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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流花】金色西西里 20

流川岔开腿,坐在樱木同样向他岔开的双腿中间为他空出的位置,双腿分别放在他的大腿上,像是交握的手指一样交叠在一起,尽量使他们的胯部靠近。 他们的皮肤赤裸裸地紧贴,尽管只是第二次做爱,却仿佛对彼此的身体都无比熟悉,对彼此皮肤的触感也感到理所当然,没有一丝刻意避讳的隔阂。 流川用一只手将自己的阴茎和樱木的阴茎聚拢在一起,借着上一次流出的精液、前液和汗液的润滑,慢慢搓揉起来。 他的另一只手则轻轻放在樱木身旁的床垫上,借此支撑身体,让动作更加得力,彼此都被圈在用对方的身体围起的半圆里。 随着撸动逐渐带来的愈加高涨的情欲,流川像是被情欲的来源自然吸引着一样,慢慢靠在了樱木的肩上。 他出了汗的额头有些凉,还有阻隔在他们的皮肤之间的头发的触感,樱木都感觉得分外清晰。他能够听到流川平稳的呼吸声,但因为其中的欲望,而比以往的呼吸要多一丝隐约的风声,好像在呼唤着什么。那像是能够吹动什么的呼吸声,仿佛直接对着他的耳朵吹动一片勃勃的生机。 他们的宿舍和红灯区不同,能够看见太阳。即使是现在,只是昏黄的日落时的阳光,所照耀着出的景象也和那里完全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用即使黯淡下去,也能够灼烧人的力道,不断提醒着樱木,他们此刻的所在,和无法逃避的真实性。 金灿灿的阳光带着依然毫不逊色的热度,像是第一次拥抱他们一样,没有任何偏爱,也没有丝毫规避,公平地降落在他们的身体上,利用自己的温度把他们烤得更加滚烫。 在那种热度的蒸腾之中,樱木感觉那金色的阳光像是烧灼的油,而被笼罩其中的自己,即将在完全投入那滚烫的油中之后,湮没了骨骼、皮肉、五官,变成彻底失去自我的工艺品。仿佛只要是阳光照射到的事物,都会被那道阳光所同化,都会向彼此最相似的本质趋近。 他和流川一起,怀抱着仿佛自我牺牲一般的悲壮和灿烂,浸入那层摧毁肉身的滚油中。随同他们渺茫无望的梦想,和苍白沉滞的感情,果敢地融化在里面,失去隔绝的壁垒,互相汇聚。在那一霎那的幻象之中,完成了瞬间的永恒的交融。 遗憾的是,此时这般绚烂的毁灭并不存在,可能永远也无法实现。他存在于此刻,此刻是必须要流动的,他必定会迎来无趣的昏暗。阴冷随之到来,然后是孤寂的闲暇,和粘滞的不确定。 他失败了,就连那个容纳他没有实质性的存在,只有到达对方的视线的所在也无法找到。只要是他看到的,一切都是他所得。而当他身处其中时,他就必然要参与其中,他成为了一颗棋子,得到和失去就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而即使有那个窥视的房间的存在,他的理想依然落空。 如果能够体会节庆般的末日,那就算是欺骗,他也无所谓。不如说就是要用无惧于欺骗的勇气,去迎击那璀璨地落在头顶的烈日,不含有一丝怀疑的杂质,只有那一种方向,那一条道路。只有这样,才能略微抹去一些他心上的忧愁。他想,飞蛾扑火或许也是抱有这样一种确信。 在毁灭之后,他们不用考虑自己的以后,也不用担心像是使用早已缺损的刀去锯强壮的木头一样,乏味得难以啃咬的生活。在那一刻爆裂开来乃至迸溅出的,只会剩下象征着他们灵与肉的抽象与具象共存的形象。如同注视着烈日却无法看清,睁着眼睛的时候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但在转过视线之后,黑暗的眼前却取代正挡在视线之前真实却空洞的物体,留下无法抹去的深刻又灿烂无比的影像。 樱木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那种平静像是空气一样,可以被他慢慢呼吸进去。他的内心感到越来越平静,周围突然变得一片静谧,尽管他还在这里,但这里似乎逐渐变成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流川的额头施加在樱木肩上的力道产生了变化,他依旧靠着樱木,但樱木能够感觉到那里的力道变小。他低下了头,看到流川的头和肩膀像是小动物一样轻微地变动。然后流川抬起头看着樱木,“怎么不行了?” 对于樱木来说,爱和欲望好像不能同时存在,他无法控制,只能以近乎第三者的视角去认识。 就像是他站在地上,用力拽自己的头顶,但脚底却死死粘在地上一样。尽管他也希望自己可以突破那道防线,他却越来越软下来。 他感到有一份沉重的负担蹲守在他的欲望旁边,他无法放下对那种事物的担忧,便将自己越拖越深。他制造出了自己无法逾越的恐惧。 “不知道,怎么又不行了?”樱木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他仿佛是害怕欲望的释放会令什么东西消失,执拗地做着无法将自己拉离地面的对抗。 此时来自于流川那种微妙的幸福感,使他昏昏欲睡,怀疑和忧虑的不安也没有对这种放松的垂坠感造成任何影响。 却正因为如此,他才慢慢地又掉入了安全的境地,他的身体认识到那种幸福,根本不愿用力。他和流川之间仿佛产生了某种亲密的血缘关系,亲密感取代了欲望,将他们粘连在一起,又横亘在其中。 软弱的阴茎像是不再是他的疾病,而成为了他的坏习惯一样,融入了他的身体里。 这是他们第二次做爱,虽然没有能够真正做完,却已经得以使自己置身在赤裸的阳光下。毕竟是在夏季,就算已近日落,阳光的暖意却依然会带来刺痛的尖锐,在那其中待久了,实在是说不上惬意。 但流川此时好像十分享受这种感觉,连经受日晒的部位也没有变动半分。是因为他喜欢置身于阳光之中,从暖意中感受到的漂浮的融松感呢,还是正是那种热度具有的伤害的力量使他心醉神迷? 樱木不禁猜测起来,或许他在思考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流川躺在什么都没有垫的铺席上,头枕在樱木的一条大腿上,浸了汗水的浴衣潦草地散开,衣襟敞开着连同胸口到上腹一起露出,腿也露出了大半部分,能够看到线条清晰的大腿内侧。在色彩浓墨重彩的夕阳中,流川的皮肤不见他原来的白皙,全都被染上了仿佛是情欲的象征的棕黄色。 但樱木觉得那种情欲又是无比平坦,仿佛只要含在口中,知道它的存在,不将其咽下也能够安定地度过。只需要感受它的存在就感到心满意足,而不用使它在身上得到施展的空间。 可能他好就好在不能正常勃起,才能细细体会从情感中滋生出来的漫山遍野的霉菌,那些为生猛冲上头脑的热度,提供瞬间便能引起山火的食物,而没有被受到禁锢的肉体半路截胡。 所以就算流川的头靠在樱木的阴茎旁边,几乎与它的肉体紧贴在一起,就算那粗长的肉柱占据有生命的空间,具有随时活跃起来的生命力,但它依旧那样安静地疲软着。仿佛是承担着流川的信任一般,被他背身地依靠,却不向他提起高举的刀刃。 怀着未经安抚却又并不躁动的欲望,而逐渐安睡的流川,表现出别然不同的安详的美丽。像是蕴含着传承至下一季的生命的果实,内敛地熏蒸着隐约的香气。不用担忧那香气会凋谢或腐烂,它正以十分缓慢又若有似无的方式,散发着自身存在的本质。就算死去,也会在下一季的雨水中,长出再次相见的承诺。 樱木用手包裹住流川随意落在他身旁的手,像是安慰,又像是确信般地紧了紧。 我想和你一起去死。 END

对于可能会引起疑惑的后记: 其实最后可以看出来,简单说,就是一个双向暗恋的故事,但是都碍于不愿向对方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造成了许多误会。 之前每当提起晴子时,双方的反应在彼此的眼中,都很像是“吃醋”的行为,但都误以为因为晴子,其实对对方来说,在乎的主体正是自己。所以在知道这样的事实之后,再看前面的情节,就很好理解真正的原因所在。 比如说樱木在向流川追究晴子的事时,流川会生气,其实是他以为樱木过分在乎晴子。其余还有很多类似的情况,就不一一举例。 看起来好像是有些荒唐,作为观众的我们都会觉得一眼都能看出来,但在难以向自己承受,也对对方的态度没有把握的感情中,人的心灵和思维不是能依靠逻辑来衡量的。 我想要表达的也是这样,人和情感的复杂性和卑劣性,非常令人着迷。而花流自身超强的自尊心也是这样畸形(?其实不畸形,是我的错罢了)关系的温床。 有考虑过要不要把所有包含误会的场合都解释一遍,但觉得那样会太过冗余,也会破坏文章的完整性,总感觉会很刻意。所以尽管也担心有人会遗漏掉这部分,而对这篇文有误解,不过还是决定不加上。如果有人能耐心看完,稍微回味一下,或许会自然懂得我的用意,那就真的感激不尽了。

