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荼罗

Bad Romance(下)

13

被推到卧室里的时候尚九熙手足无措地去环住男孩的腰,何九华的胯骨隔着布料撞在他胯上硌得生疼,腿间挺立起来的一根蹭在他腿间,灼热的温度不可忽视。

他恍惚间又想起第一天到这个家和何九华同睡一床的时候,还在发育的少年环抱住他的腰身,过于纤瘦的身体触感像是皮包骨一样能够透过薄薄的一层皮肉摸到骨骼。大概是青少年都有的反应,尾椎的地方被同样的炙热贴住,他被吓了一跳,却也不忍心推开。

那个时候他都只觉得是正常反应,可现在不一样,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何九华就盯上了他。

湿热的唇舌交接,下唇被轻而易举地衔住咬了一口,“想什么呢?”何九华的眼神和呼吸都是沉沉的,一齐落在他的脸上,手不安分地下滑到他的后腰和臀部轻揉。他说话的时候嘴唇贴着尚九熙的厮磨,不时轻啄一口,掩饰不住的占有欲和爱意几乎溢出来。

他把人推倒在床上的时候尚九熙才终于回过神来似的伸手要推开他起来,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九华,别……不行……”

“尚九熙,你说实话,你今天来找我真的只是来讨个吻?”何九华制住他想要挣脱开的手亲吻耳垂,一条腿不由分说地插进尚九熙被迫分开的双腿间,膝盖正顶着被牛仔裤包裹着的鼓起一团轻轻磨蹭。他的姿势像极了要撕咬的狼,微微弓着背脊,抵着猎物的额头轻声:“你不会不知道来我这会发生什么事,对吧。”

他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何九华在这,才会借着这个借口来他家。

搬到一起后他和萧菁的生活虽然没有小年轻热恋期的那种浓情蜜意,但好歹是有爱情在其中支撑,连性生活都算得上满意。但随着萧菁有一搭没一搭的经常出差,他一个人在家里待着的时间变长,有意无意总会想到何九华。

何九华的身体没有萧菁一介女子的柔软,刚成年的少年带着不可抵抗的气势压住他亲吻,眼神灼灼似燃烧的火焰,尚九熙望进他眼睛里,他的眼睛微微湿润,看着像一汪清澈在眼里晃荡。

“怎么了?”何九华的吻落在他的锁骨附近,微凉的牙齿轻轻磕上皮肤,而后舌尖抚慰般扫过,从皮肤传来细小电流穿过般的感觉直达尾椎,尚九熙曲起的腿动了动,“……快着点,还没吃饭呢。”

何九华笑了,啄了他一口,正正好亲在嘴唇上,“别急啊爸爸,”他看着耳根子都红透的男人笑,“毕竟我没有经验嘛,体谅体谅我,嗯?”

进门就脱过外套,尚九熙今天大概是上班去了,厚实的羽绒服里穿着长袖毛衣和衬衫,何九华有一种在和年龄相差不大的学长鬼混的错觉,他的手顺着衬衫下摆滑进去贴着温暖的皮肤抚摸。“瘦了。”他叹了一声。

尚九熙抬手乖乖地让衣服从自己身上剥落,暖气开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倒也不是很冷。牛仔裤被人站在床尾毫不犹豫地扯下丢在地板上,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底裤的他明明不是第一次上床,却还是红了脸。

“看我,九熙。”何九华站在床尾把他的手拉下来,拉开校服拉链的动静在静谧的室内分外明显,运动裤腰被扯下,他们几乎是赤诚相对。

“帮我摸摸。”

被紧绷在三角裤里的性器接触到高热的手心跳了一下,尚九熙吓得想抽出手来,被何九华一把摁住,语气充满诱拐意味:“就弄一下,弄一下好不好?”

他向来温柔,向来拒绝不了所有软声软语的请求。何九华狡猾得像成精的狐狸,又怎么会不懂这种道理。

尚九熙的手比他的小一些,双手合握住怒涨的性器上下撸动的动作尚显青涩,他的神情有如圣洁的神子,手上却做着最为不耻的动作。年轻人的性器颜色还是不太成熟,但是足够进入他的身体驰骋。

他的眼神专注,仿佛那是一件什么艺术品一样,何九华看不得他这样的神情,一手覆上他柔软的头顶,顺着乖巧柔顺的毛发到刚剃不久的鬓边,毛刺刺的手感在手中流连。轻柔地抚弄两下,他的手猛地往下一摁,尚九熙不设防备的嘴唇张开,含了一口顶端。

何九华的手劲很大,他跪坐在床上挣脱不开,只得让更加勃发的性器进入口腔,柱身抵着唇边厮磨,伞状的头部顶进口腔中被湿滑的舌头舔舐,爽得他头皮发麻,忍不住还想再进去一点,可小继父的嘴太小了,不够整个吞进去,只好作罢。

何九华没射在他嘴里就抽出来,小继父眼睛红红的看着他,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泪水,大概是被顶到了喉口上颚之类的地方顶得难受,何九华眯着眼和他接吻,把他嘴里自己那股腥臊的味道除去,一手手指扒开挡着穴口的布条,食指轻轻戳刺着穴口。

令人大感意外的是,穴口一张一合,触感湿润,完全不像正常直男的样子,何九华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看着他:“你自己……?”

尚九熙把旁边的被子扯过来遮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他前天晚上做了个和何九华上床的春梦,梦里小孩握着他的腰在他两瓣臀肉间的洞穴里冲刺,精液洒在里边,激起他眼泪随着幅度滑落在枕头里。醒来以后裤裆黏腻,从来没什么特殊反应的会阴连着后穴一片难耐的痒。

他怎么会不知道来何九华家会发生什么?正因为他知道,才自己提前做了扩张带了套子,甚至在楼下超市买了一瓶润滑剂揣在口袋里,这才敢鬼鬼祟祟做贼似的过来“送死”。

何九华挑了下眉,俯下身去抱他:“九熙,你好乖啊,你怎么这么乖?”他的脸蹭着尚九熙的,夸奖的同时不忘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润滑液和安全套,都是新的还没拆封让他更加安心,笑着夸他好乖好乖,哄孩子似的让人把腿抬起来,不知轻重地挤了一堆润滑上去。

透明的润滑剂顺着会阴处淌到后穴,尚九熙嘟囔着败家玩意儿被抓住了脚踝分开腿,手指沾上了润滑剂亮晶晶一片,轻而易举地进了紧致之地。

“不浪费,都是第一次我怕伤了你,给你用什么都不浪费。”何九华盯着他吃进两个指节的后穴眼神认真,“会疼吗?”

“……不会,可以再进来点……唔……”两根手指在后穴里撑开一个小角,凉飕飕的空气似乎要灌进来似的,尚九熙蹬了蹬腿,被何九华亲在大腿内侧,留了个不大不小的吻痕权当安慰。

扩张是个感觉上相当漫长的过程,虽然尚九熙自己已经在家里处理过,但是哪有何九华的细致——三根手指能在穴里借着润滑进出自如,甚至摸到了前列腺的位置让小继父先去了一次。刚成年的男孩即将迎来他的人生第一次性生活,有些激动地托了托他的大腿,一手扶着戴好了套子的性器,顺着被拓开的艳红穴口进入。

14

毕竟还是第一次,双方都不太好受,尚九熙的脸色几乎是发白的,紧咬着下唇,喉间发出哼唧的声音,何九华也没好到哪去,对于处男来说尚九熙的后面太紧,夹得他几乎是刚进去就要泄在里头。他低下头去抚弄尚九熙的下唇,从贝齿下解放出来的嘴唇被他衔住亲吻,乳尖也被他的掌心所覆,挺立的小点在温热的掌心中兴奋起来。

“别咬自己,疼要叫出来。”他听到何九华这么说着似是往后撤了些,性器从穴口滑出一些,胸口的湿润和轻微的疼痛告诉他有人在叼着他的乳尖像个婴儿般吸吮,穴口又被再次挺进的肉棒深入,更深处的软肉被破开,他忍不住奶猫般长吟出声,又下意识地去咬下嘴唇。

“爸爸怎么这么不听话?”何九华调笑的声音从胸口上方传来,他的手紧握住他细瘦的腰,往腰下塞了一个枕头便开始动胯。

好深,太深了,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凶狠的肉根居然能进到那么深,尚九熙仰头能看到床头洁白的墙面,何九华提着他的腰往里面打桩似的往外抽出一些又插进来更多,他能感觉到沉甸甸的囊袋拍击在臀部之间的触感。“太深了……出去……”他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个时候说出去也太无情了。”何九华提着他的腿往自己的胯上撞,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更重,那些润滑剂一点都没被浪费,“咕叽咕叽”的声音被挤压出来回荡在卧室里,随着抽插的动作滴在床单上。何九华低头看了一眼,笑了。

“宝贝儿,你水好多。”

这一句不得了,尚九熙猛地收紧了后穴,插在里面的性器也没料到会有这么敏感的反应,何九华直接被夹得射在了里头,安全套鼓鼓囊囊,内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射精吓了一跳,紧贴着的穴肉一瞬间的放松又收紧。

抽出来的时候还隐约窥探到一点穴口附近的嫩肉,何九华把套子扎好丢进垃圾桶,趴在他身上对着微微鼓起的胸肉又是亲又是摸的,直到再次勃起的时候后撤一步,跪在床上提着小继父的腿就想直接干进去。

“不许。”尚九熙抬脚踩在他胸口上,眼角红红的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会很难洗。”

“行,听你的,你爽了就行。”

何九华一反常态的好说话,又拆了个套子重新戴上,稍微有点紧,但这不妨碍他又重新回到层层穴肉的包围下。还在不应期的性器缓缓进入穴口,在温吞的抽插和里面的吸力下逐渐又硬起来,感受这一切的尚九熙闹了个大红脸,撇开视线不去看自己被进入的样子。

度过不应期,小兄弟又重新雄风大振,这回何九华学会了,握着尚九熙的腰快速地大开大合,那根包裹着塑胶膜的性器像个进了青楼的流氓,头部不断地分开穴里的嫩肉又退出,等它们蜂拥而至又狠狠地顶进破开,送主人一声低叫。

次次擦过前列腺点的尚九熙爽得不知道拒绝为何物,他只是哭,爽的眼泪渗进床单,把着他腰猛力往里递送抽插的何九华和梦境交叠,他的屁股被人提起来一些撞在胯上,会阴大概已经红了,他身前挺立的性器随着被撞击的弧度摇摇晃晃,顶端不断溢出腺液。

何九华一巴掌打在他丰满的臀肉上,惹得人又是一声哭叫,好看的手指不执画笔,紧紧纠缠床单,他看着时机要到,伸手去撸动没被抚慰过的性器,小可怜和他主人一样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大华……大华……太用力了……”

“用力不好吗?嗯?不爽?爽不爽,回话。”

“……爽、爽啊……太过了太过了……屁股……屁股好疼……大华……”

“叫谁呢?乖爸爸好好想想,该叫我什么?……别夹这么紧。”

该叫什么?尚九熙被高频率地操得眼前一阵一阵出现雪花样的光点,梦境里的自己叫了什么能让他射在里边?被顶得始终到达不了高潮,好像过了半天,他终于想起来该叫他什么。

浑身泛着薄红的小继父伸出手要他俯下身来,何九华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身下的动作不停,听他哭着叫自己。

“……咿、老公……咿呀……快到了、好爱……让我射……”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带点弧度的龟头狠狠蹭过那块栗子样的软肉,尚九熙尖叫一声,叫着何九华射了出来。白浊喷在他的胸口上,有一滴飞溅到下巴,他的胸口起伏着颤抖,何九华把他拉近自己的胯猛力冲刺几下,被收紧的穴肉榨出的精液在安全套里释放出来,何九华同时吻住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的嘴。

高潮的余韵还没过去,尚九熙搂着他的脖子和他疯了一般的接吻,享受着被填满的、高潮后全身颤栗的感觉。直到他实在是缺少氧气不得已推开人,性器才缓缓从他身体内退出,何九华把安全套打了个结丢进垃圾桶,自背后搂着他躺在一片狼藉的床上喘着气——就和那天抱着他睡的姿势一样,只不过这回腿间夹了另一条腿。

夜幕落下,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心跳和喘息的声音回响。尚九熙愣愣地看向窗外的万家灯火,身后体温熨帖呼吸平稳,连灯光也温柔,于是身上的黏腻也懒得处理了。

15

有一说一,我也不能理解我俩现在是个什么关系。

要说是互相喜欢吧,可尚九熙只是定期过来一次,我跟他豢养的情夫似的,每两周就做一次,穿上衣服就走人;但是要说是炮友关系吧,看看一周七天几乎餐餐不落的晚餐,你家炮友给对方做吃的?

我大概能理解他那个心理,做老师的职业病,马上也快高考了,大概是怕我想太多就没跟我谈这些事,不过每次我看着他完事以后连腿都快并不拢,还要一件一件地往回套衣服赶回去,莫名觉得火大。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我知道高考完他会给我一个答复。高考前一个月他又天天来我家做饭之类的,其实请个阿姨完全可以完成这些没什么必要的事情,但是看在他期待的表情下,我就让他住下了,还是原来的次卧。

高考前两天我已经不准备再去看书了,再记新的肯定来不及,难保会不会把旧的忘记,尚九熙也不让我打游戏,说伤眼还怕熬夜,建议我做点运动洗个澡睡觉。

于是我摁着他在卧室床上好好运动了一番,尚九熙容易出汗,入了夏的性事像是蒸桑拿一样,他的腰滑得不行,我几乎握不住,只能让他骑在我身上自己运动,滑腻的触感在手中摩擦,他额角滑下的汗液和眼泪混在一起汇入嘴角,被我不算温柔地舔去。

等洗完澡再躺在床上,尚九熙在空调的凉风下抱起来冰冰凉凉的趁手,我本来打算像往日一样从背后抱着他睡觉,谁知道他突然转过身来和我对视。

“我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缩在空调被里小声地说,“你好好考试,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愿望要是说出来就不灵了。”我盯着他,在被子下抓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反正,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他凑过来,红润的嘴唇让人看了就想亲,实际上我也这么干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吻印在他嘴唇上,“知道了,睡吧,晚安。”

“晚安。”

我对高考,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印象了,只觉得那段经历仿佛是被人上了身一样,我倒是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高考完尚九熙接我去游戏城疯玩,甚至搓了一顿,四处续摊,我没喝几瓶,倒是喝得醉醺醺的他被我抱着倒在卧室的床上。

那个晚上我俩仿佛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一般手脚纠缠抵死缠绵,到家得是半夜,夏天的太阳出的早,最后一次把装满的套子丢进垃圾桶的时候晨光已经从地平线缓缓展露,我捏着他挺立发红的胸乳和他接吻,尚九熙的脸上满是泪痕,看着楚楚可怜的样子,特别让人有施虐欲。

第二天他起得更早一些,我醒来的时候外边饭菜的香味已经填满了屋子,打开门走出去看到地板上行李箱的时候我挑了挑眉毛。如此似曾相识的场景,我看向厨房里围着围裙和锅碗瓢盆作战的男人,有点感慨。

高考完的假期属实漫长,尚九熙告诉我萧菁有个海外的大项目要做,租的房子太空了没有人气,我只是笑着看他,直到他不敢用目光和我对视才移开视线去做自己的事情。

不管他说什么,在我这都只会是他想我想得不行的证据,所以在我看来这些只是借口,真的那么情深意切,就不会自己爬到我床上来,这我有什么不懂的?

所以我就如他所愿,整个暑假,大概有一半的时间我都在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做和不做我们都在一张床,那间次卧被尚九熙拿来做了他的画室和书房,对此我无所谓——送上来的好处还不要,那我真是天下第一大傻子,老秦都得笑我。

其他事情我倒是记得不很清楚,也许是太过琐碎的生活日常,我觉得逛超市和旅游并没有什么可回忆的必要,于是就不赘述了,只是有一件事很重要。

我的大学志愿。

16

让我看看哪个小逼崽子以为我是个不学无术整天想着和继父鬼混的人?

可能连尚九熙都不知道我真实的水平,他也不干涉我的志愿报考,直到录取通知书送过来才吓了一跳。

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北京太远,主要是尚九熙在哪我就想往哪儿去,他刚好在北京,我就报了北京的大学。我抖了抖那张像礼品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松了口气,还算漂亮的结果。

学校的统一规定,大一新生得住校一学年,虽然我很舍不得尚九熙,但是我由衷地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一个让尚九熙和萧菁彻底分开的好机会。

猜得不错,这个时候尚九熙和萧菁即使两三个月没怎么见面,但是我基本上每周周末的晚上都能听到他在次卧和萧菁打视频电话的声音,言语甚欢,一句话都没有提到要离婚的意思,我只能朋友四排,操纵着游戏角色在全队的辅助下杀他个七进七出。

大概是因为对方太菜了,这场我打了个MVP,拿了20个人头。于是后来我都专挑工作日上分,免得大晚上还要听新婚夫妇通电话扰我清净干扰我上分。

话说回来,我要开学的时候萧菁终于回来了,尚九熙不能在我家待着,那天我折腾他太狠了些,他越让留印子我越是要留。把他惹急了,高潮的时候一口咬在我肩膀上,留了个不浅的牙印,第二天还出了深红的血色。

不过我挺无所谓的,那天我已经到了宿舍,舍友们一起去澡堂洗澡的时候看到了还夸我女朋友生猛,应该是个脾气火辣的大美人。

脾气倒是不火爆,美人的确是个美人,所以我只是笑了下,没否认。

像我这种住宿的学生是可以在周末的时候回家的,不过第一周我没回去,尚九熙大概已经回萧菁家去了,我也没什么回去的必要。而且新认识的同学还是需要培养一下感情,初来乍到就特立独行属实不是什么好行为,再加上学校里七七八八的事儿比较多,一拖就从九月拖到了十一月。

虽然是经历了军训晒黑了点,但是我懒啊,体育课能到树荫底下躲着就绝不站出去一步,白回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刚结束军训又是七七八八的班级活动社团活动,还要忙着课业不能落下,这么一折腾,等我终于想起来家里可能还有个尚九熙的时候,北京已经是秋中了。

很久没回去,我没怎么带换洗的衣物,顶多只是个空箱子装冬天的衣服。不太抱希望地摸出钥匙拧开大门,抬头看到的第一眼让我轻轻屏住了呼吸。

北京秋日的晴天很好,足够温暖又没有灼人的热度,阳光跨过窗棂落在执着画笔的人身上,光柱里小小的灰尘飘浮着,米色的窗帘在他的手边柔软而轻盈。唯一的住客手上拿着一根铅笔在厚实的素描本上涂涂画画,另一只手扶着画板的同时用拇指夹着块橡皮,光斑落在他柔顺的头发和画板上。我的眼神落到他的指尖上,莫大的喜悦冲晕了我的头脑。

他的两只手,都没有戴戒指。

人都说上了大学的脑子一个学期连高三都不如,可这还没一个学期,我就觉得我的脑子像是锈蚀的机器,就算再怎么锆油再怎么绞尽脑汁去思考赞美他的词句,也描述不出他的万分之一好看。

他是带着毒的秾丽花朵,我像个被他所诱惑的、一脚踏空泡在他毒液里腐蚀了肉体的旅行者,我的声带消失,我的耳朵听不见自然的警告,只有一双眼睛和一个21克的灵魂去感受描摹他的存在。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尚九熙的眼神终于从画板上移开投向门口,吓得笔都掉在地上:“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顾不上看他的惊讶之色,也顾不上把行李箱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朝他张开了手。

“宝贝儿,想死我了,来抱一个。”

17

推他进房间的时候我注意到我床铺是被人睡过的痕迹,量他也不敢把萧菁带我床上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我满意地亲亲他的脸:“有没有很想我?”他被我亲得晕晕乎乎,点了点头。

一如既往的激烈情事,我很久没碰过他,这会儿特别怀念他的身体,背入的时候扣紧了他的食指,在他背脊上留下一串湿热的吻当做他摘了戒指的奖励。我一边顶他一边问:“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这么喜欢你吗?”得到的只是他胡乱的摇头。

于是我笑得更欢,下身耸动的频率也更高,终于在射出来之后抓起他的左手在无名指痕迹上亲了亲,“你今天没戴戒指,很好看。”

“……没戴戒指,有什么好看?”他趴在床上缓着高潮的余韵,侧过头来看我。

我拔出来摘掉套子,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出来个小盒子又爬上床去抱他:“那些束缚配不上你,太俗太张扬。”然后让他侧躺着,手从腋下穿过在他面前展示给他看,“我给你带了礼物。”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去三里屯那块逛了一圈,第一次送人礼物不知道该送什么,还问了班上好几个女同学送对象什么好,最不容易出错的就是小首饰。所以我跑了好几家,买了一个我觉得最趁他的耳钉,不大,带个小钻,近看才能看出来的那种。用我舍友的话来说,又骚包又隐晦。

管他骚包不骚包,我就是觉得这个很配他,刚好有俩耳洞,我帮他戴上了左边的,“你干净,这个配你。”戴完再左右看看,的确很配。

我把人抱起来,他可真好看啊,从头到脚都好看,所以催生了我再抱着他来一次的念头。这次我懒得再去戴套了,直接顺着他坐下的力度插进去,那颗小钻随着头往后扬起的弧度被灯光折射出一瞬间闪耀的光。

于是我被这道光蛊惑,叼着他那边耳垂吸吮,抱着他的屁股上下颠动,放轻了声音问他:“收了我的东西,可就是我的人了……和萧菁离婚好不好?”

他的眼泪和汗水落下来,滚烫的、晶莹的,落在我的小腹上,顺着肌肉的弧度往下滑。我看到他点了头欣喜若狂,只能不断地夸他乖,最后射在他里面权当奖励。

我想我真是爱惨了他,做完以后还要抱着马上就不是小继父的尚九熙又是亲又是哄,生怕他再流眼泪或者反悔,他只是喘着气,眼神发直,任由我在他身上留下一串串唾液的湿痕。

“尚老师……尚宝贝……你怎么这么乖啊……又乖又干净……太爱你了……”

第二天尚九熙没能起来,趁着双休我只能忙前忙后地照顾他,他借着腿合不上下不了床的理由对着我大翻白眼。不过这也算可爱之处,所以我并不计较,我乐意哄他,只要他乐意跟我好就行。

我承认我不懂爱,我没谈过恋爱,但我不能看着他和别人结婚,有他在的地方我觉得就是家,对我来说,这就是爱情。

第二天晚上我就回学校去了,毕竟周一还有课。周五倒是一下课就抓着紧回来,正瞧见他捧着杯热牛奶窝在沙发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听到动静放下电脑和牛奶杯,还没等我做什么,他把一本红色的小本丢在了茶几上。那三个大字我初中就见过一次,绝对不会认错。

“满意啦?”尚九熙翻了个巨嘲讽的白眼,似乎连翘起的二郎腿都在鄙视我,我却觉得可爱得紧,搂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亲亲。

我从来也没在除了床上以外的地方叫过他爸爸,如今更是不用叫了,这个称呼大概可以作为情趣彻底封印在床上,我很欣慰。

至于萧菁,我不太乐意管她,但是如果有尚九熙没断干净的部分,我一点也不介意请人帮忙来断一断。

18

尚老师真的很粘人。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尚老师看了我一眼,不屑地发出了冷笑:“你没有资格说我。”

如你们所见,现在我是住在家里面,原因是我们暂时搬了家,搬到了离学校近的一间房子里,我俩一人一半钱租的,到我大学毕业就搬回去。租房子的起因是我不住校,至于我不住校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旁边这个点了麻辣拌当午饭的麻烦鬼了。

我和尚老师现在是长期交往的情侣关系,即使尚老师今年已经三十,但是粘人精是其本质,并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变化。于是在我大一的周天,照样是白日宣淫到中午才起、吃了晚饭就要走的时候,穿着毛绒拖鞋手里端着杯热水的尚九熙盯着我穿鞋,一言不发。

我以为他是舍不得我,穿完鞋子还抱了他一下安慰了两句,结果他还是闷闷的,我寻思我也没惹他生气,想了一圈愣是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啦?这么不开心呀?”

尚老师抱着杯子低着头思考半天才喝了口热水,抬起头来看着我。

“不能不走吗?” 他说,“我很想你。”

我发誓那一刻我真的心都化了,巴不得明天翘课不回去,直接抱着他睡到天明。可真的没有办法,虽然尚老师一直死不承认吧,我总觉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但是真的给我心疼坏了。

我只能跟他打商量,说第一个学年住在学校里是硬要求没有办法的事情,等大二我一定找个地方和你搬出来住在一起好不好?左哄右哄表情才勉强好看了些。

现在是在等他挑旅游的地点,他是个看名分不太重又有点重的人,我今天晚上开玩笑地问他要不要给他一个名分,他倒是应了,问我是结婚证吗?于是我把找到整理好的资料给他铺了一桌子让他挑。

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还算多,我想着如果他真的有那个打算,国内不行我们去国外,虽然不乐意当个啃老族,但是何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只要我不搞什么影响他路子的事儿基本没什么问题。想来萧菁也是这么想的,拿着何世给她的抚养费诱惑到了没在北京太站稳脚跟的尚九熙,提到这个我就来气,还是不说了。

最后还是定在法国,或许是艺术生对法国都有种奇妙的情结,定下来以后我就早早买了机票定了旅馆,趁着放国庆长假的时候飞法国,在很有名的香波城堡求婚,顺便带着他把证扯了。

“我知道你以为我会在薰衣草田求婚,”我还记得我当时跪下来打开装着新耳钉绒盒的时候尚九熙那个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的表情,甚至连词都记得一清二楚——我背了一周,直到跪下的时候我还紧张得手心冒汗,“但那样太过俗套,不够适合我们之间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从遇见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是落俗的普通爱情,每一步都是惊喜,每一步都是未来画布上的一笔。是草稿也好,是颜料也好,总归是画作的一部分。

“我没有特意去学法语,因为在异国他乡,只有中文的字句才能表达出我的爱意。

“好听的花哨话都说完了,那么尚九熙先生,请问你愿意和何九华先生结成伴侣,永不分离吗?”

“我愿意。”

“Oui, je le veux.”

END

Bad Romance(上)

0

那个常年都不会看我一眼的女人,姑且称作“母亲”吧,她带回了一个男人,并向只是出来拿根冰棍吃的我介绍。

“这是你的新父亲。”

于是我们对上了眼神,小心翼翼的男人对我和我手上的奶油冰棍,展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温顺得像只只会摇尾巴的狗。

年方二八的我盯着他半晌,伸出舌尖把融化的奶油顺着冰棍舔去,我看到他明显地愣了一下。

“叔叔好。”我毫不客气地给他甩了脸子,心情愉悦地看着两个大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心里有个小人恶趣味地冷笑一声。

夏天到了。

1

老秦找我来要昨天的作业,可我也没写,只能让秦大少纡尊降贵地去借来别人的作业给我们抄。

而不出所料的是,他的嘴永远闲不下来,就算塞他一根棒棒糖也不能停止他八卦的内心——这点像极了街口的李嬢嬢,听到点动静就要八卦。

“你妈真带了个男人回家让你喊爹啊?”老秦翘起椅子的两条前腿坐在一边补作业,还不忘捅捅我的手肘,水笔尖在纸面上划出一道格格不入的长条。

作为八卦的回报,我手上补着作业,一脚踹上他椅子的后腿,看着瘦成一只螳螂的老秦不负众望地摇晃两下摔个屁股墩,“抄你的作业,再逼逼华哥把你头发薅下来。”

“所以是真的咯?”老秦抖抖抄完的作业本,混在那一堆练习册一并交上去,“听说还挺年轻的?”他在我旁边趴下来,椅子还是一翘一翘的,让我非常有一脚踹上去再让他摔个仰倒的冲动。

我把练习册合起来传给前面的同学,决定今天放学了一定要薅着老秦的头发出去转一圈,让各位看看八卦话多秦大少的英姿。“看起来可能也就二十多,三十出头顶天儿了。”

“那你妈岂不是,老牛吃嫩草?”

“说了八百次了,别你妈你妈的叫,我总觉得你在骂我。”我一巴掌拍上他的背,把课本从抽屉里抽出来抖抖灰,脑海里却出现那个小继父对着我笑的画面。

被我那么一句毫不客气地“问候”了,连脸色都变了,眼睛里却一点没有嫌恶的感情,就只是惊讶而已。

乖巧又温顺,也难怪那女人会看上他。

我准备好好上课,不再理会旁边老秦的八卦骚扰。过了一会儿可能他自己也觉得我是个无趣的人,自己就翻开了书,没过五分钟面枕书页倒下去呼呼大睡。

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忘了薅老秦的头发,不过也没有关系,老秦说今天不跟我一块儿走,让我早点回家去和“新爸爸”好好相处,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半个灰黑色的鞋印黏在他的白衬衫后边,我寻思着他今晚又得被他妈絮叨。

哦,我忘了,我也会。

毕竟现在有个从天而降的后爸,做什么都得谨慎点。

2

“九华回来了?”

我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新父亲会就这么赖在我家不走,我没理他,先找了一圈那个女人的踪影,没有,连拖鞋都没少。

“就你一人?”我没用敬语,一般用敬语的时候下一秒我就要开始阴阳怪气地嘲讽人了,对待新来的小继父倒是可以和善一点。

他也没跟我在这方面计较太多,“阿菁说她还有点事不回来了,我想着没人做饭的话,你可能会饿着……”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厨房的隔断后面转出来,我家因为不经常开火所以没有用传统厨房的隔断,而是吧台式的半开放空间,现在他出来倒是能看个清楚。

“你在做什么?”我坐在吧台前问。

“蒸了米饭,还弄了一点汤和菜。”他看起来很手足无措的样子,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腰间还围着一件我从来没见过的新围裙,“我想着你厨房没有门,所以没做什么油烟大的菜……”

我不瞎,我看得见。视线越过他有些滑稽的身形,看到还挂着水珠的锅和旁边盛好的两菜一汤,又看了看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讨好我的小继父——我很清楚他来的目的,绕过吧台去拿碗筷。

四只筷子在大理石吧台上跺一下平整了身高,分出一半递给他,我抬了抬眼。

“愣着做什么?不吃饭了?”

