”

“墨墨和我说的。”伯远还是不太放心,“还行吗?不难受吧,今天录制能录吗?发烧吗?不开心吗?”

“没有没有,我很好……”尹浩宇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拼命摇着手,毕竟易感期、发情期这些,还是很隐秘私人的事情,“不会发烧的。我很好哦。”

话是这么说,他却还是顺畅地往伯远肩上蹭,歪着头半靠在伯远怀里,手指悄悄攀上伯远的手腕把他给扣住了。

“……就这?”伯远好笑地举起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尹浩宇闭上眼睛假装看不到。

“好啦好啦,别撒娇,”伯远不再逗他,知道Alpha易感期都会很敏感、易怒易悲,还渴望来自爱人的安抚,双臂环过尹浩宇的腰,转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不舒服要和我说。”

餐桌对面的周柯宇尽量平稳地放下手里的豆汁,拿起了手机,把整个视线埋在手机里。他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了。

吃了早餐他们各自回房间休息,快到中午时有车来接。午后有约好的节目要录,他们被一路拉去演播厅。时间很紧急,连对台本的时间都没有,伯远换衣服时候还在想要怎么控场、想点什么新鲜事活跃气氛,又想怎么多看着点尹浩宇。

被漂亮妹妹贴上来时候他就知道了,一切都是纯扯淡。

这个节目不止他们INTO1的人在录,还有几个当红团体和流量网红也在场,个个俊男靓女,谈吐不俗。这种访谈互动里最忌讳的就是“玩不起”,所以伯远打叠精神,和场面和谐地搅在一起。

……直到任务卡抽出“和抽到g号卡的嘉宾进行模拟恋爱亲密互动”时,伯远的手僵在半空,感觉背后一凉。

“哎,伯远给我们看看什么任务呀?”坐旁边的主持人要走了任务卡,当着大家的面读了出来。伯远立刻感觉INTO1的视线齐齐扫了过来,幸灾乐祸的、忧虑的、无奈的都有。他不禁一边维持自己得体的笑容,一边暗暗磨了磨后槽牙。

“g号嘉宾,哎!那是我!”对面一个蛮漂亮的自媒体博主站起来,朝他鞠躬,笑得甜美,“远哥多多关照哦。”

“没有没有。”伯远立刻拿出三百分营业状态接下。严格来说,对面小姐姐人很好,有分寸,长得很美,也愿意配合,甚至还很会。他们紧贴着完成了表演任务,牵手挽手、半靠在怀里自拍,妹子甚至还借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虽然没真的亲上去,但伯远心里可是咯噔咯噔的——鬼知道尹浩宇那边角度看起来是怎样的。

出乎他意料地, 他回到座位上时余光看见尹浩宇脸色如常,除了眼神暗下去以外与平时无异,甚至还朝他笑了笑。

……太不妙了啊!伯远一边在心里大敲警钟一边装成云淡风轻一样继续应付主持人提问。平时尹浩宇本来就很黏他,在团里公开以后更是不吝于表达自己的占有欲,换个谁和他讨论什么问题稍微近一点都要委屈半天,更何况在易感期,Alpha本就会暴露基因里的强势和领地意识,平时尹浩宇易感期时伯远都会有意识多照看他点,怕他吃起醋来自己应付不来。

眼下自己在他面前和别人如此亲密、虽然是场面需要吧,但他一点都不挂相也很不正常。伯远不知是该欣慰于尹浩宇学会隐藏情绪呢,还是忐忑于后面有更恐怖的反应在等着自己。

总之就在这么一片七上八下中,结束了节目的录制。下台后伯远换了衣服立刻去找尹浩宇想要安抚他,跑了几个休息室,终于在一个小休息间里看到正在聊天的张嘉元和尹浩宇。

“在这里啊——”伯远酝酿了一下情绪,在门上敲了敲。张嘉元抬头看到他,顿时一个激灵,抓过外套,像只机灵的狐狸,说了句“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就动作敏捷地往外窜。

“你跑什么啊!”路过门口时伯远一把抓住他衣角,苦大仇深地耳语。张嘉元也小声在他耳边说:“拜托派派正不爽着呢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啦,我先去集合应该还有一会才走你们慢慢聊——哥你别啊我靠放开我派派已经在瞪我了!”

他胡乱挣脱伯远没用力的手指,一溜烟跑远了。

“……派派。”伯远没有办法,只好回身把门关了,浑然不觉羊入虎口。尹浩宇抱着膝盖缩在沙发角落,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伯远小心翼翼走过去,他知道易感期的Alpha五感敏锐、经不得刺激,甚至拿出给粉丝录asmr的声音压低嗓子哄他,“还难受呢?换一下衣服我们回家吧。”

尹浩宇总算抬起头来了,脸颊红红的像是喝了酒,只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在生我的气?可是那是节目任务,抽到了我也没有办法……”伯远好脾气地哄他,俯下身去抱抱他,“下次尽量不了嘛。”

伯远不知道,在他所感知不到的空气里,Alpha信息素已经逐渐堆积起来,凝固成声势浩大的一场海浪。他只顾着去哄尹浩宇,手刚伸过去,正要碰到尹浩宇的脸,冷不丁被尹浩宇迅疾如风地伸出手指,死死扣住了手腕。

“……派派?”伯远小心翼翼喊,忍不住皱了眉头,尹浩宇无意识地在收紧五指,手上加力,他被抓得好痛,平时尹浩宇可是舍不得对他下一点力气的,“你怎么了——”

话尾的音被一下吞进肚子里,转化为一声拔高又淹没的惊呼。尹浩宇抓着他手腕一用力,把他扯进怀里,天旋地转,他晕晕乎乎从尹浩宇的衣襟间抬头,对上那一双眼睛。和平时乖巧明亮的样子不同,易感期的Alpha眼里有血丝,嘴唇抿得死死的,双手压着他的肩,如一只危险的野兽一样凑上来。

“等、等,派派,”伯远直觉不好,伸手去推,根本推不开,“怎么了——”

“……要是能标记远哥就好了。哥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啊?!等等——”伯远挣扎起来,挡不住尹浩宇像小狗一样在他颈后蹭来蹭去,滚烫的鼻尖挨着他微凉的皮肤,嗅闻着他的味道。

易感期的Alpha惹不得。尤其是这么年轻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这么强的小Alpha。

尹浩宇不太清醒,只固执睁着眼睛看他,他只知道自己在乎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如果伯远哥是Omega、能被好好标记,就不会有人敢打他的主意了吧。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散发着我的味道、只牵着我的手——

“等一下、啊——”

伯远痛得控制不住地叫出来,几乎要忍不住眼泪,他伸手去推尹浩宇的肩膀,但小孩把他搂得太紧,胳臂有力,抵抗无效。好痛、咬得好深,更重要的是一种奇怪的又痛又麻的感觉从被咬的地方逐渐扩散开来,像是诱惑人的蛇毒发作,让他整个人软下身子,颤抖着瘫在尹浩宇怀里。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是伯远二十八年以来从未体验过的、身体不受自己支配的感觉,他又委屈又难耐地哼叫着,痛声和暧昧的鼻音夹杂在一起,听上去几乎是下流的呻吟。

“远哥。”朦胧间他感觉尹浩宇在小心翼翼舔舐他颈后的伤口,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地叫他,像是恢复了神智,又是以前那种无害的、可爱的小狗了,凑到他耳边,“Sorry…痛吗?什么感觉,要和我说……”

“……你滚……”伯远闭着眼睛微张开唇在喘,听到他声音皱起眉头,随便推出一掌,把乱挨乱蹭的尹浩宇推开一点,“莫挨我……”