【花流花】金色西西里 19

流川离开了那间房间,樱木紧随着追了出来,或者用“捉”住他来形容更合适。在流川刚离开之后,他便气势汹汹地把那间房间里的生气,随同光源一起带了出来,就像丝毫不考虑那里的人是否还对能量有所需求似的。仍在那里的晴子,刚才还作为连接两人的肉体上的桥梁,身处不可或缺的地位存在着,现在却变成了那个孤身一人的人。 “流川!”樱木急切的声音从流川的背后传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连刚才那样什么回应都不给的沉默也无法做到,呼吸连同步伐的速度都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流川没有给樱木追上他的机会,而是自己停住了步伐,转过身面对着迎面向他快步冲来的樱木。当樱木走到他面前时,他顺势抓住樱木的衣领,把他向走廊的墙壁上砸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流川很苦恼,他根本不知道晴子什么时候成为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樱木只是因为看到流川离开,便一急之下追了出来。那时他只想要阻止流川从他所在的共同空间中逃离,此时竟然有些慌乱无法掩饰地浮出脸颊,使他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怜。 “你为什么要走?”但他说出的的话又是那样无关紧要,似乎在有意逃避问题的本身,不免更加激怒了流川。 流川揪着樱木的衣领,双臂抵在他的锁骨两边,将他压在墙上。流川突然闭上眼睛,一偏头以极快的速度吻了上去。 那种狂乱的力道,与他平时波澜不惊到让人恼火的态度截然不同。那个吻不像是流川的方式,却又确实具有他的味道,略显陌生的感知消蚀着樱木的消化渠道。但那其中“来自于流川”这一概念和事实的真实性,让樱木的性欲以他所经历过的最快的速度从空洞的无到沸腾,不断冲刷着他大脑中敏感起来的皮层,让他的眼底逐渐涌出滚烫的生理泪水。 但那从遥远封存的深海中溢出的泪水,其中应该必然也有情感的推波助澜。他同时感到精神上的一种焦灼的亢奋,和心灵上削平一切尖角的平静。仿佛是终于等到了他等待已久的东西。他并不说出他的愿望,而只是静静地独自等待。从不断带来翻腾的寂寞,到苛刻的孤独,将起初令人焦躁难以下咽的苦涩,熬成了叫人上瘾的,甚至给自己主动制造的乐趣。 但到最后,等到那个东西出现之后,才认出他等待的原来只是一个向他转过身来,浅淡到像是碧空天际的颜色的笑容而已。 此时,晴子离他们已经很远很远。樱木不断地问流川为什么要逃,现在也依旧在问。但这个问题就像是一种掩盖了真实目的,同时为了给自己真实的心声创造可能性,而维持着彼此不能间断的联系一般,在彼此都无意消化的腐肉上空不断盘旋。 流川没有多做停留,这个吻也算不上深入。尽管也沾染上彼此的唾液,但仿佛只是证明这是一个吻一样,用不容被质疑的态度蛮横地撞了上去。 他离开了樱木的唇,“是我先开始的又怎么样?” 他终于承认了那个黑暗中的柔软的吻,像是一场终于灯光大作的戏剧上演时拉开的帷幕,一切都高昂了起来,没有什么再不确定的。 樱木向左右看了看,直起身的时候顺势挣开流川的束缚,同样粗鲁地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摔进一间无人的房间里。流川的脚步有些许踉跄,但也幸亏是他,才能经受住来自于樱木的力量,没有狼狈地摔倒。 没有人的房间里自然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但他们此时没有人会有闲暇和心思去开灯,况且也根本没有必要。他们像是夜行动物一般,在黑暗中盯视着对方,像是依然知道对方准确的位置。 樱木捧住流川的后脑勺,用自己设想过的啃咬和进食的方式,大口地侵入流川的口腔,反复地勾进他的舌头和嘴唇。但由于无法真实地完成想象中的做法,仍觉无法满足地挤压着流川的手臂,紧捏着他鼓动的肌肉。流川的身体已经整个对他具有了性的意味,似乎流川的全身上下都能够打开让他发泄的通道。 他突然用力地拽了一下流川的裤腰,流川的身体整个撞在了他的身上。流川只稍微愣了一下,便很快同样解开了樱木的裤子。 流川只用了两次,先解开樱木裤子的纽扣,再拉下拉链。拉下拉链的时候,手部的摩擦也带动了内裤的移动,樱木的阴茎不用手的帮助,像是突袭的猛兽一样,一下便弹了出来。 樱木的手伸入流川的裤子里面,当他摸到流川硬挺的阴茎时,内心在一瞬间涌入了厚实的满足。他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便发出了一声感叹的叹息。 他把自己已经裸露在外的阴茎直向前顶,压着流川包裹住他阴茎的手,隔着流川的裤子,在流川的阴茎上反复摩擦。 流川在与樱木紧贴着的嘴里发出不满的闷哼,他左右轻甩着头挣脱了樱木。他一把脱下了裤子,但已经等不及将裤子全部脱掉,内裤姑且勒在健实的臀部之下。 他用手圈住了两个人完全饱胀的阴茎,握在一起快速撸动起来。 樱木将双手抵在流川两侧的墙上,在流川的手中顶弄起胯来,这更同时增加了彼此的快感,流川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逐渐加快起来。 射精的时候,流川靠在了樱木的身上,樱木第一次听到了流川高潮时的喘息。 他们曾经在自身围圈起的斗兽场中,多次进行没有硝烟的斗争。现在,流川的手中握住的欲望的象征和证明,先是因为其本身的特性,而作为毋庸置疑的战争起源的体现,又借此在晴子这座桥梁身上间接地攻击,作为伤害彼此的武器本身,在第一次却是久违的相触之间,取代了交战时不可避免流出的鲜血,先流出了洗涤一切的肮脏的精液。 在被肮脏的恶意和浊秽冲刷之后,透明的真相和纯净才能重见天日。

【花流花】金色西西里 18

三人行警告。但CP非3P,仅限于花流/流花。

在此之前,樱木没有担心自己能不能硬起来。他一次性扒下了晴子的短裤和内裤,从后面进入了她。事实上,他硬得不行,和所有正常男人一样。 晴子趴在床上,双膝张开呈跪姿。她面对着坐在床头的流川,低下头为他口交。 流川的手指缠绕着晴子的头发,但他看起来十分心不在焉,并不像在抚摸她的头发,而只是任由着她的头发攀附上来。 晴子的发色不是纯黑,有些许泛棕,不知道是不是染过。但那种温暖的色泽,似乎也连带着使流川的手指染上了那份温度。 此时晴子同时连接着他们两个人的身体,仿佛在肉体上成为了将他们牵引在一起的桥梁。樱木向前抚摸着晴子的脊背,似乎再近一点,就能够通往流川那一端的彼岸。他朝向对岸流川伫立着的不安的身影,为了要更快在那片陆地抛下落地的锚,向桥梁的深处进入得更加深入。 流川感到一阵阵反胃,那种感觉使他浑身无力,他的指尖甚至因为虚弱,而在微微颤抖。他难耐地慢慢闭上了眼睛,睫毛像是灵动的鱼尾一样,在空中轻柔地拂动。 但是他的阴茎在晴子的口中仍旧不断胀大,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人察觉出他有任何不适。 性欲是个令人困惑的东西,但那也不是他想不想硬的问题。仿佛是他情感上的恶心,让他失去了肉体的力气,虚弱的身体交出了他全部的自治资格,阴茎便完全脱离了他,任由自身意愿地发展壮大。 樱木把自己抽出来,晴子的里面已经被他操得湿哒哒的。 他拍了下晴子的屁股,“转到那边去。”他向流川那里抬了下下巴。 晴子停下给流川口交的动作,转过头去看着樱木。反应过来之后,她便准备把屁股朝向流川,反过来为樱木口交。 但在晴子转过身之前,流川突然抓住了晴子的手腕,致使她无法转过去。晴子抬起头看向她,她的嘴边还挂着流川的阴茎中流出来的前液。 流川抓着晴子,却看着樱木,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我们之间有必要走到这步吗?” 他的语气似乎很悲伤,里面蕴含着一条被边疆阴冷的风吹皱,而被迫向前流的窄河,推动着被卷入其中的惨败的枝叶丝丝作响。但流川是不会悲伤的,起码从没有人见过,樱木也没有。 樱木的眉头下压,眉尾情不自禁地昂扬起来,这让他看起来不止意气风发,而是带有一种在压抑的痛苦中被搅弄的疯狂。他笑了一声,眼睛亮得仿佛在黑暗中点起的火,像一头夜行的野兽一般,反出毫无皱褶的光芒。 他的身体里传来了一阵四面八方袭来的疼痛,就像是在切割着自己的内脏给自己喂食,一边由自身给自己带来痛苦,一边又将这种痛苦带来的利益直接喂给自己。但是,他快意,他感受到一种不断要撕破快意本身的快意。与此相比,性欲简直不值一提。 难道是因为要等待着这种凌驾其上的快感的到来,让他事先为了性欲的取代有所准备,才让他早先失去了性欲的能力? “这样不好吗?”他是笑着对流川说的。 以前他从不会那么笑,或者说在此之前,他根本不是会拥有那副笑容的人。那种笑容虚有笑的空壳,身于称为笑的正面的分类,虚假至极,却具有实在的蛇蝎般阴冷的剧毒的危险。 樱木仍旧维持着那张眯起眼睛的笑脸,经过一个人身体的距离,长长地注视着流川。他突然觉得晴子不再存在,这里只有他和流川两个人。而他们之间也并不相隔这么遥远,仿佛就在近前,身体微微前倾,就能靠在对方的身上。 流川不服输地也不移开视线,沉默地与樱木对峙了好一段时间。但最后他还是垂下了视线,硬掰着晴子的身体,让她从自己的身上挪开。 他下了床,利落地穿上裤子,过程中只有拉链拉起的声音格外引人注意。直到最后,他也依然一言不发。 当他走过樱木身边的时候,樱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樱木脸上那副虚假恶毒的笑容,像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一次性的东西似的,不能轻易卸下,否则就无法再次提起来,此时依旧吝惜地挂在他的脸上。 “这时候想要逃走吗?”樱木没有低下头,只是将视线迅速下移到流川的裆部。 趁流川躲避之前,他一手捂在流川的裆部上,隔着被汗水反复浸湿,又被体温和夏季的高温烘干的裤子,抓住他的阴茎,试图借无法掩盖的生理现象激怒他,“这里受得了吗?” 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樱木,但既没有犹豫的神色,喉头也丝毫不蠕动一下,似乎从头到尾他就没有说话的打算。 此时相隔如此之近,樱木又一次从流川的脸上看到了那种悲伤的表情。他确认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哪怕居高临下的姿态,也没有剥夺这种感觉存在的位置。 明明那张脸上依旧一如平常,没有任何表情,是樱木见惯的模样。但那种悲伤的感觉,却像是缭绕的烟雾一样,争先恐后地被他吸入到肺的深里,充斥到身体各个细胞,仿佛自己也跟随着流川,一同悲伤了起来。 樱木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想要亲吻流川的欲望,想要紧紧地拥抱住他,把他勒在自己的身体里。让自己的骨骼戳破他的皮肉,嵌到他的身体里,像是要形成化石一样让血肉融合,难以撕扯。 他不再在乎流川是否喜欢晴子,他不在乎流川有别人。他抱着其他的女人也好,男人也好,对晴子露出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也好,嫉妒都比不上此刻想要拥抱他的欲望更加重要。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亲吻、拥抱,要和他融为一体,要带着他进入没有时空的概念里去,仿佛一切都不存在,连他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他们什么也做不了,那不如让他们本身也失去意义。只是那一种强烈的要去做什么的感觉,一种令他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没有比这更加无能为力的无名之物,让他如此虚弱,使他的肉体堕落。 事已至此,他已经无需再为他们之间存在的东西,如果说感情太过轻率,那就称之为一种精神,已无需再去命名。 他的眼神迷离起来,在恍惚间,他感到自己仿佛已经在啃噬着流川鲜活的肉体,尽管鲜血淋漓,而流川依旧不发一言供他夺取。