他这才接过我递来的筷子搭在碗上,背身去把煮好的饭菜端上略窄的吧台。

“对了,”我还没吃饭,含着筷子尖问他:“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

小继父抬起顺毛下那双眼窝很深的眼睛看着我,我大概懂那女人为什么会选择他了。

即使我不想承认,但我俩审美出奇的一致,外表和眼神一样温顺的男人最容易讨我们的欢心。

“尚九熙。”

仿佛是说出了什么咒语一般,他很快又低下头去,耳根通红,细长的手指捏着乌木的筷子去夹米饭,黑白黑的冲击让我的脑子一阵阵地发昏,只能和他交换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3

小继父在我家住下了。

他晚上从厨房出来告诉我的时候拿着手机一脸为难,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那个女人的指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这是存心给我找难堪,想着我会把这个可怜的男人赶出去,借机来指手画脚我一顿,可我不但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还偏要跟她反着来。

……好吧,我的确存了什么奇怪的念头,但是还不到揭露的时候,一步一步来,才能把这位小继父从苦海当中解脱出来。

“今晚先和我睡一个房间。”我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不用想都知道他眼神游离的样子有多好笑,毕竟十几岁的男生床上放着一堆玩偶的确很诡异,不过再怎么样他也不敢当着我面说出口。“明天我请人来收拾次卧,可以吧。”

“嗯。”他还拖着个行李箱,穿着卫衣牛仔裤的小继父站在我房间门口好奇打量的样子,倒有种朋友来留宿的感觉了。

可我是不会让老秦那家伙上我的床的,这个人会把我的玩偶都踹下床,还老在上面打滚弄乱被单,我一般只让他睡次卧,或者客厅。

“箱子的话放客厅吧,我也不动别人东西。”我指挥他把东西先放客厅,“俩浴室,一个外边一个里头,想用哪个用哪个,我不介意。”

“那边是书房,平常没啥用,你要用的话随便。”

我还和他约法三章:不准对我的生活管束过多,不准指使我做事情,不准带人回来,朋友也不行。

第三点被我强调了好几次,小继父又用那种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我,一句一句轻声地应了。

看他这么任由我揉圆搓扁的样子,我的恶趣味又被挑起来了,我坏笑着问他:

“你和她上床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声吗?”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嘴唇张合半天,到最后也没说出来句什么,只是骂了我小小年纪不学好之类的。我反驳我连姿势都懂的时候,他终于冲上来把我的嘴捂住了。

小继父的耳朵红得仿佛能滴血,他掌心干燥温软,手指细长,我呼出去的热气全部反弹回来给我自己。

我只是笑着看他,他慌慌张张地松了手,转身要去收拾行李,我在他弯下的背脊后问他。

“我能叫你九熙吗?”

不怪我这么冒犯年长者,实在是因为他太过年轻——我偷看到他的身份证,只不过28岁就做了别人的继父,属实年轻。

老有人把我这个年龄比作花苞,我要是花苞,那他是什么?是即将开放的花苞?张开顶端合拢的一点,被那些外来的狂蜂浪蝶看到内里不曾绽放的美?

我离他只有五步远的距离,还能看到他蹲下的时候脚踝后的筋绷成一条美丽的直线,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来。他的血管里流的是毒,剂量足以让全世界的爱慕者从容赴死。

我听到他应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可我耳朵很好。旁边卫生间的门开着,转过头去能在镜子里看到笑得一脸春风荡漾的我。

也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大概。

4

尚九熙的身体很软。

当我写下这句话的时候,老头子的数学课进行到三分之一,草稿纸上涂满了或有意义或无意义的字符,而老秦被粉笔头制裁了,正在百无聊赖地把玩他手上的那支笔。

虽然我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之后很快就把字迹涂掉了,但是墨水无法涂抹我一瞬间狂跳的心跳声,热度窜上脸颊,连冰镇的汽水都无法使我冷静下来。

昨晚小继父就躺在我旁边,身边多了个发热体并不是第一次,老秦也和我睡过一个被窝,不过那是在我家的客厅,远没有在自己房间床上睡觉来的舒适。

我睡觉习惯抱个东西,然后额头抵着它的背睡。只是这次小继父睡在我旁边,我就舍弃了那只等身大熊,换成眼巴巴地看着他钻进被窝,和我对上眼。

不得不说,尚九熙是个彻头彻尾的棉花糖,软绵绵甜乎乎。

毫不犹豫地暴露自己睡觉的奇怪癖好,我甚至朝他撒娇说困了想睡觉。他只是认认真真地转过身子面朝我听了个完全,然后眨眨眼,背过身去给我留下一个背影。

“晚安。”他说着,关掉了房间里唯一一盏亮着的大灯。

现在只有床头的夜灯亮着,勉强给我提供一点光亮,让我借着光去描摹他的身形,从柔软的发,到有些大的耳廓,再到瘦得仿佛能从皮肉下凸出来的肩背。

被子在他的腰线上陷落,又在胯骨处凸起,还隐隐勾勒出臀部的一些曲线。我闭了闭眼,不敢去往那个方面去想,只是伸出手,在被子下环住小继父纤细的腰。

我能感受到手下的肌肉皮肤绷紧了一瞬间,大概是从来没被同性这么抱着睡过觉,他的身体绷紧了一会儿,看我没什么动作才缓缓松弛下来。

这会儿我才体会到他的柔软,他的腰,他挨着我的手臂,他细长的腿,无一不是柔软而流畅的肌肉曲线在我皮肤下绵延起伏。我生怕心跳声太大被他听了去,只好用额头抵着他突起的蝴蝶骨中间的脊椎深呼吸。

一般十一点我还精神奕奕得能再肝六七把游戏,但是昨天晚上我却很快入睡。一早醒来身边的小继父不翼而飞,好在带着印子的床铺还有点温暖,枕头还有和我一样味道的洗发香波气味。

于是我今天早上赖了十几分钟的床,还是他硬把我拖起来才免于迟到。

这是我和尚九熙认识的第三天,黑板上一个字都看不懂的公式让我再次确信,他的血管里流淌的就是毒,他的气味和血液是致命的毒药。

他是伊甸园的苹果也是蛇,缠绕在知善恶树上的蛇诱惑了夏娃吃下自己变成的苹果,从此这毒要伴随他们的一生。

我拒绝了老秦放学后去打球的邀约,因为今天要早点回去给小继父把次卧的门打开。老秦一脸看到我变性的样子,被我踹了一脚。

我还警告他以后别在我面前讲尚九熙的坏话,老秦一脸和他女儿奶球一样的表情看着我,说他也没讲啊,可我不吃装可怜这套。

但是或许,或许,尚九熙做出那样的表情,我还是,可以给个面子吃一吃的。

5

刚认识一周就留下坏印象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一直在避免这类事件的发生,尽量在小继父面前挽回我那岌岌可危的形象。

但是我的班主任不这么想,那个话多嘴碎的三十岁女人甚至还想见见尚九熙,让他看看我是怎样的一个学生。

口水星子在我面前横飞,对面那个被我一顿好揍、脸上用鼻血和泼开的墨水“画”出一朵朵花的男生正被他母亲护在身后,身形肥胖的老女人跟着班主任一唱一和,活像对口相声。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像极了我昨晚看的郭德纲相声集锦。于是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余光瞥到那小胖子惊恐的眼神和他母亲嫌恶又害怕的目光。

我不太关心别人的目光,笑了就是笑了,于是我抬起头去寻尚九熙的脸,他被我的笑声吸引,顺着对面班主任的目光一脸惊奇地看过来,看我看他才侧着头无奈一笑,伸手摁上我的后脑勺揉了揉。

“抱歉,林老师。”我听到他向那个女人道歉,“我还不是九华的监护人,无法对这位同学作出赔偿,如果需要赔偿的话,可能您还是需要联系他的母亲。”

他还不是我的监护人?可他进门的身份不就是我继父吗?我在脑子里把这个信息过了一遍,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我脑袋里成形。

该不会,尚九熙是被那女人给包……?

“可是九华的妈妈我这边也联系不上,他只留了您的电话号码,这……”

班主任似乎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可是谁又想管他呢?我嗤笑一声,把目光从面前的地板移到窗外的天,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起雨来。

“听他妈妈说最近在出差,可能过两天才有空。”尚九熙的声音从身前传来,“的确也就这一个号码,如果打不通的话我也无能为力,毕竟我现在只是他的哥哥。”

……嗯?

尚九熙没有多说,只是和班主任道了别就拉着我的手腕往外走——他还有点洁癖,我手上都是墨水渍和干掉的小血迹,只有手腕在束紧的运动服袖口下幸免于难。

他把我拉到校门口,这个时候基本上人都走光了,我眼睁睁看他在小卖铺买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给我洗手,冰凉的水从手腕的动脉处浇下,我打了个激灵,他却抓着我的手腕不放,一点一点把我手上的脏污冲干净了一些。

“怎么在学校打架了?”他一面给我洗手一面问,我能看到他俯下身来时头顶乖巧的发旋,也能看到他繁密的睫毛,眼窝深陷,抬眼的时候眼神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我决定很没有骨气地心动一下,告诉他好了。

“那个小王八犊子,”我声音放得很小,不是因为怕丢脸,而是他的每一个温软的眼神,都会让我忍不住就用那种让人作呕的、乖巧的声音和他说话,我看到他嗔怪地瞪了我一眼,赶忙改口:“就内胖子,他骂你。”

“骂我什么你这么激动,把人家给揍成一花猫?嗯?”

“那也是只橘猫,看他胖的那样……他骂你和女人关系不干不净的,说你是来骗我家钱的。”我如实回答,在他面前我决定保持乖巧的形象。

“你信了?”

“那不能,那女人才几个钱,还不够赔我一个房间的。”我看着他笑,“你要找人包养,不如来找我,我比她有钱。”

大概是我笑得太好看,我看到他愣神了。

6

“说什么鬼话。”尚九熙回过神来拍了一下我的手,“我还用你包养?想什么呢。”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凑上去毛遂自荐:“真的,我比她有钱,还有房,你跟她不如跟我。”我又拉着他的手臂撒娇,“九熙——你看看我——”

“整天没个正形,真以为我不训你啊?”尚九熙给了我一个超疼的暴栗,疼得我松开了他的手。他拿食指戳着我的脑门叨叨:“他骂我你急什么?打什么架?这不是坐实了莫须有的事情了吗?”

“但他们说你坏话。”我反驳道。

“说就说了,人一辈子这么长,明里暗里说我坏话的多了,你也要一个一个揍吗?”他还是心疼我的,还给我揉了揉额头发热的地儿。我希望他能像哄孩子那样给我一个亲亲,但是很可惜,没有。

“回家吧,今天我下班早,买了烤鸡在家里了。”

“对啊,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天天下班那么早?”

“是隔壁三中的美术老师,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下次我翻墙去找你玩啊!”

“……好好上课!”

那天晚上他给我做了我爱吃的炖肉,于是我看在好吃的份儿上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个暴栗就当是饭钱了,虽然我也不懂为什么他在我家白住白睡还不给房租,反而因为他下厨要我给他付出一点代价。好在我何某人一向宽宏大量,这点事儿没什么需要计较的。

新进门的小继父似乎是被老师吓怕了,又或许是看到我轻车熟路地写检讨书被吓到,睡前给我热了杯牛奶和我约法三章。

“毕业之前不准在学校里打架,不准顶撞老师,不准夜不归宿,不准逃课,听到没有?”他一件一件跟我掰扯,刚洗完吹干的头发软趴趴地搭在头皮上,怪可爱的。我一边嗯嗯地应声一边把目光聚焦到那杯牛奶上。

我从来都不喜欢牛奶,更没有睡前喝牛奶的喜好。

“那既然如此,我也有‘三章’需要约一约。”我看着他的眼睛,“首先,我不喜欢喝牛奶,也没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

尚九熙明显尴尬起来,他不安地搓了搓手,“我看你晚上挺迟睡的,就……”

“但是你给我做什么我都吃,这是第二点。”我及时打断他的话,看他一脸无奈的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得到一种奇妙的满足,我敲敲玻璃杯,“不过至少,今天这杯你得自己解决了,等到什么时候我有那个心情了,可能会把牛奶喝掉吧。”

“第三点,少来干涉我的校园和课余生活。”我看着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奇妙,那点恶作剧的点子又冒出来,“包括我有心仪对象的事儿,这事儿那女的都不知道,你得替我保密,也别关心插手我的感情生活,毕竟你现在还住在我房子里。”

按理来说和继父说这些话实在是大逆不道,没站起来抽我都算好的了,可尚九熙只是皱皱眉就点头应允。这会儿心里不好受的变成我了,我想我表情一定很难看,不然尚九熙也不会是一副想要哄我又无从下手的表情。

“最后,”我缓和了一下情绪笑起来,“少和那女人联系,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没钱了可以找我,没地儿工作也可以找我,你要房子我也可以给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找我。”

“包括生理需求。”

我举起温热的玻璃杯喝了一口,透过扭曲的玻璃折射看他涨红的脸和充血的耳根子,笑意不减。不再去看他的表情,只是把玻璃杯放回茶几上,转身回房掩上门听门外的动静。

拖鞋的响动半晌才起,渐行渐远,而后是更遥远的水流声,我猜他一定是喝光了整杯牛奶,正低着头清洗杯子。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走到我门前停下。

“晚安。”

7

我实在是没有料到,那女人还有脸进我家的门。

今天尚九熙没有来接我我就觉得哪里不对,远远就看到家里的灯全开着,搞得好像我家电费不要钱似的,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按部就班地搭了电梯上楼开门,书包轻飘飘落在玄关发出一声闷响。

好,连我的拖鞋都被别人穿去了,我冷笑一声,提着书包绕过墙面,把书包往坐在茶几前和男人你侬我侬的人面前,“咚”的一声吓了他们一跳。

“你来做什么?”我盯着尚九熙,他的脸上还带着笑的痕迹,我还没见过他这么笑,感觉有股酸水包上缓缓跳动的心脏,难受得不行。

“和九熙聊聊婚礼的事情,顺便来看看你。”她说。

婚礼?哦,婚礼。我突然想起来尚九熙为什么能住在我家,还不是她把人塞进来,我才能有幸和我的小继父住在一个屋檐下。“你有房子了?”

“没有,北京这不寸土寸金的,我打算这边就先租一个,明年就搬到我工作的地方去,最近要升迁了,我想着……”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但是我越听越是一肚子火。

什么叫先租一个?你一人放心在外面打拼,就把刚领了证的新婚丈夫丢到我家,到头来住了小半年了现在告诉我你要带他走?你要带他一个北方人去南方也未免太过分了。

“……九熙,你先进房间去。”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跟她好好理论,尚九熙却突然来抓我的手,“大华,别生气。”

他看出来了。

“没你的事,你进去。”我想挣开他的手,但是他握得太紧,尚九熙爱出汗,这会儿贴紧的掌心中间已经有粘滑的汗液汗涔涔地糊在我皮肤上,他看着我,目光坚毅得让我无法拒绝。

那股子烦躁的劲儿又上来了,我看向对面坐在沙发上喝水的女人,“萧菁,”我喊了她的大名,顾不上尚九熙惊诧的目光,“要滚就滚远点,麻溜儿的,借着放人在我这蹭吃蹭喝,你给钱吗?”

萧菁,名义上我的母亲,大概是为了在尚九熙面前不失面子,站起来瞪着我,这会儿我才看到她脚上穿着的是尚九熙的拖鞋,心情不由得好了一些。

“何健!”她像个泼妇般喊我,嗓门大得我头皮发麻,“你怎么和妈妈说话!”

何健是我的曾用名,我爸还没和她离婚的时候我就是叫这个名字,好几年不叫,这个音节从她嘴里说出来那么刺耳那么陌生。我冷笑一声:“你也配?”

尚九熙想拦架,但是我没让他拦,自顾自走到书房里取出一份合同一样的东西摔在茶几上,塑料封面在茶几上滑行,“吧嗒”一声落在地上,“这是当年离婚的协议,希望你还记得你做过什么,我就不在你新欢面前揭穿了。”

“九熙是我的租客,而你现在,”我看着她猛然变得苍白的脸色收了最后一丝好脾气,“带上你的东西——”

“滚出去。”

8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已经不是很想提起了,但是尚九熙自吃完饭后一整个晚上都在发呆,看到我的神情有如见到蛇蝎,我觉得还是得解释清楚。

毕竟我是要追他的,从小到大我就没怕过谁,追个继父又怎样呢?想开了以后我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正看着电脑屏幕的男人吓一跳。“九熙,我跟你讲个事儿。”

“嗯?”

我一手环过他的肩膀让他往我这倒了倒,故意凑在他耳边轻声问:“想不想听我们家的八卦?”

“……什么……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他耳尖都红了,正要站起身,被我一把拉住扯回座位上。

“不,你想。”我看着他笑,错开的眼神告诉我,他不敢说实话。“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既然你对那个女人这么情深意切,就把她放到最后吧,给你留个好印象。”

其实我家的关系一开始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一直到小学五年级,我们家都是一个蛮正常的家庭,我爸具体做什么的就不透露了,反正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我家就算没人工作,在四九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儿,节俭吃老本和房产的租金都能安稳吃到我孙子辈。

我一直都觉得我家还算蛮和谐,父母算不上是蜜里调油可也相敬如宾,从没在家里见过他们吵架,我小学第一篇讲家里人的作文还写着他俩和我的幸福生活。可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那天我提早放学,一如既往地上车,一如既往被司机接送到家门口——那时候我们家还住的别墅,不像现在这样住在公寓楼里。刚进门就听到主卧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现在我知道了,那就是上床的动静。

门没锁好,大概是觉得我还没回来就可以乱来,床上交叠的两具肉体,不是萧菁——我那位一向温柔慈爱的母亲又能是谁?可抓着她腰的男人不是我的父亲,至少我从来没见过那张陌生面孔,我父亲也从来不会在这个点下班。

那个时候的我不懂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了些,为什么我的母亲会和其他的男人赤条条地滚在床单上?大家同为男性,为什么他要把下体放到我母亲的下体附近摩擦?为什么明明教导过我不要赤身裸体给别人看的母亲会赤身裸体地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我静悄悄地出了门去,到小区里头晃了几圈,始终没有离我自己家太远。眼看就要到我正常回来的时间了,那个男人衣冠楚楚地从我母亲家里走出来,他穿上衣服、戴上金丝边的眼镜,我又认得他是谁了。

我不敢告诉我的父亲,只是一心想为母亲保存住这个秘密。可很快我又在父亲的公司消防通道里撞见他和别人在调情,我看起来冷静精明的父亲把手伸向了那个我应该叫姐姐的女孩裙底,然后那个姐姐也发出了和母亲一样的声音。

再后来,那份没有仔细藏起来的离婚协议书被我从茶几上碰掉,让好奇心强的我捡了起来。

直到初中和我摊牌了,我才知道他们是未婚先孕有的我,何世为了争夺继承财产的占比需要一个孩子,萧菁为了钱财要抱何世这条粗大腿,俩人协议结婚。

说是结婚,还不是只维持着表面和平,背地里男娼女盗的四处乱搞,我偷看到萧菁带上床的情夫就不下五个,何世倒还干净点,也就被我看见两个,大概也是怕闹出什么绯闻来难以收场。

他俩的婚姻像一场闹剧,像是两个小丑在台上用炮烙扮相,泪水和汗水花了他们精致的妆容,脚下被铜柱烫得血肉模糊滋滋作响,明明是令人发笑的丑剧,但是只让人觉得恶心和可怖。

最后我当然是跟了父亲何世,虽然只是有一层薄薄的血缘关系在,但是看在我帮他拿到了大部分的家产,何世对我还算可以。

分配财产的时候给了我这间公寓,还有一些被我丢在保险柜里的房产证,以及每年都会有大笔金额进账的银行卡。离婚协议书上写着萧菁对我有赡养义务,负责我起居之类的。

这条一看就是萧菁的手笔,毕竟自从离婚以后她忙于各种工作,出差或者在外过夜是常事,别说给我做顿饭吃,连家长会她也从来没来过。从初中到高中,哪个老师不知道何九华的家长从不来家长会?打电话刚开始还会敷衍两句,到后来直接设成忙音,免得打扰她的大事儿。

刚开始只是几天不在家,现在干脆连家都不回。我干脆把次卧封起来,就当这是个没用的房间,也不让她带男人回来,我往门口一站,把门关上再上锁,还没有哪个男的有那个勇气直面我。

只有尚九熙,尚九熙是个例外。

我只有他,我只要他。

于是我把经历掐去他可能不想听的部分,一字一句如实告诉他,看他眼神都在发直,我是真心不希望他和萧菁结婚。

“我作为萧菁的亲生儿子,算我求你,九熙,”我蹲下来抓着他握紧的手,对上他的眼,只觉得鼻腔里堵得慌,“不要和她结婚,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别的人都无所谓了,但我一直觉得,尚九熙是一个好人,他合该配一个更好的人。

萧菁不配,我更不配。

9

不出我所料,尚九熙和我冷战了。

我早想到了,既然要和盘托出从前的事,就必定要得罪正在和萧菁处于热恋中的他。这几日我天天起来只看得到还在冒热气的早餐却不见他本人,明明只是一个美术老师,我可不信哪个高中早上第一节就有美术课,不过这么个尴尬的情况,决定还是不拆穿了。

我从来没想让萧菁来家里住,她大概也是被我骂怕了,带着尚九熙跑到外边住了一段,也不知道是开房还是在哪租了房子,这几天除了定时出现的早晚饭,我是连他俩的一根毛也没见着。

没见着也挺好,我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只是每天有人给我做免费早晚餐而已。我手上的筷子狠狠地插进煎蛋中,看着溏心的鸡蛋缓缓往外淌着金色的黄。

顺带一提,我不喜欢吃煎蛋,尤其溏心的。

自那以后我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度过剩下的小半个学期。毕竟学业还是繁重,纵使我不想继承那什么狗屁家业,也得考个相对好点的大学,毕竟那群不长眼的觉得我考不上大学很久了。

其实不可避免的还会想起尚九熙,我没什么雏鸟情节,也不是缺爱,其他随便哪个男的如果带着目的性来跟我打交道,怕是第一天连人带行李箱都给我丢出去了。

大年初一,负责打扫的阿姨都回去了,我只好撸起袖子自己打扫卫生。其实按照我这么懒的性格,能提起劲来收拾收拾床上那堆玩具都算不错了,要我去收拾整个房子,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点。

特别是在我根本不想打开次卧的情况下。

于是权衡再三,我还是决定先把垃圾清理出去再去整理房间,零零总总清理了两大袋出来,我一手提着一袋,懒得锁门,只是揣好钥匙,把门拿脚带上,坐电梯下楼扔垃圾。

而我回来的时候,我家居然传出了一点动静。刚开始我以为是小偷,还有点兴奋,结果看到的是听到我开门动静把自己绊了一跤的小继父。

顾不上别的什么东西,我把钥匙扔在鞋柜上就去找医药箱给他上喷雾。伤势看起来似乎不太严重,他居然还有心情躲我去抓他脚踝的手,给我气乐了,一巴掌拍到他大腿上。“老实点坐着!”非得我板起脸来吓唬他,他才诺诺地伸直了腿让我处理。

我没想问他为什么过来,过来做什么的,还记得在冷战呢,整那些个没用的干什么。收拾好医药箱才发现我出了一身汗,即使室内暖气蒸腾,但我刚从外边回来,也不至于这么大汗,想来是被他吓了一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尚九熙在我身后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我并不打算理他。本来只是做个卫生,谁知道出个门回来能看到个外人在家里,还崴了脚。我手下的抹布几乎挥得呼呼作响,感到他跟着我进了卧室又不说话,烦躁的心情堵得我难受,脏抹布被我砸进水盆,我转头看吓了一跳的他:“你到底干嘛来的。”

话说出口我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语气,过年前我去剃了寸头被老秦说凶得一批,这会儿看到他背后衣柜门映射出我的脸,大概是一个很阴沉的样子,说话又冲,我看到尚九熙的表情变得委屈,他嗫嚅了两下,终于道出来我家的理由。

“我想着,你一个人在家,大过年的可能挺孤单……我想陪你会儿。”

说完这话还怕我不信似的,甚至掏出来一个红包递给我,眼神带着笑,一点都没有身为病号的自觉。

“大华,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操。

10

他真的是来跟我过年的,我把红包收好以后看到他单腿跳着去了厨房,怕他摔着还扶了一把。他在厨房里一遍给我做吃的,一边告诉我这次来的理由。

萧菁不在,回老家和家里人商量结婚的事儿去了,虽然我俩上次因为这事儿闹得挺不愉快几个月没见面,但是他丝毫不介意再往我这插刀,大概是觉得给了红包,甚至在我家摔了一跤成了病号还要下厨,我就不会再和他起冲突。

事实上我也不会,我还没有小气到那个程度,甚至把清理干净的客卧让给他。

尚九熙的确是个好老师,他给我上了一课——如果我要追求一个喜欢上渣女的好男人,就不能在他面前诋毁渣女的形象,反而要黏他,越黏他越缠着他越好。

只要他心软,我就有机会在他的心里占据一方天地,就算追不到又怎样?萧菁那女人只能容许自己出轨,却忍不了她的情夫和别人有染。这会是个非常好的机会,我等得起。

因为脚伤拖了一段时间,十五的时候他终于说自己要回老家,我一反之前的态度没拦着他,看着他穿鞋、提着行李箱离开,在电梯关门前和我告别,然后走回自己的屋子里。

过年以后我再也没见到他,虽然很不乐意承认,但是春末的时候,他俩去扯了证,萧菁在本地租了合适的房子,听说租金俩人一人一半。

那天我找旋儿去游戏城里疯玩了一天,晚上跟着他到酒吧里去蹦迪,音响的声音震耳欲聋,我几乎听不见旋儿在我耳边大喊大叫的声音。

我宁可酒精麻痹我的神经,但是我可不想和一个未成年醉鬼惺惺相惜。坐在吧台旁边和老秦合着点了一打啤酒,灯光晃得我眼睛一闪一闪,黑暗中男男女女身上的衣料首饰发出刺目的光。

于是这个时候,我在想,尚九熙可能和耳钉会很配。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尚九熙,久到我几乎要忘了这个人,可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无法忘记他。毕竟他是流窜在我血液中的毒,即使戒毒成功多年的瘾君子闻到熟悉的味道,还是会忍不住把如狼似虎的目光投向那些堕落的东西,眼神贪婪,鼻腔也贪婪地吸取空气。

久别重逢的滋味不要太好,我想着,伸出手去接过他递过来的袋子,打开一看,净是一些没处理过的食材。

又是一年,上一次见他还是在过年大扫除的时候,他给我的红包我没拿去存也没拿去花,一直压在我枕头下充当压岁钱最原始的作用,枕着它睡觉感觉都安心了些。

“你怎么来了?”我问他。

“快过年了,不太放心你,来看看,陪你过年。”

他一脚要踏进来,被我迈前一步挡住,我的腿卡在他双腿中间,两个人挨得很近,我甚至闻到他发梢的洗发水味道。

“东西留下,人就不用了。”我看着他的脸色立时变化,恶劣地笑出声,“之前天天住我家哥俩好,现在结了婚一年才来看我一次,尚九熙,有你这么献殷勤的吗?”

他看起来很无措,但是也无法反驳,我眼睁睁看着他耳尖都红了也不打算放他进门。虽然我知道正常新婚夫妇结婚的头一年都是忙,忙着旅游忙着相爱,甚至忙着床上运动,但是我作为一个爱慕者,生气吃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可从来没承认过你是我继父的这件事儿,别整那些个没用的。”晃晃手指上勾着的购物袋,我看着他的眉毛撇成无辜的八字,嘴角抿起,恶劣的因子简直要从我的体内爆发,“我向来不记仇,但是并不代表我是个好人。”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11

我以为他会气得转身就走,或者强硬一点直接推开我进来,要不对着我大骂一通都是我预想之内的结局,但我真没想到他会哭。

我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会骂我一顿或者推搡我,这样我就有理由顺理成章地把他摁在墙上做些过界的事情,但他眼眶红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天都塌了。

去年他还住在我家的时候曾经因为和我发生过口角红了眼,那个时候我就说过他哭起来可能会很好看,成功转移了话题,臊得他回房间去了。可真当他眼眶落下泪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慌张,恨不得把全家的抽纸都递到他面前给他擦眼泪。

我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全扔下了,他比我还高些,眼泪蓄了一眶还不知道似的盯着我看,我伸手去擦他的眼眶让眼泪掉下来,“怎么了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呢?”一点哄人经验都没有的我想去抱抱他,却被他推开了。

“何九华,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第一次见面态度那样就算了,我想着和你好好相处。你呢?从过年那会儿就开始给我甩脸子,我结婚给你递地址,你也一句祝贺的话没有。我也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来找你……好容易到了过年,现在是连门也不让我进了吗?”

他一张口就是哭腔混着鼻音,给我心疼得恨不得抱着他亲两口,可我这个身份不配,搞得我现在就想推翻之前的歪理。

我等不及,我不能等,我等不到他回头看我的那一天,他每一次的温柔都是握着点燃的火把追在我的引线后边,嫌火烧得太慢索性自己一步一步地往前烧。我就是个塞满压缩火药的炸药桶,欢欣雀跃地等待他再往我这走几步把我彻底点燃,可我现在等不及了,他的火把已经脱手,而他转过身去不看我的碎裂,这是我不能允许的。

“……你说你不把我当继父,那你把我当做什么?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以为滴水也能穿石,现在连朋友都做不得了是吗?”

我最听不得他这种话。

门是他进来就顺手关上了的,我把他狠狠推在门上,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抓住他的肩膀,踮起脚用嘴唇狠狠地撞上他的。手腕动脉紧贴我滚烫的手心,我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好快,和我一样快,他的呼吸也是乱的。

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亲了尚九熙,我名义上的继父。

微涩的眼泪顺着脸颊滑到唇角被我舔去,这个吻甚至不算吻,只是嘴唇的简单接触,牙磕得我嘴唇内部似乎有些出血,但这点小伤不足挂齿。我俩的嘴唇干燥,他的还带着外边的寒意,并不妨碍我的动作。我又亲了亲他嘴角的湿痕才松开他,松松地握着他的手腕。

“从一开始,我就没把你当继父看,更不可能当朋友。”我对上他满是震惊的眼,“尚九熙,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就想扒了你的衣服。”

“现在,你还想和我做朋友吗?”

回应我的,是防盗门被急急忙忙打开又被甩上的声音,和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我猜到了。

12

这下是真的搞砸了,但我不怎么在乎,反正该说的该做的都折腾完了,我也很清楚,这个时候的我全副身家都是那个几年没见面的老爹每年每月定期打过来的过量生活费,真的要能够站在他面前说要追他,大概只能等到成年后。

初中的时候因为这对不负责任的夫妻离婚,我有一年休了学,被何世当成烫手山芋丢给了常去环游世界的朋友出国游历一圈,大家高三的时候才17,我已经要过18岁生日了。

老秦说要给我办个像样的生日party被我拒绝了,我是喜欢热闹的地方,但不代表我喜欢和一群对我观感并不好的人在一块儿度过生日。

即使这样,傻乎乎的秦少爷还是给我买了个蛋糕,在自习课结束的那一瞬间猴儿上树似的窜上讲台,不知道从哪提出来一个蛋糕盒子,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拆了包扎的缎带,露出朴素得要死的水果大蛋糕,带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不得不说,那一刻我是感动的,虽然还是尴尬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但我真心为拥有这么一个朋友感到高兴,他下来的时候我难得没有冷嘲热讽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抱了他一下,感谢他的破费和厚脸皮。

婉拒了他搓一顿的邀请,我还是乐意在生日的时候一个人待着,这种日子虽然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好歹会多收到点善意,可以仗着这一天无法无天地要求些什么,钱也好,礼物也好,请求也行,基本上没有人能拒绝。

好吧,我又想起了尚九熙,我知道他的生日和我的相差不远,我们相处的时间没有一次能挨上3月,去年生日他也只是把红包塞在门口的牛奶箱里不见踪影,也不怕被人拿了,今年我更不抱期望。

生活就像是盒子里的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它会给你什么惊喜。

尚九熙在我家门口站着。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正好撞上我探究的眼神,我看到他手里提着个方方正正的蛋糕包装盒,他应当也看到了那个装着还剩一口蛋糕的盒子,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凝滞。“……我还想你这个点怎么不在家。”他说。

“老秦在班上给我过生日,本来今天有晚自习,我请假了才回来。”我伸手去摸裤兜里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被我体温捂热了,单这一把被我握在手里捅进锁孔。“怎么来也不先打个电话?”