他气得要死,但又没力气生气,酥麻和无力、体温升高与脱水让他昏昏沉沉,像陷在一块自带失重感的巨大棉花糖里。

他,汤浩,伯远,新晋男团中位偶像,陷入恋爱关系还没有两个月、当了二十八年Beta的男人,与这个世界纷繁复杂的情欲混乱向来无关,却被莽撞的Alpha小男友咬了一口萎缩的腺体、就这样标记了。

虽然气得不行,但外面队友都还在等他一起回去,时间没法耽搁。等恢复意识,伯远勉强站起来要往外走,尹浩宇眼睛扑闪扑闪过来扶他,伯远生着闷气,又没法推开,只好将就他扶着了。

回程路上赞多和力丸坐车直接去天舞看新编舞了,不在车上,大巴很空,伯远浑身发热,没精打采裹着外套上车,林墨本来坐得很前面,结果伯远一上车就看到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整个人从坐垫上垂直弹起来,一溜烟跑到最后排和AK说话去了,两个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朝他们这边看。

……这是在干什么。

他和尹浩宇挨着坐下,脱力地靠在小孩肩上。这个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甚至在他的大脑意识到他本该还在生气之前就已经完成了。车开动起来,伯远缩在外套里只觉得乏力,像是发烧的感觉,喉咙干渴,冷汗迭迭,尹浩宇察觉他不舒服,手忙脚乱从包里摸水出来喂他喝,又把他紧紧搂住。他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在尹浩宇怀里,自己都没发觉地、满足地皱了皱鼻子。

“哥,还难受吗,”尹浩宇问他,看上去真的很愧疚,耷拉着眼睛,一只受伤的小松鼠,“都是我不好。”

“你也知道啊。”伯远往他脑门上戳一指,亲昵居多,并不很用力。他懒得生气,只累得想回去睡一觉,但车程过半他就被迫醒来:有一种隐秘的热量从他小腹往上攀升,燥得他难受,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能皱着眉头往尹浩宇身上挨,似乎这样能好上一点。

“哥?”尹浩宇只当他晕车,把他搂得更紧了一点,“快到了。”

怕被别人发现异常,伯远咬着牙话都不敢说,只等车停了就往下跳,腿软着,差点摔到地上。有个人从旁边过来扶住他,伯远抬头看,是AK。

“哥你们又闹什么呢?”他皱着眉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伯远,“什么情况……得去医院。”

“我……也不知道。”

“墨墨说你们俩简直就是信息素炸弹,熏得他要晕过去,就连你也是一身派派信息素味儿知道吗?把他吓一跳。”AK连珠炮一样轰得他发昏,“幸好你身上的信息素对他没有啥影响,否则根本不可能坐这么一路回来不出事。但也得去医院,上次和你们说过了。我陪你们去。”

没办法,医院确实得去。到别墅已经很晚,三个人又坐车去最近的医院,AK留在车上打电话,伯远拉着尹浩宇鬼鬼祟祟下了车往里面溜,幸好社区医院没什么人,现场挂号也很快。

伯远是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人,把脸一个劲往围巾里埋,借着口罩遮掩面红耳赤,遮不住通红的耳朵,甚至生怕自己被认出来,明天就被八上头条“著名男团Beta成员深夜造访ABO激素分泌科”,那他就真的不要混了。幸而一切都十分顺利,医生司空见惯一样隔着眼镜看他一眼,拿起他的检测报告看了一眼,刷刷批注了几行字。

“这是陷入Beta的假性标记状态,激素水平稳定,还没产生并发反应,”他说,“不要紧张,很多与Alpha结合的Beta都会主动触发假性标记状况,虽然第一次的时候因为信息素排异会难受一点,但后面就会好很多。是一点都没了解过?你的Alpha伴侣在哪里?”

尹浩宇赶紧从后面挤过来,小学生一样举着手,伯远看到他也耳朵红彤彤的。

“尽快回去休息一下,需要腾出时间休息,你要陪着他度过激素稳定期,”医生对尹浩宇说,“预计今晚晚些时候会出现假性发情症状,就和Omega的发情期差不多,没关系的,有伴侣陪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会退烧,小心腺体感染就行了,没有消炎药就买点,有的话都不用买,回去吧。”

“不用再开点药吗?”尹浩宇事无巨细地追问,“需要吃点什么吗?”

“嗯……”医生又看了伯远一眼,似乎在笑,“多喝热水。”

“……谢谢医生。”

“因为假性发情造成的体液流失会导致脱水。”

这下伯远是真的羞愤欲死了。

眼下他赤裸着躺在尹浩宇的床上,整个人晕得像是在做梦,这种感觉太超过了,假性标记原来是这样一个感觉——他似乎短暂因为尹浩宇注入体内的信息素变成了一个Omega,只属于尹浩宇一个人的、被他完全标记的Omega。

太诡异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信息素的存在,这是一种疯狂的气味,像一种致命毒药在吸引他沉沦,最要命的是这是尹浩宇的床——被子、枕头、床单,甚至无辜的可爱的恐龙抱枕,都沾染着属于尹浩宇的奶油信息素的味道,太甜腻、太疯狂,他快不能呼吸了——

“哥,”有个人来拯救他,一只手把他从被子里捞起来,“忍得住吗?”

伯远这才发现他无意识地抱着恐龙、双腿磨蹭着被子在喘气,他想维持一点体面,可才发出一点声音,生理眼泪就不自觉流了出来。

“不行、不行……”他迷糊地仰着头,去搂尹浩宇的脖子,这是他的解药,“都怪你……快帮帮我。”

尹浩宇托着他的腰吻他,很用力、很动情,从嘴唇吻到耳垂,再一路啃到颈后,伯远咬着唇也控制不住低低的呻吟,这就是Omega发情的感觉吗——太敏感了,面前是一个真正的危险的Alpha,每寸肌肤的碰触都让他颤抖,从皮肤一路传达到中枢神经,他情不自禁抬腿去勾尹浩宇的小腿,摸他敞开的衣襟,他不太高兴,因为明明自己已经全身赤裸,尹浩宇却还衣冠严整。

“脱了。”他别过脸去,气息不稳地命令。

尹浩宇也忍得很辛苦,腰带解下去那一根胀大的阴茎就硬起来顶在伯远腰上,把伯远耻出一声暧昧的哼声。有谁明白,他的爱人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被他彻底标记的Omega,一个浑身上下沾染着他的气味,是因为他才陷入发情状态,彻底属于他的Omega,此刻正张着腿意乱情迷躺在他床上,等他操进来。

想到哥哥为了他一时意气受了很多苦,尹浩宇咬牙忍下躁动的情欲,伸手去摸伯远腿根。平时他们做的时候都要用润滑液,老老实实扩张,Beta的身体并没有那么好开拓,怕受伤,前戏就要做很久;Beta也没那么容易受情欲支配,往往他动情至深时,伯远只是皱着眉,还在适应异物的侵入,搞得他始终提心吊胆,往往要卖力做很久,才能让伯远也爽到。

哪像今天,面前这具身体不符常理地颤抖着,熟透了,是在枝头成熟又挂了一个月,被阳光照射得明媚漂亮的苹果,他刚往穴里戳进去一个指节,就有粘稠体液迫不及待地流出来,一路淌到床上。

这在以往可是从未有过的。

“你快点……”伯远抖着瞪他,他也不想这么不矜持,可实在是,“受不了了……”

“哥,对不起……”尹浩宇咬着他耳根还在道歉,伯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那根滚烫的、侵略性十足的一根性器捅进来,一气呵成捅到底。

“啊——呜……”