【花流花】金色西西里 17

“流川,一起去吧。”樱木从流川身后用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 流川本能地将一只手快速下移,抵在自己的身体与樱木的手臂之间。等他转过头,确认是樱木之后,再用手臂将他隔开。 “去什么?”流川的表情和语气却不像是问,而是表达对于樱木的话的否定。 樱木没有因此受到打击,反而勾住流川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两个人的头几乎靠在一起。 “今天找个女人一起吧,就找你喜欢的晴子怎么样?” 流川看向樱木。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按照他平常几乎不会有多余动作的风格来看,那就是他表达疑问的方式。 “就是那个啊。”樱木把一只手握成空心的拳,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空心中反复抽插。 对于樱木说要去嫖妓,流川并不惊讶。但他一开始没能明白樱木所说的“一起”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樱木竟然会想要和他三人行 “把你的手拿下去。”流川转过头,收回了注视着樱木的视线。 樱木却更加向他的身上倾倒,几乎压在他的侧身,抵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这么喜欢你那个晴子啊,都不舍得拿出来分享吗?” 他突然想告诉流川,他已经和晴子上过床,流川会是什么反应?如果自己向流川炫耀已经没办法被任何人改变的事实,流川会怎样生气?会气得想要杀死他吗? 流川沉默着耸了下被樱木搭着的那半边肩膀,樱木的手臂自然垂落了下去。 樱木冷哼了一声,“真的啊,怪不得呢……” 他再一次确认,原来流川是真的喜欢晴子,所以就算晴子本来就是一个妓女,流川也不愿和他人分享她。爱是这样一种感觉吗?原来这样一种庸俗的东西,竟然能如此轻易地降落在流川的身上。 他转过头,也不再面对着流川,叽叽咕咕地念叨着一些话,有些飘得太远听不清,但从语气上能够辨别出来都不是什么好话。 流川站起来向前走去,“我不会陪你玩什么无聊的游戏。” “流川枫,你别想就这么离开!” 纵使身边嘈杂的人群各自有各自关心的事,谁也懒得对其他人投入多余的注意,但此时也不由得纷纷侧目。或许他们把这当成打架的预兆,除了性爱,暴力是他们最热衷的事。 “你听到我说的话。”流川没有回头,他的这句话原本很可能被嗡嗡作响的人群吞噬。樱木想如果是自己的话,他会担心对方听不到自己说的话。 “流川枫,你在怕什么?” 这一句话似乎瞬间激怒了流川,他突然转过身迅疾地向樱木走来。说是走,但带起的风却像是有形的物体,在他路过的人那里留下被撞伤的痕迹。 他借着冲力,将樱木一直逼退到墙边。他单手抓住樱木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 “你不要再装傻了。”流川的声音惯常得冷冽,樱木感到仿佛突然出现一阵为自己解渴的水流,轻巧地灌入他微微张开的嘴。 樱木朝流川的脸上啐了一口,看着流川的脸颊被自己的唾液涂污,给他带来一阵电波状的快感,像是一个章一样“啪”地打在流川的脸上。 “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装傻。”樱木也毫不示弱。 流川刚才一直朝他逼近,此时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十分迫近,彼此的呼吸像是在隔空抚慰一般,缭绕着对方的皮肤,炽热交融的呼吸倒不像真正的两个人看起来那样剑拔弩张。 樱木能看到流川眼底映出的自己,他看得越来越深,突然觉得自己就住在流川的身体里,而流川就是自己。 他的肚子咕咕响了起来,饥饿的感觉及时出现,或者说再一次出现在有流川存在的场合。流川好像是他的食欲,流川存在,他的食欲就高涨起来。 流川的身上不断向他散发着温暖的汗味,白天出过的汗水发酵到晚上,自然已经不再新鲜,气味也朝着腐败的方向发展。但因为是存在于鲜活的人体之上,就算变质,也是被新鲜肉体而蒸腾保存的汗臭味。 或许是活着的生命之间不存在排斥感,樱木的食欲不仅没有因为汗臭而减退,反而从那种汗臭味中获得一种崭新的激励,诱导着他吸取那股咸腥。 流川松开了他,只简单回答了他一个字,“好。” 樱木几乎是逼迫着流川顺从了他,他应该庆祝这次的胜利,他应该为此高兴。但在他的后脑背后,隐隐燃烧着的,却是滚烫着他泪腺的嫉妒。

【花流花】金色西西里 16

精神的懦弱会在肉体上得到体现。樱木最近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就算全身摊开,毫无保留地沐浴在炽热的太阳光底下,也无法从那强烈得刺进皮肤中的阳光中,汲取到半分能量。 他像是已经死去的植物,就算不惜浪费地灌入再多营养也无济于事。他虚有能够消化和转化那份能量的外表,本质却已经被实质性地改变了。 盛夏的烈日烧得皮肤都在滋滋作响,活在阳光下的生命又是多么丰盛,但是他却感到同样置身其中的自己,连呼吸的轨迹都在摇摆不定。时有时无的气体极度缓慢地在他的身体中,以像是随时都会没有下一步的方式,与外界进行令人担忧的交换。 他不知道肉体的折磨能够产生多大的破坏力,因为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缺少力量的绝望,他曾经一度是力量的集合体。此时,他第一次经历面对自身力量的无能为力。 他闭上眼睛,即使隔着眼皮,刺眼的阳光依旧在视觉上留下艳丽的色斑。那份力量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炙烤着他无力蜷曲的指尖。他感到自己似乎也被笼罩着自身的阳光逐渐同化,力量沿着阳光中飞升的灰尘的路线,被更伟大的力量源泉吸收,碎成耀眼的光子逐渐流失,和漂浮在无法逃脱的每一处空间中的阳光粒子融为一体。 轻薄的障子门被粗暴地推开,关上时用力地撞击在一起。 还没有等樱木睁开眼睛,流川赤裸着的脚就到了他的近前,在他的脑袋旁边停下,仿佛随时都会用力踩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脑袋发出清脆的声响破裂开来。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流川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满,带着兴师问罪的语气。他生气了。 樱木似乎因为他的愤怒而感到些许满足,仿佛在适当的时候送来的点心,稍许填补即将要吵闹的胃。 要说樱木的动作太慢,但在正午的阳光中睁开眼睛,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樱木起先没有避开阳光,直接微微睁开了双眼,随着阳光的漏进,他感到自己的眼睛仿佛瞬间失明一样被穿透了过去。到底还是没能抵抗住那阵疼痛,他皱着眉头眯起眼睛转过了头,正好面向站在他面前的流川的小腿。背过阳光之后,他这才能慢慢睁开双眼。 “干什么?” 等到他的视力恢复正常,能够看到眼前的事物,视线便自然顺着棉麻浴衣的纹理向上移,正看到流川居高临下的脸。那脸上的表情也十分配他此时的姿态,带着冷漠的鄙夷。樱木心想,一睁眼就看到这么倒胃口的画面。 樱木不再刁难自己的脖子,低下头回到平视的姿势,自然就对着流川赤裸的双脚,和因为动作摇摆而偶尔从浴衣的缝隙中露出的腿。 “你再不去,一天的工钱都要扣光了。” “偶尔休息一天又怎么样嘛。”樱木像是常见的那种俗气的酒鬼一样耍起无赖来。 他和流川虽然时常产生矛盾,有时行为也常带幼稚之气,但却从未这么讨人嫌的无赖过。他像是特意要隐瞒什么似的,用这种最为广泛也十分拙劣的欺骗方式的恶臭去驱赶对方。 “我们是能够休息的立场吗?你要不干就不干,但一早上多少人问我,我快被烦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也能这么吵……” 樱木为了让流川尽早闭嘴,而对他那副责难自己的严肃面孔,兴起戏弄的心思。他将一只手干脆地伸向流川被浴衣掩隐住的底下,轻轻地抓住了他略带凉意的脚踝。 没有让他失望,流川发出一个不满的没有意义的单字,立刻抽出了自己的脚,樱木的手掌内侧就顺势从流川的脚踝经过脚侧,再顺滑地摸到脚背。 樱木将脸抵在清凉的铺席上,无声地笑了起来。就算是流川也还是一样,没有让他失望。流川对他果断的拒绝就像是一针安慰剂,舒缓地注入他的血液里,为了抚平那阵悸动,而不惜过头地失落。 “午饭后赶快过去。知道了吗?” 樱木只能看到流川的脚在旁边走来走去,面对流川的跟腱突显的脚踝,他总兴起想要给流川建立起阻拦的恶劣想法,总想要伸手拦住他,让他绊个大跟头。但流川总也不上当,只是被挡住了前进的方向,但只是偶尔稍微趔趄一下,就能惹得樱木发笑。 反复几次,流川终于不留情地一脚踩在樱木的手上。 樱木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了……” 他翻了个身,仰面摊开躺在铺席上,不再被刺眼的阳光影响,他的视线回复到了平常,他能清晰地看见流川浴衣的衣摆,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流川的双脚是分开朝外侧展开的,所以这样能够很容易看到衣摆底下。但是流川靠得没那么近,根本无法窥探,况且樱木也觉得那样的行为很没意思。 对他而言,与肉欲相关的东西已经失去了常人眼中的魅力。他似乎在突然之间变成了素食主义者,面对荤食时,无需调动意志力去阻挡诱惑,身体就自行地开始反胃。 性欲像是肉体的力量一样,从他的体内流失。他觉得把流川折腾得狼狈跌倒在地,能够更加引起他的兴趣。比如此时他就想扳住流川的双腿,让他站着的比自己现在高得多的,仿佛是庞然大物的身体,向自己的头顶栽倒,像一座滑坡的山一样流着碎石砸向他,淹没他一样盖住他的口鼻,用流川的身体掩埋他的脸。 但是流川无法欣赏他的乐趣,没有丝毫配合他的好意。他就像是得不到正确的玩具的宠物一样,与主人的困惑和无聊面面相觑,扑咬着主人的裤脚,摇头摆尾地享受在得不到回应的戏耍之中。 “会去的。”樱木仰头看着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流川的黑发说道,手向上伸去,试图拖拽流川的衣服。 “管你去不去。”流川拉住腰间衣物的边沿抖了一下,便轻易摆脱了樱木胡乱伸在他衣摆中的手。 流川在离开的时候,踩了樱木摊在铺席上的左手一脚。樱木连忙向左边翻过身,夸张地缩起身体,捂住左手,“好疼!” 障子门被关上的时候发出尖利的摩擦声,那种斩钉截铁的气势和迅捷的速度,让樱木觉得那仿佛是借门在说一句骂他的话一样,他都怕流川能直接把脆弱的纸门带走。流川肯定是故意踩他的。 “啊……好疼,好疼……” 流川还在的时候尚且对他的反应不闻不问,现在已经出了房间,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仿佛显得有些落寞。