“临时想起要来,怕你上课就没打电话。”他低垂着头把蛋糕放在鞋柜上,换上我给他买的那双拖鞋,北京初春还冷着,我给他拿的那双没穿过几次的毛绒拖鞋。他穿的短靴没穿长袜,玉白的脚踝下血管似乎要挣脱皮肤一般鼓出来,我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我去餐厅那边把蛋糕盒先放下,书包就先丢在椅子上去洗手,等我出来的时候,尚九熙手指捏着他自己那个蛋糕盒的缎带犹豫不决。

“拆吧,不是给我买的吗?”我拉开椅子坐下来看他,有好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更瘦了点,也是,不指望萧菁能给他做点什么吃的,顾好自己还不够,还得顾个快四十的女人。他看起来气色似乎不太好,我心里想着,看到那个蛋糕缓缓展露出来。

是非常尚九熙风格的一个蛋糕,看起来简洁的外表,他拿刀切开的时候才露出里边一层一层的水果夹心,侧面是大理石纹路的巧克力贴片,面上多余的装饰没有,意思意思插了个“生日快乐”的牌子。我寻思我也没说我喜欢草莓啊,两层草莓夹一层芒果,好家伙这是把我给摸透了?

切好的蛋糕摆到我面前,奶油比起老秦买的少了很多,水果倒是挺多,还有巧克力,他自己只分了很小的一块到盘子里,挑着水果丁吃。草莓的那层放了红丝绒,口感顺滑也不过于甜或酸,我把自己那份吃完,感觉蛋糕都要顶到喉咙口了才放下叉子。

“你来找我,就为了给我送个蛋糕?”

尚九熙吓了一跳,叉子险些都掉在盘子里头,他抿着嘴不知道想说些什么,我被闹得一阵烦躁,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秃噜出来:“萧菁最近不在家,你又跑过来找我开解寂寞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像你其他爱慕者那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吗?”

“不是的!”尚九熙猛地抬起头,他的耳廓比常人要大些,红了也更加明显。他盯着我,犹豫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低低地出声。

“你能,亲我吗?”

TBC

狼豹

明明离发情期还有两天。

被一匹成年雄性的狼扑倒在床上的冲击强大,就算身下是柔软的床垫和被子,尾巴被压在身下的感觉也实在不太舒服,换作脾气大一些的豹子或许就和这人打一架了。

可他现在没有空闲去处理这些事情,身上的男人牢牢禁锢住他的肩膀,相接的嘴唇激烈地摩擦分合,来不及吞咽的涎水顺着唇角的弧线滴在被套上,灰色的布料被洇出深色的水渍。

犬牙时不时剐互相蹭过娇嫩的唇瓣内里,短暂尖锐的疼痛让两头肉食动物更加动情。身下的男人一手捧住他的侧脸亲吻,一手摁着柔软床垫撑起上半身,长毛的大尾巴被带着斑点的细长尾巴勾缠,微微翘起摇动着。

刚领证六个月的新婚夫夫还不能很好地适应平淡的伴侣生活,尤其肉食动物,即使在两个人发情期高度重合且保持在三个月一次的频率下也没有选择节制,并且在主导者一般都是这位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实际上每次都像处于发情期的伴侣的情况下,连把他吃得死死的尚九熙都只能顺从地应对每一次的床上活动。

更何况其实他也并不抗拒这样的性爱。

本来在家看电视看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回来就扑了上来的狼人连咬带亲,推推搡搡地进了卧室。尚九熙刚从长时间的热吻里稍微回过神,那件T恤就被人撩起来一半,露出他平坦的肚子。

而他亲爱的丈夫何九华,正好好地发挥着狼的本性向他发出示好和求欢,粗糙的舌面顺着肚脐眼向上划出一道晶亮的线,毛绒绒的尖耳朵和脑袋钻进他肥大的T恤里头啃咬他的乳尖。

尚九熙咬着下唇隐忍,只是还是有抑制不住的喘息从喉间推向口腔闯出牙关泄出,又疼又痒的快感从乳尖传来,何九华向来喜欢这样,每次总是要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些印子,牙印也好吻痕也好,痛苦和快感叠加是他的拿手好戏,每次都是这样在床上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的。

雪豹和狼的习惯不同,他向来善于克制,但是在自己的Alpha属实面前没有必要。双手环上被T恤布料罩住的耳朵轻轻揉捏,他的丈夫黏黏糊糊地“嗯”了一声,拿早已把家居裤撑起一块的性器去顶弄他的大腿。

被伺候的Omega发出一声舒适的长叹,他感到自己的裤子后面开始变得濡湿,是身体食髓知味的反应,尾巴焦躁不安地抛弃了狼尾甩动,甚至去勾何九华伸进T恤里揉捏胸肉的另一只手臂,紧紧地缠绕在上头,热度相贴,互相传达着炽热的爱意。

长裤皮带的卡扣轻响,何九华帮他解了裤子,他也伸出手把丈夫的居家裤拉下来,隔着被绷紧的内裤和鼓鼓囊囊的坚硬一团打了个招呼,嘴唇贴上凸起的部分细细描画,手指却把内裤边拉开又猛地松开手,让弹性的边缘打在他的胯上。

何九华“嘶”地到抽一口冷气:“别闹。”他伸手用手背勾勒爱人脸颊的轮廓,手指轻捏他的耳朵示好,毕竟要让性格并不可爱的爱人给他做口活是要好好安抚的。

不用别人提醒,他自己就会一点点把内裤边卷下来,让被束缚在内裤里的性器解放出来,Alpha的性器一般都生得长且粗壮,本体体型大的肉食动物更甚。被解放出来的性器“啪”一声拍在一脸无辜的雪豹脸上,浓烈的气味对于每个Omega来说都是无法抵抗的诱惑,于是尚九熙只是垂着眼撸了两把柱身,便顺从地张开嘴把那根东西含进去。

他不是第一次给何九华做口活,但是看起来还是略显生涩,但他知道这位比他年长一岁的哥哥不会怪罪他,反而可能还挺受用。

Alpha的性器对于口腔来说还是太难容纳,他让何九华躺在床上,自己反趴在他身上给他做口活,收起了犬牙的雪豹格外温顺,乖乖地一整根含到底试试容纳度,然后把根部吐出来一些,口腔只包裹着三分之二的柱身上下吞吐。剩下那三分之一和两颗卵蛋他也没放过,手指去拨弄沉甸甸的囊袋,两边手圈住柱身和嘴里的频率一样摩擦撸动。

他的屁股翘得很高,大概是豹的天性使然,他们的腰软得能被折成各种姿势——特别是在床上。他这一抬,一同翘起的尾巴遮不住后面的小洞,一张一翕的还在往外流水。何九华乐得他给自己口,双手把他饱满的臀肉分开摁在自己脸前,露出藏在里头的小洞,凑上去舔舐他的后穴。

敏感的Omega被丈夫舔了穴腰身一软,险些把整根性器都吞到喉口,他伏在何九华的胯间,鼻尖挨着他的尾巴毛痒痒的,嘴里含着肉棒,顶端溢出的腺液让他的喉咙一阵生理性的收紧,同时柔软的躯体被身后的刺激弄得失了气力。

何九华感到他的动作停了,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在他屁股上,手指趁势滑进穴里抠挖开拓,敏感点烂熟于心,而Alpha也闲着没事儿,一手握着雪豹的尾巴从根撸到尖,嘴里也没放过。咬上臀尖的时候他感到下身被照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尚九熙含着他的肉棒模模糊糊地抗议。

“别咬我屁股。”他说话的时候虎牙稍微磕到一点,躺着享受的人拍拍他屁股,“牙齿收收,这可是你下半生的性福,狼表达喜欢就是咬你又不是不知道。”

“唔……”他的爱人一向很听话,果真把牙又收了收,也没再对他那些羞耻的行为再提出什么意见。房间里只有肉体碰撞的黏腻水声和压抑不住的低声喘息回荡。何九华的手指逐渐增加,三根在那两瓣饱满的臀肉里大开大合地进出,从穴道里逐渐溢出的水滴滴答答地顺着手指落在他的胸口,随着手指进出的动作喷出。

与其相对的,尚九熙头部的起伏频率也更高,吞吃的幅度更大,喉口几次挨上柱头条件反射地收紧,又随着退去而放松。他的口活不算太好,一般都是何九华伺候他,但是他给何九华做就不是单纯为了感官上的爽,而是因为伴侣的弱点掌控在手中的那份权力让他热血沸腾。

终于这场前戏以年纪小些的雪豹先忍不住去了一次为告终,Alpha还没射出来,自己却已经射在他的腹部,这让脸皮薄的Omega变得羞涩起来,头顶上的耳朵都要塌下,又被丈夫抱进怀里亲吻,连脸颊带耳朵都好好地舔吻安慰好了。

他们的性爱从来不需要太多的前戏,太过舒适的过程往往会消耗更多的性欲,这是他俩上床约定俗成的规则。

狼人把他的伴侣放倒,提起他一条光裸的长腿亲了又亲,门牙犬齿在不见光的白肉留下星星点点的印记,不很疼也没破皮。雪豹还没从高潮中回过神,仰躺在床上,垂着眼看着狼人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是狼群惯用的亲昵方式,适当的舔舐和咬能够表达他们对伴侣或者家庭成员的喜爱之情以及地盘标记,虽然刚开始看着怪不适应的,现在尚九熙已经能躺平任由人形大狗在他身上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

“我进来了。”何九华俯下身把他的腿拉开,露出已经被打湿的下体,这个时候他不会再听取尚九熙任何的请求,这么一句也只是提醒他要正式开始了而已。狰狞的性器头部抵住泛着水光的后穴,他伸手紧掐住尚九熙的腰,深吸一口气破开褶皱顶了进去。

好涨,即使在发情期做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涨得不行,没有发情期的保护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把生锈的锁,带着高热的钥匙嵌进他的锁孔里妄图打开他的什么,刚开始的不应期他甚至只能抓着床单喘气,甚至顾不上和何九华讨论忘记戴套的事情。

何九华在床上一向都是控制主导权的那个,他看爱人逐渐能够适应那股饱胀的酸感以后便不再拘束,俯下身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吻,抓着两条长腿夹住自己的腰开始今天这场的征伐。

说是征伐一点也不为过,刚开始就是暴风骤雨一般的顶弄,除了第一声没意料到的惊呼,尚九熙再也发不出除了呻吟以外的声音。何九华半跪在床上掐着他的腰,对准了前列腺的位置操弄,性器抽出一些再深埋进去,每一次进入的动作都能引起尚九熙的喊叫。

即使不在发情期内穴里也被操得湿滑一片,肉棒进出变得极为顺畅的同时,层层收紧的穴肉提供了强大的吸力,抽出的时候不舍地围上来绞吸,Alpha只好拍拍他的屁股,“放松点,你吸这么紧我动不了。”

尚九熙只觉得身上热得要命又冷得要命,明明每条血管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兴奋,可皮肤被冷空气刺激得有些难受,他伸手要何九华来抱他,狼人俯下身的时候却又把性器往里面塞了些,引得他喉口溢出甜腻的呻吟,搂紧了丈夫的脖子和他接吻。

快速的抽插能让性事更加的刺激,但也更容易结束,何九华一向宽容大度,尤其在尚九熙清醒的情况下能和他做的情况不多,这会儿倒是会征求意见,减缓下身顶弄的动作轻咬他的肩头:“宝贝儿,换个姿势?”

尚九熙喘着气眼神发直,他只差一点就可以高潮,可乐于折磨猎物的狼不会让他去得这么快,他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坐在腿上,汗水从后脖子顺着脊梁打湿了尾巴根,他喘了两口气,撑着何九华的肩膀缓缓往下坐,骑乘位让他能更深地吃进何九华的性器,吞进去的时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握着他腰的手又开始缓缓摩挲。

骑乘位是尚九熙为数不多会主动的姿势,如今难得不受发情期影响,自然要主动着些,犯不着吊人胃口俩人都难受。细长的十指扣紧何九华的肩膀,他就这么跪在性器上方摆动自己的腰和胯,高高挺起的胸脯两点挺立,被男人的拇指摁下又提起,刺激的痛感反而能激发他的性欲。尚九熙一边大幅度地在他身上动作一边喘息,喘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何九华一手松开他被揉得似乎要破皮的乳尖,转而趁着他动作的时候把拇指塞进他嘴里,尚九熙不会咬他,只是用带着水雾的眼疑惑地看过来。“宝儿,给哥哥叫两声好不好?”

雪豹和正常的豹子不一样,它们的叫声比起豹子更像猫,通常都是以喵的声音开头以豹的低吼结束,何九华很久没听到他叫,以前顶多在发情期做爱的时候会叫几声,现在倒是难得听到。

尚九熙身下的动作没停,昏暗房间中眼里一道竖瞳格外明亮,他嘴里仍然冒着喘息,牙齿轻轻地磨蹭何九华的拇指,不能叼住自己尾巴的雪豹选择了伴侣的手指,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不情不愿地从嘴里冒出一声“喵嗷~”

得到了满意结果的何九华借势抱着他上下颠动,还摸到了他的尾巴根,从尾根撸到尾巴尖,再轻轻地揉两下,雪豹就会乖巧地倒在他怀里,尾巴卷上手臂,鼻腔喉间发出舒适的呼噜声。他还坏心眼地问全身上下软得不行的雪豹:“宝贝儿舒服吗?”

“嗯……舒服……啊、别摸……”

“肚子呢?肚子涨不涨?”他一面说着一面去摸尚九熙的肚子,并没有小肚子的人腹部通常一片平坦,现在那里被隐隐顶出一个自己性器的形状来。

“……涨……好涨……太大了……”被填满的雪豹眯着眼睛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回答,一手搭在自己肚子上一手扣着他的肩膀跟着自己用力,“啊……用力,九华、九华!……要去了!不要……”

“不要什么?”何九华咬着他的耳尖,和嘴上耳鬓厮磨的温柔举动相反,不等回答手指便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的胸尖,尚九熙尖叫一声,后穴里某个地方张开,浇了顶端一股又一股的水,穴肉层层收紧想让何九华交代在里边。前面挺立的性器也可怜巴巴地吐出一些粘液来,顺着柱身落到两人贴紧结合的下体,更添一些泥泞罢了。

何九华不等他的高潮完全过去,怒涨的性器毫不留情地抽出,不顾穴肉的盛情挽留先把尚九熙推到床上趴着,扒开他丰满的臀肉才重新插进去,就着往外淌的淫水操弄起来。

最原始的交媾姿势,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了,尚九熙的高潮余韵还没完全过去又被人把着屁股毫不留情地进入,他整个人都伏在床上,只有屁股翘得老高。就像是把自己送到人家眼前让他操——尚存的理智让他红了脸,手里抓着深色的床单都被他大幅度的移动弄得一团乱糟,被子早就被踹到床下,只有两个枕头和部分湿透的床单见证这场最原始的交媾。

床垫是他俩一起去挑的,好在当时就说了要减震好动静小的,不然这么一顿好操,明天他只能顶着个大红脸见邻居了。尚九熙都被逼出了生理泪水还在神游天外,却突然感觉尾巴被人抓住了。

“不专心?”何九华的声音此刻就像一道判决书,他的否认还没出口,身后的性器和触感突然变了样,他心下一惊,想要回过头去确认:“大华,不、别……求你……”

厚实的触感带着长毛把他的头摁了回去,他只能透过厚重的窗帘看到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可他来不及想那么多,因为现在的处境比刚才的更加危险。

何九华变成了狼形态。

清醒状态下的动物形态不能讲话,但听懂他的话还是可以的,可何九华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时间,黑狼的两只前爪覆上他向前抓着床单想要逃走的手臂,整头狼匍匐在他光裸的身体上,长毛蹭得他觉得痒痒的,但现在可不是痒的问题。

随着黑狼形态的变化,埋在他体内的性器官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阴茎变得更加粗壮,连长度都似乎有增加,他被骤然的变化吓得想要逃走,可狼的脑袋覆在他背上,粗粝的舌面一遍遍地舔过背部让他别紧张的同时,开始缓缓动作。

“别!九华,不要……哈啊……”尚九熙动弹不得,眼前也只能看到晃动的床头,下身的酸麻告诉他你现在在和一头野兽做爱,他羞耻地流下泪来,被狼的长毛吸收不见。他只能哭着喊叫,“你、你变回来……太大了……疼、轻一点……啊!”

于是黑狼在他身上用性器征伐,Omega的后穴欢欣雀跃地吞吃狼的肉棒,就算在生理期不曾开放的宫口似乎也被捅开一些,尚九熙哭着呻吟喘息反而加剧了刺激,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长出斑纹,渐渐以叫声来代替语言的拒绝,一声又一声的“喵嗷呜”没了雪山之王的霸气,只是陷入情欲中无力承受的猛兽罢了。

黑狼似乎也发现了这一异变,它愈发卖力地冲撞似乎有希望张开的宫口,终于在雪豹呜咽着的高叫中闯进那狭小温热之地,在里头成结射精,生殖腔里的水喷薄而出,浓白的精液与其对抗着进入深处。雪豹抖了一下,前端再次断断续续吐出一些稀薄的精水,再想叫却也只能发出示弱的喵声,任由性器卡在自己体内堵住所有东西不让流出来。

缓了不知道多久,他感到覆在自己身上的身体逐渐变回光裸的人体,只有毛绒绒的大尾巴还搭在自己腿上就知道何九华已经变回来了,但狼的射精时间太长,这个时候的结还卡在甬道里头等待消退,只好从背后抱着他轻咬肩膀,轻声地问他有没有哪里难受,嗓音黏黏糊糊,明明就是一副撒娇的样子。

而被这么一顿对待的尚九熙,自漫长的高潮余韵过去以后,他只觉得从所未有的疲累和舒适,虽然这么玩是头一次,他连哭带喊都无法止住这场回归本性的交配。耳垂被身后那匹狼叼住轻咬他也没说什么,喘着气任由他去,毕竟他的尾巴又摸摸索索地缠上了何九华的腿,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两人安静地等待这半个小时的成结消退,一片狼藉的卧室里只有低语和喘息。

尚九熙倒是想到一个问题,明明还没有到发情期,生殖腔怎么会突然打开?但是他和何九华都懒得去想,性事后的贤者时间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这个时候的新婚夫夫还没有想到,距离他俩坐在妇产科的科室内拿着印了“确诊怀孕”的报告单目瞪口呆,而身前给他们签字的医生一脸见怪不怪地和这对新晋父母道喜,还有两个月零八天。

END

少女攻的生存法则

做的时候还是尚九熙叫的声儿大,把他摁在床上背入,一路从肩膀亲到尾椎,亲到尾椎一般就是拔出来了,沿着脊椎和肩膀线下来一串湿漉漉的。刚开始可能就是压着搞,后面为了稍微能轻松一点,何九华跪坐,把着人家的腰往回拖。 家里做还好,有一次在酒店搞,幅度太大床一直吱嘎吱嘎的在响,然后立着的枕头倒下来刚好砸在埋头的尚九熙后脑勺上,何九华俯下身抓住那个枕头往外一丢砸在地上。因为要去拿枕头,东西就,更进去一点,尚老师就有点涨得难受,但是何九华爽啊。 熙:太大了,好难受。 何九华就把人翻过来,正面位压上去了,人家被弄哭得更大声了,何九华就把头埋在他肩膀和脖子那边亲他,一边亲一边动,还要安慰他别哭。 嘴上说这么好听,但凡你这个床动静没那么大频率没那么高我就信了。 最后还是把熙熙嘴给封上了,因为隔壁有师兄弟,怕听到。 床下越软,床上越狠,他俩有的时候寻刺激也会去开房,因为家里床减震太好了没声儿,而且宾馆不用自己打扫啊。从床上一路到床下,再到淋浴间,折腾得没一块好地儿,身上都是印子啊口水啊指痕啊。 有一次,何九华给做哭了。没看错tag,华哥哭了。尚九熙都懵了,背后位做到一半,感觉好像有水落在自己背上,何九华喘的动静也不对,他想回头看,头被摁回去了。 尚老师:不是,你干嘛呀……怎么哭啦? 何九华,简而言之就是,太爱他了,又没有什么好的表达方式,只能缠着人家上床,但是每次都把人家弄得乱七八糟的,事后看他不舒服心疼,但是又控制不住。他就把尚九熙拉起来,自己跪坐,让人坐在自己腿上,埋在人家肩头哭,说我是不是太失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只能这样,原谅我好不好?一边哭一边还下意识地顶顶人。 熙:废话,不原谅你我在这让你上呢? 做完这个姿势的才转过身去给撒娇精擦眼泪,还得哄他,为了哄他都很破廉耻地自己扒开让他上了,你说你何九华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过的确折腾得特别厉害就是了,一般在外地演出也很少这么折腾,上台前一天不能折腾,第二天要坐飞机回去也不能折腾,何九华那两天台下眼神就跟红点似的,走到哪跟到哪,委屈巴巴的,可怜劲儿。 他跟别人聊天的时候不会刻意分神给尚九熙,但是他聊完了,第一个找的一定是尚老师,找到了尚九熙就笑着看他:爷们儿,聊完了? 何九华点点头,声音甜甜:想你啦。 让别人听去就不行,一般就是他俩讲悄悄话,老秦他们出去玩的时候也是,尚九熙发个微信过来说你帮我带点啥回来,何九华一个电话就摇过去,老秦九泰就看着他。 “还没玩呢。” “我想你啦。” “嗐他们算什么。” “嗯嗯,还要不要带点别的东西回去?” “呵呵呵……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尚九熙就很无奈,隔着屏幕的无奈:“你心里有我呢我吃啥醋,别忘了带东西回来,挂了嗷。” 何九华这边:好嘞!! 一回头,二哥九泰老秦盯着他:“狗男人,这么离不开九熙你回家去呗。” 何娇娇:我也是需要正常社交的嘛。

突然想到个黄梗。 何九华,在外和朋友社交,回家和尚九熙射交。 有的时候搞内射,何九华就摸着尚九熙的肚子喘气,一脸那种,就是小孩子看玩具的激动:“我是不是要当爸爸啦?”因为内射肚子会鼓起来一点,幼稚鬼,床上开黄腔。 他射完还喜欢趁尚九熙空白期盯着人家后边看,看液体缓缓流出来有成就感。等尚九熙缓过来了他就抱着人家“文博儿”“尚老师”的叫,撒娇。 “你也太好了……你怎么这么好啊……” 尚老师都快给他折腾散架了,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把他头帘撩起来。 “还抱?洗澡去。” 尚老师也是,不长记性,每次都自己起来,然后背对何老师,内射完以后那个液体就顺着遍布吻痕的白皙大腿根流下来,何老师在后面看得馋的不行,又不好再压着做,顶多在浴缸里用腿,腿或者手啊口啊都可以,再做明天尚九熙下不了床了。 刚开始不知道怎么洗,没用浴缸,用的淋浴,结果那个温水一碰到后面,后边就夹紧了,太刺激了,受不了。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尚九熙差点跳起来,直接就叫出来了。 华:?! 他以为何九华想在这里搞他,但是人家只是想给他把里面的东西洗出来,他腿软,被何九华压在墙壁上求饶。 “哥,不来了好不好?我真的站不住了。” 何九华:发现新大陆。 然后装傻说没有啊,我就是帮你洗洗后面。结果手指加水流愣是给玩到高潮,还是干性高潮,就是没刺激自己流出来的,爽完就眼睛红红扒着何九华肩膀哭,又很刺激又很爽,太爽了。哭得何九华都慌,以为他难受了,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就一个劲摇头,何老师急啊,你没不舒服那你哭什么呀?尚九熙后面才很不好意思告诉他因为太爽了,没忍住。 何老师开发出了新玩法:喷淋头 这玩意儿比按摩棒程度好点,但是也没好到哪去,尚九熙只能咬自己的手指,然后在那“嗯嗯”地小声叫。

为啥何九华日渐少女?因为刚开始华哥太凶了,跟人不熟的尚老师多少有点怕,不怎么敢放开。 后来就是,“我也想被师哥贴贴”,尝试着融入他们的圈子,未果,还蛮委屈。 何九华以为尚九熙感兴趣,会跟他多聊点,后面看他融入不进去他就不强求了。人就去和二爷贴贴,没想到玩得挺好的。 九华跟九郎好啊,他俩就不开心,互相控诉,咋回事儿啊你搭档怎么跟我搭档贴贴呢? 何九华生小气,之前不是一起玩得好好的吗?之前不是一口一个师哥叫我、还问我问题,搞得很亲吗?你又去找别人,俩逗哏能干嘛啊!越想越生气,把尚九熙拽过来,很凶地质问:你怎么跟人家玩一块儿去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转来转去眼睛给憋红了,越想越气,眼泪掉下来一颗,给尚九熙吓坏了,说这么点事儿你哭什么呀? 何九华:反正你不能跟别人玩的好! 尚老师整得莫名其妙的,也不懂,不哄,爱咋咋的。何九华就委屈上了,亲搭档不要他。 这个时候还没发现本质,就觉得何九华脾气跟茅坑里石头一样,业务照常整,但是业务之外一句话不讲。其实人就是委屈,但是何九华除了业务不怎么找他也是常态,所以没啥好生气的,他要生气让他生,不整到舞台上就行。 后面何九华忍不住了,那天休息去找尚老师对活儿,大概金兰谱吧,一个劲儿怼捧哏的,怼到最后何九华委屈了。尚老师好几天没跟他聊过天了,还一个劲地怼他,尚九熙就等那句去你的吧出来,结果何九华一直不讲,尚九熙急了就推他一把,“说话呀!” 何九华就哭了,哭了,还闹脾气,抱着尚九熙家的抱枕不撒手,头埋在里头哭,哭得一抽一抽的。 “凭什么呀,凭什么你就跟他们好不跟我好,明明我也是你师哥,我才是你搭档,怎么这样啊……” 那个时候还梳背头,抱着抱枕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尚九熙懵了,后来把话说开了才知道这位是个什么脾性。过了两年何九华把人推了。 何九华假哭顺手是因为他真的哭起来频率比一般男生高一点,从开始哭得特别丑跟爷们儿似的,到后来就是娇花落泪【?】还反复揣摩孟孟的神态,为的是跟尚九熙撒娇的时候让尚九熙放下防备,真哭哭假哭哭都很可爱。 第一次专场哭了九熙心疼得不行,回酒店房间,门一关,自己就过去抱他了。他一抱,何九华好不容易不哭了,这会儿又哭,使劲抱着人家,眼泪掉在他肩膀上。尚九熙就笑他哭精,上辈子可能是瀑布。 何九华哭得一抽一抽的还要反驳回去,还开黄腔:“明明是你,上下水都那么多。”差点被亲搭档暴揍。 最后专场九熙也哭了,何九华也挺想哭,然后愣憋回去了,下台就开始安慰尚九熙。吃完东西回酒店抱着安慰完,尚九熙自己把衣服脱了,大大方方勾着何九华脖子:来做吧。 何九华一边弄他一边还要夸,夸他哭得好看。 熙:? 华:你不管怎么样都很好看,哭起来也是。 熙:……所以? 何九华就笑一下,把他两条腿捞起来架在肩膀上,俯身: “所以我特别乐意,把你弄哭。” 一轮其实就没什么力气了,俩人都不舒服,第二次是尚九熙侧躺在床上从后面进去的,就比较缓,还抓人家的手去摸连接的地方。 熙:……哎呀! 结束以后坐在床边刷手机等他洗完,何九华就凑过去抱他的腰。 “尚老师。” “嗯?” “我的角儿是你,太好了。” 尚老师笑了一下,手机插上电,关灯,拉着何老师睡觉。 何老师还给他一个晚安吻:谢谢。 没啦!