他仰着头哭叫,手指无意识在尹浩宇背上抓出血痕。快感实在太过分了,不经和神经元打招呼就直直入侵他的大脑皮层,搞得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死掉。原来Omega的世界是这样的,被自己的Alpha占有的感觉是这样的。他只觉得带给自己快乐和痛楚的鸡巴埋在体内勃勃跳动着,让他颤抖,腿根有黏糊的淫液淌下去。

“死小孩轻点……”他忍不住开口骂,一句话要被自己的喘息断成几节,“我不是O……”

“对不起嘛哥……”尹浩宇又在道歉了,很会骗人的小孩,嘴上很乖,却按着他的腰一刻不停地干进去。伯远爽得直流泪,一层一层令人崩溃的快感浪潮般袭来,令他几乎不能呼吸,腰眼酸软,每撞到最里面就像死过一回,他只能仰着头,将无力承受的快乐胡乱喊出来:

“慢点、啊别——”

尹浩宇眼睛发红,把他腿根拉得更开,更深更重地操进去。伯远在他面前散发着独属于他的气味,是他一个人的限定omega。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把伯远变成这副模样,再也不可能有。这种感觉让他兴奋得快疯掉,揉捏着伯远的乳尖,在泣不成声的骂声里顶得更深,阴囊拍在内阴上,惹来更多不成声的泣音和叫骂。

“可以吗?”他还要贴着问,“到这里。”

伯远流着泪陷在被子里承受尹浩宇的索取,他好累、但大脑又兴奋到极点,噼里啪啦炸彩色的烟花了。他实打实处于从未有过的发情状态,尹浩宇的信息素对他是致命的吸引。他不想承认,但假性发情引得他光是被信息素包裹着、看到尹浩宇危险又迷人的滚落汗珠的脸,就浑身发热,身体里发痒、呼吸急促。

这种身体无法受自己控制的感觉是28年里从未有过的,难耐得他眼睛红了一圈,被尹浩宇操到很深又忍不住叫出来,抱住尹浩宇精瘦的腰,好爽,太可怕了,原来发情期是会这么爽的吗?有一点微微的不开心,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太想承认,但——他喜欢这么有侵略性的尹浩宇。

尹浩宇被他勾得不行,只换着方式操他,把他翻过去,性器贴着屁股进入,好长好粗、把他整个填满,实打实撞在他敏感点上。像Omega一样在发情的身体在疯狂流水,被阴茎带出来,流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水声大到伯远几乎想把耳朵捂住,他羞得整个人红透了,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居然会这么大水声的吗?自己居然会流这么多水 ?他恍惚着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粘腻和自己被打开的穴口和下体,还有不断进出的阴茎根部,耻得他禁不住呻吟,“不要——”

“别哭,哥,我知道的,你什么样我都爱你……”尹浩宇似乎知道他的患得患失,还在吻他,腰却动得又快又狠,干得伯远只会喘叫,濒临崩溃,拼命摸索着去找他的手来牵。尹浩宇摸着他的手反扣在床单上,重重往穴里顶了好几下,像不要命一样,似乎要将他顶穿,慌得伯远吐着舌头喘了几下,连忙伸手去摸小腹。生殖腔早就退化了,因此能很轻易地被顶到,只是简单的磨到也会让他敞着腿吹得一塌糊涂,更何况是那么重地在上面顶……

“嘶——”

射了。伯远瞪着眼睛,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当然不是说他自己,他自己早在漫长的一波高过一波的高潮里射得一片狼藉,也不知道去了几次。尹浩宇箍着他的腰还在呼哧喘气,小腹酸软无力的感觉太明显了,伯远绝望地呻吟着,平复高潮的余韵,不敢挪动身体,仿佛动一下就要有什么东西流出来、把他变得空虚。

“哥……”尹浩宇热气腾腾的笑音从身后挨上来,亲昵地扑在他耳后,似乎条件反射要来咬他腺体。还在喘的伯远总算还有一丝理智,连忙扭过头去把他一把推开,湿着眼睛瞪他:“还咬?给我再来一次发热是吧?想念医院的味道了是吧?明天团综还拍不拍了?”

好嘛好嘛。尹浩宇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牙齿,在才愈合结一层粉红痂的齿痕上舔了两口。性器滑出来,射进去的精液淌出来,把床单弄得一塌糊涂。

真的太舒服了……下次一定要再咬一次。

这话他不敢说,只默默在心里念,手悄悄摸到伯远腿根去,一路往小腹、腰上摸,感受柔软的身体在他手下舒展。

“又来?”伯远从脸到脖子潮红一片,翻过去轻轻踹他,“先把药拿来我吃了——万一出事可就完蛋了……”

end.

没了。

一点点番外论坛体(脑着玩儿的)

最近讨论/最热讨论/精华讨论

讨论

拌匀 16日ak凌晨下班图

[图片] 😅半夜十一点 别墅门口 经典皮肤

1L 捏吗 哇唧唧哇倒闭了😅

2L 我先骂 龙丹妮是不是没见过钱啊?再压榨我儿biss👊🏻

3L 在哪拍的啊 别墅门口?

4L楼主 不知道 是k子家站姐吧 我就一个搬运工

5L 离得蛮远 大凌晨的

6L 因为明天不是有团综出发嘛所以有站姐蹲别墅口拍出发

7L 给他们一点空间啊!抵制私生

8L ……这也太压榨小孩了 明天早上长途出差今天十一点下班?

9L 是不是人啊?又让k子加班 捏吗 心疼死我了 枪妈集合

10L 也不一定 其他队友都没上班啊 可能k子自己录自己的东西吧

11L 别扯淡了前几天访谈刚说了歌词vlog发了休息几天 承认儿子被挖机pua很难吗?帮资本说话你是不是被资本pua得很开心啊😅

12L 也别这么骂同担吧😢虽然心疼儿子能理解 peace&luv

13L 怎么还有和自家人吵架的啊?有没有人管管

……

31L 报!拌匀隔壁站姐图片 伯ls和派派也同时下班了[链接]隔壁楼

32L 啊!看图 ak就在旁边帮忙拿东西

33L 伯远哥看上去脸色不好 是生病了吗

34L 所以也可能是k子派派半夜送他去医院?

35L 呜呜浩嗨鸭szd我被狠狠治愈了

36L 虽然凌晨大家都困的要死但是三个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好阳间啊

37L 呜呜呜这b团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38L kk派派好爱哥哥哦🥺

39L 所以挖机是无辜的嘛

40L 也别滑轨吧 要不是挖机太不做人远子会生病?我的三个宝贝会都没觉可以睡?哇唧唧哇倒闭了

41L 笑死我了 起承转哇唧唧哇倒闭了

42L 哇唧唧哇倒闭了

43L 哇唧唧哇倒闭了👊🏻

🦋#花浩月远24h联合接力产出#🐇

架空平行现背ABO; A×B; 有队友出场; 1w4走心废话纯爱流 七夕快乐!

“众目之下狂徒走向爱神”

1.