【花流花】金色西西里 15

经过那次坦白之后,大概是多少也有过肌肤之亲的缘故,他们的关系似乎比之前要轻松一些。拉近的距离让他们用不着再互相隐瞒或遮掩,但却是包含在一股甩不脱的干涩之中,好像在依然紧张的时刻,刻意想要放松下来的身体,哪里都透露着不自然的棱角。 连新出现在他们之间的那种“轻松”,也像是刻意装出来,似乎只是为了给别人看的,观赏性大过实用性。 樱木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进步的进程中必然要经过的一环,承受那种气氛好像比以前的相处更加吃力。 他有时会陷入这种迷茫之中,但他连那种雾气般缭绕着的,不沉重却无法摆脱的气氛都无法抓住,他自己也说不清那其中的本质是什么,更别提要看清自己的内心。 流川就当那件事没发生过一样。不过如果他在樱木告诉他之前,就知道是樱木,那么既然在樱木坦白之前,他的态度都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现在自然也不会有多大改变。对于他来说,依然是同样的生存土壤,影响到心态的只有樱木。 樱木时常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或者说是处在一个有许多条岔路的路口,不仅仅只是“两”难。他要怎么面对流川?他们还是朋友吗?如果是朋友的话,只是普通朋友吗?可是普通朋友会接吻吗?流川没有抗拒他,那是不是证明,这在他们之间是被容许的?他以后还可以这么做吗?那如果他们可以这么做,他们到底可以做到哪一步?流川为什么接受他的吻?流川不缺女人,没有道理要依靠男人发泄欲望,他对自己……有感情吗? 每一个问题都引向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只是丝毫偏差,他所能做的就可能处在完全不一样的领域。他面对每一个问题,都觉得似是而非。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谁强迫拖入了巨大的漩涡之中,但他本以为导致那些问题产生的中心,为那些问题提供养分的根源——流川,却在离他很远,连水滴都溅不到丝毫的安全地段。原来让他困惑不已的不是流川,而是他自己。 一丁点差距带来的都是相差甚远的道路,怎么能不让他举步维艰。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怀抱着对失误的强烈的恐惧。因为他不是在事态明晰的情况下做出决定的,而是依靠他对现状完全主观的猜测,来决定他下一步的行动。一旦发生错误,就像连自己的死因都不知道一样冤枉。他也更怕在死之前才恍然大悟死因是什么,有时候后悔比困惑更难以接受。 他有时候觉得面对流川很轻松,经历了亲密的行为之后,在他们彼此之间,就像是产生了旁人无法拥有的新的联系一样,别人再艳羡、觊觎,却丝毫不用担心被抢走。 但有时,他又觉得和流川相处仿佛无法呼吸。他处在一种战战兢兢的状态,不知道流川在想什么,不知道流川会用什么目光、什么态度去看待他。 他以前也不是完全了解流川,或者说了解的根本不够多。但现在他的注意力过分集中于那些他仅靠臆想无法获得的事情上,不仅不会得出具有说服力的推论,还让他处于一种被白白浪费精力、高度消耗体力的恍惚之中,容易因为异常细小的事情受到惊吓。 他该知道流川是个寡言少语的人,那是他的性格,不是他的态度。但在樱木现在看来,却难以避免地认为那是他沉得住气的标志。 樱木明白,他一定要做出一些改变,才能引发流川的行动。才能从他的回应之中,仅仅只是验证自己众多猜想中的一个。

他试探着第二次吻了流川。 那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但他没有心情去考虑什么时候的气氛合不合时宜。气氛不好倒也刚好,那就没有意乱情迷的因素掺杂在其中,如果流川接受,那就说明那就是他真实的态度。 他没有能够等到和流川多作唇舌缠绵,只是浅浅地吻了流川一下就被推开。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因为有些恍惚,而心急地探入舌头,那他都根本没有机会尝到流川嘴里的味道。 流川的脸上沁出一层薄汗紧贴在皮肤上,使他的皮肤被蒸腾得似乎变得透明了一些,看起来仿佛即将要消失一般。樱木吻流川的嘴唇时,也连带着舔到嘴角,汗水淡淡的咸味盖住了唾液的味道。 流川轻轻地推开了他,并且动作不快,就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打定主意要拒绝他。因为熟悉对方的动作,所以才能将拒绝做得如此缓慢。在推开的过程中,依然维持着与樱木接吻的状态,也是因为仿佛早已预测并且决定下来,尽管推拒的动作缓慢,却又十分坚定,一分分、一步步拉开他们的距离。 他捂着嘴,露出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瞄着樱木。他很快又放下了捂住嘴的手。这让樱木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并且以生猛的事态极速攀升。 他这时候有什么好介意的?捂着嘴?他以为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好东西吗?难道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他不是也接受了吗?好像自己是在迫害他一样。 而流川后来放下手的动作也同样让樱木生气。如果装模作样的话,倒也给了理由让自己厌恶他,但他却很快放下,修正了那种装腔作势的行为,让自己连唾弃他的理由都无法充分。 流川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是没什么情绪,但看上去却又觉得他是在打量樱木,似乎对樱木的行为感到很疑惑。 他装什么?如果要装纯情的话,如果想要撇清自己的一切责任的话,为什么不在第一次的时候就做出来? 樱木突然很想捧住流川的脸,狠狠吻他的嘴,想咬住他,把他的身体撕裂。樱木感到一股原始的冲动在身体里沸腾,像是捕食者面对血腥的追逐和饥饿的空前壮大的需求。那种强烈的叫嚣不属于人类,他觉得或许自己实际上属于某种野生的肉食动物,就算藏在人类中生活,从远古时代传递下来的刻在基因中的本能,瞬间叫回了他的本性。 那确实是不同于情欲的感觉,尽管他的阴茎也已经硬了起来,但是此刻,在他想要做的事中,做爱并不排第一位。他觉得自己的嘴非常大,张开嘴时,牙齿会不受脸部皮肤的禁锢向外张开,不用担心猎物过大无法消化的问题,他的嘴可以一口将猎物的头咬断。 如果说什么欲望都可以退一步,借性欲作为适当的发泄,那他此刻的性欲,或许也只是无法承受空前壮大的食欲,而溢出的一小部分。尽管从身体中也传来性欲被抚慰的快感,但想要吃下的欲望,却切切实实排在第一位。 他记得以前在流川身上闻到过劣质的金属的气味,那是铁的味道,尖锐、深刻,如果再浓烈一点就会熏到眼睛,让皮肤表层引起战栗。现在他想起来,那就像是血的气味,可能那确实是,从流川的皮肤表层之下,传递出来的血的气味。 铁的气味,流川的气味,隔着皮肤散发出的流川的血的气味,彼此融合,似乎让本来刺激的食物变得容易被进食,却也保存了那像刀片一样的特质。 流川看樱木的眼神,让樱木感到自己坠入了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孤独处境,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异类。但他流川不是和他一起做那种事的吗?他现在想要撇清自己的责任? 眼见流川即将事不关己地离开,樱木拦住了他的去向。 他没有看着流川,凭借本身就高一些的身高向侧方的远处望去,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力克制而呵出的冷笑,“你不是说这样无所谓吗?” “接吻”似乎变成了他们之间的一种特殊暗号,总是“这样”、“那样”地形容,也不局限于特定场合,但是彼此却都能立即理解。 但是流川说出的话却完全出乎樱木的意料。 “怎么可能无所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可以随便接吻吗?” 流川说话的姿态依旧如他平常一般轻飘飘,但就是他这样轻松的姿态,才能够如此轻易地激起对方的怒火,用自己被悠然装饰起来的讥讽,去有意识地袭击对方的自尊心。每当这时,樱木就越发肯定,流川知道如何激怒别人。就算作为旁观者时能够看出他的意图,却也不得不承认,面对他的挑衅,实在难以泰然处之。 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像是被尖利地抓了一道口子,麻木和火烧般的疼各占半边。 流川一直注视着他,这让他更加肯定流川是有意在玩弄自己。 樱木突然从下面快速伸出一只手掐住了流川的脖子,将他向上拎起顶在墙上。虽然没能使他双脚离地,但是遏制住了他正常的呼吸,并且使他的脸被迫抬起。在樱木的手下被挤压住的动脉,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危险,更加卖力地鼓动着。 “你是要把你说过的话、你做过的事,都当作没发生过吗?”樱木单手勒着流川的脖子,间或威胁地晃动着,让流川的后脑勺敲打在墙上,用轻微的疼痛提醒着他的处境,“你想把自己的责任都摘干净?可能吗?” 流川一时失去先机,被克制住了呼吸,全身使不上力,便没能挣开樱木。但尽管如此,他在因为晃动和敲打,本能地闭起眼睛消化袭来的晕眩后,依然平静地直视着樱木。倒不如说,他的眼神过于平静,简直是在用自己处于看似弱势的处境下,却依旧镇定的状态,去嘲笑樱木的力量。他们的对抗从来不单单局限于语言。 流川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间断的气息艰难地从他的嘴里,用近似咳的方式,不体面地呼出来,喷在樱木的脸上,和樱木因为紧勒住他的脖子,而青筋暴突如同被树根盘绕的石头一般的手背上。喘息由远及近,先是带来一阵燥人的热气,待在表面留下一层粘腻的水汽之后,稍显清凉,但还没有等到冷静下来,下一阵不客气的热气又覆盖上来。反复多次之后,那像是一次次重新烫伤的疤。 此时樱木为了要威慑对方,整个身体都逼近他。而要维持气势的平稳不灭,细致到连眨一下眼睛,都可能是败下阵来的暗示。所以,尽管他上下打量着流川从额头到前胸的浮动,也丝毫不让上下眼睑互相触碰。这就让他的脸上不仅被流川呼出的热气染上一层温度,眼睛仿佛也在呼吸着流川呼出的气体一样。 流川没有说话,死死盯着樱木。当他的视线聚焦起来,不再只是懒散,便会锐利得让人极度厌恶。为此他刚来时,从别人那里挨了不少打,虽然他也没少把挨的打还给别人。 樱木知道流川此时没办法再说出什么,他没有资格,没有立场。事情就是自己说的那样,流川不可能当他说过的、做过的那些事情全都没有发生过。他有他的那一份责任,要算起来的话,他必须承担。 但是为什么他又能摆出一副必胜无疑的表情?他没有无赖的资质,没办法将黑白颠倒,事实摆在眼前,他还能不相信? 樱木猜不透流川,懊恼使他心烦意乱,疑惑和猜忌的疲惫,使他本能地想要远离流川这个使他耗费精力的根源。 但他又不能放手,一无所获的失落鞭打着他。就算是趁乱,他也要从流川那令他找不到方向的堡垒中榨出些什么。 樱木好像头痛欲裂,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似乎比被勒住脖子的流川还要难受。 他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别想再控制我。” 他的手腕依旧用力,但不知是被转移了注意力无意为之,还是有意对流川手下留情,力量作用的对象,只是对着流川破损到即将报废的衣服。领子纠结起来勒住了流川的脖子,但比起刚才樱木坚固的手掌,已经可以自如呼吸。 流川此时已经能够轻松地将樱木的双手挣脱,他抛弃似的丢开了樱木的手,眼神从攻击的敌视,又恢复到了不屑一顾的冷淡。 “你高估我了。” 不知道是真实的饥饿,还是疑问没有被满足而引起的空虚,樱木再次感到胃里因为空洞而疼痛起来。但那种疼痛没有令他虚弱,却更加激起他堆积起来无处施展的暴力。 劳力工作消耗了他们的许多体力,残存的力量借着欲望的通道一齐发泄。但就是这样,这里的斗殴事件却屡禁不止。这里不是监狱,却比监狱更加肆意地挥霍着暴力、性欲、集中性的体力。 但是如果此时他扑上去狠咬流川一口,仿佛就中了流川的计谋,就正好如他所意。他不会再受流川的控制。 他闭上眼睛,紧咬的齿列互相摩擦着模拟啃咬的触感。像是安抚发怒的狮子一样,感受着它随着急促的呼吸而鼓动的脉搏,引导着它缓慢地恢复平稳的呼吸,自己和它两道不同步的呼吸,互相交错着逐渐回到起始点。 流川的脚步响了起来。樱木想起流川说过他认得自己的脚步,有力但不沉重。那流川的脚步声呢?他本以为男人的脚步声都是差不多的,哪有流川所说的什么区别。顶多拖沓和连续的区别,体重也确实会带来变化,但流川和他身形相似,理应不会有什么差别。 但他将流川对他所做的形容,也代入流川的脚步声中时,却发现不仅无法使流川对自己的印象和流川真实的脚步声契合,而且流川的脚步有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他的脚步轻盈,甚至称得上是轻快,像是慢速的弹跳,但也丝毫不像是女人的脚步声那样轻慢、小心。他的脚步仿佛带着某种惬意,某种灵活的快意。声音逐渐变小,但节奏却依旧没有变得杂乱,那象征着离自己越来越远,搭配着他的脚步声中那种高人一等的快意,似乎为着能够离开自己而窃喜不已。 樱木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想要知道的事却都得不到答案。不是回答的内容无法使他满意,而是无论该填上什么内容,该填上东西的位置却始终是空白。流川一次又一次,用他那高超的转移注意力的技巧,使自己屡次无功而返。 他说他不会再被控制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 流川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向樱木张开丝毫没有僵硬的线条的双臂,轻松地说出:“你和我之间有关系吗?我要向你解释什么?” 樱木大可以干脆地追上前去,再次紧紧抓住流川洗到只是挂在脖子上的衣领,逼迫着他回答自己。但是他却不知道,当他那么鲁莽地献出代价时,当他承担露出弱点的风险时,他要说出什么。 或许他想要在他说出之前,流川就能够告诉他,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仿佛吃进了一颗在半空原地高度旋转的子弹,没有动弹半步。他看着流川在他面前,把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摔得震耳欲聋。