口技

年长他一岁的哥哥埋在他腿间,刚洗完的发还带着潮湿的气,乖乖顺顺地搭在额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尚九熙半身撑起,眯着眼看他。

何九华一手握住他的柱身缓缓上下摩擦,他的手心还带着刚洗完澡的热度,熨得人一片舒适。垂着眼的人忽然抬眼看他,和他眼神纠缠的同时,张嘴伸出一截舌尖,小猫一样,粗糙的舌苔勾过头部凸起的每一根曲线,等他耐不住地想要开口时,他的师哥低下头,顺从地把性器含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愈加粗重的呼吸声和吞咽的声音。尚九熙的尺寸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费劲,平日里在裤子里都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如今包在嘴里充血更显粗长,他想要吐出来歇会儿,但又实在舍不得这般“美味”,只稍作停留又把肉棒尽数吞吃,头部顶在喉头上发痒,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顶端溢出的腺液便顺着喉咙口往下流。

何九华猛地运动起来,他给尚九熙口过不少次,这会儿早已烂熟于心地吞吐,头在腿间上下起伏,喉间发出痛苦和欢愉的闷声。尚九熙不敢看他,紧致潮热的快感让他忍不住去看腿间任劳任怨的师哥,只得加紧了腿抵抗一波波到来的情潮。

何九华又抬眼看他,双手离开根部去寻他的腰胯,像是要吃掉他一般握着他的胯往自己这里送,尚九熙心下一动,双腿愈发得紧,“大华……你别看我。”

他喉间发出笑意,尚九熙耳根子都红了,下身阵阵发紧是要射出来的前兆,他想推开何九华,伸出的手却被挡下。向来台上宠他的师哥到床上也宠人,一个深喉,师弟射在了自己嘴里,太多的稠白液体从嘴角边溢出,顺着下颌滴在他的腿间。

男人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舌尖绕过柱身清理了个干净,立起身来和喘着气看他的人对上眼,他笑着爬过去抱住他的搭档,接了个带着石楠花味的吻。

END

除熙快乐

在城中,无人不知晓何家与尚家两位公子,自幼时即为邻居,同窗几年同时考上秀才,又分别拿下同一年的榜眼和探花,又同娶了汾阳王的两个女儿,姐妹情深,连襟也交好,从未发生过什么姐夫打压妹夫的尴尬事,着实令人羡慕。

只有尚九熙何九华本人,才知晓外人口中的他们,尽是粉饰的假象。

何九华垂着眼,尽力用余光扫到一列排开最左边的尚九熙,他的背脊微躬,双手缩在过于宽大的袍袖中,他最近看着圆润了点,没有瘦时的那样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也能撑起这种他不太适应的新衣服。

是新衣服,连领口金色的回字边花纹都是出自城里最好的绣娘之手。何九华眯着眼睛,趁着连襟和这群姐妹们站在一边搭话的时候把视线投向角落里的尚九熙,他背对着各位微微仰起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何九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透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连前几日下个不停的大雪都在今早停了个干净,连庭院里都是白茫茫一片好干净,蓝天白雪,庭院热闹非凡,愈发显得他遗世独立一般,藏青的袍服把他牢牢包裹起来,生人勿近却更加吸引何九华的视线。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尚九熙回过身,正好和何九华的眼神撞上了,何九华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看他,舌尖不自觉地舔过后槽牙,顺势勾起一个笑来。尚九熙怔愣一瞬,慌忙扭头错开视线,喉结上下动了动,两只手本来垂在身旁,此刻互相勾到一块儿去了,手指缩在宽大的袖子里只露出凸起的一个指节,天冷便泛白,像何九华腰间的那块温润的和田玉。

于是他在宴席后以有要事相商,和一心扑在午茶上的八妹借走了他的好连襟,三姐和娘亲姐妹们在后院里赏花叙话,他便引着尚九熙到他下榻的房间内,尚九熙门闸一拉,身后就有一双手迫不及待地去扯他的腰带,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脖颈处,又痒又热的,闹人得慌。

“你就不能等两天,非得赶在今儿个大喜的日子。”尚九熙把手覆在他的手上,帮他扯开了自己的腰带,一边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大喜的日子,不是正好吗?”何九华叼着他的耳廓,一手已经熟门熟路地伸进交领,顺着肩膀的曲线揽住他,另一只手还在坚持不懈地解他的衣带,嘟嘟囔囔地嫌弃尚九熙穿得多,被人一句“大冬天的不多穿点冻死你”堵回来,发出黏黏糊糊撒娇的声音。

终于等到只剩一件中衣中裤,尚九熙不服气地从他的外衣下伸进手,手指勾着他的裤腰带,还要伸进去寻到他的亵裤,揉弄在人抱上来时就已经顶着他大腿的一团,何九华倒吸一口气把人按在床榻上,他上身衣冠整齐,下身外裤被扯掉一些,索性腾出手来褪去裤子,眼睛却紧紧盯着尚九熙不放。

屋里点了火盆,卧室屏风后又有一个正安静地发散着热量,何九华往里头丢了一片什么,又从袖子里摸出一盒长得像胭脂的东西搁在尚九熙手边,拦截他越过手臂要看的视线,俯身去含尚九熙的嘴唇,握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脖子附近,感受到人主动地环住他,舌头轻轻一挑便顶开他本就没闭合的牙关,舌尖舔过尚九熙的上颚,湿滑温软的舌头无措地被他缠住舔舐。尚九熙向来在情事上不够主动,要他主动地放开比让他背书更难,这会儿一只手扣着何九华的后颈,一只手从他的裤裆转移到腰上,扶着何九华瘦削的腰条要动不动,手心滚烫,喉间倒是被撩拨得冒出闷哼,像被撸舒服的小猫。

何九华一手扣住他的下颌抬高和他接吻,胯下暗示性地去顶他的腿间,听到尚九熙难耐的哼哼反而来劲,喉间溢出笑声,亲吻的动作愈发凶狠,笑意却是温柔的,连带着抚弄他大腿的农作都是轻柔的怕折断了似的。涎水从嘴角流下混进浅色的枕巾,尚九熙胯下一凉,一个哆嗦推开了缠绵不尽的何九华,看到自己的亵裤被人褪了去,兄弟直挺挺地和他的目光打了个招呼,顶端流了些清液出来。何九华顺着他的眼神扫了一眼挺立的性器笑了,目光又缱绻地停在他脸上,“想要吗?”他故意抵着人家的嘴唇轻声问道,嘴边透明的液体被拇指揩去,中衣被人猝不及防地拉下,露出带着浅浅印子的肉体。尚九熙连忙去扯被子盖自己裸露的下身,大腿微微抬起,丰满的臀肉像是今日宴席上刚吃的寿桃包。

活色生香。

何九华也爬上床去扯他的被子,让那些斑驳的浅痕暴露在空气中,黏糊糊地握住他把被子顶起来一个小帐篷的兄弟,听得他一声急喘,细长的手指掠过柱身,指尖抵在头部和柱身连接处的沟下微微抠动,尚九熙就咬住被角呜咽一句,何九华心满意足地去亲他比常人稍大的耳廓,那里已经因为充血而变得红艳艳的,在他耳边尽说些撩拨人的话,尚九熙气急,而兄弟还握在别人手里不敢乱动,只能曲起双腿,试图夹住何九华作乱的手。“别……”他举起手要推拒何九华绵密的吻,却被人抓住了手,温热潮湿的触感包裹了手指,指根被富有弹性的微凉圈住,而后粗糙湿软的东西就灵活地缠上了整根手指。

是何九华的口腔。

“何、何九华——”尚九熙又急又气,何九华的口活很好这件事他是亲身体验过的,能在没有任何触碰的情况下活生生给他口出来,手指比起性器自然更加细和短,十指连心,愣是给他含出了做口活的感觉。下身的动作也不停,引得尚九熙不断顶胯,嘴里发出的喘息混着几句奶猫呜咽一般的呻吟。

何九华见着时机差不多了,俯身去揉他的胸,不如女性一般圆润臌胀,却也有一些凸起,浅褐色的乳粒在空气中挺立,他拿指尖去调戏这流不出乳汁的肉粒,碾进乳晕当中,或者提起来,用指甲轻轻掐,他忙得要死,也分出一丝目光,看面色潮红身体颤抖扭动的尚九熙,很快他身下一抖,泄在了何九华手里。

高潮的一瞬间脑子空白,回过神来何九华整个人伏在他身上,去了官帽,汗水不受控制地从额头上滑下,连带着早晨固定好的头发都落下来一丝,他竟在岳父面前把刘海梳上去露出他长得极其优秀的额头来,当年一堆少女倚着栏杆向他抛花球,可不就是为了这露出额头便大杀四方的男人吗?

何九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伸手把那缕头发往上顺了,他给尚九熙看他一手的白色液体,顺着他抬手的动作沿着突出的手腕骨缓缓流下,又被他拿帕子擦了,随手丢进炭盆里,又覆上去亲尚九熙,“想什么呢?”

“在想你今天打扮这么好看干啥呢?”尚九熙裹着被子就露出一个脑袋,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拍拍他的脸。

“大喜之日嘛,大喜之日嘛。”何九华笑嘻嘻地看着他,手上却不安分地摸进被子,指腹上似乎沾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就往尚九熙大腿摸,给人冻得一激灵。“是你的大喜之日吗你就……干什么?”

“从大姐那拿来的好东西。”何九华突然低了嗓音,手指不由分说地探到穴口,稍微一用力,借着手上脂膏的柔软顶了进去,尚九熙轻喘一声,手指抓紧了何九华的手臂。“什么,好东西?”

“总归是能让尚兄快乐的东西。”何九华嘴里什么话都往外秃噜,连他俩同窗时互相的称呼都都冒出来了,听得尚九熙一阵恍惚,总觉得还在当年同窗时,何九华也这么揽着他,两个人光溜溜地躺在床上被子里,屋外是寒风呼啸暴雪漫天,屋内是炭盆暖衾热炕赤裸相对,何九华抱着刚射出来还未回过神的尚九熙,顺着他的背脊给他顺气,一边低声地背转天先生要考的内容。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就这一句便没了下文,尚九熙昏昏欲睡,下意识地继续背下去——他们俩有这种习惯,背书的时候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背着记得快。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何九华抱着他笑得眼睛都没了,亲亲他的脸颊,抬头看着屋外呼啸而过的风雪,逐渐也开始犯困。

后穴的疼痛把他从几年前的场景里拉回来,何九华不动声色地加到了第三根手指。“不专心。”他掐掐尚九熙的脸,手下开始不带收敛,不仅快速地抽插,还专门顶着他的敏感点附近戳刺,又疼又有点爽,但是一直戳不到他的点上,尚九熙逐渐按捺不住,晃动着腰肢引着何九华的手指往那块软肉上戳。何九华哪能让他如愿,手指猛地一摁又抽出,把他翻了个面,背部侧对着何九华,那只瘦却有力的手托起他的腿根,在尚九熙不断求饶的软语中,性器抵在穴口,缓慢而坚定地推进。全部进去的时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尚九熙刚想说什么,何九华托着他的脑袋转过来,不由分说地堵住了他的嘴唇。

然后就是暴风骤雨一般的顶弄,那都是他俩刚食髓知味那会儿才有的疯劲,尚九熙瞪大了眼睛,一嘴呜咽呻吟被堵在喉咙里无处释放,何九华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腰,五指扣在他的腰上,不用松开就知道必定留下了红艳的指印。何九华比他还瘦些,小腿撑起来卡住他支起来的膝盖骨,皮包骨的嶙峋触感硌得他生疼,却被顶撞的快感冲散,疼痛化作病态的欢愉,他的手抓紧了何九华的手臂,留着一点指甲的指尖把皮肤划出一道道白痕。何九华一边下身止不住地往里头撞击着,口中还不断掠夺尚九熙口腔内的空气,左手手臂后侧的刺青在汗液的浸润下愈发显眼。窒息感和快感绵密交织,泪水夺眶而出,他实在忍不住把咸涩的泪水滴在何九华和他相触的嘴唇上,顺着嘴唇的缝隙流进嘴里。

何九华松开他,把性器抽出来又安抚地亲亲他的脸颊,敞开腿双手撑在尚九熙的腋下让他转过来,面对面眼神危险又温柔地看着尚九熙双腿分开跪坐在他的性器上,后穴温顺地把他的肉棒吞进去一个头,尚九熙撑着他的肩膀,眼角泛红,泪痕和嘴角的水痕让他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何九华一手把他脸上的黏腻擦去,一手却不由分说地扶着他的腰往下按,嘴上“熙熙”“文博”“心尖”乱喊一气哄人,身下蓄势待发,等尚九熙坐下一半,胯猛地一顶,尽数没入,尖叫惊喘没了遮挡在室内响起,尚九熙就算胖了些许也依旧是个瘦子,脊椎那一条曲线在室内并不明亮的环境下像最美的艺术品,何九华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摁在他的大腿根上。尚九熙越是挣扎着要逃,何九华越是用力地把他摁下,胯下的肉棒毫不留情地推过穴内每一处褶皱,每每碰到尚九熙的敏感点,就有一声哭叫自口中吐出。

“九熙,文博……”何九华低声地唤他的字,在他裸露的胸膛上留下一串的吻痕,新的叠在旧的上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连脚踝都被何九华的指印染上一道红,整个身体像是进了蒸笼的虾子,浑身红通通可人得紧。“文博,讲点好听的好不好?”

“……何九华,你个,嗯……作死的东西。”尚九熙还有力气骂他,双手搭在他肩上,身体随着何九华的顶弄起起落落,还要嘴硬着骂他,一巴掌拍在他半边脸上,顺势挼了一把头发,眉头紧皱,脸上却带着笑意,配合着他上下动腰,喘得何九华直咬后槽牙才没生吞了这个好连襟。

“这也叫好听的?尚九熙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啊……别、别顶……好胀、啊!是那里,顶那里……”

“说点好听的,你华兄命都给你。”

“嗯……哥……九华哥哥……”尚九熙又被操哭了,自被何九华调教成熟后,他的身子就变得敏感起来,成熟的水蜜桃是水润而甜蜜的,稍稍一把玩就能掐出水来,尚九熙也不例外,性事稍微一激烈就容易掉眼泪。“别玩、轻点……顶那里……”

而何九华,喜欢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的尚九熙。

心疼夹着疼爱,他终于收了那副玩笑的样子,握住尚九熙的腰,让肉棒的头部对准了那块软肉猛地捣弄,尚九熙的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到了,尽是一片星星在脑内炸开,只能“九华”“哥哥”“健哥”地乱喊一气。“哥,哥不行,要、嗯要去了……”

“哥在呢。”何九华去亲他的鬓角,耳廓,最后含住他的下唇撕咬。尚九熙也紧紧地抱住他,偏过头和他互相撕扯,血腥味逐渐在两人嘴里漫开,高潮的那一刻,尚九熙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腰不堪重负地塌下去让人倒在何九华身上,何九华借力往后一倒,大股大股的白精射在收到刺激而剧烈收缩的穴内,后穴像是有几十张嘴同时挤压吮吸他的肉棒。他抽出来低头一看,精液反应了一下,从还在不时抽搐一下的后穴中涌出来一些。

等尚九熙缓过神来,何九华已经在给他收拾衣服了,后穴胀痛,好像还有什么从里头汩汩地流出来,一看里衣里裤尽“披挂上阵”,给他气乐了,抓起地上的鞋就丢何九华,“你也不给我弄出来!”

“夹着多有意思。”何九华笑嘻嘻地凑上来给他披衣服,被单一塌糊涂,一看就是有人在床上行过苟且之事,他决定等下让自己亲信的仆人来收拾,至于现在,他给尚九熙套好了鞋,自己也收拾干净了,抱着人坐在床榻上慢慢晃他撒娇,“你就带着这个回去嘛,我好久没见你了,给你整个礼物。”

“整啥礼物啊有人把这个当礼物的吗……算了,”尚九熙叹了口气,拍拍他窝在脖颈的脑袋,“行吧行吧,看在今天是大喜之日的份儿上。”

所以到底是什么大喜之日?

除熙快乐。

END

以荷析薪

1

城南的周家老爷娶了城北孟家的大小姐。

结婚的那天满城都是红的,爆竹在空中炸开,红色的纸壳包裹着火药,燃烧殆尽后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被无数的脚碾过,踩在地下化为尘土的一部分。迎亲的队伍形单影只地一小条,打城北的孟府里抬出来花轿,摇摇晃晃地穿庭过市又进了周家的门,一路上受了多少的议论目光也被挡在轿外,红布门帘一遮,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孟家的大小姐,是周老爷用三十两金子买回来做妾的。

流言蜚语自然进不了周家的大门,周老爷一身喜服看着喜气洋洋却仍带着不怒自威的架势,他站在门口,见着轿子停了,丫鬟掀开帘子的一角,便眉开眼笑地伸手去扶新姨太。

传说中能用三十两金子买回来的孟大小姐,腰条被喜服的腰带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来,盖着盖头看不见神情,伸出的十指细嫩有如刚出水的嫩葱,被周老爷一把攥住,爱不释手地握在手里拍了拍手背,又扶着人跨过了门槛。

走形式一般匆忙的拜堂、宴请,敬酒是周老爷独自一人在餐桌上挨桌敬的,孟小姐被扶到新房里早早准备晚上的新婚之夜,从下午等到晚上,终于等到了喝得醉醺醺的周老爷。

孟鹤堂已经把盖头摘了搭在一边,红色的喜服衬得她人比花娇,昏暗的烛光下她像一朵即将盛开的花,周老爷酩酊大醉地走过去,刚想借着烛光好好看看这新妾,孟鹤堂一挥手把蜡烛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周老爷隐约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而后是温香软玉贴了上来。

他新纳的妾,二十三岁未出阁的小姐,美得不可方物,热情而主动地对他敞开了自己的身体,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呢?周老爷一把抱住她,两人向床上倒去。

隔天日上三竿,孟鹤堂才悠悠转醒,她身旁已经凉透而身上粘腻一身汗。叫来下人一问,周老爷外地一批货出了些问题,他要亲自赶过去处理,一大清早就走了。孟鹤堂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洗干净身子又换了身干净的新旗袍,搭了她那条肉色的流苏坠披肩,对着镜子整理了仪容才出门去。

周家清净,周老爷的正妻早早就得了急病去了,只留下一个独苗儿子周九良,周老爷心系妻子也没再娶,偶尔需求上来了也只是去青楼楚馆消遣一番。若不是为了给儿子置办生日礼物,也不会在琴行看到一眼钻进他心里的孟鹤堂,使了三十两的金子,买她回来做妾。府里又无正妻,这唯一的妾,基本上也就是主母的地位了。

至于他那亲儿子周九良,孟鹤堂出神地想着什么,一个没注意,过拐角的时候撞了人,她低着头连忙道歉,却敏感地察觉到敌意的视线,一抬头愣在原地,连人都忘了叫。

对于这门亲事,看热闹的街坊原以为会受到很多阻碍,其中必定有一个阻碍来自于周老爷的独子周九良,周九良本人却看起来不问世事一般,喜宴也出席了,跟着他爹忙前忙后脸上挂着一眼看过去就假得不行的笑容,倒是没让那些嚼舌根的看出什么不对来。但孟鹤堂可是个人精,她垂着眉眼,在下人想要提醒的话出口之前和周九良打招呼:“……九良。”

周九良生性孤僻,平日里连话也不愿意多说,这个时候见着了孟鹤堂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他蛮横地撞了一下孟鹤堂的肩膀,视而不见一般走了过去。

“太太……”“无事。”孟鹤堂抬了抬手,略施粉黛的脸透出一丝苍白的痕迹来,她理了理一丝不乱的鬓发,长旗袍一角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至此,衣香和鬓影尽数消失,周九良手里捏着大褂的袖口,没有回头。

2

傍晚的时候周老爷从外地来信说自己没那么快回去,大抵也要小半个月,又安慰了孟鹤堂说若是闲着无事,便和周九良增进增进母子感情。孟鹤堂看罢了书信想了想,当真换身粗布衣裳,袖子一挽,不顾下人的劝阻下了厨房。

别看孟小姐十指青葱一般,做吃的那也是一把好手,现在做了周老爷的妾室更是热衷于下厨房,孟家从关外而来,她便做得一手家乡菜,砍瓜切菜不在话下,就连排骨也是剁得,手起刀落,看得嬷嬷丫鬟一惊一乍,仿佛没见过那菜场的庖丁砍骨剥肉,动静大得扰了西跨院弹弦子的周九良。

“你大可不必做这些。”他手上提着三弦来到厨房,看到袖子高挽着煮汤的孟鹤堂。孟小姐细皮嫩肉,骨肉均亭,抬起的手腕白如皓月,乌黑的发垂了两缕下来被撩到耳后,她听到声音回过头,隔着庖厨里作乱的烟尘遥遥地望着他,多情的眉眼让她连一个眼神都顾盼生辉。“无事,我新进门,合该给你做一顿饭。”她用勺子盛了一些汤,远远地举起来,“尝一口?”

“不了。”周九良面无表情,他想不出孟鹤堂想做什么,提着三弦转身离开——他自始至终都没踏进过厨房,君子远庖厨,他以为她懂。

晚饭周九良像是避嫌一样,连面都没露过,刚十八的孩子像是叛逆期还是没过,叫下人把自己的饭碗和菜收拾一份带到房间里吃,留孟鹤堂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对着那一桌子菜沉默半晌,下人们以为她要发火的时候,她只是笑着招呼他们一起吃,做这么多吃不完。

但是还是有那些个心细的,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

谁能受得了这个,孟小姐本就生得美,眉如远黛目隐繁星,琥珀一般的棕色眼瞳更显她目光温柔,嘴唇也生得极好,心下有事不做表情倒显出几分黛玉般的忧愁委屈,笑起来又显出几分娇憨可爱来,可她又那么温柔,丝毫没有太太主母的架子,高开叉的旗袍和高跟鞋倒是让她穿出温和柔美的样。而当下她眼眶微红,秋水一般的眸像是被什么搅乱了,不停地晃动着似乎要涌出来。一时间餐桌上的下人们咬着筷子不敢出声,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各自想着什么。

入夜了,负责打更的下人一边敲着锣一边穿宅过院,除了秋蝉的鸣叫和树叶沙沙的晃动声,周家一片静谧,只有新嫁进来的孟小姐在卧房里点着灯,为她的新夫婿绣一条帕子以表思念。

周九良在床上辗转反侧,孟鹤堂住的屋子和他就一墙之隔,厚实的墙面能拦住他所有绮丽的想象。前两日入秋了,那人却还穿露着大腿的旗袍,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老家是关外的抗冻。他又想起今天穿着粗布衣裳站在灶前烧饭的人,衣料是灰褐色的粗砺,而臂膀是细腻的雪白,热气和烟火气熏腾在空中,蒸得新姨娘的脸在雪白下透出诱人软糯的粉。盈盈一握的脚踝在柴火堆后露出一角扎人得紧,纤细的手腕灵活地控制锅和勺在灶台上下飞舞。

不该是这样,他想。

她的手腕合该像其他的姨太太那样,在牌桌上搓麻也好,执着烟枪或细柄的团扇,她那双踩着平底绣鞋的腿合该踩着摩登时兴的细高跟,细腻的旗袍料子被风带起,穿过她走动时并不拢的小腿间。姨娘的身材比起橱窗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郎画报毫不逊色,今日那件孔雀蓝色的长旗袍美则美矣,却不如做件藕粉短摆的,藕粉显得人面如粉桃又有如春杏,既为人妾理应穿长些的显得庄重,但短的更适合这个年纪的孟鹤堂。

周九良拍拍被子,带着心事躺在了床上,怀揣着见不得光的想法睡去。

3

孟鹤堂进周府的第十天,城东的成衣店送来了一件藕粉缎面的短旗袍,开叉不高,衣摆上是粉色掐银丝绣的梅花,浅棕色的枝没入锁边,领口是可爱的弯弧,盘扣用的沪上刚进的月光石,隐隐透出蓝色的光来。孟鹤堂坐在大厅上首,身着橘红色的旗袍,一手托着茶碗一手捏着盖子撇浮沫,听着送衣服来的仆役细数这一身的材料做工,眼眸低垂。

终于等下边滔滔不绝的仆役似乎察觉到什么住了口,孟鹤堂才放下茶碗缓缓开口:“你说这衣服,是谁要你们做的?”

“回太太,是周老爷。”

“哦——周老爷。”孟鹤堂点点头,面上带笑如沐春风,“恕我多言,敢问周老爷是怎么吩咐你们老板的?”

“大概齐,大概齐是,给了我们太太的身量,指了料子说了绣的花样,又定下了送来的时间,我们这才做……”那仆役也不太确定,他顶多只是个跑腿的,真要说出个一二三他还真不确定,毕竟他是新来的北平的,且人家来的时候是老板直接迎出门来接待,他大概齐只知道是周家的主儿。

“如此,”孟鹤堂眉头都不皱一下,叫来一个下人,“带这位伙计去账房领赏。”又让人附耳过来,“记在我的账上,随便写个名头,不要写做衣服。去吧。”待两人走远了,这才冷下脸来,捧起茶碗,一个冷厉的眼神丢给身边伺候的丫头,“去,把少爷叫过来。”丫头被吓了一跳,连忙应了跑去喊人。

周九良正在他西院的书房里找书,刚拍落了书上的灰,就见他小妈的贴身丫头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让自己过去。“着急忙慌的,能有什么大事让你急成这样。”斥了那丫头一句,面色沉着地放下书往正厅走,刚跨进门槛,身后的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垂着头,偷偷用余光打量周围,大抵是一个下人都没有,只有孟鹤堂坐在上首慢慢地吃茶。他规规矩矩地弯了腰,不情愿地憋出个称呼:“……孟姨太。”

“来了?”孟鹤堂不急不忙地把茶碗放下,青瓷在实木八仙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周九良应了声,不知道这位新姨太要做些什么。

“跪下。”

周九良猛地抬头,孟鹤堂正用她纤长柔软的手指轻抚过那身新旗袍柔软舒适的面,缎面的旗袍比普通的丝绸比起来更加软和,正适合在刚入冬的时候穿,真是打瞌睡了来枕头的心意。细腻的手背和短短的绒面相触,她眉眼低垂,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如果房门大开让阳光洒进来,且不是让自己一来就跪下的话更有说服力一点。

“跪下。”这回语气又加重了些,孟鹤堂终于分了一眼凉薄给她这个便宜儿子。周九良一撩大褂,“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地砖是青砖,没有阳光的时候冰冷得刺骨,更何况这是初秋,白日燥热入夜凉,地砖又像是个捂不热的主,这一下磕得结结实实又吃力,膝盖和青砖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来。

“我问你,这旗袍,谁去店里下的定。”孟鹤堂抓起旗袍往前递,温言细语地问他。周九良只是跪着,并不说话。

“我问你这衣服谁让做的!”孟鹤堂拔高了音调厉声问他,指尖在衣服上用力泛出苍白,“你爸走那么些天了,不可能是他让做的,周航!”

周九良跪在那,眼睛只敢看到他姨娘的脚踝,孟鹤堂不翘腿,只像个大家闺秀一般,斜着那一双漂亮的长腿坐着,旗袍的前摆直挺挺地遮住她双腿的接触面,而盈盈一握的脚腕和一节小腿皮肤露了出来,隐藏在椅子下的阴影处。她叫我周航,周九良想着,她喊我的字了。正想说些什么,孟鹤堂站了起来,绣鞋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他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然后是背上火辣辣的疼。他瞪大了眼睛,却被身后带着颤的声音硬生生地止住了反抗的想法。

“我是你爸三十两买回来的姨娘不假,你娘去世了,我就算是个姨娘也是你娘!”又是一道脆响落在他的背上,和刚才那道刚好交叉,周九良只穿着一件大褂,并不能为他抵挡什么。他被孟鹤堂打得往前稍稍动了一下,又被抽了一道。这下他反应过来了,大抵是隔壁书房里父亲几年前用来赶马的鞭子,他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孟鹤堂居然这么快就摸清楚他爸书房的布置了。

火辣辣的疼痛把他从思绪里拉回来,孟鹤堂五指摁住他的肩头不让他往前倒,“跪直了,不然再加一鞭。”她的声音里听不清喜怒,只看得见在地上投射的,他俩一跪一站的影子。“……是。”他咬咬牙,又跪直了。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周九良,敢用你父亲的名头出去胡天海地地花钱了。”一鞭子。

“再跟我这瞒有什么用?你还敢撒谎了,还带着别人骗家里,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又是一道。

“所有我认识的人,都不会给我做粉色的旗袍,遑论你父亲。”孟鹤堂终于绕到他身前,掐住他的下颌让人抬起头来,她的手劲完全不像小家碧玉的大小姐,周九良脸上那点肉能给她挤到一起,背上后知后觉地像是被火燎过一般,温热的液体顺着背脊往下滑,分不清是汗液还是血混在一起,浸湿已经被鞭子划破的大褂,他的眼睛对上孟鹤堂的,浅棕色的眼瞳里没有一丝温柔,眼眶泛红,似乎要掉下泪来一般。

“母子乱伦是有违天理的事情!”她咬牙切齿地颤着声,压着声音和他讲道理,“周九良,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让你在生父不在的时候羞辱你的姨娘吗!”

周九良满头都是忍出来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似乎进了眼睛,辣得生疼,刺激生理性泪水分泌,重重叠障中他居然从孟鹤堂的脸上看到了水珠。他伸出支撑着身体还带着尘土的手,模模糊糊地帮她揩去脸上的水,“……别哭,我没有羞辱你……你可以试试,应当是合身的。”

“滚!”孟鹤堂一把推开他,周九良的背狠狠地摔在地上,麻痹一些的痛感再次蔓延到全身,孟鹤堂捏着鞭子,喘了几口气开门叫了人,自己转身坐回椅子上,带着血迹的鞭子就搁在手边,把进来的下人吓了一跳。

“把少爷带走,该请医生请医生,该上药修整就上药修整,别让老爷回来看到一身伤。”孟鹤堂吩咐完了,犹豫一下,“这条旗袍收起来,挂在偏房的衣柜里,好生看护着。”

她目不斜视地路过周九良,走出正厅。

4

隔墙有耳,很快新进门的姨太不知道因为什么,才进门多久就把周家正经的少爷给抽了的事情就传遍了周府,孟鹤堂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舌根子没嚼到她面前去,她都全当没看见,每天忙着打理周家上下的事物,倒也没忘了在周九良好得一半的时候去看了两眼,表面母子情倒是做得足足的。

施暴者本人没对风言风语说什么,反倒是周少爷大发脾气,嚼舌根吹枕风的让他逮着一个就整治一个,扣工钱领罚的都算好的,有的话说得过分了,周少爷就算趴在病榻上,一个眼神扫过去,小厮就鞍前马后地替周九良传令开人,没两天府里就彻底消停了。

到周九良的伤口好到可以披着衣服侧着睡的时候,孟鹤堂终于来了,一个下人都没带着,她穿了湖蓝色的旗袍,长袖束着她的手臂——天冷下来了,套一件瓷白的夹袄,自己提着食盒不请自来。下人们犹豫地看看周九良又看看孟鹤堂,周九良把他们赶到隔院去才走了个干净,还带上了门。

周九良房里已经开始点炭火了,他房里炉子烧得热,孟鹤堂把夹袄解开,打开食盒,一样一样地把菜拿出来,小几上摆了一圈饭菜,还带一双筷子一把勺子。

“吃饭。”

“不想吃,你走吧。”

“我自己做的,吃饭。”

“说了不想吃,你走。”

孟鹤堂一拍床沿就要站起来,周九良睨了他一眼又坐下来,气鼓鼓地挖了一勺饭送到嘴边,“张嘴!”

“我真不吃。”周九良微微撑起身体,翻了个面,背对着孟鹤堂。

“你就是故意气我,周九良,”孟鹤堂把碗重重一放,扭身坐在床牙子上,手里掐着白底绣荷叶的手帕,握着他的手臂要他转过身来,“你给我送衣服还不准我抽你吗!你还想让你爸抽你不成?你爸那手劲,一鞭子下去当场就让你只有出气没进气的,小没良心的东西。”她掐着手帕的手挥起来,又不敢打周九良,只得用帕子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周九良不吭声,他背朝着孟鹤堂,只闻到手帕上清淡的香气,和他姨娘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闷声听了半天孟鹤堂碎嘴的嗔骂,半天才说一句:“我要你手上这条帕子才起来吃饭。”

“你这小混球,又撒什么癔症呢!”孟鹤堂愣了一下,指尖戳了他肩膀一下笑开了,把帕子丢到他怀里,又啐他:“要就拿去罢,本就是要送给你的,何苦闹这一出,起来吃饭,身子垮了可不成。”

周九良收了手帕,被孟鹤堂扶坐起来,盯着她珍珠的盘扣看了许久,问她:“那新衣合身么?”

孟鹤堂僵了僵,用指腹托托自己挽起的发髻,“……我让人收起来了。”她葱白的手指捏着调羹扣着碗,舀了稀饭要喂他,周九良不张嘴,定定地盯着她看。孟鹤堂给看得羞臊,正要回答他,他又低下头去,自己把那一口粥水含住裹走,“算了,不喜欢就扔了吧,收起来做什么。”

这都说的什么混账话,孟鹤堂怎么能忍,她一巴掌拍上周九良的胸口,绵软的手掌落在他只着中衣的胸口上,力度不大,心脏疯狂跳动的动静却差点让周九良把粥水喷出来,她捉弄到了人便笑得开怀,连带着发髻上插着的那支缀着流苏的簪子都快随着身体抖动从发髻中滑落,粉面桃腮,眉眼舒展,点了口脂的唇微微张开,露出艳红的舌尖来勾着周九良的目光。

于是他伸出手按住姨娘小巧圆润的肩头,在她惊讶的喊声出口之前堵上了她的嘴。

“孟姨娘好手艺,自己尝尝。”他贴着孟鹤堂的嘴唇发出近乎没有的气音,把她所有的拒绝辩解都堵在喉咙里,又贴了上去,柔软滑腻的舌头从牙关探入,轻轻挑过孟鹤堂的上颚,引得她微微蜷缩了一下,落进周九良早就伸出的臂弯中,把她往怀里带,口脂蹭得他唇边都是,更多的被他卷至舌尖,又被送入他可怜的姨娘口中。孟鹤堂刚开始似是被吓到了,甚至忘了推开他,待周九良微微睁开眼,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手臂缠上他的脖子,伸出她柔软的舌去勾周九良的。被她刺激了一下,周九良喘了一口气,把她摁在小桌上,吻她的唇角,吻她的鬓边,甚至伸手去抚摸他姨娘被旗袍勾出玲珑的曲线,折叠她细长而骨肉均亭的腿,手伸到她的大腿内侧,被孟鹤堂一把打掉,又委屈巴巴地把头埋在人家肩颈出来回蹭,“孟姐姐——”抱着温香软玉的孟鹤堂,手上还蠢蠢欲动地想要解人家的盘扣。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个小促狭!”孟鹤堂孟姐姐喘匀了气,用食指去戳他越埋越下的脑袋,啐道:“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对着你姨娘做这种事?还叫什么姐姐,谁是你姐姐?个不要脸的!还周少爷,周家什么时候出过你这种不要脸的少爷!”