伯远最近新买了个蓝牙音响,他蛮喜欢,牛油果绿的外壳,小巧防水,他最近常带着去洗澡。反正地下室人独享一层超大空间和独立卫浴,也不怕吵着谁。

这是个很普通的秋季夜晚,INTO1刚结束整个团专宣传周期,外务和直播也出过一轮,正要进入闭关训练和新的磨合、新歌制作期——也就是要进入伯远最喜欢的工作和生活节奏中。他心情大好,披着浴衣回房间,换上睡衣,正准备吹干头发躺上床酝酿睡意,门突然被急促且大力地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是那种不管不顾的、非把你叫起来不可的敲法。伯远有些诧异,这都已经快到半夜了……会有什么急事呢。他过去打开门,张嘉元那张白皙的、带些焦急的脸出现在门口,不知是急的还是跑得太剧烈,额头挂了一层汗珠。

“怎么了嘉元?”伯远问。张嘉元虎得要命,一头撞过来,拉了他的手腕就往外跑,伯远不明所以,穿个拖鞋被他架着跑,“远哥你快跟我走吧……派派发烧了,蛮厉害。”

要是被说发烧的换个其他人,伯远可能还能基于他经事熟练的大脑和冷静的处事习惯做出判断。可一听是尹浩宇,他就一下子也跟着急了,脚步加快,俩人一步两阶,像比着赛跑一样往楼上冲刺。

“怎么就烧起来了?”伯远一边跑一边喘还要一边问,“严不严重?要不要送医院?”

“医院可能不用,”张嘉元答他,“我们和经纪姐姐通过电话了,大概已经派队医过来了。没什么大事,可能是分化热而已,他就是一直叫你名字,哥你过去看着他点就好了。”

这时候俩人本来已经跑到一楼半,但伯远听了这话,却突然站住了,连带着把张嘉元拉得一个趔趄。他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远哥怎么了?快走啊。”

“我不能去。”伯远很坚定地说,手微微一挣,把张嘉元拉着他的手挣开了,“你去就行了嘉元儿。”

“不是……怎么就不去啊?”张嘉元急了,在原地转来转去,“哥,不是,就算帮我搭把手你也得去吧……我一个人咋按住他?初次分化热哎,会发疯的。”

“还有你按不住的人?”伯远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也严肃道,“那这样的话,找米卡帮忙吧。”

他们本来已经上到一楼半的位置,这下又倒下去,敲了米卡的门。张嘉元跟在他后面,听他和米卡简单交代了一下发生的事情,然后金发寸头的男人点了点头,干净利落,一句话也没说,率先就往楼上去了。

“行,那我先……”张嘉元只好跟在后面也上去,离开前还是困惑地扫了他一眼,“哥你怎么就……”

伯远没说话。他一个人靠在墙上愣了很久,然后慢慢走到客厅去,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B栋大厅灯开着,向室内散播着温暖的光。有个身影横躺在大厅沙发上,仰面裹着毯子,举着手机在看。伯远一边走过去一边发愣。那人也惊了一下,从沙发上慢慢坐起来盯着他。

“你怎么在这?”伯远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往他裹着毯子的腿上拍了一下,“怎么不回房间睡觉?”

“我哪敢哪?”林墨眯着眼睛,“我房间和派派一层啊,今晚他不是分化吗。经纪姐姐隔着电话让张嘉元把我赶下来了,说让我离远点,别让信息素炸弹影响我,一病两个,这个团更要乱了。你呢?怎么不去睡觉?”

伯远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很缓慢地把自己靠在沙发靠背上,盯着天花板,过了半晌,长出了一口气。

“你说,怎么连派派都要分化了啊。”他似是在感叹,又像是真的在问,“长大了啊。”

“都要长大的。”林墨说,“派派也到年纪了吧?已经是团里最晚分化的了,哎,到底会是个Alpha还是个Omega呢。”

伯远眼神直直的,让林墨几乎以为他神经了。

“嘉元儿来找我,让我去帮忙。”伯远说,“他说派派一直叫我名字。”

“那怎么不去?派派不是你最爱的弟弟了吗?”

“……我本来也想去的,”伯远扭头看他,疲惫的眼神在暖黄的空气里融化,“但是他为什么要叫我名字呢。我就不敢去了。墨墨,你知道雏鸟情结吗?”

“知道吧。”林墨想了想,想起自己在戏剧写作与解读专业课上听到的东西,“动物会把第一眼看到的活动物当做自己的妈妈,也叫动物行为学中的,……什么什么学习来着。放到人类身上……大概就是,会对第一个给予温暖的重要的人,产生好感吧。”

“是啊。”伯远低头摆弄手机壳,把它转来转去,无声纠结着。“所以我不能去。”

“哈,不是我说,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啊……算了,随便你吧,”林墨翻了个白眼,揣着手机站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反正按我对派派的了解,你真的不去,明天他肯定会生你气。”

“……你要去哪里?”

“找个地方睡觉啊,谁要真在沙发上睡一晚上?”林墨说得很理所当然,“分化热要烧一晚上的,整个二楼都是信息素泄露,散都散不掉。我去A栋找个人收留我。走啦。”

他摆摆手,潇洒走了。门厅楼梯间有细碎的交谈声,然后脚步声,应该是医生来了。伯远坐在沙发上,一时间忘记了动弹。

那种烧得骨骼都疼痛的、神志不清的,如同鬼门关前走一遭的高烧,还要折腾尹浩宇到凌晨吗。

他抱着林墨留下的毛毯,心烦意乱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又起来,慢慢走到楼上去。尹浩宇的门关着,里面时而传来说话声和响动,伯远知道,医生、米卡和张嘉元都在里面。

他没敲门,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沿着墙坐了下来。整个夜晚,他都在门口坐着,很清醒,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

“远哥?远哥?”他是被人喊醒的,朦胧间有亮白的光点打在视网膜上,“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啊……我睡着了吗。”

伯远揉揉眼睛,慢慢找回意识。他还靠坐在尹浩宇门外的墙边, 一整晚枯坐搞得腰酸背痛,摸出手边快没电的手机看看,已经快十点了。

“AK……怎么在这里。”

“我来换元儿的班,”AK说,“他陪派派一整夜了,放他回去休息一下。”

“啊,辛苦你们了。嗯……今天要练习吗?”

“今天停了,反正离舞台还有段时间,”AK说,“派派还烧着是去不了了,昨天赞多又被他分化热的信息素爆炸影响到,眼下也在强制易感期中,力丸老师在陪着他……所以干脆给大家都放假了。哥你还累的话就回房间睡一觉吧。”

“嗯。”伯远慢慢站起来,垂着肩正要往回走,忽然回头,总算记得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诊断结果出来了吗?医生怎么说?”

“哦,害,一张检测试纸的事儿,”AK像是产房门口出来对家属说“生了是个女孩”的护士一样的语气对伯远说,“确定是分化了,是Alpha。”

“……”

伯远被自己奇奇怪怪不着边际的联想搞得浑身不自在,深觉自己的角色居然就是产房门口焦急等待的丈夫,连忙挥挥手说太困了,同手同脚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当今世界ABO性别分化比例基本维持 1:8:1的两极分化,AO数量少,Beta占据了世界人口的大半比例。哪怕是三线内娱男团INTO1也不例外,除了赞多、林墨一A一O外,其他成员的第二性别特征栏通通填的是Beta。这天一早,随着INTO1官博发出的声明,粉丝们惊喜获知,团里唯一还没分化的小朋友尹浩宇也分化了——分化成了Alpha。

“好!不愧是我一眼就相中的男朋友!”大堆女友粉男友粉在评论张牙舞爪,其中夹杂着一定数量的男Beta粉丝浑水摸鱼。有粉丝说,“怪不得今天上班图一个都没拍到……原来是有突发事件啊。”

“不知道派派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呢?”

“啊,那派派和墨墨还住一层呢,孤A寡O,尚未标记,会不会不方便……”有粉丝在下面担忧,立刻有人隔着网线对她翻巨大的白眼,“拜托,现代医学技术很发达的啦!一针抑制剂解决所有问题。别想太多好不好啦。”

“……所以说真的很熏啊……拜托谁能买个蛋糕来吃吃,馋死我了。”八卦的主角之一正站在训练室角落叉着腰大声闲聊,旁边的张嘉元AK听了都笑,“派派哦?”