【花流花】金色西西里 14

流川正在削一块木头,不知道是过于专心致志,还是樱木掩饰得好,樱木突然悄无声息地从后面冒出来,吓了他一跳。不过他受到惊吓时,也不太表露出来,只是手上的动作颤抖着顿了一下,樱木没有注意到。 “干嘛?无聊。”流川轻飘飘地埋怨道。 樱木坐在他旁边的铺席上,“你在干什么呢?” 流川停下动作,把手里的木雕朝向他,给他看,“晴子说她雕不好,让我帮她雕。” 樱木看那木雕有一块和其他地方的刀锋不太一样,应该是流川修饰过的地方。那块木雕本来雕得就挺好的,是一个小人,应该是晴子雕来想送给流川,又不好意思直说。 不过毕竟是木雕,脸和身体都胖乎乎的,没有那么精细,看不出来是谁。 他没想到晴子原来并不是直接的人,他本来以为她会很大胆呢。 “女孩子送给你的,你懂不懂?” 流川依然在继续手中的工作,“我之后再给她送过去。” 如果当作信物互赠的话,也是件很浪漫的事。但流川说得十分平淡,好像跟他根本没有关系。 樱木突然有些在意,“你喜欢她吗?” 流川停下了削木头的动作,不知道是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削,还是因为樱木的话。很快他又重新开始了动作。 “你不是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吗?” 流川削的木屑四处飞溅,有一片打在了樱木的手背上。樱木把那片木屑捡起来,捏在手指间搓来搓去。尖端戳在手指肚上,竟然还挺痛。手指一弹,将被他捏软了的木屑扔到一边,像是在避开它给自己手指间带来的这股尖利的疼痛。 他看着流川脚边堆积起越来越多的木屑,像是把玩似的,又像是在替他整理,窝起手把那些木屑都拢在一起,堆在一处。但是流川削下来的木屑却像是不领他的情一样,再次将被他清理干净的铺席变得不安全。如果赤脚不小心踩到会很疼,尖利的木刺很可能还会扎进肉里。 于是,他也就放弃了将木屑都整理到一起的工作,随流川去了。他们的脚边就变成了樱木聚拢在一起的一堆,和流川脚边胡乱飞溅着的木屑。等到流川脚边散乱着的木屑多了起来,樱木之前所做的工作也就毫不起眼,和不整理几乎没有差别。 这一连串的行为,和他们之间持续着荡漾开的干涩压抑的气味,尽管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依然司空见惯,但使得他们之间总像是发生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仿佛是被冷酷地拒绝了一般,死气沉沉,又焦躁难安。 樱木迟迟没有回应,就像没有听到流川的话一样。平时通常都是流川嫌他烦,对他的有些话并不想要理会,这时却是反了过来。反常的气息让两个人都无法不察觉。 “那也是件不错的事。”过了很久,樱木才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这么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流川将木雕和小刀合在一起互相磕碰了下,然后把两样东西放在旁边,跪在地上将散落的木屑都聚拢到一起,再由一只手拨到另一只手里。木雕雕好了,好快。 樱木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流川放在一边的木雕,那硬质的物品上生硬的线条,根本没有被修饰干净,比起原来胖乎乎的样貌,像是只是被挖去了掩饰自己的保护屏障。樱木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也和那些刀痕一样,变得坑坑洼洼。 木屑太多,流川没有办法再拿起木雕和小刀。他站起身对樱木说:“帮我把那两样东西拿着。” 樱木平时并不会对流川言听计从,好在流川也并没有开口过几次要他帮忙。别人都说他们俩关系不错,但是他从未觉得他们有多亲近。 这次他却什么也没有说,面对流川近乎吩咐的言语,竟然只是乖乖拿起木雕和小刀跟在流川身后。细看他的表情,才知道他就像失了神一样,可能只是单纯按照听到的话去做,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流川穿着深色的浴衣,没有棱角的式样更加显出他身形的高大和肩背的宽阔。 樱木有些恍惚的眼神,执拗地盯着流川脊背的中心,越看越觉得流川的身影像一片沾满雾气的浓重的影子,直直朝他的嗓子眼里钻,灌进他的胃里。 那片饱含重量的颜色似乎填饱了他的肚子,但不知道是还没有到胃底就消化殆尽,还是下陷的重量更加提醒了饥饿的感受,胃里的空虚感却愈加强烈。好像被空气从外面按压,让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再消化的胃轻颤地疼痛不已。 “流川,我要跟你说件事。”樱木突然从后面叫住了流川。 流川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他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到达院子里的树下。他把抱在身前的双手向前摊开,将木屑洒在了树根周围,像是饱含落叶归根的暧昧的启示。这种因为不必要而显得有些模糊的行为,超出了流川给人以清凉的边界感的印象,在这样的反常下,竟然显得有些浪漫,像是心照不宣的倾诉。 樱木在说那句话时,起初停下了脚步,但只是稍作停顿。流川的移动像是还没有允许他擅自停下的指示,他便跟着也走到树下,才随同流川的步伐停了下来。 “什么?”流川拍了拍手,朝他转过身。 谁也没有意识到,但在流川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下,他无声的行为难以避免地染上了一层命令的口气,而樱木却蹲在这种散漫的态度和有恃无恐的放置的角落,收起任何异议,只是不给流川添乱地等待。 这幕小型的情景剧,一时让樱木变得像是一条跟在流川身后训练有素的狗,似乎还能看到粗壮蓬松的尾巴在身后心不在焉地轻晃。他有力的爪子在行走间,与地面摩擦发出专属于犬类的粗糙的声音,像是坚守在流川身后的灯塔,时不时发出确认周围安全的鸣笛。 流川浴衣的前襟系得不紧,散了开来,露出了一部分赤裸的前胸。其实细看之下,他的脖子和前胸的颜色就有明显的色差,那是被生生晒出来的,他的脸也被晒黑了。只是平常当他只露出被晒黑的皮肤时,那部分的肤色依旧比普通人要白,也就没有察觉到晒黑的事实。 刚才他跪在铺席上清理木屑时,从蹲着到站起来的过程中,浴衣下摆向两边分开,他的大腿深处的阴影被逐渐照亮,但那里面到底有多深,实在难以看清。不过那也只是片刻的光景,还没有等到看个仔细,就又被宽大的衣摆盖得严实。 樱木的喉头滑动了下。他没有任何明显的表现,但此时他实际上很紧张,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为了不让这点泄露出自己的情绪,他连呼吸也刻意收敛。 “之前,有一次停电,”他再次停顿了下,咽了下口水,紧张使他的喉咙极易感到干渴,“有人亲了你。那个人是我。” 他将那件事说得十分干涩,让真实发生的过程和在记忆中的感受,似乎都在一瞬间内被压瘪,只有被去除所有水分完全脆了的空壳。但实际上,与那件事原本的样貌相差甚远。 他似乎是刻意要这么做,好掩饰事实中和仍存在他脑海里的,那些多汁鲜嫩的场景。就像完全熟透的水蜜桃,刚撕开了一角的皮,果实已经几乎完全变成了流质的粘稠的液体,岩浆一样泄满了整只手。 流川的反应出乎意料得平淡。他用脚把木屑围绕着树根聚拢在一起,他甚至都没有看着樱木,“嗯,我知道。” “什么?”樱木感到难以置信。尽管他清清楚楚听到了流川说的话,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疑问。 他太多惊讶,只是简短的发问,也实在难以与安静的环境融合,终于刺破了被压抑着的包裹在周身的皮。 流川这才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这件事一点都不值得惊讶,甚至不值得特意被提起。 “我知道是你。”他的语气很平静,也丝毫找不到刻意掩饰的痕迹,好像那当真就是他真实的反应。 就像是怀抱着欣赏的念头走到瀑布边,却发现观赏的位置离瀑布竟然如此之近,并且除了自己所站的狭窄地方,竟然没有丝毫遮蔽。那挟带着水珠向自己迅猛扑来的疾风,也使自己几欲跌倒,与所料想的情况相差甚远。樱木现在就像这种完全失去了安全感的观者,在展开得过于迅猛的真相中摇摇欲坠。 不同于他突然凝滞起来的思维,他很快给了回应,声音也十分干脆,并没有他身体里真实的沉重。 “为什么?” “你的脚步声很有力,但是不沉重。那里没有女人能够发出这种声音。” “就因为我的脚步声吗?”樱木其实想问,难道就因为他走路了吗?他开始设想,如果他当时不那么快就落荒而逃,是不是就杜绝了被发现的风险? “不是。” “那是什么?” “感觉。我认得出你。”流川一点也不犹豫,证明他的回答并不是此刻才想出的。 感觉?感觉是种什么东西?气味?声音?当时他摸了流川,是触感和力道把他暴露了吗?流川为什么要挑选这么一个模棱两可又极度抽象的答案,它有着多么广大的想象空间,让樱木坐立不安。他对樱木所怀抱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突然一阵沉默填满了两个人之间的空间,樱木没有回应,流川也没有再对自己的答案另作补充。 这个答案并不能够算得上是个答案,如果换成是从旁人口中说出的,那肯定像是一种为了掩饰某种真实想法,而急忙拿出来敷衍的挡箭牌。但这个选择并不明智,不仅无法使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暧昧又没有说服力的话语反而暴露出自己惊慌的真心。 但那是从流川嘴里说出的,那缺少想象力的头脑,使旁人难以依靠言外之意的猜测,得到能够引起惊喜的信息,回应生硬且缺少说服力,难免令人失落。 樱木害怕此刻的沉默,他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满不在乎。和流川从容自如地一来一回地对谈,这对他来说很不容易,他已经做得够好。但是只要一沉默,就把他的伪装全都泄露了。但是如果他不在乎的话,他怎么什么都不说?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他依靠自己这副身体,真切感受到了已经和呼吸一样,融入本能的器官工作的方式。他好像变成了别人,或者他和他的身体似乎分了开来,他在一旁看着他的身体,看着自己陷入紧张与窘迫。因为他懂得自己,所以在他看来,他的每个角落都狼狈得展露无遗。他的身体已经脱离了他的思想和控制。 流川是什么意思呢?是在暗示他吗?如果流川不喜欢自己的话,为什么明明知道是他,当时却不推开他?他是不是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感觉?他说他感觉得到,这种说法是不是太暧昧了些? 不停冒出来的疑问,让那个可能变得越来越具有说服力。他的内心激动不已,身体也在震颤,头脑一片晕眩。此时他才震惊于自己是喜欢流川的。 似乎在还没有对自己坦白的时候,这个想法就自然地和身体融为了一体,变成呼吸,变成气味,变成四肢的末端轻颤时的震动,活在他身体的每一处,他生活中的每一处角落。 “我亲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接受?” 流川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不想回答。 在他们不说话的时候,沉默自然地铺满他们的周围。但当他们在说话时,那阵威胁着他们的沉默也并没有消失,只是掀起一块容纳他们声音的地方,在重回安静之后,又将那块空间均匀填满。 过了一会儿。樱木并不着急,所以他并不觉得难熬,不觉得等了很久。流川抬起头看着樱木,“难道你喜欢我吗?”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表情也没有明显的改变,但总觉得像是在表示胜利的挑衅和尖利的质疑。 樱木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他从那句话中听出来了。他知道,流川不愿意自己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自己。 所以他立刻笑了起来,好像迟一点笑,就无法弥补当下的情况。他用人们开玩笑时常用的姿态,把身体向后靠,“怎么可能,你少来了。” 流川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那就好。” 他黑色的睫毛随着他的视线低垂着,让他看起来既冷漠,又散发出一种像是细碎的钻石晶莹璀璨的忧郁。还好现在是火热的夏天,不然那会很容易使人变得消沉。 那句话像是一把刀深深刺进樱木的胃里,否则为什么应该是心疼,胃却这么痛。可能他的身体懂他,为了分担心脏的痛苦,都不约而同地出了事故。 但是那阵痛却又像是锋利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视野,此刻他放眼望去,看什么都像是他高高挺立的阴茎。粗壮的树上横伸的枝桠,汲水的笨重的铁具,高高竖起的路灯,一切都是他性欲的象征。他的性欲无处不在。不顾他人的存在和视线,旁若无人地盛放,且经久不息。雨水打湿了顶端,粘稠地混合着汇集而成,落下沉重又疼痛的一滴。 他失去了后路,突然觉得这样可能更好。而且他已经向流川坦白,他也不用再维持着忐忑不安的绷紧的状态,反而变得一身轻松。 不过这种轻松近似于将自己切成两半,仅仅维持一半的形式上的完好,却完整牺牲了另一块。可是已经被大刀阔斧地切割过,就算留下一半,也不再具有整体的作用和意义。松懈下来的精神垂坠在身体最底处,遥遥仰望着吊在杠杆上的头顶,却觉得自己再也难以站起来触摸。 他一时关心则乱,却忘了问流川,如果知道是他,为什么不推开他,还要吻他?