“我不管,孟姐姐既打了我,还亲了我,这会又不让我抱了,我看孟姐姐才是登徒子!”周九良不依不饶还要泼脏水,给孟鹤堂气笑了,推开他就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嘴巴子,“光天化日,成什么样!”她嗔道,“青天白日就敢轻薄你姨娘,不要你这条捡回来的小命了!还想被抽一顿么!”周九良哎哟两声疼又让她忍不住关心,定睛一看才知道又被骗了,气不打一处来,拿起夹袄就要走,被周九良从身后抱住了。

“孟姐姐,我的亲姐姐,”他不住地亲着人的耳廓,小奶音不停地往外冒——他孟姐姐吃这套。“是孟姐姐反悔在先的,说好了要嫁给我的,航航要八抬大轿迎娶你进门,姐姐却先反悔了。”他说着又想到,姐姐可爱玲珑的样子他都见了个遍,洞房花烛夜,床榻上千娇百媚的孟鹤堂却不属于他,想着又收紧了怀抱,醋意浓郁。

孟鹤堂何尝不想他?换作哪家的小姐是三十两金子买回来做妾就能罢休的?她拍了拍周九良环在腰间的手,默不作声地叹气,踟蹰一会又问他,“……是馋了么?”

“嗯?”

“不过分的话,大抵是可以的……”孟鹤堂的头越来越低,手却抬了起来,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5

被子是凌乱的,柔软贴服的旗袍也敞开了领口,红线扭结成的绳在肩颈交接处衔环,连着胸口本来盖着的肚兜,周九良把手伸到孟鹤堂背后的扣解开了,急不可耐地把手从侧面伸进去,直冲着胸前那两团柔软微凉的白皙,一只手甚至握不住的胸肉溢出手指缝,孟鹤堂发出一声低吟,一双白玉似的腿蜷起来,倒是歪打正着地夹住了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她轻喘着,一手松松垮垮地搭在周九良的手臂上,似是勾引又像拒绝,不涂寇丹的指甲扣在周九良白色的中衣面料上,推了推他,“看你这急色的,不是你对着你那把三弦像个榆木疙瘩似的时候了。”话音未落,周九良低下头去,用薄唇含住他孟姐姐白面馒头上那一颗枣核一般粉嫩的凸起,唇舌并用,粗糙的舌苔狠狠地碾压她并不大的乳晕,连带那枣核一般挺立的乳头都被压进柔软的乳肉。孟鹤堂惊喘一声,大腿并起来夹得更紧,像猫儿一般舒服妩媚的呻吟自唇齿之间溢出也不加遮挡,周九良见她得了趣,唇舌越发卖力,甚至用上了牙齿,轻轻叼着那一点充血的红研磨,惹得孟鹤堂又是呻吟又是忍不住蹬腿,那一双小巧的绣鞋早就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脚趾拧住他身上一角衣料,连带着周九良都一副衣衫不整的浪荡样子。“九良……航航,好航航,那边也要,呜……”

不可能就在这里就在今天把他这位娇气可人的姨娘拆吃入腹。周九良听他孟姐姐的话,转战另一边,一手覆在已经湿漉漉的胸乳上,揉搓的同时还不忘用大拇指轻抠中间凹下去的那点,惹得孟鹤堂喘息声裹着一点哭腔,动人得紧,一手却不老实地把旗袍的前摆掀开,直冲着大腿内侧的隐秘之地就去了。他无师自通,一手脱下她这位放荡姨娘的底裤,朝着最为温热的地界一摸,果然沾了他一手水,于是笑到:“您也太淫荡了,孟姐姐。”他用沾着孟鹤堂淫水的手擦过她的嘴角,“孟姐姐的水好多,是尿了吗?要不要航航帮着上厕所?”

“说的什么话……啊!”孟鹤堂羞得脸颊仿佛要滴下血来,作势要打他,却被周九良突然伸进来的手指打断了话语,抓过周九良的被角咬在嘴里,胭脂早就花了,随着脸上分辨不清的液体蹭在锦被上乱糟糟的一团。周九良借着她侧过身的姿势支起她的一条腿,弹三弦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手劲也大,毫不留情地在他姨娘粉红色的穴里进出,内壁的肉甚至卡在他凸起的指节上被微微带出来——反正也是经历过鱼水之欢的女人,不至于这点都承受不住。周九良想着。这可苦了孟鹤堂了,湖蓝色的旗袍草草裹着她曲线丰满的身体,被周九良手指大力的操弄折腾出了眼泪,一边压下喉间冒出的呻吟,一边又忍不住往自己的身下瞟,她甚至看得见周九良指尖抽出来的时候一层粘着的水光,看得见周九良盯着她开合的穴口上下滚动的喉结,看到自己屁股下的床褥已经湿了一大片,腥臊旖旎的味道充斥着空气,她连耳垂都红透了,却不想要叫停。

周九良见她含羞带臊地望过来,春水满池的眼里尽是孟浪,又加了一根手指在她穴里不断探索,找到一点摁了摁,孟鹤堂几乎要跳起来,“航航”“好弟弟”地又叫又喘地喊开了,便知道自己找对了点,手指节灵活地拨弄,在那点上使力不断摁动,一手掐住孟姨娘纤细的蜂腰,凑上前去把她哭喊的唇抵住,手下也不动,两唇相贴,“该叫我什么,好姐姐?”

“航、航航……放过我……”

“不对,孟姐姐不乖。”周九良手指微动,孟鹤堂又呻吟出声,她感觉有什么要来了,自己却永远无法冲上顶点,她伸出双臂,白嫩的手挽上周九良的颈项,和这个身份上是自己儿子的男人讨饶:“九良、九良,姨娘,姨娘错了,好九良,让姨娘去吧……”

还敢提姨娘,周九良冷笑一声,把手指从她温暖紧致的穴往外抽,被媚肉依依不舍地缠住,咬牙狠心把手指抽出来,听得身下人不满的一声喘,用那只羞辱她淫穴的手掐住她的双颊,“姨娘?不对吧,姨娘怎么能爬上少爷我的床呢?您再好好想想?”他甚至开始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衣服,身下鼓起的一大包似乎对他来说无所谓一样。

孟鹤堂红着眼在他的床榻上喘气,眼见着自己身体渐渐冷下来,腿间的淫液滴滴答答地顺着身体弧度往下落,穴却还痒着,等待周九良手指的临幸,咬咬牙,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相公。”

周九良满意了,他转过身又覆上她的身体,一手捏捏她饱满的胸脯,用大拇指搓动坚硬挺立的圆点,一手两指猛地插进她紧致潮热的穴里,拇指摁住被两片肉唇包着的花蒂高频地摁动,两指也在穴里深入浅出地抽插,一边还要让他亲爱的姨娘叫些好听的。

“不……不啊相公,相公,呜呜……太进去了,咿呀!那里,相公、相公摸摸那里……啊!”孟鹤堂满脸都是泪水,唾液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滴在被子上,旗袍被她的动作折腾得乱糟糟,发髻早就散了,乌黑的发流淌在榻上像一朵黑云。

“别、别,相公,相公不要……好深……太……不行,不行,啊啊!”淫穴一缩一缩地把手指吞得更深,由外到里像是要挤出什么一样不断收缩蠕动,周九良知道她要到了,一手把她支起来,让她能看到自己淫荡的穴是如何像它的主人一样贪婪地吞食着周九良,“孟姐姐,孟孟,堂堂……您吃得太深了……”手指摁住一点,用力地刺激按压,花蒂也没放过,他甚至用食指抠了抠。

“不可以、碰那……啊、啊啊,要、要去了……呜呜……相公,相公,肏我,呜……”

“去吧,相公在这呢,孟孟,我的好孟孟。”

“不、不要,孟孟被、被相公、被相公肏没了,呜、去,去了,咿、咿呀啊啊——”

随着孟鹤堂高昂的浪叫,花穴中喷出了一大股亮晶晶的淫水落在床上,像是尿床一样湿了一大滩,孟鹤堂被周九良的手指肏到了潮吹,眼睛微微上翻,喘着粗气,身体爽到抽搐着蜷缩起来。她被周九良拉起来抱在怀里靠在肩上缓气,柔软乌黑的发披了满背,和粉白的肉体相互映衬。他检查了一下肚兜和旗袍下的皮肤,除了腰际一块被自己掐得青紫,其他地方倒是完好,就是腿间一片泥泞,脸上的妆也花了。回首一看,菜凉了一半,只剩点温热,小姨娘却是温香软玉热腾腾的。

他把人放在床上坐好,打了水又拧毛巾把,给人拿自己擦身体用的毛巾擦干净腿间的狼狈,又擦过自己刚才舔吻过的胸脯肩颈,孟鹤堂全程都低垂着眉眼,看这个真病号忙前忙后地伺候自己,腿还软着,时不时打个颤,还在回味刚才疯狂的性事一般。大腿根合不上的酸疼,穴里还不知羞耻麻木了一般,还在往外流一些水,她窄小的阴唇根本拦不住,又慢慢地流在周九良的床上。

6

给人清理干净,甚至翻出来一盒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自己屋里丫头用的胭脂给人,帮着穿好了衣服,看着孟鹤堂对着镜子自己挽发髻,自己涂抹胭脂,恍惚间觉得他俩本应该这样,孟鹤堂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回来的夫人,穿着合身的旗袍走进屋内叫他起床,被火气旺盛的自己压在床帐里肏了一个又一个时辰直到不得不出门,才伺候着人清理干净,又看着夫人梳洗打扮,等人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手臂出门去。

“……让下人进来收拾吧。”孟鹤堂补好了胭脂,转回头看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看笑出声,“白瞎了我这一顿饭了。”她半是气恼半是撒娇一般地嗔他,踩着绣花鞋就要出门去。

“……姨娘,”周九良叫住了她,盯着她曼妙的背影,“明日,还会再来看我吗?”

孟鹤堂没回答他,直到他心都快凉透了才猛地回身,眼角带着春情。

“个小没良心的,今儿刚尝了一次就想着明儿了!”她低声骂道,又提高了话音,“姨娘的手艺这么好,只要你想,天天都可以尝得到。”说罢,推开门转了个弯消失在周九良的视线中。徒留周九良守着一片狼藉咂摸这话,半晌笑了出来。

那我可得天天想着了。周九良举起手捻了捻,他刚才似乎,在孟鹤堂的穴里碰到了什么,又想到远在外地一时回不来的周老爷,忍不住勾起一个笑。

周老爷不行,周少爷可行得很。只是老周必定要想个办法,他可不想给自己整个弟弟出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END

红杏满春(下)

7

孟鹤堂是个比较闲的小学老师,原来是艺术生毕业就教了音乐,偶尔还教教小女孩们跳跳舞之类的,工资不高,离家里也不近,但胜在清闲,上下班蹭周启的顺风车,周启的工资也够他周周出去逛一次街买些大牌子的服饰回来,小日子过得挺不错。

本来约定好在周启出事的下一周俩人要去度假过周年纪念日,连意外险都签好了,谁知道周启出了意外,遗产加上保险公司赔的意外险加上他自己的工资甚至够孟鹤堂不那么大手大脚地过完一生,当然,孟鹤堂是不会亏待自己的,抓紧时间把手续走完就把前两天看上的一件衣服买了回来。

之前半夜被叫到医院,他也不忘给校长请了假,这一周内孟鹤堂处于休假状态并不上班,周九良也刚回来还没那么快地投入到新工作中,两人在家里闲到长毛。周九良每天除了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就无事可做,捧着个水杯钻研传统曲艺,晚上心火燥热就去听孟鹤堂的墙角,他这嫂子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借着休假夜夜放纵自己,有一回甚至被周九良当面抓了个现行——大白天都敢夹着玩具出来在小叔子面前游荡,也过于大胆。

“怎么了?不舒服吗?”周九良一把搀住正在厨房洗菜的孟鹤堂,刚才他正想过来问问中午吃什么,就看到孟鹤堂双手撑着流理台微微喘息着,手臂一软就要磕到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扶稳了,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挺翘的臀和僵了一瞬的手臂,“菜我来洗吧,您要不舒服到沙发上坐着?或者我扶您回去?”

“……没、没事,”孟鹤堂咬着牙,他身体放荡,突如其来想要,下体泛痒而花穴一张一合想要什么填满,就塞了个新买的玩具进前穴——一串震动带微吸附的拉珠,他自己在卫生间一脚踩着洗漱台塞进去的,开了低档的开关被他小心地藏好,刚才周九良突然走过来把正在厨房缓释不时吸附刺激的他吓了一跳,穴肉夹紧了玩具,强烈的刺激让他手臂狠狠地抖了一下,直接软了臂弯倒入周九良怀中。只一下就跳起来,周启有些时日没碰过他了,数数将近半个月缺少男人滋养,这会儿碰到周九良紧实的肌肉忍不住就湿了下面,用力摇头拒绝了,“就是刚才在想事情,手滑了。”

想什么事情能脸这么红?想男人了吧?后面还夹着东西呢吧?周九良没戳穿他,执意要他去沙发上坐着,自己给他做饭。孟鹤堂推拒两下,脸愈发的红,最后还是没驳过手劲大的周九良,跑到客厅沙发上去了,周九良还很贴心地把抽油烟机打开,关上厨房门,假装不关心孟鹤堂的事情。

回到客厅的孟鹤堂把手机打开,自带的播放器随便选了一首舒缓的歌曲,声音开到最大夹着腿坐在沙发上闷哼,宽松的睡裤裤腰一拉就把手伸进去,指尖触到穴口的拉环便一抖,闷哼一声拉住了拉珠的拉环往外拉扯又送进去,圆润的珠子和中间的连接处不断摩擦敏感点,他甚至两手并用,一手按住了就在囊袋下方的小核不断揉搓,另一只手施虐般扯住不断震动的拉珠拉扯又塞进,快感迭起,连身前那根没怎么使用过的粉色柱体都颤颤巍巍地挺立。

前面和中间同时带来的快感让他失了气力,连腿都快夹不住,大敞着细长的双腿对着前方,只懂得挺腰和抚慰自己,咬着下唇都关不住流淌而出的呻吟隐隐有改过音乐的趋势,嘴里不清不楚地低吟喊叫,嗯嗯啊啊的听得人害臊,短时间内就达到了高潮,女穴中喷出一股水打湿了内裤,而前面还挺立着——靠着玩具玩弄自己的前穴就高潮了,酥麻的电流感自下体传至上下,他缓过神来,腿还打着哆嗦没力气,抽出玩具丢在茶几上抱紧了旁边的抱枕,神色慵懒地看向周九良放在桌上的电脑,屏幕正对着刚才他双腿大敞的地方。桌面干干净净,只是状态栏看着满满当当什么软件都有,他也不怕孟鹤堂偷看乱碰,电脑就开在那。

周九良在厨房,手上切着食材,脸阴沉着牙都要咬碎了,呼吸不稳,好在孟鹤堂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进来,不然准能看到小叔子胯下鼓起的一包——他之前带着蓝牙耳机就过来了,为了调试电脑摄像头就把摄像头打开,用手机上的另一个账号连接作为测试,刚才本来只是来问一句就没关,谁知道这个浪货能隔着门就抚慰自己,还硬生生地把自己爽到高潮,估计这会儿在拿纸擦呢,视频早就被周九良录下来了,连带着那些欲盖弥彰的呻吟和脸上的潮红都被收录进去,画质不高,看着却更加刺激,像周九良大学时那些缺德舍友聚众躲在被窝里看的毛片。

菜炒好了,他先把抽油烟机关掉,还等了一会儿拖鞋声的靠近才开门,孟鹤堂已经收拾好自己了,看起来还洗了把脸换了裤子。看到周九良的眼神落在自己裤子上,他不慌不忙地用那只拉拉珠环的手接过盘子解释:“刚才坐那喝果汁不小心泼裤子上了,我就把裤子给洗了。”说罢脸上还扬起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他苹果肌饱满圆润,看着像个刚进大学的大学生,可可爱爱的,谁知道本性是个小荡妇。周九良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拿了碗筷落座:“吃饭吧。”

8

很快孟鹤堂就回去复工了,小学里好多孩子都喜欢笑起来甜甜的像苹果一样的孟老师,看孟老师回来给他们上课了,不只是女孩子,连男孩子们都跑去和孟老师诉说了对他的想念,孟鹤堂一一应了,并附赠一个暖融融的笑容和摸头杀。

周九良也不例外,公司那边虽然不算得上忙,朝九晚五还是有的,他自从知道孟鹤堂没有车以后就主动要求送人上下班,作为人家包了自己三餐的回报——他的中饭是孟鹤堂早起做好的,人家自己去学校食堂吃还算比较放心。

孟鹤堂和教美术的尚老师年龄相仿,也玩得到一块儿去,平时午饭也在一起吃食堂,尚老师是因为自己还有别的事情忙不过来,而他是因为懒。是的,就是因为懒,平时看起来很居家很热爱生活的孟老师,实际上说好听点叫勤俭节约,难听点就是抠,对待穿用都十分上心走在潮流尖端的孟鹤堂先生,能吃食堂就绝不自己动手,要不是因为周九良那个胃前两天折腾得实在不行,以及其他的一点想法,他也得去吃食堂。

“所以现在你小叔子住你家?”尚九熙尚老师人如其姓是个相当时尚的人,耳钉潮服上班下班如影随形,很少在这人身上见到过某衣库之类的牌子,他和孟鹤堂可以说是整个小学里最会穿的人,发现兴趣和关注点都有高度重合的俩人一见如故,在交换籍贯发现是老乡后关系逐渐好到能一块儿分享秘密的那种,“你这老公刚没就找新欢哪?”

“总得活下去嘛,”孟鹤堂叼着筷子尖笑,“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可都看到了,今儿个是从谁车上下来的?你新欢?”

“嗐我哪敢啊。”尚九熙撇嘴戳了戳米饭,“就是何总,你休假那几天我没事干就搭上他了,刚爬完床两天。”也不晓得这祖宗新鲜感能到什么时候,趁机享受一下富人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好吗?

孟鹤堂眼珠子一转,知道他大概不太乐意谈这个,刚想转移话题就被尚九熙发问:“那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办?跟我似的爬床去?你这脸还用爬床我就真没饭吃了。”

“上钩了,不急。”孟鹤堂吃了一口饭,“我自有计划。”看尚九熙还想问便拿筷子敲敲他的碗沿,“吃饭嗷,别吃着吃着呛着了。”

下午放学了周九良应约来小学门口接他,正好当天最后一节是音乐课,背着吉他包的孟老师站在门口送迟来家长的孩子,那男孩子看着很黏他,抱着大腿又哭又闹不想和他分开,母亲一脸无奈地和他道歉。隔着一条街也听不见孟鹤堂说了什么,在口袋里左摸又摸,摸出来一块水果糖塞到小男孩手里,又抱了抱他,这才目送母子俩走远。

周九良倚在车门边,看夕阳暖色的光笼在孟鹤堂有些纤弱的背影上,那个吉他包乍一看比他蹲下还高,一身粉红卫衣的人儿看起来就像一个在小学门口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背着大大的包,艳羡地看着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人接,他却还没等到他的家长。孤独又美好的画面,最能吸引周九良这种图谋不轨的善良小年轻。

孟鹤堂蹲得久了点小腿有些发麻,正想从地上站起来,一道人影便笼罩了他,把他牢牢困在自己的影子中,他抬头一看顿时笑起来,语调柔软,“怎么过街啦?不是说在车里等吗?”

“看你在哄小朋友。”周九良说,伸手帮他背了吉他包,但看他蹲得吃力也没有说伸手拉他一把的意思,他正想起来,那个背着光的人影俯下身,双手抄过他腋下突然把他举了起来。

孟鹤堂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子,任着男人用一个抱孩子的姿势把他举起来,双腿缠在他腰间。“九良……!做什么呢!快放我下来,人家看着呢!”周围有人投过来惊奇的目光,他羞得脸都被夕阳染红了,手却不敢放松,生怕掉下去。

“我看你羡慕人家。”周九良抱着他过了马路,一手臂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他放进去,又打开后座的门把吉他包放进后座的空位拿安全带扎好自己才上了车。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他:“晚上吃什么?”

孟鹤堂脸还红着,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刷着朋友圈。他余光瞥到了觉得好笑,一个能隔着两扇门就在床上自慰浪叫的荡妇,被抱一下就又这么纯情,怕不是妖精变的吧。正想说话,穿着粉色卫衣的小兔子突然一声“我靠!”骂出声,然后就在键盘上敲着什么,脸都鼓起来,可可爱爱得让人想戳破。

“怎么了?”周九良问。

“我同事的xi、男朋友带他去吃烛光晚餐了!”孟鹤堂气鼓鼓,“这才几点啊就烛光晚餐!还有玫瑰!吃就吃吧还发朋友圈还特地圈我!太过分了!”他趁着红灯把屏幕展示给周九良看,瞥他一眼,发现只有五分生气还有三分羡慕,剩下的那两分……大概是撒娇,周九良把手机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甚至点开大图放大看完了才还给他。

“有什么好羡慕的,”周九良对上孟鹤堂显得有些迷茫的眼神,都是汗的手心握紧了方向盘,几番犹豫,终于在倒计时还剩五秒的时候在他耳际落下一个轻吻,马上就缩回去踩油门,还不忘说一句:“你要不介意,我现在就往预定的餐厅开。”

……咦?孟鹤堂眨了眨眼。这个进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周九良已经探过身来给他解安全带了。

“到了,下车吧。”

9 直到回到家里开灯,孟鹤堂还没什么实感,他连进门换拖鞋都像是在梦里一样,左脚踩进了周九良右脚的拖鞋都没发现,还是人一脸无奈地蹲下来给他换了新拖鞋才反应过来,脸又红了,小跑进卧室回避看他。

周九良在想自己是不是把兔子逼急了,跑得这样快,吃饭的时候也是一脸恍惚,见这样自己连好好给小兔子表白的时机都没有,看他好似还有些抵触不免懊悔,操之过急了些,即使人家生理上再怎么有需求,也不该现在告白,搞得好不容易进步一些的关系又倒回原点,甚至更糟,以孟鹤堂的性格,没有当场摔桌子走人都是温柔了。

他长叹一声,见主卧里没有动静便默认他不想面对自己,草草洗了个澡出来也不见孟鹤堂出来,只得郁闷地对着房门说了一句“晚安”就躺到被窝里去了,心情太过郁闷,竟连门没关也不在意了,缩进自己的被子里,却怎么都睡不着。

周九良睡觉安静,不仅是睡着的时候,连睡不着的时候都会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放稳呼吸,因为这样很容易就能不知不觉地睡着。他正闭着眼平稳呼吸,却突然听到对面的门开了。是孟鹤堂,大半夜不睡觉他做什么呢?周九良呼吸一顿,又继续平稳地吸呼吸呼,注意力放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嫂子身上。

孟鹤堂的脚步声很轻,可惜是木地板,再轻也听得见动静,他从对门熟门熟路地摸过来,看到面朝天用标准睡姿躺着的周九良,安静地紧赶两步到了床边,他感到孟鹤堂的衣料响动,大抵是蹲下了,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叫他:“九良,九良?”

周九良自然不会回应他,只是这个时候很想扶额,让他不要用这种嗓音叫他,像是陈酿的红酒,或是粘稠的蜂蜜,又甜又醉人,要做什么赶紧做不好吗?非要把他叫醒了怎么办?他醒了对人做什么来强的就乐意了?转念一想可能人家就吃这套,又有点郁闷。

孟鹤堂看他纹丝不动呼吸也没有任何破绽,便放心地悄悄掀开被子一个角,从床脚爬上去,整个上身跑到被窝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周九良等了半晌,就在他怀疑孟鹤堂要憋死在里头的时候,裤腰带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松垮的裤腰被小心地扥下来,湿热柔软的触感隔着短裤的布料和他裤裆里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团接触了。

周九良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甚至睁开了眼睛瞪着洁白的天花板,他的恋爱对象、他的前嫂子、被他安一个又一个外号名头的男人、这份本来应该被全盘拒绝的爱情集中,大半夜钻进他的被子里,隔着自己的短裤给自己的兄弟用舌头舔,这也太过刺激,他忍不住激动起来,连带着下身也渐渐挺起,被弹性的短裤束缚得十分难受。

孟鹤堂只是舔了两下,大概也没想到会硬得这么快,他尝试性地伸手把那挺立的肉棒从短裤里解放出来,指尖还带着因紧张和心跳过速的低温,掌心却一样滚烫,握住那根肉刃的时候仿佛被烫了一下,视力逐渐适应黑暗,也看到了肉棒上凸起虬结的血管青筋。他没想到小叔子的肉棒居然会这么大,只在周启身上尝过甜头的孟鹤堂顿时觉得上下三张嘴都开始分泌唾液,连不常被进入的后穴都有意识地张合,想要被这个填满,孟鹤堂想着,伸过脸让那轻轻晃动的肉棒打在自己的脸上,鼓起的苹果肌蹭着伞状的头部,没一会儿就忍不住了,张开嘴收起牙齿去含周九良的柱头。刚开始只是试探性地含进去一个头,吞吐两下适应了便深吸一口气一口吞下大半根。

周九良掀被子操人杀人的心都有了,他能感觉到一个发热鼓起的东西在蹭他的下体,还不能确认是什么,富有弹性的东西就包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头部感受到的湿热感,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孟鹤堂的嘴,那刚才那个大抵是他的脸颊,还没做好准备,被子里的人吞吐两口就一口气吞下去大半根,龟头直接捅到喉咙口,差点让他泄出来,要不是尽量安静地猛吸一口气,他还真就交代在这了。

孟鹤堂还以为他睡着,趴在他腿间一手扶住柱体在根部和囊袋相交的地方上下搓动,头也跟着前后地挪动,他的口活是给周启练出来的,前夫的持久力并不好,经常是他还没爽到他就已经射了,孟鹤堂偶然发现口活能让双方都兴奋起来一起高潮,便开通了这一技能点,虽然给前夫做这个是出于迫不得已,但给周九良裹他已经兴奋起来,前穴不断地从里面涌出粘稠的水来,逐渐打湿了自己的内裤。他更加卖力地让胀大的阴茎戳刺喉口,被刺激到的软肉反射性地想要呕吐,反而裹得更紧,他眼角被干呕的动作逼出生理泪水,一边享受着,一边却又焦急周九良怎么还不射出来,龟头顶端溢出的腺液已经勾起了他为数不多的交媾渴望,他现在只想让精液射在自己嘴里好短暂地解馋。

身下的人突然动了,那胯连带着被孟鹤堂含在嘴里的肉棒都一起往上顶,那一节被手虚握着的都塞了一半进去,被子里的人没预料到,还没反应过来只得被咸腥的肉棒插得翻白眼,头跟着不讲道理的征伐晃动。被子里缺乏氧气又热,这么来一下他几乎喘不上气,窒息感让他的喉管连带口腔齐齐收紧,连舌头都紧贴柱身,嘴里呜呜地发出哀鸣。

终于被子被人猛地掀开,新鲜空气环绕在他身边,躺着的周九良微微撑起上身垂着眼看他,胯下仍然挺动着,孟鹤堂的眼珠依旧微微上翻,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含着他的下身给他裹鸡巴。他猛地抽一柱擎天的下身,坐起来去掐孟鹤堂的脸,那张漂亮可爱的脸涨红,不知道是闷的还是刚才顶的,眼角还挂着泪,嘴里的东西被抽出了视线还眼巴巴地跟着走,一副不满足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周九良才看到他这一身,浑身上下就一条三角裤,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丝亮光,能看到三角裤前段和下端自里湿透,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给自己裹鸡巴?周九良掐着他的下巴,目光细细描摹他的脸颊轮廓,末了嗤笑一声:“嫂嫂,小叔的棒子好吃吗?”

孟鹤堂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见他问自己便用力点点头,伸手去环他的脖子攀到他身上,顺势坐在腿上靠在怀里,用他濡湿的下体去蹭周九良的,像是小兽一般喉间发出哀哀的低吟,微凉的内裤布料贴上周九良的下体摩擦,感到屁股下滚烫坚硬如铁的性器跳了一下,下意识地夹紧臀部夹住它含在股间,周九良看过来又不好意思一般松开,来回几下愈发攀到人身上去。

“不是拒绝了吗?晚上还来我房间勾引我?嗯?”周九良去寻他咬着的下嘴唇,拇指让贝齿下红艳的唇解放出来,自己把那如果冻一般软滑且富有弹性的花瓣含进去,去捉他游移的舌尖,接吻的时候不忘把手指顺着大腿内侧的内裤边缘探进去,一根手指插进花穴里探索。

孟鹤堂似是没意料到他上来就这么直接,身体瑟缩了一下,也没心情去回应他的问题,只是人往周九良身上再贴了贴,自己抬起屁股让手指更容易进出,没两下就不足够地自己晃着屁股往手指上坐,正想开口央求的时候被周九良推开了,修长好看的手指上一片淫靡的水光映在他呆滞的眼中。

“想要什么,自己说出来。”周九良存了要把他本性勾出来的心,一边解开睡衣纽扣一边问他,胯下直指天花板的兄弟也不管,看他没反应甚至去摸床头的手机,被孟鹤堂一把抓住手腕,往自己下身顶起来的一包伸去,“你插进来,好不好?”眼角挂泪双颊飞红,又娇又俏的好不可怜。

“什么东西插进去?插哪儿?”周九良反问他,另一只手把手机拿过来攥在手里解锁。

“要、要九良的肉棒……插我的小穴。”孟鹤堂羞红了脸,平常玩得再开他也没在别人面前说过荤话,这会儿脸上烫得能蒸鸡蛋。一不做二不休,他跪立起来脱下自己聊胜于无的三角裤丢在地上,膝行到周九良面前岔开腿给他看亮晶晶一片的下体,犹嫌不够似的,一手托着略显颓势的阴茎,一手食指和无名指分开那遮遮掩掩的花瓣给他看,甬道中的花露很快就顺着他的指尖争先恐后地流出来,滴在周九良下腹的性器上。

“九良,孟孟好痒,”他柔声拿湿漉漉又柔软的眼神去勾引周九良,下身做出顶胯的动作,好让那女穴被看得更加清楚,急切地表达想被插入的渴望,食指似乎是忍不住了一般去按揉前端的花核,发出断断续续的娇俏呻吟来,“九良好大,想被九良的肉棒填满,捅到里面……想喝九良的精液……”

“可怜劲儿的。”半躺着的男人伸手去摸他的腰,任由蜜水滴在床单和他的下身,眼神柔软可嘴里的话不饶人,“大半夜的爬我的床,嫂子就不怕哥哥生气吗?”他把孟鹤堂往下摁了些,让头部在那已经烂熟的小口戳刺,引得孟鹤堂啼叫连连,“才几天没男人滋润就湿成这样,嫂子你是不是个荡妇?嗯?”