“对啊!第一次闻到这么甜的信息素味道,熏死我了。”林墨扬声问低头在iPad上看走位示意视频的赞多,“是不是!Santa!Patrick,信息素,味道,好——重。”

“是啊是啊~”赞多抬起头来,做个很夸张的嗅闻动作,“但是!很好闻。很好吃~”

“说什么呢?”伯远在一片哄笑声里走进训练室,敏锐捕捉到Patrick的关键词。张嘉元说,“我们在说派派的信息素,因为我们闻不到嘛。林墨和赞多都说,是奶油味儿的,把林墨给整馋了!非要吃蛋糕。惯的。”

“啊……”

伯远下意识往训练室另一角看去,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正盘腿坐在地上,脸上还泛着低烧的潮红,抓着力丸的手笑得开心。见他进来,立刻佯装无事地别过头去,甚至还将手里的抱枕举起来,悄悄挡住了脸。

好傻的小孩……自以为隐秘地耍脾气,其实在场所有人都能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但那又如何,小孩子就是有一些撒娇的特权。

但是,Patrick,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啊……

伯远暗暗把叹气声藏在肚子里,走过去在桌子上放下自己的保温杯。

距离那忙乱的分化夜晚已经过去了三天,高浓度信息素爆炸已经熬过去了,但他仍然处在不定频率的信息素脱离控制阶段。团里唯一会受低浓度Alpha信息素逸出影响的只有林墨了,但他无所谓,刚好过两天他有外地的拍摄,刚好可以把这段日子躲过去。

除此之外,医生还说,烧虽然退了,但尹浩宇在刚分化的这段时间可能会间歇性低烧三四次,是正常现象。三四次啊——伯远听着不自觉嘬牙花子,反复低烧,听着就很难受。

哇唧唧哇旗下艺人的日程排得紧,尹浩宇稍微退烧就又赶来参加合体排练。傍晚结束训练回去后他果真又开始低烧,捂着后颈腺体说不舒服,大家赶紧把他扶进房间躺着。晚饭时间他也没有出来,张嘉元放碗以后说去给他送饭,过了半天跑下来说敲他房门不开,不知道是不是烧昏了,问谁有他房间钥匙?都没有的话还要打电话给团队那边联系。

“……我有。”

伯远很无奈地叹口气,把手举起来,立刻受到大家四面八方的八卦视线扫射。林墨本来赖在他身边,这下顺势靠过来同他耳语:“怎么,已经是有房间钥匙的关系了吗?”

“你又不懂。”伯远一边掏包一边低声解释,“是上次他拜托我回来时候给他带耳机去,才丢在我这里的……”

“随便你咯。”林墨抱着臂像预言家一样哼哼笑,“我就说他会生你气的。最好趁此机会哄好好吧!别明天就上头版头条,INTO1队员不合冷脸相对大打出手之类的。连坐我们的曝光啊!哥你仔细想好了!”

伯远又叹口气站起来,被他无厘头的发言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带着抑制剂、退烧药、青菜粥和热水进去,托着满满一大盘,费劲腾出手来拿钥匙开了门。

尹浩宇烧得迷迷糊糊的,额头贴着退烧贴,陷在棉花一样蓬松的被子里,显得很小一只。伯远把东西放下,凑过去拿手在他耳后试了一下,摸到满手冷汗。

“啊……”还在睡的小朋友似乎被他弄醒了,迷蒙着眼在被子里动了动,“……哥。”

“醒了?”伯远笑了笑,把手收回来,“烧成这样也不知道喊人。我给你送饭来了,还有药,能自己坐起来吗?”

尹浩宇被他扶着半坐起来,“……不想吃。”

“怎么?要我喂你?”

伯远对尹浩宇的脸皮倒是很有把握。果然,懂事惯了的小孩听他这么说就不好意思了,望着他把托盘端来,就自己一口一口慢慢吃。他还在烧着,白生生的脸上烧得潮红一片,几乎能看到一片片的血管组织。伯远被生病的小朋友弄得心下柔软一片。见他慢慢吃了大半碗吃不下了,也不再勉强,又把退烧药递过去,见他和水吃了。这才戴了一次性手套,把抑制剂针剂从盒子里取出来,“来打个抑制剂。”

“啊……不要。”尹浩宇看到针管,有些不高兴地往后缩,别过眼去不看伯远,像是完全清醒过来了,气性又涌上来。伯远抿着唇,把眼睛垂下来。

“在生什么气?”他坐到尹浩宇床前,腾出一只手拿纸替他擦汗,“气我那天没进去看你?”

他想多说几句,但看着尹浩宇睫翅纤长、幼稚漂亮的侧脸,又说不出什么多的话。还是小孩儿呢。

“派派,等你大点就明白了。”他从被子里捉过已经没在抵抗的手臂,拿棉球擦酒精,低眼看着针剂一点点被推进尹浩宇的身体,“这对你我都好。”

“怎么会。”

尹浩宇闹脾气就一定会闹得明明白白,当着他的面实诚道,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一刹不刹地盯着他,“我不明白。”

“派派,你有时太依赖我了。”伯远低着头把空的针剂管丢进垃圾桶,“如果你在一些重要的时刻总是能看到我,……可能会给你一种错觉。但这就只是依赖而已,你懂吗?这就是雏鸟情结。”

2.

像是俗语里说的小孩子是没有腰的一样,伯远很长时间里对尹浩宇其实都没有什么情欲方面的意识。连分化都还没有的小孩子,听话又乖巧,还总是很黏他,他挺乐意带在身边,像照顾弟弟一样。直到那天和AK结束活动,连夜为了新歌细节重做修改提前飞回北京,抵达工作室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钟。

他打着哈欠进录音室,沙发上睡了两个后期、设备面前坐着两个哈欠连天的录音师,整屋子人做好通宵的准备。伯远上去和相熟的录音总监打招呼,顺便往旁边看一眼,看到她办公桌上放着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里总监姐姐弯着腰,搂着女儿,笑得眉眼弯弯,旁边另一个眉眼秀丽的女人搭着她的肩,笑意盎然。

“啊,小姑娘很可爱……”他顺口夸了一句,“上次朋友圈还看到她吃冰淇淋。长这么大了呀。”

“大明星也有空看朋友圈啊?”姐姐调侃他一句,把合影拿起来给他看,“五岁了哦。”

“这位是?”伯远顺口一问,姐姐说,“啊,我老婆。我是Beta嘛,她是Omega来着。”

她摆弄一下合影,笑得很甜蜜:“你知道的嘛,我们认识很多年啦……基本是一起长大的,哪怕是她分化以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意识到我们离不开对方。如果能早一点意识到,我们不仅仅是姐妹,还是可以共度一生的关系,可能甜甜早就可以上高中啦。”

她无心说出口的话,却让伯远呆在原地愣了半晌。

他想,可能自己也在信息茧房里待了太久了。从年前上岛起,他一直都在不谈及家庭、爱情和未来的,这样一种工作竞争环境里。和这里的朋友们是互助的伙伴、是竞争的对手,会互相欣赏,也会对分离感到失落,但从没人在这里谈及爱情,自然性别观念也就弱化了。

岛上也有不少Alpha和Omega,但向来都各管各的,从没惹出过什么麻烦;有人需要他照顾时,他也向来义不容辞出手帮助。所以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所有人都是“同伴”,失去了一些原该有的意识。

而一些较为电波的,关于第二性征和家庭未来的思考,以及一些过往的回忆,忽然就借着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契机,箭一般闪过他的脑海。