【花流花】金色西西里 13

樱木对洋子说:“我和晴子做过了,你不要怪我。” 洋子将他的头轻柔地抱在怀中,下巴紧贴着他的头发。他高大的身躯就这样折在洋子丰满的怀抱里,如同睡在遥远以前的摇篮里。 “我怎么会怪你。”他觉得洋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像在叹气。 他抬起头,从洋子的怀抱里钻出来,像钻出温暖的睡袋。这次换他低下了头,他吻了洋子。只是突然想要这么做,可能带有一定安慰的成分在里面,但那更像是一种交换感情的方式,却不包含任何有关情欲的概念。 他细细地啜吻,温润的嘴唇接触给他带来的体验非常好,但并没有激起他在男人中常见的破坏欲,那种总想要进一步撕毁并吞食什么东西的感觉。 或者这么说更加确切,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抚慰方式,和鸟类在疲惫时交颈而眠没有任何区别,寻找一种让彼此都感觉良好的方式获取休憩的空间。 洋子的嘴里没有什么味道,只有唾液清淡的甜味。樱木从不去想洋子在他之前吻过多少人,当他和洋子接吻的时候,他又通过洋子在和谁接吻。但是他突然觉得那和吻流川的感觉很像,于是他第一次想到了这件事。 一阵突如其来又气势汹汹的悲伤席卷了他,他被涨潮的浪一头拍倒在沙滩上,但不断翻滚而上的浪却不停冲刷着他的步伐,无法使他站起。 他想到自己已经记不起长相的母亲,站在他面前敞开柔软的怀抱的洋子,在轻声呼喊着他,还有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的,在汗水的润泽中闪闪发光的流川的下颚,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所有能够给予他抚慰却又令他难过的东西,似乎一齐跨出了记忆中的大门,同时向他走来,不分前后,无法分离。就好像流川也吻过那么多人,一同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妓女。 他在吻着洋子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在吻谁,相似的记忆让他感到面前的人好像就是流川。混乱的联想又让他觉得那时他在吻流川的时候,仿佛在透过流川,吻了许多无法确定身份的人。 洋子突然对他说:“你想试试其他的吗?” 樱木以为她说的是非常规的性爱,“什么?”其实他既做不了,也不想做。 洋子把他带到一间房间里,事先什么也没有告诉他,非常神秘,倒是引起他不少好奇心。 那间房间从外面看和其他的房间没什么不同,当他进入到里面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旁边房间的性爱声好像更大了一些,不过反正这里哪里隔音效果都很差。但是一面墙上遮着窗帘,但那面墙的另一侧是旁边的房间,那里应当是没有窗户的。 洋子拉开了窗帘,他直接看到了对面做爱的场景,一个男人像条狗一样,用下身反复撞击俯面趴在床上的女人。他不认识那个男人,但他还是非常惊讶,急忙想把窗帘拉上。 但当他碰到时才知道,那里不是没有遮蔽,而是有一面像玻璃一样的隔板,他轻轻敲了敲。 他把窗帘拉得更开,继续注视着对面的两个人。女人把脸埋在床里,长发盖住了她的脸,但是男人抬起了上半身,面朝着他们,却依然没有停下动作,也没有和他们对视。樱木明白过来,那应该是面单向玻璃。 樱木转过头,看向洋子,“我以前也被这样看过吗?” “没有,这样的房间很少。制作的成本太高,而且到这里来的人基本上都是纯干事,追求最低消费,不会多花钱还什么事都不干。你看,现在这里都没有人。” 洋子走上前来,挨在樱木身边,“你介意被这样看吗?我是想,既然你不喜欢自己做,看别人做会不会开心一点?” 樱木像是被吸引住了,又转过头去看着那边的人,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摇了摇头,“没有。” 他起初确实有些惊讶,想到自己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被这样看过的可能性,突然感到一阵肉麻似的激灵。但在细想之下,却又没什么可让他介意的。 虽然他一直喜欢女人,但此时那个男人却更加吸引他,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那个男人长着一张算不上好看的脸,再不小心就很可能进入到难看的行列。但因为年轻,身材并不差,应该也是做体力工作的,肌肉还算壮实。他看上去就知道是个非常迷恋性爱的人,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下身不停地撞击,那张不软的床都在上下弹动。 樱木感到自己的愿望似乎实现了,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能够满足他的渴望的方法。他感到身体里似乎燃起了一束火苗,逐渐壮大照亮。他激动不已,其中又夹杂着感激和感动,眼睛里闪烁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被点燃的光亮。 那个男人长得并不像流川,没什么相似的地方,头发倒是同样的黑色。但在这里黑发本就非常普遍。 樱木对流川的头发印象深刻。其实并不是非常黑,毕竟不是染色的,在阳光下仍然有些泛棕色。大概是因为流川的皮肤太过白皙,才显得他的发色似乎要比常人更加黑,他的五官也更加分明。白得刺眼的皮肤,黑黢黢的睫毛和瞳仁。 白皮肤在这里非常少见,无论原来是什么肤色,也越晒越黑。樱木原本容易泛红的皮肤,也逐渐晒成了小麦色。 他原本以为流川是晒不黑的,但最近在流川脱掉上衣的时候,身上也出现了深浅分层。不过他被晒黑的皮肤也依旧白皙,只是有了对比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也晒黑了。 这里的女人倒是都很白,白天也不怎么出去,都在休息。晚上工作,从一天的晚上到另一天的凌晨。她们几乎晒不到太阳。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毫无障碍地目睹别人做爱,无论是谁,都让他很兴奋。 “我要给你多少钱?” “不用,你不用多给我钱。你总是来找我,这段时间每次来,什么事都不做。我过意不去。” 洋子面带浅笑,仰头看着他。她体贴的态度抚慰了他的心,仿佛有人准备好了他所想要的一切,他不需要担心什么,可以放松下来,让他的身体似乎也逐渐软化下来。 后来洋子经常带他来这里,当这里空着的时候就会带他来。有时候对面的房间没有人,有时候在那里的短时间内能够见到好几个人。 有时洋子会陪他一起看,枕在他大腿上休息。有时她放樱木一个人享受自己的个人时间,她不知道窝到哪里去。反正樱木会付给她钱的,无论她去做什么,睡觉还是另接客人,都不吃亏。 他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也不会做什么,他试着手淫过一次。能够勃起,但是撸动的动作和保持快感,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在偷窥的画面上,又逐渐软了下来。反复几次之后,虽然最后终于射了出来,但是就像咳嗽一样闷在身体里,不舒服又花费力气。 他从注视中单纯获得的快感,多于依靠身体获得的快感。他明明正值青壮年,难道身体的机能已经开始衰老了吗? 快感像是作用于他的脑子,而不是他的身体。在窥视的时候,观感和以前遗留在他脑海里想象的流川带来的感觉类似,让他兴奋不已。他能感到下腹有热流涌动,那种冲动也激起他想要体验身体快感的念头。 但当他才触摸到下身,快感的所在地似乎又变换了位置,或是他所以为快感的巢穴是错觉。在身体的触碰上总感到索然无味,但那快感却依然存在。 他想,什么时候会是流川呢? 他知道这么等下去的话,恰好遇到流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不想让洋子帮助他。他觉得,如果他开口要求,那就等于他插手干涉这件事,他的欲望和流川本人都不再纯洁,观察的这件事本身,也会被全程染上愧疚的色彩。 后来连这种窥视本身都不再能够提起他的兴致,他才知道,原来不是窥视这件事或者他人直接的性爱画面使他兴奋。 他也无法找到挑起自己性欲的规律,他被弄得一头雾水,生活重又回到了原来的贫瘠和乏味之中。 在他去那间房间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没有看到流川出现在对面。