“我、我不是……”孟鹤堂眼睛都红了,明明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够得到快乐,周九良偏偏不给,又说出这些话来羞辱他,眼看着眼泪就要下来,男人又是心疼又是欲火焚身,他哄着还骑跨在他身上的小嫂子:“不是我不操进去好不好?荡妇才会把自己下面拓开,嫂子不是的话我们慢慢来?”他这话带着十足的把握,小嫂子这种一刻不能离男人的身子肯定在来之前就给自己扩张过了,都决定来勾引自己了怎么可能还忍得住。果然他话音刚落,孟鹤堂就毫不迟疑地点头承认,目光渴求:“孟孟是,孟孟是荡妇,九良,求求你操进来,嫂子想要你的肉棒。”

玩也玩得差不多了,更何况都逼着人承认了,周九良坐起来一把推倒孟鹤堂,掰开他的双腿让性器对准了那看起来粉嫩圆润的小口,下身一挺就插了进去。“呜、进来了,好大……”孟鹤堂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惊呼一声,被捅开的内壁层层舒展开,滚烫发硬的阴茎直指宫口,圆润的柱头直直顶上前列腺所在,爽得他流下泪来,脚背绷紧像是一道新月,指尖狠狠扣进皮肤,快感像是电流一般穿过四肢百骸在脑中炸开烟火。

周九良也没好到哪里去,没开过荤的小叔子哪里知道自己嫂子那个比常人多长出来的一个穴这么诱人,阴道紧致得甚至有些紧绷,束缚在他身下的肉棒就像是陷进了柔软高热的橡胶,他甚至不敢动,怕泄在这里头。等他稍微缓过来一些,看着身下孟鹤堂爽到失神的表情便握住他的腰大力猛操起来,床铺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抗议,却尽数被孟鹤堂的高叫呻吟掩盖了去。

的确是有半个月没碰过男人的孟鹤堂像一只发情中的雌兽,他才不管明天邻居会不会来投诉,周九良的性器太大太粗太硬,每一次的抽出都带着里面的软肉收紧,饥渴的媚肉们相互碰撞也能产生不知足的快感,再插进来的时候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次比一次更深地挺进阴道内,圆润的龟头狠狠碾过每一处渴望熨帖的穴肉,那双有力好看的手掐着他的腰,一次又一次深入的挺动,像是要把囊袋一起塞进去似的。粗粝的阴毛撞在他娇嫩的腿间剐蹭得又疼又痒,肌肤一片泛红,连可怜的花瓣和两个卵蛋都被蹭红了,白虎就是这点不好。孟鹤堂一边承受淫穴内被持续满足和不断撞击所叠加的快感,一边身体把被那丛毛惹得下身愈发的痒疼一齐转化为快感,爽得蹬着腿又哭又闹的,嘴里不清不楚的, “九良”“老公”乱喊一气,穴肉层层地从里到外收缩夹紧。

“老公、老公……轻点操……”他随着周九良挺动的动作前后地在床上晃,腿都夹不住男人的腰,无力地搭在两边,“呜……人家要、要被老公、被老公操没了……小穴、小穴疼……老公、老公轻、啊轻点呜……”言语放浪,可周九良看到他眼神里明明是餍足。“轻点操小荡妇怎么能满足呢?是吧嫂子?”周九良让柱头抵住敏感点所在,下身用力一顶,孟鹤堂就高昂地叫出声,待肉棒往回撤边低低地应声。

周九良还嫌不够,却也知道他这是要到了,坏心眼地不去抚弄这人前段,而是把手伸向了花瓣上方包裹的花核,肉棒也撤回来卡在穴口迟迟不进去,还要问身下的人:“说,孟孟是不是荡妇?要不要老公操?”

“我是、孟孟是荡妇,好老公快操我——”话音未落,男人下身挺进的同时拇指用力一揉搓,身下的孟鹤堂尖叫一声,从身体深处喷出一大股水来浇在他的龟头上,双眼上翻,竟是用女穴就直接高潮到潮吹。他脑中像是有无数颗星星同时爆炸,只顾得突出粉嫩的舌尖,周九良低下头去含了,在他女穴的高潮还未结束的时候猛力顶撞宫口,掐着他脖子让人回神。

“……好孟孟,亲嫂子……”他下身狂风骤雨一般去戳弄孟鹤堂的宫口,感受到潮吹后穴肉紧紧地缠住他这根大棒子,有淫水的帮助更加畅通无阻地在里面穿行,即将顶开宫口的前一刻他问终于开口呻吟的人:“小荡妇会怀孕吗?老公射在你子宫里面好不好?嗯?”

“不要、不要射在里面——”孟鹤堂被人抓着双手手腕摁在两边哭得满脸都是泪,任由男人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斑驳的吻痕,完美地带入了那个蔑称——虽然他本性也差不多如此,想到有个男人要把精液射进自己子宫里,自己的肚子里会揣着一个孩子便下意识地恐惧,哭着摇头拒绝,可又被男人小猫一样的舔吻和一遍遍的请求所折服,最终还是说出了“全部射在里面”这种放浪的话。

“哪里里面?”周九良不依不饶。

“子宫、子宫里面,老公射在里面,想怀老公的孩子……”孟鹤堂哭着自己动腰扭屁股吞吃停下的肉棒,穴内嫩肉收紧想要把精液榨出来一般。

周九良眼睛一眯,狠狠地打了他的屁股不让他动,“给老公生几个?”

“呜,怀、怀几个生几个……老公,动一动啊……”孟鹤堂眼看着又要哭了。

“馋死你。”周九良咬着牙往里顶了顶,“给我叫,越浪越好,叫了老公射进去。”

“呜、老公,要老公操孟孟,孟孟是老公的荡妇,求哥哥了把精液射进子宫吧,孟孟想吃……”

周九良往前跪了一点,举高他两条细长的腿扣着他的双手就猛地干进了子宫口,被人操进子宫的感受过于刺激,孟鹤堂背脊猛地一弯又倒回去在床上又哭又叫,低喘伴随浪叫声一阵高过一阵,终于在几十下后周九良把蓄势待发的性器深埋在子宫里,浓精一股一股地射在子宫里头,微凉的精液刺激得火热的子宫和阴道一阵收缩,又是一股蜜液自体内喷出来,一直没抚慰涨红的前端也缓缓喷出白色的精水。

孟鹤堂眼珠上翻,浑身颤抖着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周九良也喘了口气,把射完软下去的阴茎从孟鹤堂的穴里抽出来,看到随着潮吹出来的水缓缓往外流的精液,竟然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他俯下身去给还没缓过来的小荡妇舔女穴,舌头从阴蒂舔到入口处,含着一口淫水掺着浓精去喂到孟鹤堂嘴里——他可还记得小荡妇想要吃他精液的事。孟鹤堂只是呆呆地张开嘴任他吻了,乖乖地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眼神才慢慢聚焦到想抱他起来洗澡的周九良身上,伸手去抓了一把他头顶上的小卷毛。

“做什么?”周九良问他。

“下次做之前吃点菠萝,好苦。”他吐了吐舌头,整个人没骨头一样挂在男人身上,让周九良抱小孩一样抱着他去清洗。

“下次再说。”周九良拍拍他屁股,“开心了?”

“嗯。”孟鹤堂十分餍足,太久没被精液滋养过的身体被器大活好的男人完全打开还被射了个满,累归累,他还想再来一次,蠢蠢欲动地动了一下。周九良看了他一眼,“小荡妇又想要了?”

“缠着你要不好吗?”他被男人慢慢放进浴缸里,看人也一起进来了便凑上去趴靠在他怀里,比周九良小了一圈的手握着微微抬头的性器上下搓弄,抬起脸对着他舔了舔嘴唇,“老公,人家还想要。”

周九良对上他的眼,怎么会有人,一副可爱温柔的长相,身体却浪荡得像个妓女,谈到感情就能羞红了脸,想做的时候又自然得像个荡妇。他勾唇角哼笑一声,拉过他细瘦的小臂把人抱在怀里吻了上去。

10

昨晚折腾得太迟,直到日上三竿了孟鹤堂才起来,好在今天没有他的课不用去学校,不然准定扣工资,他打了个哈欠,拿过枕边响个不停的手机接起来:“您好,哪位?”

“哦我知道,卡号发给我吧。”

“那您说我这边记着。”

“……484,好了,稍后我把钱打到卡上,麻烦了。”

“好,再见。”

从自己存着大笔保险赔付款的卡里转账过去,孟鹤堂放下手机揉揉只是略显酸痛的腰,把床头那张陌生的银行卡收进钱包,又把被子叠了。对着窗户伸了个懒腰,阳光从窗户外透进来照在他浑身斑驳的痕迹上,蓝天白云,是个好天气。

他打开衣柜门,看起来周九良还没动过这里,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相框仔细端详,里头的黑白照片明显就是周九良那不幸英年早逝的大哥周启,他拿衣袖擦了擦相框的玻璃,目光温柔,转手把照片拿出来撕得稀碎,丢进厕所马桶里冲水走了。

周启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让他出意外的主使是结婚三年的枕边人,看起来那样温柔可爱、床上放得极开却犹显单纯的人会去买凶造成他的意外死亡,连纪念日旅游买意外人身险的也是他。孟鹤堂嘴里含着电动牙刷的刷头,对着镜子在想晚上给周九良做什么吃的,完全已经把周启这个人的存在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是让周启灌了两口酒而已,谁料到公司会突然开会呢?心烦气乱的酒驾司机碰到谋杀……孟鹤堂把漱口水吐掉,用发带把过长的额发束起来。

只有死路一条。

周九良甫一上班就有秘书把文件递上来,低声道:“周总,这是您要的启明公司的资金运转记录。”

“嗯。”周九良翻了两下,随口问道:“半个月前启明公司资金链的事,处理干净了吗?”

“您放心,查不到我们头上的。”秘书说,“账面上是他们的风险投资失误,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行,文件放这,下去吧。”周九良摆手让人下去了,关上门一边签字,一边想着,今晚的先生会怎么招待他呢?

END

红杏满春(上)

1

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孟鹤堂撂下手里的水果,披了件大衣就冲出门去。

楼下的感应灯随着他脚下慌乱的步点逐楼亮起,停车场那辆保时捷被唤醒冲出车库往医院赶。深夜的路上只有红绿灯和路灯在不知疲倦地工作,明亮和黑暗交错在他的脸上划过,认不清这人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连车甚至都来不及锁,他从停车场一路小跑进医院走廊,急救室的红灯显得整个走廊都是一片血红,灯下坐着两个老人,听到急促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抬眼望去。

孟鹤堂抿了抿嘴唇,干涩的嘴唇蹦出沙哑的声音:“……爸,妈……他怎么样?”

“……医生已经下过病危通知书了,只怕这次……”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的岳母红着眼眶,不住地用手背擦去眼泪;岳父坐在一边叼着烟,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抖得不像样子。孟鹤堂听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走到自动饮水机前接了两杯热水,不由分说地塞进两位老人手里,他们已经布上皱纹的手冰冷得似乎没有生命。他犹豫了一下,从大衣内兜摸出一条手帕,蹲下来为老太太擦眼泪。

“……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您不要这么想,周启一定会没事的。”

老太太一把推开他,抓着手帕捂住眼睛痛哭,呜呜咽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回荡。孟鹤堂被推坐在地上,地砖和他的手一样冰凉,他听到从来没给他过好脸色的岳父,声音嘶哑地跟他说:“如果周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从家里滚出去。”他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看着孟鹤堂却是极端的厌恶,扫到他微微张开的腿中间更甚——从周启娶了他一来就一直是这个眼神,他都已经习惯到麻木了。

孟鹤堂撑着地板站起来,身上穿着的黑色大衣是今年的新款,周启给买的,他也不在意一般靠上了冷冰冰的白墙,看着“急救中”的灯叼上一根烟。

从保障温饱来说,他是希望周启没事的。

但生活从来都是事与愿违。

2

秋雨久违地降临了这个北方的城市,今天是周启下葬的日子。孟鹤堂低垂着眼站在墓前,穿着一身黑,黑色的衬衣和大衣,以及黑色的……裙子。

这是两位老人要求的,他本就是个双性人,二老是知情的,所以从不认为孟鹤堂是个男人,刚开始就极度反对周启和他结婚,婚后更是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正常人——不男不女,没有男人的尊严也没有繁育后代的能力,恶心至极。

所以这种不男不女的人穿穿裙子又如何呢?被这么理直气壮地要求了,不然就不能以“妻子”的身份参加葬礼。好歹夫妻一场,葬礼结束了自己也待不了多久了,就遂了他们的意,再惨也惨不过周启死亡通知下达的那一瞬间罢了。

在他入土之前孟鹤堂还想以最好的状态看着他下葬,即使他本质上还是个男人,至少外表上看上去是个男的,也没有什么好打扮的,打理了一下头发,补了一点略显稀疏的眉毛,一点隐晦的唇膏就出了门。谁料天公不作美,宾客快要到齐的时候下起了细细的秋雨,没带伞也没有人帮忙撑伞的孟鹤堂被淋成了落汤鸡。

周家算是个不小的家族,周启只是其中稍微优秀一点的一个小分枝,但是他俩的事在家族里可没少被那些太太小姐们念叨。要有个看不下去的人要去为他撑伞或者避雨都会被亲人拉住,一群人或主动或被动地看着他在凉飕飕的秋雨里,像墓前被打湿的黄白色的菊花们一样可怜。

最后还是被因为受到明里暗里嘲讽面子挂不住的周老太太赶了出去,告诉他车子里有件外套帮忙取过来,才能让他短暂地消失在众人面前。孟鹤堂点点头,转身出去了,微长打卷的头发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他一步一步走得有些吃力。

根本没有所谓的外套,车里连把伞都没有,可如果空着手回去又会被那群多事的亲戚多嘴。孟鹤堂苦恼地甩上车门,站在车前低着头,任由雨水顺着被打湿的裙子滑进宽口的靴子里。发尾滴下的水落在他的睫毛上,随着眨眼的动作落到地上。

像在雨里哭。

3

周九良刚来孟鹤堂就看到他了,他对着周九良轻轻点了头算是打招呼,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大票人,冲着刚回国的周九良也好,给周启的坟献花的也有,不是什么打招呼的好时机,下雨了想要撑伞也被族里的其他人拉住不好上前,于是就看着孟鹤堂转身走出了墓园。

“……嫂子。”他追出来,看到站在车前似乎在默默流泪的孟鹤堂,叫了一声。

孟鹤堂回过头来,看到周九良也穿着黑色的大衣,没扣紧的大衣露出白衬衫的领子,打着伞浑身清爽地站在停车场门口,对比自己落汤鸡的惨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一个十分温柔的弧度,他和他打招呼:“九良。”他问,“你怎么出来了?”

别笑了。周九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他走近了,把伞挡到孟鹤堂的头顶上,“怎么出来了?”

孟鹤堂赶紧把伞推回去,他的手白而冰凉,在秋雨和秋风的作用下冰块一般,“妈说有件外套在车里,我出来找找。伞你打着就好了,等下淋感冒了。”

“你更需要。”周九良站近了些,把他俩都笼罩在伞下,看着孟鹤堂红了一圈的眼眶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他刚才果真在哭,周九良想着,没等孟鹤堂回话,他抓起孟鹤堂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到自己车旁边,从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一条干毛巾来,给他擦干了双手和粘到一起的头发,塞到他手里,“擦擦脸。”还找出一片孤零零的暖宝宝拆了塞进孟鹤堂的大衣口袋里。

最后找出一件外套和孟鹤堂手上的毛巾换了,“我这有件多的给伯母吧,看你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也不好空着手回去。”只是没有多余的伞了,周九良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他看见孟鹤堂愣愣地看着他,半晌眼里的光晃了一下,很快他又低下头去,自己用手背抹了抹,鼻头抽动,带着努力压下的呜咽声,“……谢谢你,九良。”他抬起头,眼眶更红了,微笑着抱紧了周九良给他的外套。

周九良心跳快得不像话,他大哥的媳妇,他的嫂子,穿着一身黑为大哥带孝。他是那样瘦弱,秋雨把衣料紧紧地贴附在他的身上,愈发显得他骨架玲珑腰细如纸,裙子和靴子中间露出的那一节小腿即使被长袜包裹也显得盈盈一握。蹙起的眉,红红的眼眶,波光粼粼的眼含着一点湿意,被毛巾擦得有些血色的唇。还有些滴水的卷发可爱又可怜地耷拉着,抬头仰视他的时候不自觉流露出的哀伤和依靠,让他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亲下去。他竟生出些许怪罪大哥的意思,居然让他越发俏丽的嫂子在别的男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让他亲爱的嫂子落下泪来,但他又被孟鹤堂暖融融又可爱的微笑迷得神魂颠倒有如陷落温柔乡。

4

“……我送您回去。”他移开目光,把伞举高了些免得碰到孟鹤堂那头柔软可爱的卷发,两个人并肩回到了墓园,周九良眼尖地看到周老太太看到他俩一起回来时震惊而愤怒却无法发作的表情。连另外的亲戚都或多或少地震惊,窃窃私语起来。他毫不关心这些人的非议和眼神,依旧为人撑着伞,不为所动。

葬礼自然是孟鹤堂主持,只是他不方便打伞,周九良就站过去给他撑伞,免得雨水再把刚刚擦干的头发淋湿。暖宝宝也已经被孟鹤堂贴在大衣内侧,暖融融的就像无视所有非议和目光帮他撑伞的周九良本人一样。

他偷偷地在跪伏在地的时候给周九良分去一丝余光。周启生前和周九良关系还算不错,他俩结婚搬新家的时候周九良就来帮过忙,那是他俩第一次见面,周启还拍着周九良的肩膀,告诉他去国外要好好发展。周九良笑得大白牙都呲出来了,孟鹤堂看着也觉着有趣。

而如今,他看着在墓前为他撑伞站得笔直的周九良,小声地提醒他,“九良,不给你大哥鞠个躬吗?”

周九良看了他一眼,把雨伞交到跪着的孟鹤堂手里,也跪了下来,引得其他亲戚侧目,孟鹤堂惊慌失措地去拦他,按理他不用行这么大礼,他想把人拉起来,周九良却如磐石一般,磕了三个头。岳父岳母以为他太怀念他大哥,哭着叫了周启的名字。

只有周九良知道,怀念大哥不假,但这三个头,是为了向他哥赔罪。

我对嫂子,三年前见的第一面就一见钟情,本来我以为没有机会,这辈子都要看着你们阖家欢乐孤独终老,但是既然上天给了我机会,我就要去争取。

您当初执意娶了嫂子,说这是根深蒂固在周家人血液当中的执着,那我想您一定能理解我的。向您赔罪,无法成就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

他起身,转头看到惊慌失措的孟鹤堂,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拿回雨伞继续为他撑着,目不斜视。

雨越下越大。

5

看热闹的也好,真心来悼念的也好,亲戚们零零散散地散尽了。叫了代驾开自己的车送走了二老,顺便连车带钥匙一起还给他们。孟鹤堂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看还跟在他旁边给他撑伞的周九良,事到如今也不好赶人,他低着头整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听说大哥走了就过来。”

“那你现在回家吗?你父母家不是挺远的?”

“随便找个酒店凑合一晚吧。”周九良换了边手给他撑伞,另一只手拿手机开手电筒给他打光,天色渐渐暗下来,气温也不如之前,雨夹着风冷冷地拍在皮肤上,孟鹤堂打了个哆嗦,提起袋子招呼他。“来家里住一晚吧?”

惊喜来得太突然,周九良迟疑了一下,“……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孟鹤堂边带着他往停车场走边说,“嗐这有什么的,衣柜里刚好有套新的睡衣,本来是我自己穿结果买大了一号,你应该刚好。”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车已经还给周家了,摸摸鼻子有点尴尬。周九良巴不得他上自己的车,打开后车门把东西放进去,又打开副驾驶的门把欲拒还迎的孟鹤堂塞进副驾驶座自己才上车,关门关窗开暖气调风口一气呵成,顺着孟鹤堂的指路到了他家。

“门口有拖鞋,厨房的暖水壶里有热水,我先去洗个澡再给你做吃的。冰箱旁边的果篮里有水果都是新鲜的,想吃什么自己拿。”孟鹤堂进门就脱了鞋子,摁开玄关和客厅的灯,顺便把地暖打开,打开餐厅的大灯,拎着拖鞋跑进卧室。衣服和头发已经不再滴水了,但是鞋袜湿透,他踩着木地板跑进卧室,一路上落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周九良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觉得他嫂子手也不大脚丫子也小小的,可爱得紧。

他环顾四周,不论是客厅还是餐厅的设计,都和他大哥的品味相去甚远。暖色的灯光,隔段时间就要更换清洗的沙发套,养在阳台需要定期浇水的绿植,和地暖在一起的暖气和加湿器开关,挂在阳台的摇椅,一半是飘窗一半是落地阳台门的设计,飘窗上还放着两个靠枕两个蒲团,处处充满着温馨细致的生活气息,绝对不会是他大哥的手笔。

想到这里,周九良的内心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他一见钟情的嫂子,本来只是因为脸而产生的喜欢,在三年的不见中得到了其他性质的改变,又在今天持续升华。想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他坐在并不冰冷的沙发上彻底放松下来想着。

孟鹤堂洗澡一向不快,今天出于家里有客人在便加快了动作,他洗完澡,热气蒸腾得他软乎乎热腾腾,像个刚出锅的糯米团子,自然卷的头发搭在额前,他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问周九良:“换洗的新衣服给你放在浴室门口啦,晚饭煮些面条吃好吗?”

他的嫂子太过美好,他情愿沉迷于温柔乡。

“都好。”他这么应了,低头却看到孟鹤堂光着的泛红脚趾头,一个个圆润可爱地抓着地板,脸色一肃,“为什么不穿拖鞋?”

“习惯了……诶九良你去哪?”周九良到浴室的门口发现了那双毛绒绒的拖鞋,拿过来看着孟鹤堂穿上了才进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晚饭已经摆上了桌,除了两碗没什么料的清汤面,还炒了两个荤菜和一盘白灼青菜,都是他以前喜欢吃的。周九良看了一眼孟鹤堂,果然是他的风格,于普通中透出细节和难以觉察的温柔。

食不言寝不语,今天周启刚下葬,也没什么好聊的,吃完饭再做些自己的事,安静地等到了十点多,孟鹤堂就先表示自己累了先行休息。“客房都给你整理好了,如果还冷衣柜里有备用的被子。”孟鹤堂打了个哈欠,关上门之前从门缝中探出头来:“九良晚安。”

“晚安。”周九良道了声晚安,收拾自己的东西也进屋休息去了。

6

周九良半夜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眼一看不是自己家的天花板,顿时清醒了一半,又想起是在他大哥家的客卧,又清醒了一点。

大抵是认床,在国外那么些日子都没在半夜惊醒过,周九良自欺欺人地想,他在国外这个点从来没睡下过,每天忙得打脚后跟哪有睡一半惊醒的理。

所以还是因为睡在这间房子里的另一个人,他下了床,穿上有明显孟鹤堂个性的毛绒拖鞋,蹑手蹑脚地拧开门把,在一片漆黑中对着对门心跳如擂鼓。

他怎么可能不激动,他离国离家三年不曾回来,如今隔着一条短短的走廊就是孟鹤堂和他大哥周启的主卧,他不愿意去想他俩曾如何的被翻红浪,只是现在孟鹤堂才刚失去丈夫,孤身一人在卧室里躺着,他睡不睡得着?我大哥走了,他应该难以入眠……周九良面沉如水地走到门前站定,试探着伸出手。

门没锁,这让周九良心里一突,他轻轻地把厚实的木门拧开一条缝,才刚漏出一丝亮光,就听见一声急促的喘息声。

他吓了一跳,理智告诉他应该把门关上,但是不可言说的感情让他大着胆子把门缝打开大了些,这才让他看清全貌的同时,猛地憋住一口气,身下的内裤隐隐显出紧绷的感觉来。

他的嫂子面色绯红,趴在床上发出放浪的呻吟,圆润白嫩的屁股却粉粉地翘得老高,正对着房门摇动。床单被孟鹤堂难耐的动作弄得乱七八糟,他光裸的腿在床单上磨蹭,比周九良小上一些的,可爱的手,他能看到的范围内有一只正抱着枕头,柔软的布料蹭在这人似乎光着的胸口,引得那呻吟又放软了些,一副很爽的样子。

周九良吞了一口口水,吃了熊心豹子胆把缝隙再开大了些,好在孟鹤堂背对着门口,不知道他那比自己小五岁的小叔子正透过大开的门缝观察他在床上放浪的行为,专注着让自己更加地舒服。

门缝又打开了些,这下周九良终于看清了全貌,他无声地倒抽一口冷气,下身硬到发疼。

他万万没想到,孟鹤堂的下体,在男人都有长的阴茎和两颗睾丸下,柔软的会阴处,长了一个女人才有的穴!而孟鹤堂另一只没有抱着枕头的手,修剪了圆润指甲的可爱的无名指和中指正有些粗暴地在阴道口里进出,手指抽出来到入口又狠狠地塞进去,这个时候孟鹤堂就会不顾形象的颤抖起来,撅起屁股一副求操的放浪,抱着枕头高声呻吟。手指飞快地进出,抽出来的时候满手都是亮晶晶的体液,在昏暗的床头灯下淫靡又诱人,好光景只有一瞬,带着淫液的手指又插进穴里,孟鹤堂的脚趾都舒服地蜷起来,扯着床单不耐地滑动。

他总算懂了,大哥为什么执意要娶一个看上去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的男人。他几乎能对着这副场景想象出孟鹤堂和他因为富态而显老的大哥在床上欢爱,他看起来温柔美丽的嫂子也是这么趴在床上,腰下垫着的枕头被身后猛烈的操干滑向他的胸口,布料狠狠地擦过乳尖,孟鹤堂这么敏感,这一下就能舒服到尖叫。周启,他会用两只手掰开孟鹤堂天生就是用来被操弄的屁股,用手指揉弄他的花穴再狠狠地操进去,孟鹤堂大概能直接爽到射精。

周启那比胸围还要大上一圈的肚子会用力撞上孟鹤堂白嫩的屁股,撞到他的屁股变成水蜜桃一样的粉色。周九良比对了一下自己和周启的份量,无法想象孟鹤堂是怎么被那短胖的肉条干到高潮。床单上都是他自己插穴飞溅出来的淫水,他也会被人操出这么多水吗?整张床单都会被他搞湿的吧?或许操弄得太快了,那些液体会在他高潮的时候从穴里疯狂地涌出来,被打成细小的泡,粘着身上男人下体粗糙的毛发,他的会阴会红成一片,却还是像个娼妓,主动把屁股往人家的孽根上撞……

有这种肮脏想法不是他自己意淫出来的,因为孟鹤堂在他想到周启的时候,心有灵犀一般从枕头下摸出一根粗长的按摩棒,摸到了位置,掰开还在流水的花穴就插了进去,一手握着不停震动的按摩棒,自己还仍觉得不够,主动摇着屁股往按摩棒上坐,看得周九良邪念丛生,忍不住把手伸进松垮的裤腰里头抚弄早就想要探出头的肉棒,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孟鹤堂泛红开合的穴口,耳朵更是不想错过每一句动情的呻吟。

“不要、那里,用力,啊……”孟鹤堂弓起身子像一只煮熟的虾,浑身都透出情动诱人的粉红色,粗黑的按摩棒嗡嗡地在他的后穴里震动,看样子孟鹤堂已经很熟悉这个过程了,手指控制按摩棒往前列腺的点上靠,一旦碰到就会扬起天鹅一样曲线柔美的脖颈,发出淫秽不堪的浪叫。

“顶、顶到了,好爽,呜,哥哥、哥哥……那里不要,哈……老公,老公、老公操我……用力……太快了太快了,要丢了……”

周九良咬着牙在自己的睡裤里抚慰自己的兄弟,下身直指他放浪的嫂子硬得发疼,流出湿润液体的顶端对着床上那具淫荡的身体即将喷发,他忍不住想,没有人抚慰的嫂嫂这么敏感,会不会在大哥的葬礼上就已经湿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家自己用这好生养的白胖屁股夹着按摩棒,爽到整张床单都湿透。他越想下身愈发激动,甚至在手里微微弹动了一下。

房间里孟鹤堂也快被自己操到高潮了,他一手握着前端高高挺立、和周九良对比相对秀气的阴茎,一手操控着按摩棒抵住前列腺,猛地调到最大,呻吟浪叫和口水眼泪一起猛地爆发出来。“不、不行了,丢了,要丢了,老公、老公,不要了,好棒,操我,要到了嗯呜……”

周九良也加快了手下的动作,眼睛发红地看着孟鹤堂已经是侧对着门坐在按摩棒上,手撑在床铺上一上一下地用力吞吃粗长的按摩棒,幻想着那声娇俏放浪的“老公”是在叫自己。等孟鹤堂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呻吟浪叫也逐渐大起来,他终于高潮了,前端喷射出一股白色较淡的精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床单上,而下面的女穴也潮吹了,流出好大一滩水,他眼睛略微上翻,爽得腿都不怎么合得上,按摩棒还在里面震动刺激,让他高潮后还没缓过来的身体不断地抽搐。周九良看着这副景象,也忍不住射了出来,浓精在手上裤裆里挂得到处都是,一股腥臊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他连忙把手在内裤上擦了擦,穿好裤子,却不急着转身离开。

等孟鹤堂回过神来,把穴里的按摩棒关掉抽出来丢到一边,他又看见从那肥厚的阴唇里涌出一股水来,孟鹤堂把一条腿支起来,另一条腿冲着门口,去够床头边的纸巾,周九良才看见他腿间的一片狼藉,又是吃了一惊——刚才他一直背对着门口周九良看不太清楚,现在大开门户才发现,孟鹤堂不仅没有腿毛,连下身也一片干净。

白虎,周九良反应过来了,好家伙这得是多大一个宝贝啊,居然被周启娶回来。他开始觉得周启根本配不上孟鹤堂这样万里挑一的宝物。他还站在门口,透过窄小的门缝看他淫乱的嫂子把自己泥泞不堪的下体擦干净,又把床单从床上拽下来,裸着身子换了新的床单和枕套,还顺带欣赏孟鹤堂背影那诱人的曲线,丰满的大腿和饱满的屁股,然后他连澡都不想洗,衣服也不穿,径直钻进被窝里关了床头灯就睡。如果不看他走路时仍然打着颤的双腿和根本合不拢的大腿间,他就像一个正常的男性一般。

周九良相当餍足地回到房间关上门,只要躺上床,他就能想到嫂子刚才诱人陷落的性事,下身隐隐又有抬头的趋势。

既然他本性就是如此,那只要略施技俩就能把他这位看起来守身如玉实际淫浪不堪的嫂子收入囊中,只是如何让欲拒还迎的孟鹤堂主动解开自己的裤腰带,还是个大问题。不过当前,还是睡觉为重。

今夜好眠。

01

秋风穿过北平街巷时,周老爷又娶了个姨太太。

大红盖头一盖,便也算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地抬进了周府,听说二姨太病得重,老爷自己也小灾小祸的不断,请了看相的高人来说得冲喜,新姨太就是这么被周老爷使银子买来的。

也就是周老爷不嫌弃,娶个千人骑万人踏的妓子回来——满北平都在背后传这种闲话,当着周老爷的面却都要恭喜他纳的一房新妾室,年轻漂亮,又贤淑,除了那身段姿色还真真看不出是从勾栏院里出身,便是连大太太也担得起。周老爷摸摸开始泛白的八字胡笑了笑,自这新姨太进门来,那些个小病小灾倒是没找上门来,连带着二姨太的气色都好了很多。

他打心里高兴,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放在那看看也足够普赏心悦目了。完全不顾这新姨太的年龄再小点都能当他女儿的事实,乐乐呵呵地接受了那些个真情假意的吹捧。

三姨太的确生得好看,乌黑浓密的长发挽起,一朵似花的乌云盘在脑后,上边一支镶玉的银簪嵌进秀发的纹路中,茉莉香气的头油让发丝服帖地附在它该待在的地方。瓜子儿脸,眼如杏核,还带着点棕色,笑起来像是一汪清潭中涟漪摇动,好看得抓人。

那双杏眼上边的眉确是淡了些,但外人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不描画的三姨太。于是见过三姨太的那些人都要夸上一句,二十刚出头的三姨太便捏着手绢吃吃地笑,胭脂染的脸颊更红了,扭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要到晚饭的时候才出来陪着老爷用膳,美人秀色可餐,连胃口不好的二姨太都能绷着脸多吃两口。

三姨太是个爱美的,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个时候早就嫁为人妻,理应是爱美的时候,老爷看她和自己的女儿差不了多少年纪,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在买东西这方面倒也阔绰,大手一挥要什么给什么。

好的料子第一批都拿来给新姨太裁旗袍、褂子、披肩、外套、斗篷,衣柜挤满一个再添一个,梳妆台上的脂膏钗饰都是当下的流行款。

旗袍要做长的短的款式新潮的,盘扣要花型扣,连过冬的皮草都早早备好,毛绒绒又厚实的皮毛让三姨太抱在怀里爱不释手。鞋子也买摩登时兴的高跟鞋替代了平跟的绣花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鞋跟敲着砖石地面发出响声,不觉得吵闹,反倒有一番灵动活泼,给不显媚俗的三姨太平添一分娇美。

三姨太还差人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栽了花,后院还有一个鲜花房,开的花小心剪下,放到瓷瓶里插上再添上水往桌子上那么一摆,别有一番情趣。

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下人常常能在家里看到这位闲不住的姨太太,旗袍或长裙裹着玲珑身段,手臂环着薄薄的披肩,或是搭一件长外套,腰带松松地系出纤细的腰肢。口脂是纯正的红,血一般衬她肤白胜雪,长腿白净骨肉均停,裹着一双玻璃丝袜、踩着高跟鞋漫步在庭院回廊之间。打扮虽时兴出挑,但仪态和那些个勾栏院里出来的姐儿可一点都不一样,不说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姐。

美人谁能不爱?即使如周老爷这般没几房姨太太的都乐意带她出去走动,美人配衣装,显得眼光倍好特有面子。

02

这样的舒坦日子过了没几天,住在学校的周小姐回来了。

说到周小姐,在北平城内她可是出了名的。周小姐的生母是大太太,周老爷的正妻,也是个身子不好的,周小姐出生的时候染了风寒,体质又虚了些,没撑过两三年便去了。周老爷一个粗老爷们儿带了几年女儿,又看上了照顾自己和大太太起居的丫头,纳了二姨太想让周小姐有点母爱的滋养,但周小姐从小都是一副不怎么爱搭理人的样子,只有唱曲儿和书本能吸引这位周小姐的注意力,无法,便随她去了。

周小姐大名周玖良,独生女一个,却也没被宠坏,正是十五六的年纪,被紧跟潮流的周老爷送到学堂里学知识。周老爷说了,就算只有一个女儿也是要把家产给女儿的,不给外人,将来玖良就是继承这偌大一个周家的继承人。二姨太和大太太一般,也是身体不怎么好的主儿,老爷连过夜都很少,更别提有后代了,又怕周小姐伤心或者被别人欺负,迟迟没有再娶妻妾。

三姨太是个例外。

这天早膳,二姨太身子好了些,也下了床,梳洗打扮,一反前几日病恹恹的蜡黄脸色,涂了脂粉盘了头发,收拾好了出现在早餐的桌上。三姨太面色如常,让下人帮忙布置多一份碗筷,正要给周老爷盛稀饭,却听得周老爷轻咳一声:“棠棠啊。”

“诶,在呢。”三姨太一边端碗一边应声。

“这,玖良就要回来了。”周老爷接过装好的碗,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吹凉,“那孩子性子倔着,有什么事儿对不住的,你多担待着点,啊。”

三姨太神色如常,坐下来笑着道:“是小姐呀?早有听闻小姐像老爷,老爷都如此知情明理,这名字也取了良字,想来小姐必定也是个良人。”

“是啊,棠棠这么会说话,人也俊俏,玖良一定会和她相处好的。”二姨太忙帮腔,还为周老爷夹了一筷子菜。

三姨太眯了眯眼,脸上还是笑的,不再说话,专心低头吃饭。

很快周小姐就被去接的黄包车载回来了,按理来说新姨太应该出面见一次小姐,可有下人跑来告诉她,老爷新买的一批布料到了,老爷得出去迎见小姐,二姨太身子不好推拒了,只得让三姨太过去看看。

周小姐皱了下眉,她早就听说老爷子纳了个新姨太,怎么,这进门后的规矩竟也不懂吗?她把手里的三弦交给下人,给父亲和二姨太问了好以后开口:“怎么不见三姨娘?”