作为一个Beta,伯远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蛮自在的。青少年时期还留存着的明显腺体,在他18、19岁左右,身边陆陆续续有些人分化时候,就悄悄萎缩消失了。于是他便知道这是自己成为Beta的证据。这个过渡过程很平淡,书无可书。伯远便正式成为占据世界80%的普通人群的一员。

可他内心又是不甘平凡的,他喜欢唱歌跳舞,也享受表演的过程,尤其想被看见,特别、特别想。为此他不惜付出所有勇气和前程,成全青春里一生一次的孤注一掷。于是他反叛家里安排的安稳道路,拿着还没捂热乎的毕业证,踏上东行寻找舞台和出头之日的旅程。

大学毕业起做男团,坚持了这些年,从“小作坊”式分队里呆起, 伯远经历的比想象中要多得多。第一次认识到雏鸟情结的影响时他才二十三四岁,一边重复每天每夜无止境的练习、一边在漫长又望不到头的时间里,毫无头绪地寻找属于自己的团队。

像是一场迟来的社会分化热、横亘在自己低烧不退的人生里,带来微妙的灵魂的阵痛。

在 Zero-G之前,他也顺从公司安排,试过几个不同的队伍。除了他以外,来来去去的成员大多是短期练习生;男团偶像不好做,很少有人能坚持到底,好几个连舞台都没有试着上过、就会在某个夜晚不告而别。其中有一个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待在他的身边比其他人都久,在几个同期生相继离开后,那个孩子自然而然地搬进了伯远的房间。

公司太小、前途未卜,每个坚持的人都是抱着梦想踽踽独行的偏执狂,两个人住在一间房里,一同早训、吃饭、跑步,偶尔随着地方小品牌接的活动坐同一辆车去站台宣传。那样清苦的封闭环境很容易使人亲密起来,伯远和那个小孩儿那段时间基本是在相依为命。大几岁的缘故,伯远总是习惯性照顾他一些,他性格如此,周全妥帖,帮带个东西、早上叫早、提醒行程,这种事情他顺手就做了。无怪乎小孩总是很依赖他。事后想想,伯远觉得有一多半可能都是他的责任。

小孩儿分化那天,伯远还在外面舞室兼职教别的小孩儿跳舞。他很晚才回到公司宿舍,听别的成员说,你的小室友生病了,今天没去训练哦。伯远不由得有点担心他,匆匆回了房间。

他们住的房间很小,上下铺,没开灯,伯远轻手轻脚过去才发现小朋友窝在本属于自己的下铺,不由得有些诧异。过去探探额温,更是结结实实吓一跳,弟弟不知道睡了多久,已经烧得滚烫滚烫了。

“我靠……”他脱口而出,吓得有点慌,包都没放下就往外跑,边喊他们领队,“万哥……要不要叫个救护车?”

救护车倒是不至于,领队来看了,说是分化热,买了抑制剂和退烧药,嘱咐伯远看着他点,辛苦照顾他一下。领队忙忙交代了就又出去看其他团员的情况了。只有伯远不知道的是,属于Alpha的初次分化信息素爆发在他拉开门那一刻就极浓郁地散发出去,其威力不下于一颗生化炸弹,同时引起了团里几个年轻Alpha的易感期提前。而他是Beta,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只不动如山地替发烧的弟弟擦汗、换毛巾,然后和衣躺下,怕半夜人烧出事,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安稳。

在这个Alpha和Omega垄断了拥有爱情故事的权利的世界上,Beta这个身份大概是和一些轰轰烈烈的情爱没什么关系的。也因此,伯远在第二天早上终于等到室友醒来时,只顾着欣喜地问他感觉如何,给他量了体温,确认烧已经退了一点,更是大大松一口气,摸摸他的头发问他想吃什么、要不要喝点水。

他所感知不到的是,弟弟睁眼的那一刻,浓郁且侵略性极强的Alpha信息素就瞬间外溢出来。那个小孩睁着迷蒙的眼睛看他,眼里第一次有他看不懂的情绪,伸手来抓他的手腕,轻声说我不饿,哥多陪陪我就好了。

那段时间伯远并没多想,依然如往常一般对他,过几天他就飞外地去做活动,忙得脚不沾地。结果回来那天,弟弟就趁着他睡前给他告白了。

年代有些久远,时至今日,伯远已经不记得那个弟弟对他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自己第一反应是诧异,然后是啼笑皆非。

那年没有如今成熟的他,并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场面,连拒绝也拒绝得生涩磕绊,很不体面。只不过年轻人的热情一般没有这么容易消退,不出一周,整个团都知道了他在追伯远这一件事。

伯远人妥帖,人缘也好,跑前跑后,在团里总是扮演大哥的角色,团员不忍心看他为难,因此也没把这件事上报领队。但私下还是有团员来找了伯远,悄悄与他换了房间。没办法,年轻人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两个字,哪怕每次说出口的话都得不到回应,也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立场。还尚且年轻的伯远没练出一身铜筋骨铁脸皮,进进出出见到那个小男孩总是有些尴尬。

世间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是你拒绝了一个并不讨厌的人的告白,而他并没有放弃;与此同时,你们还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一同吃住、共事,且遥遥无期。

伯远觉得,再这么拖下去,被领队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但事情并没有闹到那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就迎来了更加平淡无言的结局。如前面的无数个团员、室友、在这条大浪淘沙路上失败离开者一样,在漫长的练习和看不到头的黑暗里,小男孩也并没有能陪他坚持到最后。他打包行李,拖起箱子,除了一句话和并不算美好却令人牙酸的回忆以外,什么都没留下。

他对伯远说:“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都已经陪我从小孩子长成了大人、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我会永远、永远记得你。”

“你不知道,分化那天清晨醒来,我好难受,然后看到你的脸,听到你问我想吃什么。那一刻我好想每天早上都能这么醒来。那一刻我几乎是想和你共度一生。”

共度一生啊。

多么美好、却从来离他很远,甚至从不在他考虑范围内的一个词语。

“不好意思和你说太多啦……录音老师来了,今晚也要辛苦你了。”姐姐把合影摆回原处,仰着头看他,对他失神的表情略有些诧异,“咦?伯远老师?”

“啊……”

伯远仰头突出这口闷气,将这张家庭合影引起、的属于年轻时的记忆尽数收回内心深处,强打起精神去看曲谱和采样器。发行时间在即,新歌漏洞严重,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他和AK在录音室彻夜高速运转,编曲改了几版、唱腔flow又反复斟酌无数遍,从录音间里进进出出,录小样录到嗓子沙哑。直到终于弄出个大体满意的版本,他才终于呼一口气,抬手捋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允许自己露出一点疲态来。

“几点了啊都……”录音总监姐姐看一眼手机,吓一跳,“都早上六点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有什么问题、下次我们去你们那里再对接。身体重要……你们也好多天没休息了吧。”

伯远架着AK说句好,礼貌道谢,进电梯才发现年轻人更顶不住,和他一样连轴转的rapper靠在电梯墙上都快要睡着了。他失笑,轻轻把AK推醒,“先吃点早餐吧,然后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回别墅睡觉啊,都回北京了。”AK话中带着浓浓的疲惫,“不想吃……只想睡……”

最后还是伯远硬拉着他吃了点东西。结果他自己也快支撑不住,回别墅的路上已经和AK靠在一起睡得昏天黑地。两个人下车时几乎都是飘着的,只想扑进房间继续补觉。他脚步虚浮地撞进B栋大厅,被沙发上蜷缩的身影弄得一怔。

“派派?”他自己都困得要死,还是上前去摇醒尹浩宇,“怎么在这里睡……你们都回来了吗,怎么这么快。”

“远哥……”尹浩宇睁眼时也不清醒,却看到他的下一秒就弹起来,“啊,有的人昨晚就回来、有的人今早再飞……我想早点回来,陪你,你辛苦了……累不累,我给你买了早餐。”

他献宝一样指着茶几上,用三分清明、三分迷糊、四分眷恋的目光看着伯远。伯远哭笑不得说自己早吃过了,你快也去睡吧,将他送上楼梯,正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忽然脑子里电一样闪过不久前看到的合影、被勾起的过往回忆,嗡一声,像是被扎了一下,忽然完全醒了。

他想起几年前无疾而终的那个狼狈故事,在心里想起那个弟弟分化后睁眼看他的那个眼神,还有走时看他的最后一眼。

——与今日何其相似、但又有稍微的不同。伯远无法立刻分辨,只好将心头烈火囫囵吞下去,并给自己敲响了一记警钟。

时隔三四年,他又在放低底线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在身边养了个会那么看他的小孩儿。

3.