【花流花】金色西西里 12

樱木从后面拉开晴子的内裤,露出了她的腰臀接合的地方。她赤裸的身体散发出一股视觉的清香,像一块没有任何奶油修饰的清水蛋糕,但依然让樱木感到过分甜腻,难以提起食欲。他拉着晴子后侧内裤的边缘,像是牵扯绳索一样将她扯向自己。 当他从晴子的后面观看着她的身体时,感到自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他根本没有移动,却仍然在变换不同的视角。 他按住晴子的背,让她暂时无法轻易转过头。 他尝试着去想象流川是怎样去感受的,如果他在此地会有怎样的反应。他感到自己似乎抽离了出来,所以当他去做什么,也失去了需要控制自己的负担。 这段时间以来,他逐渐享受在一旁看着流川做爱的样子,但他更希望自己不在那里。 他想让自己只是观看,像没有责任只是看电影的观众。无论观众用何种态度和姿态去看待,电影里的人都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存在,也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正在被他人的视线所注视的压迫性。 他希望他所在的世界和流川所在的世界是被明确隔开的,是不会融合的油和水,就算强硬地挤压在一起,也会自然分开。 这样他才能够感到自己正处在安全的场所,他才能够放松下来,单纯地投入到注视的那种享受之中。 同时,流川的行为不会受到来自他自己的丝毫影响。在他注视着流川的时候,流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完全取决于自身,不会受到外界——来自他的注视——的任何污染,是完全纯粹的。 只有满足这两点,才是樱木所希望的最佳状态,可以带来诸多好处,却不会打扰到彼此。 但樱木希望的这种状态所需要的条件很脆弱,这其中不仅包含他自己的存在,还有许多他无法控制的因素的参与。就像是在拼一幅巨大的拼图的时候,外界的混乱却又在不停打乱拼图本身。 他无法使除他以外的东西,都按照他自身的意愿一一排列好,并且失去事物自身的主观性。所以要真正做到这件事非常困难,可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可能性。 他只是畅想过这种令他完全满意的景象,但在实际情况中却连一次也没有存在过,哪怕是能够充当暂时错觉的替代状态也没有达到。他总是需要让自己处在警惕的状态之中,有太多会给他带来危险的因素,在转移着他的注意力。 晴子慢慢伏下上半身,纤细的手臂像是幼小的羊羔一样折叠起来,跪在脏乱的床上。 樱木现在才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能硬得起来。但担忧出现得太迟,其实也无需担忧。他现在才想起来是因为今天他的状态一直很好,不举的情况没有出现,所以他才忘了这段时间一直令他困扰的事。 他不禁想起洋子对他的百般抚慰和努力尝试,心中对她产生了愧疚之情。 洋子为他口交时从来不说累,就算在行动上,也丝毫没有表露过疲惫的迟滞。就算硬不起来,被洋子放在嘴里舔舐吸吮的感觉也令他沉醉。 他也喜欢同时看着洋子的脸。口交时的脸总是因为歪曲而十分丑陋,但他觉得洋子很真实,不会像张漂亮的面具变形时那样令人失望。 难道他已经背叛洋子了吗?晴子有什么魔力,他只见过几次,难道在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爱上晴子了吗? 流川现在正在睡觉,樱木之前说谎自己不舒服不想去,但当流川入睡之后,却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这里。他没有看到洋子和晴子在一起,大概也正在接客。这时候也会有生意,已经很晚了。这让他不禁振奋起来,他原以为深夜的自己总是孤独的。 他拉过晴子过分纤细的胳膊,翻转过她的身体。晴子的胸脯却很丰满,在他的眼前弹跳了一下,那一下震动引起的后续越来越弱的晃动,让她像是一块刚宰下的肉。 那种出现过的饥饿感,似乎又有爬上樱木喉咙的趋势。但同时却有本应恰好相对的反胃感,收缩着他的胃,不断痉挛。仿佛要取代他进食的欲望,要恶心地呕吐出来。 此时他感到食欲上的饥饿,比想要做的性欲更加凶猛,他不想做。但是现在不做的话,能做什么呢? 他相对于晴子的身体过大的手,抚摸上晴子的脖子,像是握住一只小鸟一样,掐住她的脖子,同时身下的撞击愈加猛烈。 他看着晴子逐渐变得困难的呼吸,竟然从自己所给予他人的痛苦里,产生出共情的行为。他的手指依然没有松懈,从中仿佛感到自己的呼吸也受到了抑制,所以他随之主动地选择了屏住呼吸的痛苦。 缺少氧气的紧张,让他的肌肉绷紧得像张拉紧得没有弹性却耐磨的渔网,颤抖从深处细微地扩散到表面。快感却因此更加集中,似乎是逃离了呼吸的杂音之后,从河底游上来的鱼。不仅使他的阴茎充血,还将阴茎都无法消化的酥麻感,扩散到了腿根周围。 他控制着晴子的上半身,同时又不停地插进她的下半身,这是流川和他一同操过的女人。 流川和她做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估计是很正常的做法,就像他所见过的那样,连姿势都是最普通的,所以当她面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惊讶也是能够理解的。 樱木仿佛是在报复这种“惊讶”,或者反过来说也可以,是在迎合它。他放纵自己的形态,刻意向非常规的方向发展。他让自己在晴子面前,一定要成为流川的相反面。流川给予她的,他就给予她相反的东西,仿佛以此就能够互相抵消,收回流川给予她的东西。 女人柔软的身体禁不住他的蹂躏,那把他带回到现实。 这种女人很讨男人喜欢,他也会喜欢。但他现在讨厌缺少力量的身体,经不住他的发泄,他还没有爽快,就容易过了头,扫他的兴。 越是柔弱,越是让他焦躁,难以填满的沟壑裂开,像一道被他亲手撕开的伤口,他把不满倾泻在那股无法承受起他的柔弱身上。越是柔和的美丽,越是脆弱的娇美,越是想要一手捏碎,仅仅只是为了一时不分对象的发泄。 他燃烧的眼睛里,是流川背对着他耸动下身的背影。他分不清那是欲望还是恨意。 但是他想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尽管他时常会产生这种错觉。他以为当他被一个女人吸引注意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可能。但是当一个人饥饿的时候,会同时对可口的食物感到难以下咽,甚至反胃吗? 他喜欢过女人的,他想,他只是不喜欢晴子。 在他和晴子做爱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群体的代名词,柔软,温顺,缺少乐趣。 如果他脑海里想要的是另一个东西,那无论其他东西再怎么好,与那个东西的不同之处都会成为缺点本身。女人的柔软就是如此。谁不想要拥抱柔软却又不松弛的妓女的身体呢?但晴子的柔软却具有反弹的力量,或者正好排斥他的性质。就算他投入其中,也会再被弹回来。 樱木想要的是另一种,才会埋怨她的肉体缺少力量。事实上他还没有真正做出什么能够伤害她的行为,掐她的脖子没有用劲,所以他很不痛快,缺少的呼吸都让他施加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张开嘴感受停滞的呼吸,他能够呼吸,却自主拒绝呼吸,从窒息中得到由自己施加的紧张感。他能够得到,却主动拒绝。他能够选择,却切断自己原有的后路。那种感觉是多么美好。 他也曾以为自己喜欢她,但他在和她做爱的时候,得到的快感都来自于他注视着她,却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人的视线。 他好像不再是他自己。 他不断想着流川与他处于同样的位置,曾经和现在,那种念头令他无法平静。他们似乎融为了一体,变成了一个人。他的愤怒来自于他的嫉妒。