“她说有些事,到后院处理去了。”二姨太好歹是跟在大太太身边过的,上来就想接过她的书包,却被周小姐收回的手挡了回去,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一步,站在周老爷身后搓了搓手。周老爷正要打圆场,从大院里出来了个人,步子稍快,连着长长的耳坠都晃得厉害,低头只顾看路险些撞上要进门的周小姐。抬头一看,正是新过门的姨太,一身只在画报上见过的摩登打扮,身后跟着个一路小跑的随从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见过小姐。”那新姨太眨眨眼睛,给她行了个礼,周小姐正要摆手拒绝,就见她从随从手里接过东西呈到她眼下,竟是一本书,她接过来翻了两页,正是三弦的乐谱。“我找到一本乐谱,听那些个丫鬟说小姐音律喜欢得紧,还会弹三弦,就当是我这个新姨娘的见面礼。”

周小姐的目光从乐谱上挪开上移,这会儿她才仔仔细细地去描摹这位新姨太的面容,果真漂亮,一眼就觉得好看的美人多了,还耐看的可少,眼神清亮清亮又透着点经历过事情的通透沉稳,没有那种姐儿的俗气,即使施了脂粉和口红也只是显得更好看了些。

虽然从勾栏院里出来被看上的一般都长得好看,但是能让周小姐一眼就产生好感的人,一只手都掰的过来。

“进去吧,别都站在门口,玖良饿了吧?”周老爷及时开口打断了周小姐的头脑风暴,他带着女儿先进门,二姨太和三姨太跟在身后,下人慢慢合上大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二姨太好像看了自己一眼。三姨太想着,稍稍提起长裙的一角,抬脚迈过门槛,高跟鞋轻轻落在地上发出响声。

03

学校放假歇两天,这两天周小姐都在家里待着,是个接触的好时机。三姨太想着,怀里抱着架软磨硬泡求周老爷买的乐器,是把古琴,之前就会操古琴的姨太太悄悄推开周小姐的房门,脚步轻轻,声音软软,“玖良?你在吗?”

“在,”周小姐把手里的书放下,帮忙接过三姨太的古琴摆在桌上,她自然看得出来这是把好琴,光是这木头就不是凡品。“姨娘怎的找我来了?”

“早上你回来,不是给了你一本谱子吗?”三姨太交叠双腿斜着坐在小凳上,细长温软的手搭在膝上,时不时挽挽耳边垂落的碎发。今天她没怎么打扮,连直上直下的褂子都是浅浅的粉,这会儿倒是看出年轻来了。

三姨太说话的时候眼神真挚,看周小姐盯着她看又不好意思地敛下眼皮,眼神落在古琴发亮的琴弦上,手指掐着皎白的手绢,指节曲起微微用力,看出来是又紧张又期待的。

“听闻玖良三弦弹得好,可否和我合奏一曲?”

周小姐看着她沉默半晌,起身去床头取来了三弦琴,素手拨了拨琴弦发出沉厚的声响,坐正了看向她,“……姨娘会什么曲子?只管弹来。”

一曲终了,倒是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丫鬟下人,扒着院门往屋内看,三姨太生得俊俏,没想到这琴也弹得好听,和小姐的三弦倒是相映成趣,听着总算不那么寂寞了。周小姐放下三弦,缓和脸色正想说些什么,一眼瞥到院门口的人又冷了脸,有那些个会察言观色的,赶紧把人赶走了,这院落里又只剩她们两个人。

三姨太却突然笑起来,她实在是生得好看,又年轻有活力,比起病恹恹的二姨太和已经长出白色胡子的周老爷来说,真真是周宅里的一道好风景,今天她又穿了粉色的棉褂,更衬得她人比花娇。

美人低头浅笑着,双颊染桃花,另一个比她小些的女孩穿着青色的衣裳,抱着三弦琴呆呆地看着她,竟是看得有些痴了。只听三姨太抬手用屈起的指节揩去眼角的一滴泪水,抬起脸来笑盈盈地笑她:“玖良的琴弹得真好,赶人也是真有趣,哪里像那些个碎嘴的丫头片子说的呀。”

周小姐低头抿了下嘴,她不敢接话,脸颊也染了浅浅的桃粉,只是耳根大抵更红些,三姨太生得也忒、也忒漂亮,真是从小到大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美得很。突然想起些什么,她放下三弦,在桌上摊开了纸笔,一脸认真地看着三姨太:“敢问姐姐芳名?”

“呀,这是什么称呼?小小年纪学那些个戏本里的话来哄我!”三姨太拿帕子遮住了那张被口脂染红的小嘴,眼睛瞪大了一瞬又弯起来,假装生气地推了一下周小姐,却也没使大劲儿,反倒显得人的神态娇嗔。

“我叫棠棠,但是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孟荷棠。”

“孟是子皿孟,荷是荷叶的荷,棠是海棠的棠,好听吗?”三姨太,不,孟荷棠,双手托着下巴朝她眨眨眼,仿佛是二八的少女,介乎女人和女孩之间的天真可爱。周小姐笔下一顿,随即提着毛笔,郑重地在信纸上写下三个字。

“孟荷棠”

“这名字可真好听。”

周小姐收了笔,等墨迹稍干便折了两折放到一旁,又取出一张新的纸来,上写“周玖良”三个字,等到墨迹干了便折起来,不由分说地塞进孟荷棠手里。孟荷棠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看看纸看看她:“这……?”

“你我年龄相仿,我也知道父亲娶你进门是为了冲喜,深宅大院没有外边的世界广阔,你身为姨娘,也没什么玩伴,这日子,枯燥得很。”

“若是孟姐姐愿意,可以常来找我玩,我们私下以姐妹相称,可好?”周玖良紧紧地盯着她,吞吞吐吐地说完了两句话。

她是个标准颜狗,长这么大却还没个漂亮姐姐能长在她的审美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会弹琴还长得好看的姐姐,偏偏还做了自己的姨娘,年龄却是相仿的。年轻的周小姐脸圆圆的,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可爱,却盯着性子温柔的孟姨娘,带着几分撒娇的询问,一句一句都砸在青春年华的孟姨娘心上。

“你若不介意,我倒是乐意天天来你这,抚琴读书,比起那些个家事杂务倒也不错。”拍拍她的手,眼看着小孩松了口气,孟荷棠笑起来,伸手去刮她的鼻梁,两个人对着吃吃笑起来。

04

小女孩孟荷棠见得多,勾栏院里到处都是和周玖良一般大的小女孩儿,打杂的接客的皆有,打小在庸脂俗粉里长大的女孩儿们都是多少见过人情世故的,像孟荷棠这种识得几个字的少之又少。外边那些个深宅大院的小姐们都巴不得绕着妓院走,还乐意跟自己称姐妹的倒是头一个。

她一边执着毛笔在纸上写字一边想着,手中的笔不知不觉的就停下来,桌对面的周玖良抬起眼,拿笔尾敲敲小姨娘的额头,“想什么呢,不是要和我认字写字?”

周小姐的书房里摆着炭盆,文房四宝和许许多多的书,自孟姨娘嫁进来也有两个月了,正逢周玖良学校放假,待不住的小姨娘拉着周小姐,央她教自己读书写字儿,以后好写信给她。

“玖良好凶。”小姨娘憋了下嘴,摸摸额头上被打的地方,把笔一扔蹲到周玖良旁边撒娇,“杭杭,这字都好复杂,写不来——”

“……不要叫我的字。”周玖良伸手一拉裹得严严实实的孟荷棠,身子柔软的女人曲线柔美,被裹在西式宽松的外衣里也丝毫不减风韵,曲线像是条温暖柔软的蛇,顺着拉她的手攀附而上紧紧贴着,甩都甩不开。

最后周小姐只得叹口气,让她坐在自己的椅子边近乎伏在桌面上,让她捏着毛笔,自己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地写下每一个字。横竖勾捺撇点折,一笔一划落下的墨迹就像是小姨娘鬓边的碎发绺。

吃过见过的孟姨太被压着,感受到身后周小姐像个小火炉一般环抱着她,想歪了便咯咯地笑起来,侧边的脸贴上粗糙的纸页,笑得周玖良都握不住笔,直起身来松开怀抱。

“你再这样就别学啦。”周小姐撇着嘴,一口掐出来的奶音是孟姨太的大杀器,小姨娘只得告饶,好声好气地抱着小姐哄,一会儿答应她要吃东街的小吃,一会儿又答应她今晚得睡在一个屋子里,脚对脚头对头的那种。

小周妹妹这才舒展开眉目,抓着孟姐姐的手,提笔,握笔,弹三弦琴的手劲大得吓人,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今日的功课作业,那些个理论讲的什么她估计永远都听不懂,可她乐意听周玖良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重复,也乐意被人拉着手,一笔一画地刻画下那些方方正正的字儿。

时间过得极快,晚上周小姐和伺候三姨太的丫头说了,要和孟姨娘睡一个屋。那丫鬟难为地看看不由分说站在门口不让进的小姐,又看看一脸无奈还温柔笑着的孟姨娘,待三姨娘点了头,才应了声是,合上门退出去了。

没有下人伺候,自然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屋子里炭盆烧得正旺,还算暖和,孟姨娘解了衣带和外衣,一盆水洗脸,两盆热水是拿来泡脚的,她让周玖良先洗了脸,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拆下头上那些个饰品。

周玖良洗了脸,凑过去看孟荷棠拆那满头的首饰,白玉一样的手指自乌黑的发间穿过,拆出一件发夹,那团到一处的发髻便松动一下,她也好奇,从来只绑个辫子的乖姑娘哪里盘过头发?便上手去拆头上那支碧玉的簪子,水头足的玉好看得像是孔雀的眼睛,镶在那团乌黑的秀发中,被人轻轻按住了手。

“想试试?”小姨娘拍拍她的爪子,软声劝道:“等我拆完别的,这支留给你。”孟荷棠的声音很低,和外貌不相符的低,这么把好嗓子用来劝阻周玖良这种小娃娃非常好使。周小姐不动了,她看着配饰被一点一点拆下来,最后只剩那一根孤零零的簪子在顶上遗世独立。

周小姐伸出手,猛地拔出那根摇摇欲坠的玉簪,散了大半的发髻终于整个散开,柔顺黑亮的头发顺着落了一背,茉莉花的香气猛地袭来,周玖良愣怔半晌,回过神来孟荷棠正对着镜子里呆愣愣的自己笑到不行。

快速地洗漱完,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头,被子够大,能够罩住两个身形相仿的女性,熄灯打更的声音响起,烛火被一口香风吹灭。孟荷棠缩回被子里,透过窗外的月光和周玖良面对面相望。

“孟姐姐身上好香,”周玖良借着月光对上女人的眼睛,小声地说,“姐姐身上也用了会香的水吗?我听说沪上有些铺子卖会香的水。”

“我才不用那些个,俗,你闻到了什么味道呀?”

“茉莉花的头油香味,还有种很好闻的味道……姐姐莫不是在脂粉里泡大的?”

“瞎说八道些什么。”孟荷棠伸手去掐她的胳膊,轻轻的一下,不痛不痒,轻声呵斥,“都哪里学来的这些个登徒子的话!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玖良笑着受了,俩人又在被窝里打闹谈话了会儿,睡意渐渐地爬上来,孟荷棠打了个哈欠,往被子里缩了缩。“困啦?”得到了确认的回复,周小姐就此打住话题让她好好睡觉,眼睛却还盯着月光下朦朦胧胧的半张脸,目光贪婪地从眼角描摹到唇角。

半睡不醒的孟姨娘还不忘记和她道了晚安,突然伸手把周玖良抱到怀里来,刚才一番打闹,交领的丝绸睡衣半开,露出里头穿的红色内衣来。

小姨娘身材好,玲珑有致,那薄而轻盈的一层布料也被顶起来,中间一道深深的沟壑被阴影填上,正顶着周小姐的锁骨,臊得她推也不是看也不是。

眼里是小姨娘秀气的脖颈,鼻间嗅的是小姨娘身上被窝里的香风,手里环着小姨娘盈盈一握的软腰,头对头脚对脚,大冬天的竟硬生憋出了一身薄汗来。

周小姐能怎样呢?孟姨娘并没有做错什么呀!她只好紧紧地闭着眼睛,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05

开假了,周小姐不如之前那样依依不舍地不想走,而是仿佛宅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追着她跑一般,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起得比孟姨娘还早,至少孟荷棠起床的时候,周小姐都已经到学校了。

三姨太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打算管太多,还是起床,梳妆打扮,上桌吃饭。这几个月来二姨娘身体不错,几乎日日都能见得她出现在餐桌上。这一日二姨太却突然问了一句:“棠棠,和玖良相处怎么样?”顿了顿,她又意有所指一般补了一句,“看起来娘儿俩处得挺不错,听说你们昨晚睡一张床?”

“我俩挺好的,杭杭好像挺粘我,昨晚非要和我一起睡。”三姨太歪歪头,面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大概是我俩年岁相仿,志趣又相投的缘故吧。”

一直没插话的周老爷也抬起了头,“好事儿,”他点点头,对着三姨太露出一个笑来,“连字都告诉你了,和你是真亲。这孩子朋友少,你能和她处得来也蛮不错。”

“可玖良在学校学的那些个知识,我总怕她学坏了。”二姨太赶忙开口,似乎是意有所指,“他们说学校里教的,这男女都可以未婚苟合,是不是有些——”

“她不小了,该怎样她自己明白。”周老爷打断二姨太的话,一眼扫过去,“怎么,小姐和年龄相仿的姨太太睡在一个屋里头,还能发生什么不成?”

再看三姨太,波澜不惊地夹了一筷子小菜,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肚才开口劝他:“老爷,您消消气,秋兰也不是那个意思,大抵是杭杭不怎么亲近人,秋兰吃醋了呢?”看他似乎是消气了,又补上句,“也是十六的人了,杭杭自己会有分寸的,您别动气,吃饭吧。”

二姨太看了她一眼,低下头默默扒饭。周老爷哼了一声,拿起筷子继续用膳。三姨太吃了一点,便说吃饱了出去活动活动,高跟鞋哒哒作响,一拐进了花房。

不速之客的到来在三姨太的意料之中,门被悄悄掩上,裹着皮草的女人手里拿着水壶到处浇水。初冬刚过的时候,茉莉花结束了今年的最后一个花期,只有光秃秃的枝条立在花盆中。

被竹剪剪去败叶和长得突兀的枝条,三姨太背对着人猝不及防地开口,“二姨太找我什么事呀?”

二姨太秋兰紧紧盯着她绰约的背影,“你费尽心思讨好玖良,究竟为的什么?”

“你在害怕。”三姨太放下水壶转过身来,勾画过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嘴唇亮晶晶的还是血一样的正红色,“我既非男儿,也不对谋害杭杭和这周家有什么执念,你害怕什么呢?”

二姨太紧紧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嘴唇,她今年也有三十多了,打扮也还是老一套,棉布的褂子在她身上只看得见臃肿,看不到当年的风情月貌,眼角的细纹更不能骗人,和风华正茂打扮时髦的三姨太比起来相差甚远。

“玖良是小姐唯一的子嗣,我和小姐一起长大,她做了太太,我眼睁睁看着小姐怀胎十月生下她去了,我便把她当做己出。

“我不能理解老爷为什么要把小姐送去读书,和一些男人整日厮混在一起,除了读书便是弹琴……成何体统……!她、她也不乐意和我多说句话!”二姨太说着情绪激动起来,眼眶微微泛红地把目光落在一旁的植株上。

“……老爷的话,我听了就是了。只是我没去过你们那些个腌臜地方,”二姨太闭眼深提一口气,睁开眼看着穿戴华贵的女人露出个笑,孟荷棠从中看出了对自己的蔑视和骄傲,“老爷的床随便你爬,别脏了玖良的身子。”

这会儿三姨太才收了脸上的和善,板着张脸微微眯起眼,抱着手肘拿一双杏眼盯着她,那眼神着实凌厉,遑论二姨太,估计大太太都没见过有这种目光似箭的女人。

勾栏院出身的女人,嘲讽谩骂见得多了,就有如看到蚂蚁那般平常,但是骂她可以,捎带上杭杭又是什么意思呢?孟荷棠想不通,但她清楚这气,自己是生了个十成十。

“你也是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了,秋兰。”嘴角扯起一个笑来,二十出头的三姨太自顾自地在花房内走动,青石地砖,细鞋跟落地发出阵阵尖锐的声响,花房颇大,她慢慢地走,步履也轻轻,鞋跟的声音却让二姨太觉得响得吓人。

“我们那儿是腌臜地,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千人骑万人跨,你难不成就是个干净的?吃着老爷的住着老爷的,还大病小灾不断,在我们那腌臜地儿你早就被丢出去了,还想着借伺候大太太的光来嘲讽我?

“什么叫脏了玖良的身子?二姨太,您睁开眼认清现实,您这不过就是嫉妒罢了,嫉妒我年轻漂亮,嫉妒我能和杭杭对坐弹琴,嫉妒我身体好嫉妒她在我这留宿我俩睡一个被窝!怎么的呀?到头来比不过和老爷告黑状想说我带坏杭杭?您呀,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杭杭将来是要接下整个周家家产的,不读书,难不成拱手让给仇家或者将来的夫家?你是周家的姨太太还是哪个不成器混账小子的娘?巴望着她不读书这个年纪嫁人,好拿嫁妆填你的棺材本吗!

“要杭杭母亲还在,周府哪儿有你说话的地方!一辈子就只是个伺候老爷太太的小丫头罢了,我呸!”孟荷棠越说越气,最后啐了一口,正落在二姨娘身前,秋兰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好脾气的孟荷棠骂起人来牙尖嘴利,不比街巷口那些个寡妇的嘴好听太多。她指着裹着黑色皮草的孟荷棠“你”了半天,愣是被骂得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干地骂她“窑姐”“下贱货”“腌臜东西”一类,不痛不痒的。

理了理有些乱的鬓发,三姨太不准备理她,这种大家小姐的丫头哪里有窑子里的姐儿会骂,踩着高跟鞋就要走,又听到身后的人颤着声音的话。

“你别、你别得意,”秋兰指着她,气得发抖,“玖良早晚有一天要成亲的!”

“是吗?”三姨太的脚步不停,摆摆手走远了,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可是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06

孟荷棠没把这事儿告诉别人,毕竟吵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她只等着每次周玖良的放假,好和她弹弹琴聊聊天,这一等又是小半个月,放的年假,可以在家里过个新年。

但这次回家,周玖良却拉着她的手到自己的卧房里,神色急切,“孟姐姐,你可一定要帮我。”

“出了什么事?我一定帮你,不急,坐下慢慢说。”孟荷棠要拉她到床边坐下,却被周玖良拽住,“不行,这个事儿很急!”她急得调门都高了一度,看得小姨娘好笑,只得应了不走,“什么事呀?”

“我,我觉得,孟姐姐很好……”差不多高的少女低着头抓着孟荷棠的腕,小姨娘身条柔软,连纤细的手腕子都是柔软的,一只被掌心捂得温热的软玉镯子顺着手心的贴合落进小姨娘的掌中,周小姐红了脸嗫嚅着扣着她的掌心:“教姐姐写字、读书,和姐姐弹琴合奏,与姐姐在一张被子里聊天夜话都很是快乐……周杭想和姐姐一辈子都待在一起……”

她不敢去看孟荷棠,手心里细细密密出了不少的汗黏在玉镯和孟姐姐的皮肤上,冒着大不韪结结巴巴地和姐姐表明心意。

年方二八的少女刚开情窦,就看上了自己父亲刚进门没半年的小姨娘,出身于妓院不说,甚至还比她大上六岁。被周老爷子知道了,估计逃不了一顿打,可能还会随便找个熟识的商贾之家把她嫁出去了。

可她是真的心动了,北平的冬天冷得吓人,她想起孟姐姐的音容笑貌却觉得没有炭盆的冷风也温暖如春。

我大概是疯了,她想,可她的确对小姨娘的音容笑貌没有任何抵抗力,是招揽客人的低劣招数也好,是拿她当小孩子来耍弄也好,她都认了。

陷入了孟荷棠的陷阱,至于是甜蜜的麦芽糖,还是深不见底的泥潭,都只等她的一句话。

而孟荷棠沉默了很久,她等到手都变得冰冷,觉得大概是被拒绝了,正想抽出手,那只漂亮的、手指细长的手就抓住了周玖良的手指,挤进指缝中,隔着玉镯扣紧。

“想跑哪儿去?”孟姨娘亲昵地凑上前去抵着周小姐的鼻尖,声音放低,抓着手不放,那股子勾人的香味又钻进鼻腔内,“不等个回答?”

手被小姨娘抓着,心情七上八下还被调戏一番的周小姐忍不住撒娇:“您就别拿我寻开心啦——”

孟荷棠笑盈盈地看着这个和她一般高的女孩儿,满心都是酸酸涨涨的欣喜和融化蜜糖般的甜,“孟姐姐当然也是欢喜你的呀,”她点点周玖良的额头,笑得吊起的眼角都要飞上天去了,语调慢慢软软,“可你还是太小了些。”

年少不知愁滋味,在宅子四方天地内长起来的女孩,只是共枕一席、相处几月,才二八年华就敢说出这种要过一辈子的话来,也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

但她愿意等,小姨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陪着还没长大的小女孩经历风雨、看过世间的万般艳丽,最后等一个结果。

合该是照本宣科白纸黑字的人生,因为一个周小姐,被活生生撕成两半,然后被这个深宅大院里的小姐拿着毛笔,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在这张粗糙的纸上,重新用别的颜色,写了一个大大的“周玖良”遮盖住别的痕迹以宣誓主权。

周玖良对于孟荷棠来说,是不一样的。

07

除夕前一个月末,周老爷大手一挥请了裁缝,给家里每位主子量了身量要做新衣。自己还是做的一身褂子,给没什么需求的二姨太置办了一身新裙子,小姐和三姨太则是让她们随便做,记在账上就好。

于是孟荷棠一大早便拉着在院子里读书的周玖良到房里描眉画眼,揣着周老爷给的散钱袋子出了门。

今天孟荷棠穿了身旗袍——也是有段时间没穿旗袍了,每天和周玖良待在一起,除了吃就是读书弹琴睡觉,总觉得胖了些,一直没敢穿紧身的衣裙。这身橘红色的旗袍是有段时日没穿出来了,的确有些小,紧紧地裹上她玲珑娇小的身体曲线。

旗袍外边套一件黑色的皮草,手缩在袖子里头就露出个指尖,黑色的长皮草一路从脖颈顺着坐下的曲线蔓延及脚踝,被扣起的一片衣料裹着,显得她人小小一只,缩在皮质的座椅里,妆容精致,柳眉舒展开。

两个年龄相仿的娇小姐挤挤挨挨地坐在汽车后边,周玖良一手环着她孟姐姐的腰,手心滚烫一片,贴在腰间感受着独属于成年女人的风韵和柔软,瞥了眼前座目视前方开车的司机,亲热地凑上前和姐姐咬耳朵。“胖了些。”她说。

“闭死你那个嘴。”姐姐佯怒,拿戴着玉镯子的手去掐她,她反倒咯咯笑起来,扣住姐姐的手亲亲指尖撒娇,“有点肉抱起来舒服嘛。”声音轻轻地哄,总算给人哄开心了,铺子也到了。

高跟鞋和平底的绣花鞋一同迈进铺子,早就有下人提前报备过,伙计迎出来请两位进门,一边带着她们到布匹前挑选,一边介绍还要在心里偷偷揣摩这两位主儿的心思。

“这色衬你,好看得紧。”在勾栏院里长大,孟荷棠自然知道什么花色称人,什么样的款式最能显不同身材的女人好看。手指勾开布料摊开,扯了一些到周玖良眼前比对,“就是色儿太老成了些。”

“都听您的。”周玖良抱着她的手臂笑,嘴边的小痣微微提起,又说道:“我倒觉得这匹布配您。”她拈起一块布来,是块藕粉缎面的料子,配今日画了妆的孟荷棠差些,但日常在宅子里也有懒得拾掇自己的时候,这块衬没化妆的姐姐倒是正好,显得年轻。

“这也太不稳重了些,再说也不是只做旗袍。”她摇摇头,挑了块湖蓝色的布,又择了块红色亮面的,两块布裁了,定了旗袍又定了裙子,花纹的底儿一件兰花一件仙鹤,说好了要做配套的,记了帐又出门去——还要给周小姐买身皮草、逛逛街,大户人家的小姐,没有身摩登的打扮怎么行。

08

年夜饭那天的三姨太身穿红色的长旗袍,身上围着黑色的皮草,袅袅婷婷地坐在周老爷左手边布菜,腿上是一双时兴的玻璃丝袜,脚下是周老爷送的新年礼物,一双黑漆面的高跟鞋,姨太太高兴得当晚就穿上了,还挽了头发,描了眉眼涂了胭脂。

年轻的三姨太神态娇美,风情万种,这是连周老爷都推拒不了的诱惑,右手边坐的女儿都没看过几眼。酒过三巡,周老爷已然醉醺醺不知年岁,搂着三姨太的肩臂,和她一口一口地对酌夹菜,不时哈哈大笑起来。

年夜饭连二姨太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连日里苍白的脸也开始泛红,但已不年轻的二姨太哪儿有风华正茂的三姨太秀色可餐?她喝得连筷子都拿不住,咳了两声,被周老爷让丫头搀回房里歇息去了。

只剩周玖良待在桌上,她不太能喝酒,也就是父亲和她敬酒的时候抿了一两口,脸却一直都透着薄粉。

无他,只是因为今晚的孟荷棠对于她来说也是种诱惑,私底下睡一个被窝的俩人,姐姐明面上却是父亲的姨太太、自己的小妈。这也太过刺激,年轻不知事的周小姐想着那些个课本里可没教怎么应对,看着小姨娘没骨头似的被父亲抱在怀里,又是嫉妒生气,又是害羞。

周老爷实在是有些喝大了,聊着天突然把三姨太打横抱起来。妓子出身的三姨太自然懂是什么意思,她顺从地抬起手臂环住周老爷的脖子,咯咯笑着任由周老爷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带着酒气的吻,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周小姐。

周玖良下意识想站起来把她姐姐抢回来,却突然想起这是父亲过了门的姨娘,接下来做的事情她大概也能想得到,红烛帐暖,春宵一刻,理所应当。

可她就是嫉妒得要发疯,香香软软的小姨娘都只和她睡过一个被窝,甚至没有亲过自己,父亲买回她几个月都不曾碰一次,这会儿倒是知道她的好,抱起她就走了,而她还不知道如何能让小姨娘快乐的方法。

酒精上头,她一想到小姨娘那白生生的娇嫩身子和父亲那布满皱纹的手放在一处便热得很。我这是醉了,她想,做些出格的事情也可以理解为醉酒。完全忽略自己只呷了两口酒液的事实,提起蓝色的裙子,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溜到父亲的寝房外,拿手指戳破了窗户纸偷偷往里瞧。

月行中天,来去的下人并不敢扰老爷的好事儿,早早退出了庭院去往别的地方,院子里静悄悄的,北平的冬天连声虫子叫也听不见,轻手轻脚地接近窗户往内一瞰,周玖良呼吸一滞,涨红了脸,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09

冷清而昏暗的月光穿过云层洒下,两具肉体交叠,床架的阴影投在了隐秘之地。周老爷背对着窗户,把三姨太的面容遮了个干净,周玖良只看得到一对长腿松松夹着她父亲的腰,随着身上男人的动作一晃一晃。

连裤的玻璃丝袜还没脱去,边缘大抵是被撕开了,露出女人白生生的大腿,脚趾蜷缩着,和她的身形一般小巧可爱,随着身上人的顶撞松开又蜷紧。一双幼白的手臂环上男人的肩背,手指上涂了蔻丹,红艳艳的像是她父亲背上被挠出来的血滴,过于刺眼。仔细一看还并着半边旗袍,要脱不脱地挂在小姨娘身上,内衣被甩到地上去,白花花的胸乳波浪般晃动,看得连向来性子冷的周小姐都羞臊。

更别提那一阵阵的动静,小姨娘从来没和她睡在一个被窝里发出过这种声音。不同于低斥自己和故意使相逗乐时的声音,娇柔的喘息呻吟一浪接着一浪。从周老爷嘴里听到的那些个淫词浪语让周小姐目瞪口呆,而从孟姨娘嘴里吐出的求饶和助兴的话却让周小姐血脉贲张,腿间隐隐有些湿意,她顾不上去关注自己,只呆呆地看着屋内床上的情境。

周老爷毕竟年纪大些,很快就撑不住,猛地拽住三姨太的腿往自己的方向一扯一撞猛力地操干起来,年轻的姐儿呼吸急促地叫,一声比一声高昂,叫着“去了去了”,脖颈扯出天鹅般的弧线,足尖猛地绷紧又失了气力。周老爷俯下身长舒一口气,抽身往后退了退,有什么东西落在榻上,白生生的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

周小姐看得眼睛都红了,周老爷却实在没了力气,往床内掀开了被子,沾了枕头便呼呼大睡。这个时候周玖良才得以看到小姨娘的样子,她扯过被子的一角喘着气,眼神还稍稍有些放空,拿了丢在床头的手帕去擦腿间的泥泞,一抬眼,和偷窥的周小姐对上了。

三姨太大吃一惊,正坐起来,门被人轻轻推开,没发出动静,“……是我。”周小姐迈进门,垂眸看红艳艳的旗袍裹着白生生的小姨娘,舔了舔嘴唇,坐到床边,顾不上一屋子的腥臊味道去亲她。

孟荷棠刚开始是震惊,而后顺从地搂上她的脖子,周老爷喜欢她那一脸的妆不舍得弄花,周小姐可不,大红色口脂被蹭在嘴角面颊,连舌尖都染了好几处,甜蜜的口脂让周玖良更加热切地去寻找那份柔软的香甜,逐渐又把孟荷棠摁在床榻上。

“可别乱来,小丫头。”小姨娘点点她的鼻尖笑,发出气音免得扰了周老爷的睡眠,那白花花的肉体淋了一层香汗,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光,显得更加诱人。“偷看了多久?嗯?”