作为被伯远照顾的无数个“小朋友”之一,尹浩宇对伯远的记忆中,真正留下记号的第一个起点,是伯远一只带有温度的手。

初舞台的时候,尹浩宇其实并没对伯远那组的舞台留下什么印象。并不是说不出彩,实在是人太多了,一个个舞台接连亮相,外加他自己来时就很紧张,轮到自己表演前一直低头默想舞台动作、表演完了又像是余悸未了般坐在座位上放空发呆。除了赞多力丸那组足够炸场的表演外,他基本没对什么舞台留下深刻印象。

注意到伯远,还是在一公选曲的现场;乌泱泱满屋子人,在镜头的注视下挨个上前去,先是A班、然后是B,C,F。A班几个实力学员先一步选定曲目,站在写有歌名的名牌后面,气势威不可当。

尹浩宇因为battle失利的缘故,自己的选择顺位本就很靠后,他也就只能默默在座位上,先看着其他人一个个走上前去。伯远在这样的浩荡人潮里,慢慢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样一个人,周身蕴藉一种如春风般恒定的气质,双臂搭在名牌上,以一种平和的目光看着依次走来的人;每组先就位的成员多半都有心仪的队友,对着来人大呼小叫、极力招揽,当中甚至还有如曾涵江般卖力者,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尹浩宇却只注意到伯远。他并不过分热情,却也不过分冷淡;他不怎么主动开口邀约,但对那些向他方向投来犹豫目光的人,他总是能及时捕捉到,并且以温和的口吻提出邀请,打破他们的顾虑:

“不要怕呀,我一个字一个字教你。”

话筒收音其实只在镜头里,离得远的尹浩宇并没能将这句话听个真切;但伯远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他可是牢牢记在心底。那种不傲不躁的恒定,逆着匆忙的人流,是一股极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对于漂洋过海而来、怀有远大抱负却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十七岁少年尹浩宇来说,可谓是一见钟情的最好契机。

很快他就知道了,那个人是伯远。只不过,似乎大家更愿意称他为“伯远哥哥”或“伯远老师”,一种既敬且爱的情绪藏在字间。他好像有多年的偶像唱跳经验,在水平参差不齐、却也卧虎藏龙的营里,亦称得上一句绝对实力者。只不过,这些此时都还没给尹浩宇以直观冲击。一公前的训练时间给得比较充足,也有着供大家熟络破冰的考量在其中。

而在这漫长的疲累、社交、集体生活中,伯远给他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好有耐心、愿意去帮助别人。每晚——基本是每晚——他从训练室结束晚课加练出来时,都能看到伯远和他的队员们,围坐在公共休息区域,有时是大家一起在讲歌曲节奏;有时是在和付思超聊编曲;有时候在帮韦语节细化日文发音;也有时在连比带划地和队里的日本学员说些什么。但无论是怎样的组合,伯远总是在。有时路过,能看到他一边说话一边疲惫不堪地撩头发。但就算这么累了、他也还在拼命参与每个环节,给每个人以尽可能的帮助。

在镜头偏爱他之前、在他被看到之前、在他的舞台实力和个人魅力还没能完全展现给观众看前,伯远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全营的“万事通”级别人物。他、力丸、俞更寅,几个年纪较大的知心哥哥,已经迅速凭借人格魅力,升华为营里的定心丸。有人有什么地方遇到瓶颈需要解决、有人有了烦心事、压力大,总是喜欢跑去找他们。

“和他们经历的事情相比,我这些小压力和不习惯,简直不值一提了吧……”尹浩宇抱着训练服往训练室走时这么想,“但是偶尔也想去和他聊聊天啊……他会说什么呢?”

那时他自己其实也在艰难的一段时期中。唱跳底子并不算很深厚,练习时偶尔会感到艰难;提前学习的中文水平也远不够应付24小时的沉浸交流需求,每天累得半死回去还要加班加点补充学习。但越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越会注意到伯远。实力至上、温和冷静、人缘极好,伯远与他可谓营里完全不同的两个形象。

“会有这样的人吗?”尹浩宇想,“这么努力地燃烧自己,能得到什么呢?”

不是每个人都是铁人的。那么无坚不摧的一个影子,真的存在吗?

还没等想明白那个永远不会倒下的人如何如何,尹浩宇自己先一步倒下了。那天安排了好几个番外录制,出去的人太多,因此白板上没有给他们安排具体训练任务,而是让他们自由行动。但尹浩宇对自己的公演舞台还是很焦虑,拉上队友又跑去练习室练习,中途实在太累,倒在地板上就睡着了。空调开得太大,地板冰凉,下午回去时尹浩宇觉得嗓子开始痛、鼻子也堵着,心知可能是感冒了。

他惯会自己照顾自己,又觉得这是自己任性惹出来的事,因此也不想声张,悄悄跑去休息室想看看公共医药箱里面有没有感冒药。他翻了半天,对着包装上的中文说明一筹莫展,倒是被来接水的俞更寅看到了。

“怎么了,Patrick?”他走过来问了句。尹浩宇低着头把情况和他磕磕绊绊说了说。俞更寅替他翻了一遍医药箱里的急用药,摇了摇头,“这里刚好没有感冒药了……但是我记得伯远带得有。你和我回去拿吧。”

第一次相对近些的接触就发生在这乱七八糟、略显狼狈的一天。尹浩宇跟在俞更寅后面进了603,房间里蛮安静,伯远背对着他们坐在床沿,在和张星特低声聊些什么。

“伯远?”俞更寅走过去,“感冒药还有吗?”

“有啊,我备得有蛮多……你生病了吗?”伯远略回了个头,带些笑看过来。尹浩宇缩在后面,只觉得有些丢人。俞更寅简短地说,“没有,是Patrick,他好像有点着凉。”

“啊,好,我给你找……你们打热水了吗?但是这个药喝了会困啊,你最好喝了睡一觉,把汗都捂出来就好了。但是Patrick你们宿舍,我刚刚过去看的时候蛮热闹,在录游戏哎……怎么办?要不你就在这儿躺会儿吧?”

伯远一边起身在包里翻找一边碎碎念,603安静又和谐,桌子地面干净整洁,人声低低,充满了家的气息。尹浩宇一不留神,手里被塞了包药,晕晕乎乎还在逐字翻译这段话的意思,嘴先脑子一步说了好。

“那行呀,你就在这儿躺会儿呗?”伯远回头指指自己的床。

“哎??”