【花流花】金色西西里 11

他本以为流川不会打开门,但是流川却很快打开了门,而且没有赤身裸体。樱木心想,还挺快的。 流川赤裸着上身,下身的裤子是穿好了的,但是这次没有穿鞋。樱木盯着他被裤子盖住后脚跟的脚,一语不发。 在他们之间,沉默并不少见,但这样盯视着对方的沉默却让人非常不自在。 流川还没有来得及数落樱木,周围突然陷入一片漆黑。这里比较封闭,没什么窗户,就算有也被窗帘遮起来。就算是晴天,没有灯光的话,在室内也寸步难行。 估计是跳闸了。 但周围的声响没有因为这一阵意外而停止,反而因为失去了照明而更加兴奋起来,甚至有嚎叫声从远处像波浪一般翻滚着传来。 樱木没有听到近处有什么动静,流川似乎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起初的那一下愣怔过去之后,他听到屋内晴子一边轻声念叨着一边起来的声音。 他似乎在心中默念着时间,然后突然伸出手向空中抓去,但什么也没有碰到。他向前走了一步,又抓了几下,终于在自己的左边,也就是靠近门的位置碰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流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移动了位置,他完全没有觉察到。 那个身体不止温热,当他真的触摸到时,觉得那要比自己热得多。可能是他出了太多汗,皮肤表层反而浮起一层凉爽,他的里面感受不到,反而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但体感却会受到影响。 他侧耳倾听,晴子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他默念着时间。他将自己的身体转个方向,仿佛他正处在晴子最可能站着的位置。他把触摸到的人向自己的怀里带了一下,他的手紧紧抓着流川的手臂,流川的肌肉在他的手里静止,却仿佛是跳动着的。他第一次吻上去就恰好吻到了流川的嘴,其实他什么也看不到,就和其他所有人一样。 他先是浅浅地吻了一下,微张着嘴唇,嘴唇内侧碰触到,有湿漉漉的感觉,那让他感到那是一个真实的吻,而不只是一次被误会的皮肤摩擦。湿润提醒了他真的碰到了流川的里面。 周围一片漆黑,现在已经到了晚上,窗外是背朝人群来往场所的街道,连路灯也没有,透不进一点光亮。 樱木的嘴唇本就是微张着的,所以吻上去的时候,就自然地维持了微开的状态,自然地与流川的嘴唇相接触。但他吻上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甚至脑子难以转动,他所以为的亲吻的湿润感,很有可能是他沾湿了流川的嘴唇表层,从被他湿润的了嘴唇上得到的。 因为下一刻他侧过头,将上唇嵌进流川嘴唇的之间,用舌头拓开流川的唇缝,这更加证明在此之前,流川没有张开嘴。 他慢慢抓住了流川的肘部,但是不敢将他抱住,流川一定会立刻发现,自己面对着的是男人的身体。但就算闭上眼睛,他也不像是一个女人,况且他和晴子的差别太大了。 但流川一定不知道,不然他是不会接受这个吻的。他和流川的关系离吻实在太过遥远。 他尽量将呼吸放得轻浅一些,为此他几乎使自己处在憋气的状态。他越吻越深,不断从口中缓慢节省地吐出气,但他还是逐渐变得呼吸不过来。 他的舌头将流川的嘴唇完全润湿,有些干燥的嘴唇表层也已经重新变得饱满,在他的吮吸之下,变得像一块永远吃不完的糖一样有弹性。他想让自己温柔一些,没有女人会用几近于进食的方式去亲吻。 他感到自己似乎又活了过来,像是误入歧途找错了食物的吸血鬼,终于从人类的食物的蒙蔽中清醒过来,找到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让自己感到活着的鲜血。 他的身体仿佛是被注入了鲜血一般,又重新充实起来,重新变得拥有弹性。皮肤和肌肉也不再干瘪,比以前更加强壮、更加高大。 他的下体也重获弹性,这就是他的身体被注入鲜血的最佳证明。如果身体的改变还不是那样明显,可下体的改变却鲜明得肉眼可见。 他的阴茎抵在他的腿根,挤压着他。他的大腿上此刻隆起愈加坚实的肌肉,也在挤压着他的阴茎,那让他感觉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好像连衣服都在发出崩开的声响。 流川太安静了,像是死人一样,但不得不承认,樱木十分欣赏这种特质在流川身上的表现。 那不仅为他创造许多便利,也让他在心灵上获得了极大的安慰和静谧。仿佛当流川安静得没有一点表示,和死去几乎没有差别的时候,他就也能够伴随着流川,一同沉入那道深陷的海峡。灌入他们耳朵、眼睛、鼻子和口腔的水,封堵住了他们所有的表达途径,剥夺了他们表达的权利,使他们不得不陷入没有尽头的沉默之中。 但在真实世界中,他们之间依然被毫无征兆的沉默所定义,打上一个个黑色的烧灼的斑。一次烧灼就取代他们之间所可能到达的一个地方,逐渐会取代他们能够到达的任何地方。 灌进来填满他们所有通道的水,为他们的沉默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出口,起码掩饰了他的无能为力。 水压挤压着他,他看到流川在这种均匀的水压之中,变得像一个被保存起来的人偶,睁着眼睛一眨不眨。没有气泡流出打扰他们的静谧,就像他们根本不需要生命。 他不知道自己在流川眼中看起来会是怎么样,但他想或许一样看不明白。他们好像靠得很近,却从来欠缺到达彼此的渠道。缺少方式,缺少机会,缺少动机。 他们是朋友,但似乎称不上是好朋友。也可以说是好朋友,甚至是唯一的朋友,所以能称作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但距离却如此之远,比陌生人还要难以接近。 樱木必须要承担多说话的那个角色,但是当他不愿意配合的时候,他们似乎就失去了待在一起的理由,分开的时候总显得像是刚经历过激烈的吵架。 但很奇怪,流川突然有了反应。尽管很轻微,但樱木似乎感觉到流川在回应着他。 为了验证那是不是自己的一时错觉,他立即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流川像条懒散的蠕虫一样微微蠕动,唇舌的开合从错觉一般的轻微逐渐变大,像朵花期太短在夜里盛开的花。 流川的吻并没有像刚才樱木的吻那样暴躁,不是为了报复而展开的回应。这让樱木困惑不已。 快要窒息的压力让樱木结束了这个复杂的吻,他感到自己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一样满足。 他咽下嘴里属于自己的唾液,那里面必定有一些是属于流川的。吞咽这一下的动作似乎是种暗示,他觉得那已经填饱了他一部分的肚子。 但在下去的一瞬间,他的胃液仿佛变成了硫酸那种具有强腐蚀性的液体,瞬间就将它消耗殆尽。带来的饱腹感瞬间掉了个头,向下深挖他的胃,他从未觉得这么饿过。 他清楚记得青春期时如影随形的饥饿感,总使他受尽煎熬。无论吃进什么,都无法填饱他的胃口,他恨不得一刻不停地进食,才能对抗饥饿给他带来的疼痛。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他仿佛失去了胃一般,那里空空如也,他饿得连自己的内脏也失去了。 依然一片漆黑,樱木看不到流川的表情,流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他讨厌吗?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吗?樱木的心里生起强烈的不安。 他突然害怕起来,他不敢面对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流川。流川一定以为那不是他,他把自己误当作晴子,所以连吻都像是喂小动物一般温柔得谨慎。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那让樱木越来越害怕。现在还有时间,灯还没有亮起,趁还有时间。 他松开流川的手臂,退后了一步。在他下定决心之后就不再犹豫,那就像是他必须要做的事一样,有着严格的顺序和方式。 他突然握住门把手,面朝着那个房间里黑色的洞,像合上一本沉重的书一样,以最迅捷的速度关上那扇门。 门带起的风将流川的头发吹乱,像是蛾子的翅膀一般,在脸旁掀起一阵凌乱的躁动。流川感到那就像是扑在自己脸上的侮辱。