“就一会儿。”周小姐抱着她,明明是同样的器官部位,可小姨娘身上就莫名有股子诱惑的味道,“会,舒服吗?”她小声地问。

“当然是舒服的呀。”小姨娘惊讶的表情一瞬即逝,随即笑开来,伸手去摸她的脸,“想摸摸小姨娘吗?杭杭?”她抵着周小姐的额头,软声询问道。

周小姐哪儿能拒绝?孟荷棠对于她来说,本身就是一个不能拒绝的诱惑。

食指慢慢伸入花穴入口,口中还不忘轻轻嘬着枣核一般的乳头,初经情事的小姐还不懂得如何控制轻重,往往犬牙就剐蹭了细嫩的皮肤,小姨娘手把手地教她,一步步地攻略自己身体的每一寸敏感地。

“轻点,急什么。”揉了揉女孩的小卷毛,孟荷棠指导她慢慢地伸进一个指节,摸索着进入,刚刚经历过性事的花穴还松软着,却也一张一合地裹得手指往更深的内里去,滑嫩而紧致的穴肉裹得她脸红,周小姐抬起眼来窥了一眼小姨娘的神色,又往里头伸进去一个指节。

新手的性事总是伴随青涩的疼痛和年轻的反应,孟荷棠深谙此理。扯掉那半边要掉不掉的旗袍,把整具肉体坦白在周小姐的目光下,包括那些深色的吻痕,让小妹妹的目光巡视领地般流连其上。

周小姐像是搓弄面团那样把小姨娘的胸握在手中揉弄,微凉细腻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离了内衣的胸部饶是她也无法一手握住,惹得身下的姐姐发出好听的呻吟,夹紧了腿,把女孩的手夹在腿间不得动弹。

于是这会儿周妹妹又要笑她,“您真是敏感。”手指无师自通轻轻抠挖内壁,引得小姨娘背弓起又落下,惊喘一声抓住她的手,叫她“杭杭”,那两个字细细地嚼碎了,碾化了,尽是温柔的意味。

看人得了趣,周小姐又不加收敛地伸进第二根指头,她练三弦,手指生得细长,很容易就深入小姨娘的内里。小姨娘握着她的手在里头打转,摩擦,寻找着那块微微凸起的肉,机灵的周小姐很快摁到了,手劲颇大,小姨娘的呻吟脱口而出,悠长悠长,又娇又急,比刚才在周老爷身下的平淡些,却更加真实。

找到了让孟姐姐得趣的点,小周妹妹变本加厉,三根手指伸进不断按压敏感点,指尖还时不时戳刺花心,一手却摁着姐姐的肩膀不让动。纵使被欲望的火燎得想要蜷缩扭动也不得动弹。小姨娘爽得眼泪都掉下来,花了眼角的眼线和胭脂,抽抽搭搭地要她用力点,哭哭啼啼地要她再深点,腿主动地环上周小姐略显丰腴的腰,扭着腰往手指上撞。

周玖良哪里会说那些个床笫之间的助兴话,只得听姐姐的号令,愈发用力地摁、转、刺,花心大开,流了一手的水,滴滴答答淌在榻上,床单都湿了一片。

她放开了嗓子哭叫,同样喊着“要去了”,还叫着周小姐的字,“杭杭”“不要”地叫个不听,腿到脚尖绷成一条直线,胸口高高挺起被人含住,眼泪和涎水统统涌出,彻底花了整面的妆,还弄脏了枕头。

于是周玖良更加卖力地抽插,大拇指摁上花唇前的一枚小豆豆,孟荷棠便真的撑不住,眼睛微微上翻,低声尖叫着潮吹,高潮时自花心里喷出一大股水来,冲到周小姐的指尖,推着它们往外挤。

她动情地低下头去吻孟姐姐的唇,再一次弄花口脂,身下的女人搂着她的脖子,眼泪混着胭脂流到嘴里,舌尖一尝,是甜的。

10

这一年来北平城愈发的不平凡,连脾气好的周老爷都时常紧皱着眉头,本来过年是一年内唯一开心点的事儿,二姨太却又在初春病倒了,外边传来的消息又不怎么好,一时间连周家都是愁云密布。

在学校上课的周小姐一下了学便往回跑,回到家里和父亲密谈了有半个时辰,眼见着面沉如水的周小姐从房里出来拐进自己的别院,孟荷棠连忙斟了杯热茶递给她,“怎么了?”

周玖良把手炉放在桌上,看着她欲言又止,一对浓眉紧紧蹙着,“战争爆发了,离北平很近,马上就烧过来了。”

“……虽然知道已经开始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孟荷棠也拧起眉头,虽然深居大院,但是风声她好歹有听到些,近日巡街的警督也多了起来,不是什么好兆头。“那你们学校——”

“安心,学校暂且是安全之地。”周小姐拍拍她的手,嘴上说着宽慰的话,可眉心的大疙瘩就没消下来过,按照这个节节败退的趋势,她当然不会觉得真的烧到北平来了,学校能够幸免于难,因为已经渐渐开始不上课了,只得待在学校里。

孟荷棠心思活络,自然看出些什么来,“若是在学校不安全,就回家来。”她小声地嘱咐,“秋兰这身子……我估计着也……”话到一半便说不下去,只是握着周玖良的手,“多在家里待会儿吧。”

周玖良抿着唇,她当然知道孟姐姐说的什么。二姨太自那日年夜饭下了桌就大小咳嗽个不停,老爷请了医生来看,只说是吃了酒发热,又染了风寒,修养一些时日便好。

来的医生开了好些个药,周老爷念在多年情分,倒差人也抓了好的。药水如金,却也流水般地进了二姨太的口,浓重的中药苦味连日飘荡在周宅四四方方的上空,连着两三个月都这样,却也总不见二姨太走出来活动活动。

哪有吃了两三个月药却总也不见好的?孟荷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委婉地提醒不怎么在家的周玖良,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除夕已过了三个月,而这三个月内,竟没见到二姨太一次。

她恍恍惚惚地出了别院的门,望向二姨太的院子,有那些个伺候姨太太的下人犹豫地看着站在两院间廊下的小姐,最终还是走开了。

踟蹰再三,她还是提着裙子,缓步往别院走去,二姨太秋兰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难以说清,按理来说,二姨太原本就是跟着记忆里未曾见过面的母亲一起来的随身丫头,母亲去了,便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和去了的母亲一样脆弱,动不动就是病恹恹的样儿,实难看到她面色红润的样儿,可不招人喜欢。

11

迈过院门坎儿,又穿过长长的走廊,周玖良的步子不大,一步一步落得踏实,越往卧房走那阵药草气息就越浓重。女学生的皮鞋轻轻落在屋内的青石地砖上,惊了倚在床边的女人。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缠绵病榻的人猛地站起来,却又因为没有力气复坐了回去。

周玖良扶也不是,说也不是,只好走近几步,斜坐在床沿给人拉了拉被子,相对无言,只有沉闷的药味弥漫在床帏之间。

“……杭杭。”二姨太咳了两声,嗓音嘶哑,抓住她的手要说些什么。

周玖良伸出手任她抓着,低下头,许久没注意过二姨太,随着她的长大,二姨太瘦脱了相的手上也出现了褶皱,不复她小时候见到的那样光鲜亮丽。眼前这副形容枯槁的样子,才是她原本的身份——一个下人,和那些个伺候她的嬷嬷一般,手上尽是茧子和皱纹,哪儿有姨太太的风貌在?又觉得悲哀,才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却和她的父亲一般苍老,头发里也隐隐可见一两道的银色。

“我知道,咳,你一直没把我当一个姨太太看。”

“毕竟我是你母亲的丫头,在小姐去了以后就勾搭了你父亲做了姨太太,想来你也是,不甘心的。”

这倒没有,因为她对于生母甚至没有什么印象,只大概知道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跟着从商的父亲从苏杭远嫁到北平来,父亲也是为了惦念她,才给她了杭字。周玖良张了张口,只说出句“我没有怨恨您”来。

二姨太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出了声,“不怨恨就不怨恨吧,你说些什么,我都是乐意信的。”她目光悠远,这屋子不大,她的目光却投的很远,像在看谁,流出怀念的意思来,“我打心里头,信着小姐,和小姐的家人,包括你。”

“……陈年旧事,不再提了,免得你厌烦,”秋兰笑笑,又问她:“你和三太太关系好么?”

“好的。”周玖良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秋兰的眼里似乎暗淡了一瞬,又重新挂着笑,拍拍她的手,又问了两句学校的功课,她也不懂什么,只知道在学校的成绩很不错便放下心来,笑得眼角都堆起了皱纹来。又问她有没有碰到喜欢的男生,周玖良思考半晌,摇了摇头。

“没遇上也罢,要遇到对的人,总归是要多等会儿的。”秋兰哪里知道她和孟荷棠的事儿,“虽然答应了小姐要看着你成家,但我大抵是、咳咳、是见不到了……”

周玖良赶忙去扶她:“您别这么说,您还年轻着呢,总归是会好的。”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没底气。

“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清楚吗?”秋兰苦笑一声,还想和她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于是便说:“给姨娘,弹个弦子吧,好吗?”

“好。”周玖良点点头,这点要求她还是可以成全的,回身就要出门去取弦子来,却听得身后一声拼了气力的叫:“杭杭!”

她回头,看到二姨太半边身子从床上探出,两只手臂撑在床沿,眼里亮晶晶的,她一动便晃碎了,顺着脸颊流下来,碎在地上。

“我取了弦子就回来。”周玖良脸颊牵动起一个笑来,“您安心在这待着吧!紧着别吹了风!”

说罢,她提着裙子出了门去,便再也没回来。

二姨太秋兰,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都没再听过那阵阵作响的三弦琴声,直到她的身子被黄土遮盖,也再没看到过周玖良的身影。

12

周玖良出了门往自己院子里赶,没走两步便有下人来拦她,说她的同学来了,学校找周小姐有急事,她便只得跟着往前厅跑,一路上凛冽春风吹动她的裙摆和脚踝,冷得刺骨,冰冰凉凉的疼。

来的的确是她的同班同学,说军队马上就要进城,警督勒令学校把学生都召集起来集合管理,现在得去学校一趟。倒是还留了点时间给她收拾东西——再有半个多时辰就得到校,时间紧迫,也就够她收拾东西了。

“刚回来就走?”孟荷棠听到了动静赶紧跑回来,紧着帮她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急着问她,“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么?”

“不晓得。”周玖良把衣服全部整出来,挑了几件薄的塞进包裹里,孟荷棠又塞了她们过年时定做的衣裙皮草,甚至还有两件自己的衣服,看到周小姐的眼神瞟过来,便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她还在长身体、万一长高了也能穿上之类的,话还没说完被周玖良抱了个满怀。

孟荷棠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进门以来她没受过什么委屈,见多识广的窑姐儿从没流过泪,这会儿却痛痛快快地淌下珍珠大的泪珠来,浸润了周小姐肩膀的衣料,贝齿咬住了衣料呜咽着,泣声哀哀,像是针扎在心头肉上般的疼。

于是周玖良也落下泪来,时运不济,谁知道这一去会发生什么,待那鬼子进了城又当是何种光景?学校可能尚有庇佑,而周家呢?年岁已大的周老爷呢?卧病在床的二姨太又当如何?最放心不下的、出身不好、抱着她哭成个泪人儿的小姨娘呢?

她挣开小姨娘的怀抱,把她摁在紧闭的木门上去寻柔软的唇,孟荷棠捧着她的脸,边哭边迎合她的亲吻,俩人嘴唇交叠,吻得又急又狠。泪水顺着脸颊汇入交合的唇齿,没了口脂的中和,咸涩的泪愈发的苦,仿佛心里的难过都顺着眼眶涌出的泪流了个干净。

本就没多少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周小姐松开小姨娘,拿帕子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净了,“等我回来。”最后亲亲她的唇,周小姐拎起包裹出门,坐上黄包车走了。

13

其实要说久也没多久,也就两周的时间,周小姐便大包小包地回来,东西却还留在汽车上,进了门没先去找小姨娘,而是径直去了书房,又让下人叫了孟荷棠来,直到三人都在书房内,才开口表明意图。

“这太危险了!”听了周小姐的话,周老爷第一个不同意,“本来女孩子念书就是危险,你还想留洋?你知道外边多动荡吗!哪儿有北平这么安稳!不许去!”

“可学校都被军队控制住了,再这么下去连书都读不了!”周玖良据理力争。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不许去!”周老爷一拍桌子,猛地咳嗽起来,周小姐这次却没有去扶他,只是瞧着。“可这由不得您,”她说着,眼眶慢慢红了,“我也不想去,可这个名额真就落在了女儿的头上,只有我一人,我也不想抛下你们。”

学校有一个可以到英国学校进修的名额,按照成绩和家里负担大小来排,这个被选中的名额就落到了周玖良的身上,校长叹着气让她回家里和父亲商量商量。

毕竟这个时候了,谁都挤破了头想往外走,可这孩子倔得很,不乐意离开北平,但对接的学校同样也看上了周玖良,认为是个人才,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去吧。”一旁坐着把玩茶杯的三姨太突然开口,俩人的目光猛地聚焦到她身上,只不过两周不见,她瘦了好多,过年时被周玖良搂着说胖了些的身条又苗条了许多,袖子隐隐漏出一节藕臂来。

“……你说什么?”气头上的周老爷指着三姨太,“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便不心疼……亏得她和你关系这么好——”

“正因为关系好,才不能让她待在北平!”孟荷棠猛地抬起眼,一个站一个坐,她的气势却分毫不减,今日她没有描眉画眼,头发也只是稍微盘了盘,反而显得她目光坚毅。

周老爷气得说不出话,倒是周小姐愣愣地和她对上眼神,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国外人生地不熟,难免会困难些,可实在比国内安全。”孟荷棠盯着周小姐,声音放软了些,却还是严肃,“若是有这个机会,为何不去试试呢?”

周玖良心下的委屈一下子翻上来,父亲允了倒没什么,可偏偏是最亲最亲的孟姐姐,要把她往外推。

“可我不想——”“混账!”话被截断,孟荷棠喝了一声,一巴掌拍上桌子提了气训斥她,“周玖良,你想清楚!留在这不走,能为家里做什么!”

“学业未成,家里的产业也不懂经营,如今战乱世道,你留在这,就等于在家里头做只蠹虫!你会什么?你只会读书弹琴,这乱世有读书人说话的地方吗!”

“姨娘是个粗人,出身低贱,但好歹这些东西我明白。你呢?你一个在学校里上课的人,尚且不懂吗!”

眼见着那泛红的眼眶就要落下泪来,孟荷棠看了一眼愣怔的周老爷,起身拉着两个人坐下,又把茶水满上,抛下一句“我去给杭杭收拾东西”就出了门,怕再走晚点,她也要红着眼眶落泪,求着周玖良别走了。

父女俩坐在桌前相对无言,茶水渐渐地凉了,周玖良看着不再升起的水汽,眼泪在眶里打转半天没落下来。

倒是周老爷长叹一声,“你姨娘看得比我俩通透。”他说着把冷茶喝了,手撑着桌面慢慢地起来,那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十几岁,佝偻着背有如上了年岁的老人。

“去吧,去吧,谁能拦得住这世道呢?你不出去经历,怎么知道把这个周家管理好?”他摆摆手,让下人取来了宅子里大半的金银珠宝,周家的确有钱,就光在这的钱财都足够这家里随便哪个丫头风光安稳地过完一生。

可他还觉得不够,亲自去取了大太太留下的一笔嫁妆,本来是要跟着大太太一起入土的一箱东西,此刻被打开摆在她面前,那首饰钗环、金条银块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爹……”周玖良抖着手不敢去碰。

“这是如烟生前说要留给你的。”周老爷伸出粗糙的手缓缓地抚着那口金丝楠做的箱子,眼前出现温柔小意的大太太如烟嫁进来的时候,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掀开盖头的那一瞬如烟和玖良如出一辙的笑。

他狠狠闭了闭眼,关了箱子,那些绸缎财宝尽数被阴影笼罩。

“去和你三姨太告个别吧。”他说。

14

三姨太正坐在周玖良的房间里默默垂泪,东西已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只有一点她的体己,也装满了一个包裹放在脚边。看到她进来了,孟荷棠连忙擦了眼角的泪,拾起包袱要给她。她没接。

“你当真舍得我走?”周小姐只是看着她,俩人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隔着门槛相看,“孟姨娘,你好狠的心。”

“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大道理谁不会说?”孟荷棠笑起来,眼睛肿得像兔子笑容却依然好看,“我怕我要是真说了,你就真不走了。”

“还是你懂我,那番话不过是想让我死心,我知道的。”周玖良跨步上前抱住她,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孟荷棠哭不出来,只好吻在她的额头和嘴唇上,“一定要回来,回来带我走。”

“一定。”周玖良点了头,咬牙下定决心,推开她提起包袱往外奔,待孟荷棠追出去,汽车已经开远了,拐了个弯,消失在来去匆匆的人流之中。

不知前路,不知归期,不敢回首,回首也是无路。

15

五年,不过是院子里的玉兰和海棠先后开了又落,岁月没能在孟荷棠的脸上留下痕迹,却改变了很多东西。

比如战火没有蔓延到北平不假,但不论哪行哪业都不好过,家里大部分的钱财被带走,渐渐的便有些拮据的意思。

比如周玖良刚到英国,二姨太秋兰便去了,好歹也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姨太太,周老爷神色悲切地主持了葬礼。

比如二姨太去了没一个月,因着思念和亲人逝去的悲痛,周老爷也病倒了,周府上上下下愁云惨淡人心杂乱,孟荷棠一边要差人好生照顾周老爷,一边接了手下的铺子,其中困难撇去不谈,也算是周转得开。

比如过了三年,冬天大雪刚落没几天,周老爷终是支撑不住,这个比大太太还要老上十岁的男人终于是去了,走之前还要人把他抬到大院门口,痴痴地望着当年汽车开走的方向,缓缓合上了眼。

周老爷一去,那些个按捺不住的人就纷纷跳出来,指着三姨太的鼻子骂女人不能当家,还细数她的出身,她大字儿不识一个,这要是碰上个软包子,估计就这么认了。

可三姨太不是,反而是个硬茬子痛快人,裹着大衣外套二话不说,给家里下人每人一笔钱遣散了,地契一类尽数收起来藏好,把家里的钱财和自己的东西收好打包收拾进汽车里头。

自己则把门一锁,当着那些个说闲言碎语的人面提着小皮箱钻进汽车里头扬尘而去。气得那些个男人无法,又不好直接破门而入,那地契可都扣在三姨太手上呢,就只好摇摇头散了。

还有些人到处找这位三姨太的下落,只听说她买了张车票南下去了,至于去哪儿,这倒是没人知道,于是只好作罢。

其实也有人在那群人找上门之前看到过三姨太。

在曾经栖身过的勾栏院门口,穿着双带高跟的黑鞋迈出了妓院的门儿,老鸨捏着手里头一封信,三分担忧三分吃惊地望着她。

她出了门便撑起伞,回过头去,看布做的旌旗在寒风中飘荡,老旧的院楼失了出挑艳丽的色彩,灰扑扑落了些尘埃。“妈妈留步,这便是最后一面。”她说,“劳烦您,不论周小姐何时回来,见到她便把信交给她。”

“哎,哎,一定的。”老鸨子手里握着一锭金子,连连应声。

要说这做了姨太太的人是财大气粗,老爷二姨太小姐都不在了,这家里的银钱大可随便挥霍,不过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罢了。

裹着棉衣的女人被黄包车夫扶着手臂上了车,白色的洋伞和雪一般白,搭在肩膀上。

“太太,走吗?”那车夫冻得不行,问她。

“走罢。”她说。

京城落雪,良人未归。

16

第六年的秋天,周小姐回来了。

她万是没想到,只是离开了五年有余,这宅子,这北平,处处都不一样了。大白天的家门挂了锁,门前的落叶脏污一层一层,也不见门房把小门打开。心下奇怪,但钥匙她自然有一把,插进铜锁里轻轻松松便拧开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那留洋归来的周小姐站在周宅门前,以前周老爷手下的人大多都不认得这背影,在街上偷偷地低声谈论,待她摸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才齐齐反应过来,竟是周小姐回来了!这五年一晃而过,周小姐出落得愈发清秀,周身那股子清冷的气场也愈发强,一般没人乐意招惹这位小姐,只躲在一边看热闹。

有那些个好事儿的想上前告诉她三姨娘做的事儿,被人拉住了,摇摇头,这还只是个刚长大的姑娘,什么都不懂,一进门就知道发生什么,还用多费口舌做什么呢?

于是周小姐提着一口大皮箱,迈过了门槛。朱漆的大门缓缓合上,阻隔了外人看热闹的眼神,也阻隔了市井喧闹。

迎面是一面影壁墙,地上的草早已干枯,却还留着些许的青茬,草长得高了些,已经到她的脚踝上了。周小姐皱皱眉,这和她离开前的状况相去甚远,本不该是这样。

漫步廊上,穿宅过院,空荡荡的一个宅子,什么都没有,甚至有些地方都挂了蛛网,想来清洁要费上一番气力。院里的玉兰和海棠也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海棠的花期刚结束一个多月,地上尽是些残落的花瓣,已经失去水分,软烂得一脚就能踏碎。

留洋蓄了长发的周小姐,一人提着皮箱站在院子里茫然不知所措,这宅子太安静,一点人气都没有,那些往来的下人、脂粉的香气,似乎只是她十几年的一场梦——对了,脂粉,孟姐姐!她猛地醒过来,箱子都顾不得拿,跑着冲进了小姨娘的屋子。

门是插销的锁,一拉就开,木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呀”的惨叫,灰尘扑朔落下,满屋子里尽是灰尘,蒙上了白布,往日热闹的卧房看起来白惨惨一片,白得吓人。

周玖良不信,她一间间地推开房门,每间住人的地儿都是这样,白布蒙着不落灰,厨房的锅盖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她不敢信,只是走了六年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父亲呢?二姨娘呢?孟姐姐呢?丫头下人呢?一掀防尘白布,正对着房门的椅子上空空荡荡,却好像有人刚从这里离开一样——这是孟荷棠的房间。

勾着温柔笑意的孟姐姐,总会朝着大门的方向坐着,泡壶茶等她揣着书本或抱着琴来找自己。有时茶壶旁会摆一盘点心,城南城北,不论多难得到,可孟荷棠总会买得到,等她抱着书搬了椅子坐在自己旁边,她背书她唱曲儿,细碎的小调融进时光里。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不在了。周玖良呆呆地坐在那把椅子上,眼见着鸟儿飞来又飞走,她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孩,坐在那什么也不知道做。

大概过了有一个时辰,她才想到孟姐姐之前告诉她,房间的地下有块地方是空的,用来藏一些小宝贝。周玖良赶忙起身在房间内到处转,皮鞋跟踩在其中一块地砖上叩叩作响,赶紧找了个工具把薄薄的地砖破坏了,其下果然是中空的,扒开碎石一看,果真有东西。

是孟荷棠的梳妆匣,没有落锁,打开最上边是一封信。

“杭杭:

展信佳。

这是你去英国的第一年,老爷教我如何写信,让你看看成果。

听说通信受到了阻碍,寄出去的信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也从未见过你回信,无妨,我大概会每年写一次,希望你回来能看得见。

秋兰去了,估摸着是你到英国的那天断的气,伺候的丫头说一觉醒来就去了,大抵是没有痛苦,只是似乎哭过,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老爷在秋兰走一个月后病了,不至于下不了床,但需要拐杖撑着才能走。这几日睡觉总是魇着,我只得陪着在旁边。有时候会听到他叫你母亲的名字,醒来总是满脸泪,五十多的人了,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往我怀里钻着哭,倒是新鲜。

……

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北平的秋天太短太暖和了,经常写着就睡着了忘了时间,醒来听到军队巡街的声音,竟觉得有种奇妙的安心感。

望一切安好。

孟荷棠”

“杭杭:

展信佳。

这是第二年了,玉兰和海棠的花数翻了一倍,只好剪了枝干,修剪一番。

自你父亲病了以后,铺子里大多的事都是我去跑,毕竟他行动不太方便,除了有的时候有人来家里开开会便是我在打理。

我打理得还算不错,连老爷都夸赞我干得好,只是店里有些人嘴不太干净,也被我处理干净了。看到这里不妨夸夸我?我可是家里唯一能主事的太太。

……

有的时候看着家里的琴,就会很想你,想我们琴瑟和鸣的时候,想你教我读书写字儿,我们缩在一个被窝里讲小话【有水迹】。每天忙里忙外,闲暇的时间太少,但我仍然深切地想念你。

望一切安好。

孟荷棠”

……

“杭杭:

展信佳。

你离开的第四年,老爷去了。

我尝试着给你送信告知你这个消息,可每个地方都在打仗,信件遗失在不知道哪片泥土里。这四年我已经渐渐习惯忙碌的生活,却还是会经常到你的房间里坐一坐,翻翻你的书,看看你的字迹,就好像你还在一样。

老爷去了,便渐渐有些人忍不住想要吞了周家的产业,不让我当家。我一直记得周家该是你的,一分没有贪,房产地契重要的东西都在盒子的最底下,你回来就能看到。只要你是周家的小姐,你还姓周,可以马上把产业修整起来。

下人已经被我给了笔钱遣散了,这地方大概很快就会荒掉,如果身上没有钱,还想修一修住着,底下还有些碎银,请几个人来打扫一番就好,大可不必自己动手,灰尘可大得很。当然如果你不让别人进房间也可以自己来,会很累的!

至于我,我大概是待不住了,北平城内没有我能容身的地方,我决定找个地方去,去你母亲的故乡看看也好,也漂洋过海去你在的地方也好。

具体想好去哪里的话,我会留一封信给我那儿的妈妈,很好找,全北平大概也就这一家勾栏院了。

望一切安好。

孟荷棠”

最后一封信和前几封的纸都不一样,素白的信封,里头也是素白的纸,右下角画了枝墨梅,打开来只有一句话。

“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17

谁也不知道周小姐到底是在宅子里发现了什么,第二天她就去自家铺子里找人,挑了几个年轻力壮干活勤快的给工钱把家里收拾了,又拿着地契一类的,凭着她孟姐姐信里留下的人名挨个找,既有忠心耿耿的元老,也有那些个趁主子不在乱咬人的,诚心诚意拉拢前者,费了功夫踢了后者。

又跑去找了那家妓院,却听附近的人说这老鸨子前一年就带着人跑了,如今是座空楼,上边落了厚厚一层灰,派了几个工人去,都说没找到信件,只好作罢。

有那个心思活络的,看到周小姐跑前跑后大概也意识到什么,周家怕是又要起来了,这周小姐可不比周老爷好说话,雷厉风行,看人极准,又是留过洋的,一时间趋炎附势的不少,但通通被拒之门外。

有那么些个好心的老人,告诉她三姨娘大概是往南方去了,因得那天只有一班往关东的车,其余全是往沪上的,而关东并不安全,应该就是去了租界。周玖良谢过他,照顾了他们家的生意,打道回府却又开始犯愁。

沪上,沪上,说着容易,这会儿出城或进租界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路途遥远凶险不说,连城都很难出去,她太久没回来了,要立住家产还要打通关系,过程过于漫长,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

周玖良问了很多人,稍微熟悉点的都摇摇头委婉劝阻,那些不熟的更是嘲讽她异想天开。周小姐也不恼,反正只要有一个大方向,她就总能见到孟荷棠,且等着就是了。

这一等,就是十年。

漫长的十年,能把一个少女变成一个女人,也能把一个学生变成撑起一家的主人。

抗战胜利后军队逐渐从城内退出,关卡松了许多,上海那边的商会向北平的商家们邀请一聚,其中自然包括周家,毕竟周家的那位是位留过洋的女性不说,还是独身一人把妻离子散的周家又捡回来发展,当真算得上是个名人了。

于是许久没出过远门的周小姐稍作打扮,穿上一身湖蓝色的旗袍,外边搭一件披肩——夏天还未完全过去,上海还是热得慌,汽车里却较为凉爽,大概是开了冷气的缘故。

“前面就是了下榻的酒店了,”司机开口提醒,“您准备一下。”

于是她提起精神,紧了紧身上的衣袍,从汽车的窗口望出去,车水马龙,来去匆匆。

一如当年她离开北平的那日,不知前路,不问归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