直到躺下来尹浩宇还有点不太清醒。伯远的床铺被子上有一股独属于他的味道,和所有人每天都会喷的乱七八糟的香水不同,是一种沾染了阳光的味道,尹浩宇形容不出,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晕,确实是困了。

“让他睡吧,等会吃晚饭再叫他。”伯远还坐在床沿,背对着他,絮叨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太亲切又太家常。尹浩宇感到他一直将一只手放在自己身上,习惯性轻轻拍着,像是哄小孩睡觉,又像怕他真烧起来,时不时来摸摸他的额头。

他的手比我可烫多了。尹浩宇想。

一场感冒是很容易痊愈的,但尹浩宇留在伯远身上的一场热病却从此再也没有好转。他开始在一些人多的场合暗暗注意伯远的方向,看他自如地应对镜头、与人交流,周身的气场在千人之间都流转得十分得体。尹浩宇总是会想,他经历了多少才练就这么一身金钢锻铁般的完美躯壳?他有曾被人偏爱过吗?

这一点种子在整个赛时慢慢生根发芽,成长为参天大树。随着人一批一批淘汰,尹浩宇顺利成为留到最后的几个,和伯远共享一个已显得有些空荡的基地。他们逐渐熟识,直到紧挨着位次成团。要说营里忙,下了岛其实只会更忙,铺天盖地的信息流让人身心俱疲,像洪流中生发的吞人猛兽,而伯远独身抵挡,应对自如。他成为副队长,他自然而然去对接工作,而尹浩宇在身后看他,只觉得心头一腔火热如涨潮般涌起来,将他逐渐变成更加有血有肉的大人。

世人赞他、爱他、敬他,尹浩宇只是心疼他。可能世间所有的爱都需要一点生发的根系,尹浩宇对伯远的爱并不来自于依赖,而来自于心疼。所以他连夜回别墅,给彻夜加班工作的伯远留早餐。所以他总是在背后望着伯远、替他留心灯光衣着和角度。所以他在团综游戏与伯远一起摔倒在地时,在一片哄笑中只担心伯远的腰。他知道自己还没足够成长到能替伯远分担,于是他只用自己的方式爱他。

神爱世人,而他爱神背后的伤与血痂。

“我不是。”尹浩宇说,“哥你不能这么随意就定义我。这对我不公平。”

“……你又知道了?”

“我好难过哥。”他闷闷地说,带着浓重的鼻音,“分化那天晚上我一直等你。但是你没有来。我就很难过,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我在想,我要是不分化是不是就好了?就可以永远在哥身边了。哥不会嫌弃我,也不会不来看我……”

“没有,不是,”伯远只能很快反驳,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你还小呢,派派,”他说,“你会见到很多其他人。我只是你人生里的一个过客。你会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我只是、多照顾你一点罢了,你只是依赖我而已。这不是……”

“那哥你又怎么能知道呢?”尹浩宇像赌气一样不等他说完就反驳,像听不进道理的小学生,“万一这就是真的喜欢呢?”

“……”伯远被他一整个噎住,只能干瞪着眼睛乜他,怎么回事,小孩儿还听不进去道理了。

“那天晚上我烧得很晕,”尹浩宇低头抓着被角,“我只想要你。我只想见到你。”

“非要说雏鸟情结,”他赌气般说,“那天我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张嘉元啊。我也没有爱上他啊?”

“……”伯远咬着舌头目瞪口呆半晌,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样对嘉元礼貌吗?”

人总是羞于谈论性欲和爱的。尤其是当一场不及防备的性欲席卷人的理智的时候。分化那天夜晚尹浩宇发很高的烧,浑身是汗,裹在被子里几乎要说胡话。分化热是一种奇妙的、由初次信息素爆炸引发的情欲高潮。尹浩宇也不可避免地被它掌控,为它沉沦。Alpha的本能指引他去标记一位Omega,这是人类写在基因组里的本能。但尹浩宇却听见灵魂深处自己的声音。他在问自己,伯远呢?伯远在哪里?

他需要伯远。立刻来到他身边,给他一个吻,握住他的手,陪伴他度过从懵懂到成熟、从青涩到安稳的这难耐的一夜。

“伯远……”他在高烧中不自觉呓语,布满汗珠的眉头皱紧,“伯远哥哥……”

也就是在那一晚尹浩宇知道了爱是什么。爱是压制本能的灵魂祈愿、爱是一夜成长的伴生绮梦。爱是超越一切情绪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无法替代,谁也不能抢走。

而正因为有爱,人才成长之成为人。

他于是在反复的纠结、挣扎和痛苦中度过了那一夜。他于是长大了。

“我不是因为你对我好才喜欢你、你也从来都不是因为,对人好才重要。”尹浩宇抱住他,在他身后闷闷道,伯远听出他声音里的浓重抽气声,易感期的小孩情绪波动太明显,显然是要哭了。他罕见地不知所措,只能反抱回去,听尹浩宇一边断断续续掉眼泪,一边磕磕绊绊把话说完:

“我从来都不是、因为依赖才爱你。我是因为爱你、才会依赖。”

4.

“啊——好重的味道——”赞多走进训练室,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一样倒退出门,姿势夸张,把里面的人逗得都笑起来,“怎么了?”

“Patrick,信息素味道,”赞多苦着脸,“啊——很甜,但是,好重……不能付息了。怎么会这么重,就算信息素,boom,也不会这么——嘛!”

“不懂,”张嘉元哈哈大笑,“这就是刚分化的小朋友嘛!闻不到真好嘿嘿。”

在场几个Beta都没心没肺地笑,只有AK看了一眼没心没肺跟着傻笑的尹浩宇,不动声色地在伯远身边坐下来。

“墨墨说得没错,稍微不看着你们,你们就要闹大事。”他低声说,“哥,你别搞大事啊。小心一点,万一陷入假性标记,得上医院。”

“……你知道什么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AK眨眨眼,“但我在纽大做过一个学期的医务室志愿者,狠狠恶补过ABO知识。Beta虽然是类钝感体质,但与Alpha的亲密接触和一定量的体液交换会导致体内信息素浓度上升、激素系统不兼容,出现假性标记状态,伴随发烧、头痛、四肢乏力、持续假性发情、有类信息素味道传播。亲密接触包括长时间拥抱、亲吻、咬破已萎缩腺体,以及——”

“停停停!”伯远一个和身扑过去几乎把AK压在下面,双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地用气音说,“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哥……”快到了晚饭时间,尹浩宇趁大家起身去拿外卖时候尾随伯远进了卫生间,有些委屈地凑上去,“怎么都不理我。”

“离我远点啊小屁孩!”伯远想起AK说的话就脸红,一根手指戳在他额头把他推远,“你很危险。”

“我没有……”尹浩宇眨巴眼睛抱住他,“我只是想离哥更近一点。”

“……先说好,我还没答应你表白。”

“嗯!”

“……怎么还这么开心啊。”伯远放弃了,任他抱着,心理防线已经全数崩溃,被他自暴自弃丢在角落。

小孩子试错空间总是很大,而他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但在爱里,其实他也是个小孩子。就陪他闹吧,两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未来要来之前,会先跨越这两年的阻碍。

就试着放手去爱吧。在末日来临之前。

如果能够翻开《泰兰德小爱豆尹·Patrick·浩宇的十万个为什么笔记》,伯远觉得自己能够看到以下的问题:

粽子里面为什么不能包饼干?为什么在鸡周围画一个圈就会让它一动不动?为什么辣条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为什么每天努力锻炼还是会长胖?中文里的地得写出来时候到底怎么区分?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先有依赖还是先有爱情?

伯远会笑着拔开钢笔的笔帽,在下面替他写:

“我已经懂了。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鸡是进化变异来的、爱也是。

请努力长大吧。在和我一起明白爱的奥秘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